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舍鱼之道

  但是九大门派中人,此时也不好过,以寡敌众,拼斗半天并没有喘息片刻,已陷入久战力疲状态!

  双凤门受伤的三婢虽能救出礼棚,却不能逃命谷外,在这场恶斗里,先后死于金龙武师乱刀之下,变成一滩血肉,惨绝人寰!

  黑、白双凤艾家姊妹,目睹心爱侍婢惨遭茶毒,此时已变成二头疯虎,剑光起处,定必血花溅起。

  蓝衣侠冯必武在混乱之间,一眼瞥见狼虎总管赶来动手,“九宫移形身法”在群殴人丛中窜出,沉喝一声:“试试冯某的古刀!”

  声落刀发,反而刀先声后,寒光一闪,横扫过去。势沉力猛,又是黄山派秘传刀法,一招三式,虎虎嘶风,确是先声夺人,令人闻风丧胆的绝艺!

  狼虎总管邬其安逼得疾退愈丈,才能逃出刀下。已捏了一把冷汗。

  但他的武功修为已到火候,疾退疾进,避招还击,确有一套看家本领,一跃丈外之后,信手抽出腰间“鬼头大刀”垫步一跃,凌空纵起,向着蓝衣侠迎头砍去,也学样大喝:“试试邬某的鬼头大刀!”

  这一刀虽是迎头砍落,又快又劲,但黄山派高手,岂是浪得虚名,古刀一式“旋风卷雪”

  硬把鬼头大刀圈住,砍不下去!

  因为蓝衣侠这柄鲛鞘古刀,锋利得吹毛立断,削铁如泥,如果鬼头大刀一经硬碰自然是应声折断。

  狼虎总管是个老江湖,对手武功兵刃上都是知己知彼,岂有硬接古刀,致吃兵刃断截之亏!

  为了一招避实,而且全身凌空扑下,狼虎总管只有尽提“丹田”一口真气提起下跌的身形,顺势扭腰打挺翻落地上。高手过招,是险中求胜,狼虎总管满心以为有隙可乘,在一招之下伤亡劲敌!

  陡然,惨叫一声,响自狼虎总管落脚身后,急转身形,扬臂抄去,看清惨叫之人,原来是金龙武师刀疤小余。此时,刀疤小余满面开花,血肉模糊,重伤垂危!

  在这刹那间,拳风又至,啸风直击面门。逼得狼虎总管挥刀横劈,急击来拳。

  太极门方守信喝道:“拿命来!”一声喝骂之间,连环击出七拳,快如电闪,密如雨打,最后一拳擦过了狼虎总管持刀手肘,热辣辣的痛彻心脾,几乎把握不牢,鬼头大刀脱手!

  原来,“无影拳”方守义在伤肩这后,仍能力战,金龙武师先后伤亡拳下者几名,勇不可当。

  在酣战中,那性子阴损的刀疤小余,觑准同伴围攻方守义之际,一扬手,打出三口飞刀!

  方守义猝不及防,转身退避稍迟半步,左肩挨上一刀,血溅衣襟,他的左肩变成伤上加伤!

  咬牙忍痛,拔出飞刀之际,姓白和姓戚二名金龙武师一刀一锤乘危击去,打算拿去方守义的性命。

  刀锤虽快,岂料横里飘来一缕寒虹更快,“卡唰”之声响起,长剑已把刀锤挡出,解救了方守义之危!

  白姓武师手上的紫金锤给长剑一挡,几乎反击自己,破口骂道:“臭婆娘!”

  这一骂,声犹未了,便丧命在黑凤艾素珍剑下。

  而方守义飞刀伤肩之际,已为方守信一眼瞥见,见是刀疤小余暗器出手,不禁怒火直冒,要替兄弟报却伤肩之仇,疾步扑前,“无相拳”带怒出手,三拳宛若一拳,而且内劲满贯拳上,刀疤小余没法躲过,面门被击成粉碎,五官尽失,只余一摊血肉。

  狼虎总管瞧见刀疤小余,一息奄奄,迟早也得丢命,无可救治了,信手把他放在地上。

  就在此时,眼看黑凤剑伤姓白武师,背部露出空门,便疾步趋前,挥刀砍去。

  恰巧,黑凤在姓白武师胸膛抽出剑锋的刹那,陡觉背心刀风袭到,连忙俯身冲前一步,避过刀势,然而,刀尖还是划破衣服,伤了寸多皮肉,冒出鲜血。

  险里避刀,危中逃出性命,黑凤艾素珍不怯反怒,反手一剑扫出,刚巧挡住狼虎总管第二刀劈来。

  此时,刀剑交击,当啷声响,兵刃上直冒火花。

  一招接实,彼此刀剑都是连环招式,陡然冒起——光幕,缕缕寒虹,翻翻滚滚,缠斗凌厉!

