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阿尼密的一下冷笑声,他的面目看来格外阴森,他的声音也是冷冰冰地:“是么?那么,你可曾代我致意,请他也和我联络一下?”
原振侠要相当努力,才能忍住自己不反唇相讥,所以他的声音,听来相当平静:“转达了你的讯息,可是他不肯,不愿意和你联络!”
阿尼密发出了夸张的尖笑声,声音十分刺耳:“是吗?那么他真是一个特别的鬼魂。所有的鬼魂,只要能和我取得联络的,没有不愿意的!”
原振侠冷冷地说:“大师,你不是才说过,每一个鬼魂都是独立的、不同的吗?”
这一句抢白,令得阿尼密的脸色,难看之极,简直成了一种恐怖的青灰色。
康维显然不曾料到会有这种场面的出现,所以他有点手足无措,他握着双手:“这一次,陈庆国……他又说了些什么?”
原振侠和阿尼密灰黝黝的眼睛对望着,他并没有回答康维的问题,却缓缓地道:“他说,如果和你有了联络,会受你的控制。你有一种力量,可以控制和你有过接触的鬼魂──他说得对吗?”
随着原振侠的话,阿尼密的脸色和神情,都变得十分可怕。他的脸本来就很瘦削,这时再一扭曲,看来也就十分骇人,双眼之中,也闪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光芒。
原振侠本来只是想,转达了陈庆国的讯息就算了的,可是一看到了阿尼密这样特异的反应,他心中一动。因为照这情形看来,竟像是陈庆国的讯息,揭露了他的一个大秘密一样
原振侠心念电转,他用相当诚恳的语调道:“大师,我不知道你在使用什么能力,但是这种能力,虽然可以控制鬼魂,可是若造成鬼魂不愿和你联系的后果,照我的意见,还是不要使用的好。”
和刚才的情形相反,原振侠说着话时,阿尼密的神情,也变得缓和。等原振侠说完,他才吁了一口气:“你说得对,这种能力,我不会再运用──我相信你不是幻觉,因为只有鬼魂,才知道我有这种能力,人不会知道!”
原振侠也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他是在灵机一动的情形下说出那番话来的,事先,他不能肯定阿尼密是不是真有那种能力
一种可以控制鬼魂的能力
那是十分难以想象的事,而且,一想起来,就难免使人遍体生寒──连在一旁的康维,也有骇然之色,他把他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原振侠叹了一声,把情形叙述了出来。
在原振侠叙述时,阿尼密一直半闭着眼。原振侠和康维想先听听他的意见,可是他却一点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等到讲完,原振侠望着康维,说出了自己的结论:“陈庆国由于生前生活环境十分特殊,所以他的思想方法,十分不正常。和许多在那种环境中成长的人一样,不相信人和人之间,有真诚的关怀和爱护。他对别人充满了猜忌、怀疑和不信,在他的观念中,除了组织之外,没有人是值得信任的──这种情形,可以说是人类的一种悲剧,真是不幸!”
刚才和陈庆国沟通时,原振侠实在憋了一肚子气,可是对方是一个鬼魂,他又不能对一个鬼魂发脾气。直到这时,他才算是把愤懑的情绪,宣泄了不少。
康维皱着眉,原振侠伸手,在他的肩头上轻拍了一下:“看来你的计画行不通,他根本不相信会有这种无私的帮助。他一口咬定,我们是在从事国际阴谋,目的是想在他那里,刺探组织的军事秘密!”
原振侠说到这里,想起了陈庆国那种幼稚无知的想法,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康维叹了一声:“或许让他知道柳絮的情形之后,会有所改变?他对柳絮总是有感情的──你能和他联络,也是由于你想起了柳絮的缘故,他一定也在思念柳絮,所以你们才会有了联络。”
原振侠一面听,一面大摇其头,伸手指着康维的头部,毫不客气地道:“你的脑袋之中,装了太多人类善良一面的思想方式──”
康维抗议:“谁说的,我对于人性的丑恶,也有充分的了解?”
原振侠闷哼了一声:“不见得,在给你输入一切有关人类的资料时,有许多人类的丑恶行为,在人类历史上还未曾发生过,你当然没有这种资料!”
康维一副不服气的神情,瞪大着眼,望着原振侠。原振侠先作了一个手势:“我知道你不断有资料的补充!”
康维也承认:“当然有,但是补充的资料,始终不如原始注入的资料那样,影响我的思想方式!”
原振侠无意再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下去,因为那绝不令人感到精神愉快,但是他还是说了一句:“人类的丑恶行为,花样不断翻新,尤其在陈庆国成长的那个环境,人的善性已几乎被灭绝。我认为你还是放弃你的计画吧!把这样的一个鬼变成人,会有甚么后果,谁也料不到!”
