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险失生机 双娇获奇宝 忽临死地 众美哭檀郎

  闵小玲见说万年蝠有那样多好处,兴冲冲道:“它既然认得路,就教它带我们出去好了!”

  王紫霜道:“这时它自己都出不去哩!”

  闵小玲道:“方才它是被关在石室里面,才出不去,这时已能出了隧道,难道总没有隙缝钻出?”

  王紫霜略一思索道:“你说得有理,但它单独出去有甚用处?”

  闵小玲原是随口说说,这时被问得一顿,半晌才道:“我想,它能够出去的地方,石壁总该薄一点,我们便可仗着利剑攻出。”

  王紫霜喜道:“你这方法果然可行,倒不妨试它一试,但是……”她沉吟一阵,才继续道:“它虽善晓人意,仍然听不懂人话,得教它几天,要不,它出到外面便不回来,那还本是白费?”

  万年蝠啃罢一粒耐饥丹,又飞过闵小玲肩上,略为一停,又扑翅飞翔,在石室飞绕几周,即向隧道飞去。闵小玲说声:“不好!它要走!”急步退出。万年蝠顺着隧道飞翔,不消多时,已达隧道崩坍的所在。二女跟在它后面跑,只碎晶断石将那隧道塞得满满地,倒底坍了多厚,能否由崩坍的地方攻出,一时无法揣测,万年蝠在那隧道上方迅飞了几折,便又飞了回头。忽然,它间一条裂缝一攒,身子登时隐没进去。

  闵小玲喜道:“看!它已经钻进去了!”

  王紫霜用掌一探那石壁,竟是坚厚异常,又不敢向裂缝试探,生恐会把万年蝠压死在里面,就在她犹豫的时候,万年蝠已转了回家,“吱”一声叫,却向另一头飞去。

  这一段隧道已经很长,两边石壁确有不少缝隙小孔之类。万年蝠想是自己也要寻找出路,竟挨个钻进钻出,有好几次钻进去很久才退了出来,到底有没有路,虽不知道,但由已退出之后,又飞往另一处钻,多半应是无路可通,闵小玲已连打几个呵欠,眼皮半闭。

  王紫霜笑道:“我们来了这么久,该是半夜的时候了,蝙蝠到了夜间就急着要出去,看它已懂得自己回来,索性就睡一觉再说。”

  闵小玲确是难以支持,连声赞同,和王紫霜转回石宝,用剑鞘下一方石板再把剑刨平当作床铺,倒头便睡。”

  石室里密不通风,外间的天气变化影响不到里面,但王紫霜仍然怕闵小玲会受凉,将披风脱了下来,盖在她的身上,没有多少时候,自己也感到十分疲乏,紧傍在她身边睡了。

  这也是他两人疏忽所致。一一当时攻破这石室,已费了多少力气,却退上万年蝠瞎缠一阵,竟未仔细察看室内室外有无异状,也没有详细思索那石壁为何会整块倒下而不砍成碎石,只认为敌人既将隧道封死,当然也无法进来。而毫不戒落地入梦。

  也不知经过多少时候,石室门外忽然发生极其轻微的异声,那毫缝照的石壁,一大块岩石向里面缩退,露出一个方广约有三尺的洞灾,但那洞人边缘却是犬牙交措,除非事先知道有这样一个所在,否则决难发现出痕迹。

  那岩石后缩约有一丈便自行停止,立即由调口伸出一个奇形的大随袋内隧道窥探,他毫不费力便可看到珠光照耀的大石室里,安祥地睡着两位绝美的少女。

  那怪脑袋逡巡而出,渐渐露出半截身子,再而整个身子,再而迅速站了起来。乍看之下,那怪脑袋几乎与身子同样大小,目眶深陷得只剩两个小洞,但小洞后面却在闪闪发光。

  敢情那人是戴着一个假头,否则,人头怎会有这样大?看他身高七尺有余,穿着一套奇形怪状的衣服,手背长满半寸的黄毛,要是给胆小一点的人遇上。纵然不吓个全死,至少也吓个半死。

