第十八章

  “蓬……”千万道气流沿着一个中心点爆裂开来,迅速向外飞泻,犹如一朵巨大的蘑菇云般,遮天蔽日,吸纳了所有的光线。

  与此同时,纪空手与韩信的身体如断线风筝般跌落地面,喷血的同时,两人已回归到他们各自起动的位置,如长枪傲立。

  目光,冷寒的目光,如锋利的刀刃再一次穿越虚空,悍然交错,一溜蓝幽幽的电火随之而生,正映上了两人不断收缩的瞳孔之上。

  当他们傲立不动的时候,刚才不动的天象却动了,就仿佛时间在某一刻停止,将天地间的一切事物定格。

  乌云涌聚,狂风飞泻,天雷滚滚,一道道如巨剑般的闪电斜劈而下,一切异象疯狂地聚压于鸿沟上空的一小块地方,让所有人都看得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哗……啦……”暴雨终于来临,以倾盆之势自天而降,豆大的雨点打在尘土之上,顿成一个个泥洞。

  纪空手的眉锋一跳,扬手往虚空一抓,飞刀再次出手,杀向韩信。

  刀风破空,激起一道翻涌的气流,如注的雨线在飞刀所过之处,突然形成了一个断层,一个形如真空的断层。

  这真是不可思议,有人曾云“抽刀断水水更流”,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是没有看到过纪空手的飞刀,如果他今天就在鸿沟,那么必会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感到羞愧。

  一切都变得疯狂起来,为这一刀而疯狂。

  在纪空手与韩信相隔的这七丈距离,如果以这一刀来衡量,它已不再是距离。

  韩信没有用自己的眼睛衡量这段距离,因为目光的速度已经不及刀速,他只能以自己的感应揣度气机的运行,同时剑锋微振,变化着不同的角度,以封锁对方的刀路。

  他有这样的自信,自信自己可以封锁住任何人的进攻!《龟伏图》的下册一直在他手中,其剑法之所以能够超越冥宗的四大高手,就在于他将《龟伏图》的精髓融入剑道,自成一家。

  龟伏的精髓所在,就在于等待时机,而等待的火候,在于滴水不漏的防守。

  但当他的这种自信还没有来得及表现出来时,心中陡然一惊,感到了自己布下的气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纹,从裂纹中直入的,是有质无形的一把刀!

  飞刀有形,这无形的刀是什么?

  韩信的心中刚涌出这样的一个念头,一种莫大的恐惧已如海潮般漫卷全身,他突然悟到,手中无刀的纪空手,岂不正是一把要命的锋刃?

  韩信惟有飞退、旋舞,就像是一道暗黑而疯狂的狂飙。

  狂飙卷入虚空,旋成了圆,旋出了一个漩涡,层层叠叠,变成了一个如恶兽大嘴般的黑洞,吸纳着周边的一切物质,强大的牵扯力将这段虚空的空气一下子抽干了,就像是到了一段真空。

  “呼……”纪空手知道,胜负就在这一刻,所以他没有犹豫,更没有迟疑,只是让自己体内所有的能量在这一刻爆发,紧追着自己那把有形的飞刀,直插向漩涡的中心。

  勇者无惧,惟有勇者,才有如此惊人之举。

  天地随之一震,静默得就像是回到鸿蒙未开的洪荒年代,一切都显得不再真实,犹如是一幅有画无声的动画。

  “轰……”但这种动画只存在了一瞬,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那无底的黑洞爆裂开来,恰似一朵绽放的莲花。

  云静,风止,雨消散。

  一继阳光透过云层而下,天地仿佛又回复了悠然宁静的往昔。

  纪空手与韩信相对而立,仅距三丈,一把七寸飞刀,插在了韩信的心口之上。

  纪空手的身体晃了一晃,一口鲜血喷射而出,他显然也受了极重的内伤,却把飞刀插在了足以让韩信致命的要害部位。

  他们此时已坠落于悬壁之下,一地的乱石沙土,显得是那么的原始,就仿佛这里从来没有人来过一般。

  纪空手冷冷地看着韩信,半晌才喘了一口气道:“你败了!”

  “我败了?”韩信茫然地说了一句,胸口的伤痛刺激了他渐渐昏厥的意识,看了看胸口上的飞刀,他摇了摇头道:“我不会败,也不可能败,如果我败了,那么老天就错了!”

  纪空手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之情,缓缓而道:“你真的相信你在问天楼刑狱地牢中看到的那场蚁战是上天的旨意吗?”

  “是的,只可惜,我没有看到那场蚁战最后的结局。”韩信的话中不无遗憾。

  纪空手无话可说,面对一个将死之人,他不想让自己过于冷酷无情,毕竟,这人曾经是他的朋友。

  韩信木然地盯着胸口上的飞刀,当一阵风吹过他的脸颊时,他似乎终于承认了现实,从幻象中回归,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不管怎么说,我败了,按照你我之间的约定,败就是死,我不想多说什么,只希望让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纪空手似从韩信脸上露出的一丝柔情猜到了什么,不由心中一颤。

  “永远都不要向凤凰提起我的死。”韩信紧紧地盯着纪空手,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想她伤心!”