  天色已过午,八大门派高手,仍是未能冲到逍遥谷口,由于礼棚至谷口这一段路程少说也有半里,而且,拦阻去路的人手众多,要冲出刀山剑林,也是煞费手脚,八人之中,只有轻伤,没有死亡,已是难能可贵,也可说明了八人的武功确是一流高手!

  时间越久,拼斗也更激烈,那时每位高手都要招呼四名金龙武师围攻,甚至六七名围攻的。

  这种打法,无异是车轮战。

  辛大娘指挥采取车轮战,是最恶毒的手法,只要堵截八大门派诸人出谷,便稳操胜券。

  那时,青城派百灵子、百通子师兄弟二人,已给辛大娘派人禁制,不许稍越雷池半步,宛如待决之四。

  五手怪医向然之,发下重誓,换来脱身苦海的机会,心情还是一喜一惧!

  因为,此身仍在逍遥谷,辛大娘的承诺,可能是随时变卦的,而且又怕麻金莲得知消息后,弄出什么鬼蜮伎俩,留难自己!

  倘或那臭女人握着把柄,要求最后一夕欢娱,那么这是要把这条老命,投入虎口了!

  心头压石,沉重到极点,绕室彷徨,四踱方步,犹是没法排遣,终于踱到姬思复这栋茅舍里去!

  姬思复无聊独坐,曲肘按在桌上,闭目养神,实则并非养神,他的神智已飞到逍遥谷路上,拼斗场里。

  自从晓得辛大娘采用车轮战后,已担忧八大门派诸人的安危,厮斗越久,则危险更重,意料诸人的结果,不是被杀便是被擒!

  为了复仇大事,已当上金龙总宫文案,在职守来说,应该站在辛大娘这边。在身份来说,一名弱质书生,更应表现害怕打架。

  现在紧要关头,有了混进金龙总宫机会,更应诈呆装蒜,对谷中一切事情,最好是不闻不问,以免稍一露出破绽,计划便全盘落空!。

  明知五手怪医走了进来,姬思复仍是闭目养神,不睬不理!

  五手怪医干咳一声,道:“眼睡心不睡,确是消遣无聊的办法!”

  姬思复扬目瞪他一眼,低声道:“口没遮拦,少说一句好不好?”

  五手怪医徐徐坐落桌子另一边的椅子,轻叹一声!

  “怎么,向老还不愿意回去聚宝峰么?”

  “谁说的?”

  姬思复缓缓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道:“然则,你老为什么叹气?”

  五手怪医道:“老夫正担忧这臭女人从中作梗,弄出新花样怎办?”

  姬思复哈哈笑道:“老向犹是余情未了么?”

  稍顿,又道:“不要疑心生暗鬼,她不会再缠你老向的了。”

  五手怪医一怔,道:“为什么?”

  姬思复背负双手,缓缓踱步,口中念起书来:“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念完便道:“向老近来的精力,自问胜过狼虎总管么?”

  五手怪医长长吁了一声,道:“垂暮之年,谈这作甚?”

  “这就是了,吃着熊掌的人,还希罕吃鱼么?她有了大总管还缠你老作甚?”

  五手怪医点头道:“这说话似有道理。”

  “不是似有道理,而是理所当然。”

  五手怪医用指轻敲木桌,缓缓地一下一下,闭目沉思,喃喃自语,道:“有理,确是有理,老夫为什么连这显浅道理,总是想不起来呢!”

  半晌,好半晌!

  五手怪医陡然睁大眼睛,像想起什么,忙道:“老夫也该谢过……”

  姬思复一手掩住他的嘴巴,还指着他的鼻尖,禁止他再说下去。

  五手怪医这才醒悟,说溜了嘴,忙改口说道:“老夫该谢过辛大娘,才回聚宝峰去呢!”

  忽然,听到外边一阵疾步奔行之声,在茅舍旁边走过,直往谷口方向奔去。

  五手怪医问道:“外边的打架还没停止么?打了大半天,还不停手?唉!”

  姬思复不答,犹是负手踱步,打圈。

  五手怪医又道:“要是经过这里的人,多半是丐帮弟子,唉!他们也插手打架么?”

  姬思复仍是不答话,踱步如故。

  这揣测,五手怪医是猜中了!