  那怪人向他裤管旁边一伸手,整个手掌竟伸进裤管里面,掏出一枝象兔腿的线管,他将铁管握在手上,蹑手蹑脚,一步一步向石壁里面移动。

  到底他想做些什么,无法由那死板板的脸上看出半点表情。到底他是男是女,无法在他那奇怪在服之内。看出他的身腰,然而,在他爬出的洞侧,贴近地面的壁根,也忽然打开一道横缝,横缝里面有一对泛着蓝光的眼珠,正注视着石宝里面的变化。

  这才,那侵入已走到石室中央,相距两位美女仅是丈许,而他满人仍然好梦正酣,丝毫不觉。

  怪人缓缓地将下垂约右赞举起。把兔腿形的铁管对进两位美女的胸前和后背,若果他手里那铁管是一只强力而歹毒的暗器,定能将那两位脸对脸的美女一箭双雕。

  也不知他转了一个什么念头,忽然迅速地将铁管交给左手,另外掏出一条粉红色的丝帕,又向前急走三步。

  他那步幅大得出奇,虽然仅是三步,已到达那位穿有大红紧身衣袄的少女身后,并还蹲下身子。

  忽然,隧道外“吱”一声尖叫,害得那怪人猛一回头,在这一瞬间,一道红影疾如星火掠入石室,只绕半匝不到,就射向怪人脸上。

  怪人居然不畏红影飞扑他的厚脸,随手一挥丝帕,要将那红影挡开,但那红影来势奇速,“卜”一声响,已碰正他的厚脸,又立即掠过一旁“吱”一声尖叫。

  两声尖叫和一声碰响,已把那红衣少女惊醒,一个翻身跃起,立即一掌推出,喝一声:

  “你王姑娘正要找你哩!”另一位少女也跃了起来,另一边劈出一掌。

  怪人虽是愕然,却毫无俱色,左手一挥,那枝铁管疾点红衣女王姑娘的胸膛。

  那红衣女正是名满中原的梅花女侠王紫霜,艺业已入化境,怎会被他点中?上躯微侧,左掌便横拍过去,在这同一时间,却闻“嘶”一声响,一缕劲风由肩上侧掠过,石壁上又响了“拍”地一声,登时石屑粉落。

  但王紫霜这一掌已将怪人的脑袋打得飞出丈余,露出他一头黄发,满脸黄须,一双绿眼睛和一张大口。

  这一付形相,王紫霜已数见不鲜。

  阴风洞前雪崖窟外俱有这般形相的怪人,知是直接归玄冰谷所管辖的邪魔,料不到在这都鲁山,也有玄冰谷的人潜踪为害。

  王紫霜生怕那人贼滑溜走,忙叫一声:“闵丫头!快堵住门口,休教他逃走了!”

  闵小玲答应一声,一个“流年暗换”已到门边。

  就在这一瞬间;石壁忽然“砰”一声响,原来打开的石洞也迅速一关,同时“砰”一声巨响,那怪人的高大身躯,随声倒下。

  王紫霜气喝一声,人随声去,到达石壁一看,石壁已恢复原状,无迹可寻,不禁冷笑一声道:“玄冰谷的人果然狠毒,为防他自己泄露秘密,竟是断然下手!”

  闵小玲也道:“他们真正是无孔不入,我们看这里已是无孔,他居然还能够进来。”

  王紫霜苦笑道:“说起来算我们大意,若非那万年蝠把我吵醒,难免要着了这些邪魔的道儿了!”

  闵小玲听到蝙蝠示警,不由得向四周瞥了一眼,“咦”一声道:“那怪东西方才还见它,这时又飞往那里去了?”

  王紫霜颇觉突然地回顾四周,又往隧道外面看了一遍,依然不见万年蝙蝠的踪迹,却发现石壁根下怪人出来的石洞,到底该即时毁洞而入,还是先搜查怪人身上,看有无重要的物件,不觉又沉吟半晌,这才茫然道:“万年蝠大概已追敌人去了,我们先搜敌人身上的东西!”

