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白素都等着她作进一步的说明,她却忽然笑了起来,虽然她的笑容之中,多少有点无可奈何,可是还是十分爽朗明丽:“说起来很无稽,我其实一点也不相信,可是又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感到那种可怖的幻觉,有朝一日,会成为事实!”
我和自素,在那一刻间,都感到了一股极度的寒意,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那自然是由于金美丽话,带给了我们相当程度的震撼之故。
她虽然不相信可是仍然有强烈的感觉感到她恐怖的幻觉,会变成事实!
我相信白素和我一样,一定有着思绪上的紊乱:金美丽这样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的会有一个巨大的“碎肉机”把她身体磨成肉酱,只剩下一个头?还是那是象征式的,象征她会遭受到巨大的痛苦,那种痛苦,相当于全身被磨碎?我和白素出不了声,这种反应,颇出乎金美丽的意料,她一面笑,一面道:“怎么啦?你们两个,不是真以为我会被一座碎肉机磨碎吧?”
我吸了一口气:“你自己的感觉怎样?是真的被磨碎,还是象征式的?”
金美丽侧头想了想:“说不上来……不过这种感觉,令人十分不快,我竭力想驱走这种感觉,可是驱不走,我明知那是十分无稽的幻觉,可是……却已十分恐惧它的降临!”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白素道:“或许正是心理医生所说,每一个都有心理上的压力——”我一挥手,打断了白素的话头——开始,在对付金美丽的态度上,我和白素就有着很明显的分歧(很少有这种情形,少到几乎没有),这时我大声道:“别听心理医生的胡说,金小姐,你可相信报应?”
金美丽陡地震动了一下,刹那之间,她有极短时间的迷惘,但是接着,她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的笑毫不做作,可知她是真正对我的问题感到了好笑。
金美丽一面笑,一面指着我:“卫先生,你不是在说我做了什么坏事,所以要遭到身子被磨成肉碎那样的报应吧?”
白素在这期间,频频向我使眼色,可是我不理会,寒着脸,望着金美丽,虽然我没有说什么,可是我的态度,分明摆着一副直认不讳的样子。金美丽仍然笑着,神态轻松地耸着肩:“卫先生,我才过二十一岁生日,在我的记忆之中,并没有做什么坏事,虽然有不少一厢情愿的男孩子说爱我,得不到我的爱就要自杀,也有几个付诸实行的,但结果仍然是喜剧收场,我为什么要受那么严酷的报应?”
金美丽的责问,几乎是无法回答的,要不是陈丽雪曾告诉过我回到古代的经历,我也一样无法回答。我仍然望着她:“今世你或者没有做恶事,可是你的前世,再前世,必有一个时期,行过大恶。”
白素叹了一声,我知道,她并不是不同意我的话,而是她知道,我的话,必然无法为现代青年如金美丽这样教育背景的人所接受!
果然,金美丽一听,就放肆大笑起来。她本来是坐着的,一面笑,一面已霍然起立,大幅度挥着手,笑声不绝,已向着房门口走去。
走到了房门口,她才道:“对不起,真对不起,打扰两位了!”
她仍然笑着,已走出了书房,转过身来,望了我一眼,我沉声道:“你心中对我有什么非议,只管直说!”
金美丽又一挥手,美丽的脸庞上,现出了一副不屑的神气:“只怕是我不好,不关你的事,我以为在你这里,可以有合理的解释,可是结果,我只听到了我有生以来听过的最无稽的话!”
金美丽一昂首:“这是一个争论下去、永远不会有结论的问题。”
我指向她:“不必争论,如果你不肯定这一点,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永远无法解释!”
金美丽望了我片刻,才一字一顿地道:“好,那么我的前生,再前生,或是再再前生,做了什么坏事?杀人放火,奸淫妇女,是采花大盗,还是误国的奸贼,而要受到这样的报应?”
她咄咄逼人,我自然答不上来,只好道“细节,我还不知道!”金美丽得势不饶人:“大概呢?”我沮丧之至,陈丽雪在古代的经历中,只看到她在一只木制的浴盆中洗澡,别的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我只好道:“也不知道!”
金美丽的神情充满了嘲弄:“那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金美丽说:“到有朝一日,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磨成了肉碎,可是我全然不知道为了什么,才会遭到那样可怕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