  不错,刚才经过茅舍的人,正是丐帮弟子。

  自从礼棚筵席上发生打斗,消息传入丐帮之后,“金杖四老”便往见帮主万人豪,商议应付之策!

  鹑衣罗汉万帮主仍是主张对谷中战事,不管不理,并且传下手谕,告诫帮中弟子,不准插手。

  棋叟龙归海道:“老丐有一句不中听之言,帮主可想听听?”

  鹑衣罗汉道:“师叔有话请说!”

  那时,酒叟公羊信、独臂叟金标,眼睛都注视着龙归海面上。

  只有白眉叟徐去武仍是装出悠闲的模样。

  棋叟一清喉咙,道:“我们丐帮今后的日子,是不是脱离武林同道,自顾自地生存下去呢?”

  万人豪帮主瞧他一眼,并不答言。

  根本亦没话好说!

  沉寂了一刻。

  棋叟又道:“唇亡齿寒,道消魔长,我丐帮如果不能退出江湖,怎能对今日之事袖手不管?”

  鹑衣罗汉叹息一声,答道:“我们丐帮的力量,是管不了的!师叔。”

  酒叟公羊接口道:“管不了也不能不管,瞧来今日八大门派的处境,就是明天丐帮的处境,我们还想置身事外,岂不梦想么?”

  “依二位师叔的主意,应该怎办?”

  棋叟爽朗地答道:“首先拨派门下弟子,援救各派武林同道出谷,什么事往后再作计较。”

  鹑衣罗汉苦笑道:“师叔有没有想到,我们丐帮一经插手其中,逍遥谷总舵,便会变成血海呢?”

  干咳一声,继续说道:“太白山无名堡,可不是一个例子,做成了三百多冤魂,血腥遍地!”

  酒叟公羊信反问道:“诚如帮主所说,我们袖手不管,可是,有谁能够保证,逍遥谷总舵,永远平安没事?”

  鹑衣罗汉避重就轻地道:“本座相信‘少林’了因大师、‘武当’悟玄道长,二位武林领袖,道行高深,见多识广,总有降魔卫道、解救危机的办法。”

  酒叟公羊信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道:“如果不是这一僧一道利禄昏心,当年帮主师兄‘神州奇叟’已把‘玉屏女魔’杀掉,还会留下今日祸根么?”

  棋叟龙归海接口道:“我帮逍遥谷总舵如果不是一僧一道,怎会弄至给别人用作礼堂宴客?”

  鹑衣罗汉却接道:“只可惜那两大派掌门,不知为了何事,失约未来,否则,不致弄成今天恶斗之局。”

  棋叟睁大眼睛,怒声说道:“他们躲着享福去了,还会跑到逍遥谷来受罪么?”

  白眉叟徐去武这时开口了,道:“二位师弟别再-嗦了,论武林道义上,我丐帮应该出手救援。论形势实力上,倒不如袖手旁观,置身是非之外,方为上策。”

  酒叟公羊信抗声道:“师兄说的不错,我公羊信宁愿豁出性命,要存点武林义气。”

  白眉叟道:“师弟慷慨赴难,维护武林正义,也是无可厚非,但不要连累大局。”

  酒叟站起身来,向帮主鹑衣罗汉抱拳一礼,沉声说道:“请帮主总座执行帮规,把俺公羊信治以违抗令谕之罪,克日轰出丐帮。”

  言毕,大踏步走出总舵门外。

  一抬手,四名三结弟子走到面前候命。

  酒叟公羊信道:“徒儿,谁怕死的谁便留下。”

  四名三结弟子齐声应道:“我们跟随师傅,万死不辞。”

  酒叟喝道:“跑!”

  这就是刚才五手怪医所听到的奔行步声,酒叟师徒五人赶往逍遥谷战场去了!

  那时,逍遥谷路上,双方高手,一冲一拦,成了寸土必争之局,拼命搏斗之下,路上尸骸枕藉,伤者躺地不起,惨呼呻吟!

  八大门派高手,渐渐冲到谷口,相差一箭之地。

  唯是,已伤了几人!

  君山派移山客蔡威伤肩。

  太极门无影拳方守义左肩两道血槽。

  双凤门黑凤艾素珍伤背。

  华山派无情剑庄容面上划上一道刀痕血槽。

  蓝衣侠这口古刀,白云凤这柄长剑,招式都缓慢许多了,满脸冒汗,浮现着筋疲力尽的状态。

  无相拳方守信虽没受伤,但前后衣襟已被刀剑划破,左幅右片,零星落索。

  狼虎总管正缠着蓝衣侠苦斗,听到脚步声响,瞥见丐帮中人赶来,忙一刀封门,跳出战圈。

  迎着问道:“兄台赶来做什么?”