  那黄毛绿眼的敌尸前胸后背俱泊泊流出紫血,想是那发出巨响的暗器,竟打他刺穿了过去。

  二女面对着这样一个形如野兽的男人尸体,谁也不肯动手剥他的衣服,也不顾意伸手去掏他的口袋。

  彼此推诿良久,王紫霜不禁自己好笑起来道:“可见我们女孩子始终离不了男孩子的……”

  他下面的道理还未说出,闵小玲已忍不住“噗哧”一笑,她粉脸微红,瞪了闵小玲一眼,弯一弯嘴道:“你就是一个,有甚好笑的?”

  闵小玲虽也被她说得粉脸上飞起两朵桃花,而芳心里却感到十分舒畅,瞥了王紫霜一眼,自己并不作声。

  柔情似水,共事一夫,心里头的话,被里头的事,何消说得?王紫霜只微微一笑道:

  “你就专会想歪了心事,我是说阿敏要是在这里多好,这具臭尸还不该由他翻去!”

  教丈夫搬死尸,倒是一件新鲜的差事,闵小玲又忍不住“噗哧”一笑。

  王紫霜白她一眼道:“你要是说不,你就来翻!”

  闵小玲笑道:“还是教阿敏来翻弄才好!”

  王紫霜也笑了起来,拔出宝剑在那尸体的衣服口袋上轻轻一割,“哗啦”一声,掉下来不少零碎。

  闵小玲见状,也依样画葫芦。顷刻间,将那人向他胸子的口袋一一割开,脚尖一起,将尸体踢过一旁。

  但她两人面对着那些零碎玩意,多半不知它有何用处,内中所认识的件,又是平平无奇。

  王紫霜正盘算着如何处理那些零碎,忽记起那人内他胸前一指,立有劲风由兔腿铁管发出,拣起一看,见它少藏机括,与冈底斯山雪崖所见的火器大致相同,而制作上更为精巧。

  她走往被射中的石壁一看,见那石壁被射陷一个指头大,深尺许的小洞,暗惊道:“方才要是被它射中,那还了得!若说它是火器,方才却不听到很大的响声,这又是怎样一回事?”

  为了使闵小玲日后不致疏忽,王紫霜召她近前同观奇迹,再看到壁下另有一姆指大的深洞,更是乍舌不已。

  王紫霜出神半晌灵机忽动,毅然道:“这管兔腿铁简是火器的一种,那几颗纸包的黑弹丸,敢情就是雷火弹的一种,待我们扔个看看!”

  闵小玲飞奔过去,将敌尸衣服割下几块,分别包裹那些零碎,携出室外,道:“我你在这里不知要待多少时日,留着那具臭尸,看了也不顺眼,不如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一一向他身上试,若能顺便毁去,岂不是好?”

  王紫霜大喜道:“你这主意出得好!”将几件机巧的放在一边。药物放在一边,这样一清理起来,只剩下二三十粒鸽蛋大小的铁珠,和几十根指头粗细,长约寸许,尖头截尾的白铜铳子。

  她将一根白铜镜子端详一番,与兔腿铁管比了一比,套了一套,觉得它比管口还要粗了一点,套不进去,又是铁管握柄处有个摇钮,无意中将掀钮向下一按,铁管的前段竟折断了下来,一个白铜筒子也立即落下。

  闵小玲笑道:“你再按一下,看还能不能再折成三段?”

  那铁管一拆,王紫霜已看出里面有个小孔,并还有两根钝钩。这时,她已明白几分。喜盈眉宇地笑道:“闵丫头!我这回懂了!”她将一根白铜镜子塞进铁管后段,居然吻合无隙,再将铁管前段往上一扳,“阁”一声响,兔腿状的铁管又接回原状。

  闵小玲虽已明白,却打趣着叫一声:“快变!”

  王紫霜微微一笑,正不指向那一部份扳动才对,不料她随手乱摸,触动了一根羊角形的弯铁,“卡”一声响,自觉手上猛力一震,吓得把铁管都扔了。

  闵小玲站在她的左侧,只觉得一缕疾风掠过胸前,吓得往后一退,低头一看,胸衣已被穿了两个小洞。苦果再高寸许……她不敢再想,叫道:“这东西少玩为好!”