  纪空手默默地点了点头,眸子之中闪现出一股非常复杂的情绪。他不明白,为了凤凰,可以不惜一切的韩信,竟然是如此矛盾的结合体:一方面,他对自己的女人是如此的痴情,宁可受制于人,也要保证她的安危;另一方面,他却能对自己从小患难的朋友毫不犹豫地刺出背叛之剑,显得是那么地冷酷无情。

  也许,对爱人痴情,是韩信的本性;对朋友冷酷无情,是他太过于热衷名利。名利二字,看似简单,但普天之下又有几人可以堪破?当名利的色彩进入人心之后,人心自然也就变得深不可测了。

  正在沉思中的纪空手,突然眉锋一动,他没有回头,却感应到背后有一股庞大无匹的劲气平空而来,以势在必得的气势强行挤入了他们之间渐趋弱势的气场之中。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杀气来得如此之快,完全出乎了纪空手的意料。他之所以有些惊诧,是因为他在与韩信对峙之前,就以自己的灵觉对方圆数十丈内的范围搜寻了一遍,此刻根本就不应有人迹的出现。

  这股气机来得如此之突然,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这股气机的主人功力竟在纪空手之上,而且事先埋伏于此,是以纪空手无法洞察出他的存在。

  “难道是你事先……”纪空手惊怒之间望向韩信,但话仅说到一半,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因为他从韩信的表情中已然看出,韩信显然也对这惊变一无所知。同时,韩信的眸子里更张扬出难以置信的震惊,脸上的肌肉抽搐得扭曲变形。

  纪空手再没有任何的犹豫,虽然他无法回头,却从韩信的脸上读出了自己的背后一定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迅速地标前,身形已明显不如刚才,谁都可以看出,他虽然将飞刀插入了韩信的胸口,但韩信的真力反震而出,让他的经脉受到了不小的震伤。

  踏前五步之后,纪空手的手掌如刀,一连在自己的身后布下了十数道气墙,蓦然回首间,他惊呆了,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段空白。

  他忽然明白,当这股杀机出现之时,韩信何以会这般讶异,因为他此刻的表情绝对比韩信好不了多少。

  以纪空手和韩信的坚韧意志,就算他们此时身负重伤,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们震惊到这种地步。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现象,只能说明他们所看到的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的确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在纪空手与韩信身前的数丈之地,正悠然地走来一人,他的神情十分悠然,仿如闲庭信步,脸上流露出一种从容的微笑,使其一举一动都充满着自信。

  他踏出的每一步,都如大山推移般沉稳,就像他的行事作风一样,让人不可揣度。

  杀气来自于他腰间的长剑,剑未出鞘,却透发出一股不可抑制的杀机,直到逼入纪空手身前七尺之内时,这道杀气才霍然消逝。

  冷冷的眼芒,闪错于虚空之上,无声的静默,让纪空手的心底产生出一股惊惧。

  当这个人甫一出现时,纪空手的心就如重石下沉,沉重的失落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本来一切注定了的结局,却因为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而改变,这的确让纪空手始料未及。

  他千算万算,一切看上去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他是人,不是神,终究还是犯下了错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而这个错误足以让他的一切努力付之东流。

  也许,这个错误的发生不能怪他,毕竟,谁又能想到一个死人还能复生?还能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呢?

  “你就是纪空手?”来人问了一个他本不该问的问题,纪空手一怔之下,眼中陡然亮了起来。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想必你已知道了原因。”来人捕捉到了纪空手脸上的表情,不由由衷赞道:“你能从我的一句话中悟出其意,可见思维极为敏锐,这同时也证明了我的眼光不错,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厚望。”

  纪空手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一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重新恢复到自己刚才的那种从容镇定,拍了拍手道:“我输了,而且输得心服口服,能输在你的手上,我并不感到冤枉。因为你所安排的这个计划,实在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我想不服都不行。”

  他说得仿佛十分轻松,话里却有更多的无奈,面对眼前的这个人,他第一次感到了在强者面前的无奈和软弱。

  来人淡淡地笑了,似有几分得意。能得到以智计闻名天下的纪空手的佩服,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同时,他也不敢有任何的大意,即使是身负内伤的纪空手,也足以让任何人的神经紧绷。

  “其实,你无须佩服我,我这个计划的产生,灵感正是来自于你。如果不是我事先识破了你的‘龙藏虎相,李代桃僵’之计,又怎会将计就计,让你为我所用呢?”来人缓缓而道:“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可是,你明明死于大钟寺,又怎会死而复生呢?难道那一天你根本就没有死?!”纪空手惊诧地道,这无疑是此刻他心中的最大悬疑。

  “在你和龙赓这两大绝顶高手面前,没有人可以不死,也没有人可以死而复生。这看上去的确有些蹊跷,有些诡异,其实,就只有一个原因,那一天死在大钟寺的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来人的眉间一皱,脸上不经意地露出了一丝哀伤。

  “谁?”纪空手浑身一震,他实在想不出来,如果那死去的人不是刘邦,天下间又怎会有长得如此相像之人?

  “他叫刘助,我的孪生兄弟。”刘邦冷然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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