  酒叟脚步稍停,答道:“请大总管让路出谷。”

  “晚些出谷,行不行?”

  “晚到何时?”

  “拿下这几名男女之后。”

  “打架打了半天,还没有拿下一人,俺酒叟不耐烦等待。”

  “阁下不耐烦也得耐烦。”

  “为什么?”

  “这是敞上‘金龙大侠’的令谕,违者立死。”

  “待俺酒叟试试,死的是谁?”

  打狗棒一挥,拦腰扫去。

  刀光急闪,拨棒出门,喝道:“你们丐帮想造反么?敢趟混水!”

  “俺酒叟公羊信,违犯帮规,已被帮主解除丐帮长老职责,撵出丐帮之外了。”

  狼虎总管冷笑着说道:“这套‘瞒天过海’的手法,在邬某人面前,也用得着么?小孩子也骗不倒呀!”

  酒叟公羊信怒道:“谁要骗你,滚开。”

  打狗棒密如雨点横挥直扫。

  那四名三结弟子,瞧见师父已经动手,一声吆喝,冲入战圈,四根打狗棒乱花狂絮般疾扫。

  久斗力疲的金龙武师,刹那间碰上生力军丐帮弟子,接招之下,大大吃亏,逼得分散开来,采取游斗。

  蓝衣侠冯必武自从狼虎总管跳出战圈之后,那口古刀也不闲着,招呼四名金龙武师的围攻!其中两名正是艾不活兄弟,他们兄弟也曾在礼棚账房接待蓝衣侠,也挨过两记耳刮子,晓得黄山“九宫移形”身法厉害,接上手后,便时刻小心防备!

  不想,联手合攻的两名同伴,都是不济脓包,不上十招,便躺倒地上,动也不动!

  艾不活心里暗惊,一招失手,又溅血躺地。

  蓝衣侠干掉三名对手,豪气陡生,刀法更密。

  艾命苦那时,心寒胆落,回身便跑,试问他的双腿,怎能快得过“九宫移形”的身法。

  一声断喝:“躺下。”

  刀落人翻,鲜血溅洒遍地。

  艾命苦果然命苦,艾不活那能复活呢!

  狼虎总管接住公羊信的打狗棒,走过五十多招,论武功修为,彼此伯仲,但吃亏在久战力乏,当不了公羊信的凌厉攻势,逼得处于下风。

  老江湖不吃眼前亏,一刀挡出,乘机溜去另一角落,挥刀直劈无相拳徐敖。

  鬼头大刀招呼血肉双拳,心里暗打算,必然占尽上风!

  怎料,闯出“追风客”名头的徐敖,身形之快,出乎意外,鬼头大刀未到,已失了影子。

  无相拳飘忽轻灵,疾若流星,势雄劲猛,反使鬼头大刀被逼回招式救己!处于被动!

  狼虎总管跑到哪里动手,趋炎附势,奉承上级的金龙武师,便争先恐后地跑来助拳,如蚁附膻!

  方守信接上鬼头大刀,不上十招,身前身后已被无数兵刃碰到,六七名金龙武师赶来围攻!

  黑白双凤文家姊妹逼得撇开对手,纵去救援。

  就在混战最激烈之际,方守义肩部伤口迸裂,血如泉涌,疼痛得陷入半晕状态,蹬蹬蹬脚步轻浮,渐渐拿桩不稳!

  丐帮一名三结弟子趋前,把他扶住。

  金龙武师“七煞神”觑个空当,悄悄扑来二人背后,双斧齐出,把二人劈翻倒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刹那间,七煞神却给一根打狗棒,由背穿胸,一身肌肉抽搐颤动,然后被挑丈外,仆死地上。

  无影拳方守义的丢命消息,迅快地传遍战场,金龙武师无不高声大叫,以示胜利!

  但消息传入了方守信的耳里,兄弟情深,便痛彻肺腑!

  满胸悲愤,化为报仇力量,无相拳即时出手,疾如旋风闪电,逢人便打。

  刹那间,二三流的金龙武师,丢命拳下的又多了四五个!

  酒叟公羊信一根打狗棒,在群殴人群中,有若生龙活虎,那三名丐帮三结弟子更配合着向前冲杀。

  拦截在谷口的金龙武师,不下二三十名,却被那四根打狗棒,冲杀得站不住脚,伤亡相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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