  王紫霜回头见她惊得脸色发青,忙问起缘由。

  闵小玲一指胸衣,王紫霜顾眼看去,自己的手也不禁一阵颤抖。闵小玲定一定神,撅着嘴道:“你差点把我打死!”

  王紫霜笑道:“那部位死不了人,只怕……”

  闵小玲顺手一掌拍在她肩上,说一声:“还要嚼舌根子哩!出去没衣服换,羞死人!”

  王紫霜道:“你用我的披风照在外面,岂不省事?”又捡起那根兔腿铁在手里翻复把玩。

  闵小玲皱着眉头,站往王紫霜身后,说一句:“你还要搞?”

  王紫霜笑道:“这回我全懂了,你也用不着怕了!”姆指一推掀钧,拆下前段,取出那小铜筒,换上一根小铜统,扳上前段,对准那尸体的脑袋,一扣羊角状铁,“咔”一声响,登时见那尸体的脑浆进出。

  闵小玲看那脑血和脑浆流着一地,急用手一掩眼睛。

  王紫霜道:“杀人尚且不怕,还要怕这个?”

  闵小玲道:“你想拿来当饭吃哩!”但她见王紫霜玩那兔腿铁十分开心,自己也好奇地拣起一粒铁珠,笑道:“待我看看这个到底是什么名堂?”对准那尸体要掷。

  王紫霜叫一声:“且慢!”轻身一掠进室取了披风出来,说一声,“你扔罢!”

  闵小玲将铁珠向陈尸处一掷,“轰隆”一声震耳欲聋,血雨硝烟,迷漫满室,里面还夹着“哗啦”一阵巨响,敢情那石壁也被震得坍下。

  穴空无风,硝烟难散;过了好一阵子,石室才开朗见物。

  二女把臂进去,见四壁斑斑点点,尽是血迹、肉屑、骨碎,一具尸体也不知是整个被炸碎还是破坍下来的石壁掩埋,也许两者兼而有之。

  王紫霜看被炸坍的石壁高有丈余,阔也有丈余,而且露出黑黝黝一条隧道,真是既惊且喜道:“要是那贼魔趁你我熟睡的时候,也来这么一颗,不知这的变成什么样子,正是命不该绝,反而替我们开了一条新的隧道!”

  闵小玲也赞叹不已,接着面泛喜容道:“我们替它取个名字好了,这铁珠就叫做开山珠,那兔腿铁管就叫做开山管……”

  王紫霜摇头道:“开山珠倒还可以,开山管不行,它连石头都打不穿,还说什么开山?”

  闵小玲道:“那就叫做穿魔管好了!反正拿来对付那些邪魔嘛!”

  王紫霜笑道:“将就点也行了,看你一连取了三个名字不费力,将来养个孩子取名字不需请先生!”

  闵小玲扮丁鬼脸,道:“恭喜你将来多养几个哪!”她生怕王紫霜追着要打,话未完毕已跑进隧道里面,还要回头望王紫霜一眼。

  王紫霜笑叫一声:“闵丫头还不回来,当心里面又有险!”

  闵小玲知她说的最实,这山洞里竟是凶险重重,夫婿不知脱险未,自己两人这时还出不了外面,若是一跑一追,被强敌送来一颗“开山珠”那还了得!”

  但她也恐怕王紫霜要找她零头,粉脸上堆着顽皮的笑容,进两步退一步地挪向石室。

  王紫霜见她装装作作,那还不安其意?待地快到眼前,冷不防一把将她抓个结实,腾出只手,呵吱她的铁肋,笑着连说几句:“还敢贫嘴不?”

  闵小玲那能强得过她?被咳得喘不过气来,连声讨饶,待得王紫霜放她起来,整整裤带,又撅着嘴道:“我不信你不肯养个孩子!”

  王紫霜笑说一句:“还敢强嘴!”又要搂她纤腰,想见一道红影由新发现的隧道射出,不由得“噫”一声道:“这怪东西又回来了!”

