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互望了片刻,我注意到了他们在商议问题之际,不必交头接耳,只是交换眼色即可,红绫所说他们心意相通,显然不假。
于是,他们就开始说话——他们说话的方式,相当特别,我就不细述了,我只是记述他们所说的内容。
他们一开口,第一句话是:“先师圆寂,归位,是一年之前的事。”
他们又称“圆寂”,又称“归位”这正表示了他们复杂的身分,事实上,天池上人正是这样的一种人,身分比高僧,智者还要特别,已勘破了生死奥秘,自成一家,得人崇敬,那境界,比诸单纯的宗教,又高了一层。
他们又道:“这一世生命结束,下一世生命开始,那是生命的延续。”
我点了点头,但是补充了一句:“那是你们专注研究的一种生命方式。”
生命的方式有许多种——即使是地球人的生命方式,也有许多种,刚才他们所说的“转世方式”,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种而已。
可是七人对我所说,显然大大不同意。
我不等他们开口,就道:“好,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你们且说下去。”
七人沉默了片刻,并无异议。
过了一会,其中一个才开了口。
接着,他们就叙述一些发生的事——他们仍然是你一言我一语,那些过程,我都略去了,不然,占了许多篇幅,却接触不到故事的中心,实在是浪费作书人和看书人的生命,无聊得很。
那人一开口就道:家师功德完满,此生一切都已完成,自然要转世再生——“我很用心地听着,我知道他们信奉的轮回、再生等等,和佛教的理论,极其近似,而且更接近喇嘛教。当年我见到天池上人他们,就是由一个名叫”五散“的喇嘛转世发生了问题而起的。那位五散喇嘛,是一个得道高僧,可是在转世的过程之中,发生了由于不能控制的差错,后果,他的新生命,是一个生活在一个小岛上的小女孩。这种情形,堪称黑色喜剧,连喇嘛教也束手无策,于是求助天池上人,替五散喇嘛换一个身子。这其间的过程,奇妙无比,所以令得陈长青入了迷,不舍得离开,要跟他们去”学道“了。那七人续道:“但是在……这之前,师父却做了一件令人感到极度意外之事——”一说到这里,七人都有悻悻的神情,令我感到那件事一定严重之至。可是他们一说了出来,我不禁感到好笑,他们道:“师父竟然收了一个外人为徒。”
我知道他们口中的“外人”,一定是指陈长青。在某种程度而言,陈长青确是“外人”因为天池上人的弟子,跟随乃师,大有年资,有的甚至是转世而来的,陈长青突然加入,当然在原来弟子的心目中,成了外人。
看来,他们对于这个“外人”,不表欢迎——这是必然的事,这样神秘的团体,一定有排他性,何况陈长青这个外人“外”得十分彻底,连语言、文化习惯,都与之不同,我真怀疑陈长青是不是能在三五年之间,学会他们的语言。
果然,七人又愤然道:“他甚至连我们的话也不会说。”
我沉声道:“这也没有甚么不对,只表示你们的修为不精,对你们的师父来说,只要是人,就没有分别,而且,语言更是『皮相』,你们的修为,讲究的是心灵相通,互相沟通之际,早已超越了语言的束缚。我相信陈长青和令师之间,绝无沟通的隔阂,而你们却还在斤斤计较,这不是可笑得很吗?”
我据理为陈长青争辩,而且毫不客气地责怪他们,由于所据之理,全是他们修行的宗旨,所以说得他们哑口无言,个个面有惭色。
我又道:“何况陈长青诚心学道,只怕进展大在你们之上,是不是?”
七人倒也坦诚:“是,师父说,他天资聪敏,一说就明,一年修行,直可抵我们一生。“
我不禁暗自咋舌,因为我绝未想到,陈长青在这方面,竟然还有这样的慧根。我道:”令师既然如此说,你们自然不应该排挤他了。”
七人齐道:“我们没有排挤他,他和师父同修,我们都很尊敬他,直到师父要转世,这才出了问题。”
我大是好奇,这些年来,陈长青音讯全无,我们曾设想过许多他的处境,都不得要领,却未曾想到他会和世外高人在一起静修。
可是,静修又修出了甚么问题来了呢?
我思绪相当紊乱,一面想,一面又顺口问了一句:“一直在寺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