  闵小玲回头一看,那万年蝠已缓缓飞来,栖息在她肩上。

  王紫霜诧道:“不见这怪东西的时候,隧道还没有打开,它既然由隧道回来,敢情有路通往外面了!”

  闵小玲道:“那,它又由什么地方出去?”

  王紫霜道:“你不见方才那恶贼身死是有人由外面暗袭?猛然有人暗袭,谅必另有通路,敢情被万年蝠冷不提防冲了过去,然后由别处转进这隧道,回到这里。”

  闵小玲当时还几乎被那暗中施袭的人射中,那有记不起这事之理?只因太过关心如何出困,反致有所遗漏,听了王紫霜重提旧事,不断点头承认,接着又道:“在这里发现两条路了,不知那一条是通的,可恨这蝙蝠不会说话。

  王紫霜思索半晌道:“看这蝙蝠既然懂得飞向,你试纵放它,看它向那一方向飞去。”

  这是有办法中的办法,闵小玲一想,知是可行,由肩上取下蝙蝠,在掌心上一扬。那蝙蝠果然振翅绕几匝,转向新发现的隧道飞去。

  闵小玲喜道:“这回行了,我们跟它走!”

  王紫霜道:“你别忙,待收拾零碎再走不迟!”

  二女匆忙将得来的零碎,捡些重要的,不懂得使用的,带在身上,王紫霜将那枝“穿魔管”和几十粒白铜镜带着,那两个小铜简虽没有用处,为了给各人见识,也一并带在身边。

  闵小玲则尽将“开山珠”装成一小袋,接在腰间,将王紫霜给他的被风罩在外面,王紫霜忽然叫一声:“你得大大当心了!’’闵小玲点一点头。

  王紫地笑道:“你知道我叫你当心甚么?”

  闵小玲怔了一怔,笑道:“还不是当心敌人么?”

  王紫霜正色道:“我叫你当心自己!”看她一脸错愕的神情,不由得暗自摇头道:“要不告诉弥,怕不连骨头都看不见才怪!’,

  但仍一指闵小玲的腰间,道:“你身上挂着这些东西,一碰就炸,不但要当心敌人向你这袋子发掌。还得当心自己的举动休去碰它!”

  闵小玲听得心头发毛,说一声:“不带它也罢!”

  王紫霜笑道:“有这上好的东西,将来大有用处怎能不要,只要特别当心就行了,为了要知它能受多少力,出困之后就用各种劲道扔身几颗,心里也有个数目。”

  闵小玲连声称是,一手护着那袋子,与王紫霜进入隧道。

  那万年蝠看是已飞了一阵,仍不见有人跟它,立又折返回头,待见二女进入隧道,在空中打个回旋,又循着隧道飞去。

  二女获得万年蝠的引导,虽然方便的多,但这种畜牲异类,只知自己能够通得过就行,见隙就钻,那管别人能不能通过?因此,二女只好使尽周身艺业,开石壁,劈山岩,也费了不少周章。

  那逍遥客和张惠雅诸女担心了一夜,大清早起,便匆忙拆折蓬幂,驮上马背,却见巴乌拉全付甲胄,后面跟着十几名中士策骑如飞而来,不禁惊问一声:“巴乌拉英雄有何急事?”张惠雅忙替她舅公爷爷传译过去。

  巴乌拉相距数丈,滚鞍下马,拱手道:“我带那些女回城,远相便立即命人询问,获悉阿鲁思国竟遇有恶人占据敝邦土地为恶,大为震惑。我又将列位英勇事迹告知,丞相听说恶人未必尽灭,星夜禀告国王脱脱不花,签发兵马,协助诸位成此大功,并命我率领敝邦十二勇士免向诸位报这喜迅。”

  诸女听到这好消息,都面呈喜容,惟有逍遥客听罢他外孙女儿转述过来的话,不禁心头暗皱道:“那还不是给恶魔多送几份红礼?”但是,也先这枭雄一番好意,也不便推却,笑道:“远相雅意,自当心领,但是……”

  巴乌拉见张惠雅传话之后,逍遥客寿眉紧皱,已知其意,不待对方开口,也抢着道:

  “我巴乌拉曾跟随于英姐,王女英雄……”又一指张惠雅,接着:“张女英雄几人到过亚麻谷,亲眼看见敌人个个艺业高强,敝邦勇士马上的功夫倒还来得,对付那批敌人却嫌不足,曾经向丞相禀告。他的意思是,纵使敞邦勇士不能与敌人交手,搜嫂巢穴,捆捆俘虏,或者告知敌人逃走的方向,总可以做得到,而且在敝邦境内的事,决不敢尽由中华英雄出力!”

  张惠雅见巴乌拉气概昂藏地抢着说话,急挡住她舅公爷爷的话头,待巴乌拉将话说毕,才传译过去。

  诸女俱能听得懂巴乌拉的方言,无不相顾喜笑。

  逍遥客料不到也先竟能改过从善,与阿尔思翻险,也喜得寿眼轩动,连说几个“好”

  字,纵身过去,紧握巴乌拉的手掌,欣然道:“丞相雅意,自当领情,我等即将选往亚麻谷暂住几天,烦你率齐贵邦英娠跟着前往便了!”

  巴乌拉虽不懂汉语,但由逍遥客先是寿眉紧锁,后来又飞舞斩动,而且逍遥客语音充满与奋之情,话说:“言为心声”,那能不识?不等待张惠雅传译,已经呵呵大笑,十二名甲士听巴乌拉说得慷慨激昂,十足大漠英雄的气概,大半都显出一脸坚毅不拔,视死如归的神情,惟有两人在群情激愤的时候,他却相顾一眼,嘴角微微往下一弯。

  阿尔搭儿象一羊未脱母乳的小羊,怯怯地紧偎在秦玉鸾的身边,右手还勾着秦玉鸾的左臂弯,似把秦玉鸾当作她的敏郎倚靠,看她那份又娇又憨的神态,确使人起一种“我见犹怜”之感。

  她除了一心记挂敏郎之外,敢情天塌了下来,也只当作被窝来盖,所以对于别人说些什么,她竟置若罔闻。一对像点漆般明亮的眼珠,好奇地把对面那些瓦刺勇士几乎看透了心。

  恰巧各人正被巴乌拉慷慨激昂的气概,将视线集中他身上的时候,阿尔搭儿偏生看到勇士丛中那两人殊异的神情。

  那两人虽然认不出阿尔搭儿就是乔装赴宴的于志敏,但阿尔搭儿角认出那两位勇士,正是跟着枯巴勒来下帖请客的两名大汉。那时候,她对于他两人的神态已是疑窦丛生,这时节,心头上更加暗唤一声:“不好!”

  她恐怕两人眼光和他接触,忙又向另外的人望去,却在心头上默祝:“敏郎呀!你快回来待我告诉你呀!”

  要知她是个聪明温顺而识见不广的少女,虽在心上起了一种预感,至于如何使不率预感消除,惟有寄托在她至亲至爱的敏郎身上。

  巴乌拉听了张惠雅传译逍遥客的意思,乐得捧起逍遥客的手掌乱摇一阵,说过几句客套的话,便率同十二名甲士告辞返城。

  各人目送巴乌拉一行去远。正要各去解了坐骑,阿尔搭儿却两呼一声:“雅姐姐!雅姐姐!各位姐姐!你们全过这边来!”

  雅,瑾诸女,都不禁一怔,因听声音发颤,好像是十分惶急,以一拥到跟前。秦玉鸾始终和她在一起,忙问一声:“你怎么啦?”

  阿尔搭儿:“两人,就是那两人嘛!”

  他池说得急了,漏掉几个字,教诸女听起来没头没脑,他姐姐齐孛儿好笑道:“到底是那两人嘛?”

  阿尔搭儿蓦地觉得说漏了话,忙道:“就是来过帐幂那两人,我见你们在笑嚷的时候,他两人的嘴角偏是这么一别!……”

  她说到一别,她自己装出那两人当时的神情,而且唯妙唯肖,接着又道:“喏!就是这样一别嘛!”

  虽仅是那么一别,诸女与及逍客俱看出那是一种藐视,阴狠,而且绝藏有阴谋的神情,不由得对望一眼。

  逍遥客想了想道:“我们说一句什么话的时候,你这样看到的?”

  这一问,可使阿尔搭大大为难,她整个心思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亚麻谷,和她敏郎相会去了,几会听见别人说些甚么?她恐了一阵,结果还是摇摇头道:“好像巴乌拉的话还没有说完哩!”

  逍遥客“唔”一声,若有所悟地颔首道:“上一回他两人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点儿鬼鬼祟祟,方方又是如此,可见定有所谋,但他们是也先的人,而且没有别的举动,只好暗中防备他就是了!”因为到达亚麻谷还要拾架帐蓬,也就催促击,人上马,自己骑骆驼先走一步。

  骆驼合共只有六匹、王紫霜五人原是骑马来的。闵小玲和秦玉鸾没有马,但于志敏六人经过哈忽部落又得到两匹没有配乘数的驮马。阿尔搭儿卖马时,留下了十六匹装鞍的战马,合共起来又有二十三匹马。

  老少另女仅有九人,要骑乘六旺骆驼。二十三匹马,达怎生坐法?

  性问尔渤早就定了草稿,让边逐客,张惠雅,齐孛儿骑一匹骆驼,教秦玉鸾骑门张惠雅的一匹,她自己出骑了自己的一匹,剩下于志敏一匹,阿尔搭儿却不让她骑,宁愿牵着走。

  齐孛儿自然知道她这位妹妹爱屋及鸟的心意。连丈夫的骆驼也不让人别骑,私下笑她,她出不管,只好由她闹去。

  至于那二十匹马,阿尔搭儿也有她的分配。驮马仍然驮帐幂杂物,瑾姑四女各骑她们的马,并牵了王紫霜一匹,剩下十六匹中抽出九匹驮那二万七千两银子,选出一匹当作闵小玲骑小的,不让驮物,也教四女牵着,余下六匹尽驮粮秫草料。

  这一不大不小的行列由逍遥客领先,张惠雅需要导引路径,也紧跟他身后,接着是瑾姑四女和两匹空马,然后驮物的马群。阿尔搭几,齐孛儿和秦玉鸾走在最后。

  中午时分,这一行人马迤逦进了亚麻谷,张惠雅一瞥四周,不禁一怔。

  逍遥容忙道:“可是有什么不对了?”

  张惠雅道:“奇怪!昨天分明死了不少人在这里,还有那些被斩断的铜魔,怎的一个也不见?”

  逍遥客道:“或者是王姑娘她们收拾好了!反正已到此地,总要架帐歇息才是!”

  这亚麻谷除了那道冰涧,就只有一块崎呕不平的空地,冰涧当然不好架设帐幂,只好将,骆驼和马匹赶往空地卸鞍。各人七手八脚将鞍卸下,堆在雪地上,逍遥客,张惠雅,秦玉鸾,瑾姑四女等力气较大,就在那块崎驱不平的空地插椿,立柱,做架设帐幂的工作。

  齐孛儿妹妹熟悉马性,卸鞍之后,便要将马群赶往对岸,找个避风至的处所安置。那知先头五六匹马一踏上冰涧,忽然“轰隆……”一阵巨响,冰屑血雨四面飞溅,霎时群马厉嘶,拨头就跑。

  齐孛儿姐妹赶马走在马群后面,虽不致于受伤,仍被那一阵烈风卷得她两人飞起丈余。

  架设帐幂诸人都惊得脸色大变,幸有道逐客大喝一声“救人要紧!”张惠雅才和诸女同时跃起,将齐孛儿妹妹接了下来,但已星眸紧闭,气若游丝。

  诸女惧精通艺业,知她两人不过是惊骇过甚,以致晕厥,略经施救,便已苏醒。阿尔搭儿一醒过来,立即叫一声,“我的敏郎完了!”又晕了过去。

  齐孛儿被她那样一喊,要地想到她的张惠雍和于志敏在一起,于志敏要是死了,张惠雍岂不是死的更快?也不由得啕啕大哭。

  逍遥客叹一口气道:“雅儿慢把搭儿姑娘救好,好好安慰她,于志敏和雍儿不见得就会死!”

  他虽然恁地吩咐,其实也自知没甚把握。若是于志敏,王紫霜等四人未死,怎还有敌人在冰涧里埋下这些凶物?

  但她由惠雅口令知道白义姑已来,料到紫虚上人必然也在近处,究竟何种凶狠的魔头,竟能在两位异人的眼底,向她两人的绝世高徒下手?

  逍遥客由骆驼示警想起,一直想到眼前的事件。终觉于志敏四人定是遇险,否则魔头决难在亚麻谷重行布置。此时看见诸女个个哭得脂零粉落,阿尔搭儿苏醒过来,反和张惠雅,秦玉鸾两人蒙头痛哭,瑾姑四女想是各有私心,虽说是哭,而悲伤的神态决不下于阿尔搭儿哭夫。

  这一幕群雌哭夫图教逍遥客一位老侠怎能看得下去?他也不禁老泪额挥,长叹一声,缓步往张惠雅身侧,忽闻崖壁间一声厉啸,一条黑影疾如鹰隼凌空扑下。

  逍遥客毛骨一悚,“刷”一声响,英雄索登时撤出,不问落下来的是人是兽,“呼”地一索,疾扫过去。

  那小的艺业不弱,虽然由空中殃垫,受到逍遥客电闪般一索描扫,竟是拿准英维索的来势,向那长索一掌劈出,借用反弹的暗劲,飘出五丈开外,落在一匹路驼的肉峰上面。

  诸女一听啸声,知是来了强敌,顿时停止哭泣,粉粉掣出兵刃,拭干眼泪。惟有阿尔搭儿手笼袖中,用红肿的眼睛,直蹬由空中疾坠的黑影,动也不动地痴立原处。

  但那黑影一落驼峰,阿尔搭儿也不知由那里得来的气力,娇叱一声:“你敢坐我敏郎的骆驼!”双脚一纵,居然通达两丈,一道绿光启被袖管飞出,向那人身前扫去。

  诸女知她不过才学几天剑式,根本未练各种功夫,见她情急之下忽然飞跃得起来,不禁都为之一怔。

  阿尔搭儿这一划虽然相距那人还有两丈左右,但那耀日生海的剑光迫得那人不敢屹立驼峰,易形一双,斜退丈余,阿尔搭儿却向骆驼猛冲。

  逍遥客明知阿尔搭儿不懂得武艺,怎肯让她打这头阵?叫一声:“搭儿姑娘且慢!”身形一晃,已抢过阿尔搭儿能面,与那人相踞丈余,喝一声:“尊驾何人?为往设下这歹毒的埋伏?”

  那人把风帽向后一拉,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嘻嘻笑道:“你大把年纪,不问情由就打,怎知道这埋伏是我送的?”

  逍遥客见来人风帽一拉,竟是一位俊美少年,再扣他娇声娇气的一口京片子,拿不定他是男是女,不禁微微一怔。

  阿尔搭儿原意不在与敌厮杀,只要能夺回她敏郎的骆驼就行,见逍遥客已经抢先,她一到骆驼身边,牵着回头就走。

  诸女也知阿尔搭儿武艺最是不行,除了齐孛儿略为缓慢一步,余人全是同时跃出,好卫护她安全,这时发觉她不但身心都放在她敏郎身上,甚至她敏郎只其乘几天的骆驼也不让人欺负,不内得大兴感触。

  张惠雅和秦玉鸾在这一刹那间,抚心自问,不过是因人成事,几时有过对敏郎这一份深情?即说了丁瑾姑书为郎死,受伤之后,获个朗拥偎疗治,而决定奉献终身,但与这位蒙女比较起来,以暗里自愧不如,因为阿尔搭儿除了处处表现一个“情”字之外,何曾渗杂有半个“私”字?因此诸女不自主地对她怜恤,紧紧地将她和骆驼,围在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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