康维的视线,缓缓移向柳絮,隔着纱帐看躺着的柳絮,觉得她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朦胧的美丽。
原振侠忽然烦躁起来──康维的外型,高大威武,可是他的行事,却令原振侠感到,他对道德固执到了迂腐的程度,十分婆妈,毫不干脆
他坚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原则呢?他坚持不爱则已,要爱,一定要爱一个有自己思想的柳絮──如果他肯放弃这个原则,事情就简单,只要改变那植入体的讯号就可以了,哪有这么多的烦恼
原振侠一再劝康维放弃他的计画,令得康维也焦躁起来,大声道:“我是来请你帮助我,不是请你来劝我停止行动的!”
原振侠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康维搓着手,来回走了几步,又来到了床前,盯着柳絮看了一会,又长叹了一声,才道:“你是不是可以再和陈庆国联络一下,告诉他,就算他进入了一个身体,对他来说,一点也没有损失。如果他不喜欢,随时可以不要这个身体?”
康维所说的话,当然是实情:一个鬼魂想找一个身体难,一个人想不要身体,容易之至
原振侠迟疑着,还没有答应,阿尼密在这时突然道:“不必通过原医生,你自己也可以和他联络!”
康维立时现出一副高兴的神情,阿尼密继续道:“原医生和陈庆国取得联络,是由于两人对柳絮的共同思念。我无法做得到,因为我对这个女人,根本一点兴趣也没有。你却不同,你对这女人的兴趣,远在原医生之上,应该更容易和那鬼魂接触!”
康维连连点头,颇有被阿尼密的话,一言惊醒了梦中人之感,连声音都有些发颤:“是!是!我这就试试!”
阿尼密扬起手来:“等一等!”
他在说了“等一等”之后,却又闭上了眼睛,好一会不出声。令得康维和原振侠,都不知道这个灵媒正在思索些什么。
过了一会,阿尼密才道:“当你和陈庆国的鬼魂有了联络之后,你是不是能把他的鬼魂,引进这座仪器之中?”
康维先是“啊”地一声,接着,双眼之中,有异样的光芒迅速地在闪耀,闪动得十分快。然后,他才道:“理论上可以!”
阿尼密道:“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三个人,就可以同时通过这副仪器,和他交谈了!”
康维兴奋地挥着手:“是,我们甚至可以‘听’到他的话,可以和他无拘束地交谈!”
原振侠也知道有这种可能,但是他并不乐观,他插了一句:“如果他愿意和你们交谈的话!”
康维压低了声音:“我们待之以诚,他没有理由会拒绝我们!”
原振侠冷笑:“我已经跟你分析过,这个人在那种环境中长大,他的思想方式和我们不一样!”
康维缓缓摇头:“我总想试一试!”
原振侠鼓掌:“好,你要向无间地狱挑战,希望你能成功!”
康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过身,来到仪器之前,飞快地操作。
看来,这次康维要完成的操作,十分复杂。因为他停下来好几次,神情十分严肃。
原振侠虽然不乐观,但是他也认为这办法可行。至于后来,会发生意料之外的变化,那是此际他们三个人都完全料不到的。
足足经过了半小时之久,康维才吁了一口气:“好了,如果陈庆国愿意,他就可以进入这副仪器!”
当康维这样说的时候,原振侠的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问题。他开口想问,可是康维已经闭上了眼睛,显然他十分心急,想和陈庆国的鬼魂接触,原振侠也就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来。
原振侠想问的是:这副仪器还能起什么作用?一个鬼魂进入了仪器,是不是代表他控制了这副仪器?
原振侠想到了这个问题,并不是他预料到会有什么事发生,而是隐隐觉得会有点不妥而已。阿尼密在这时,也向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原振侠别去打扰康维。
康维的神情肃穆,约莫过了三五分钟,他忽然发出了一下低呼声。同时,陡然睁开眼来,一脸喜容,伸手向一幅萤光屏,指了一指。
原振侠连忙向那幅萤光屏看去,只见屏上有许多圆圈,在不断地旋转。这时,阿尼密在原振侠的身边,原振侠只觉得他的呼吸急促之极。
突然之间,所有的圆圈,叠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圆环。那圆环在扩大和缩小,看来像是一只正在游泳的圆形水母。
而就在这时候,原振侠听到了声音──情形和他单独与陈庆国有联络时一样。但原振侠知道,此际,阿尼密和康维,也一样可以“听”到声音──陈庆国的声音
康维首先开口,他的声音十分诚恳,他道:“陈庆国先生,你能明白你现在的处境吗?”
萤光屏上那个由许多圆圈叠成的圆环,迅速地扩大和缩小──这种现象,可以理解为“鬼魂在急促地喘着气。”
(请各位注意的是,由于这个故事在许多方面和鬼魂有关,而人类对鬼魂的理解程度又十分低,所以词汇全然不够使用。在这样的情形下,就会有一些怪里怪气的话出现,像“鬼魂在急促地喘着气”之类的特别用词。)
(鬼魂自然是不会喘气的。急促喘气,只是人在紧张、恐惧或激动时的一种生理反应。而这种反应,是由心理反应所形成的。)
(人有身体,所以有生理反应;鬼没有身体,当然没有生理反应,可是心理反应还是有的。)
(鬼魂的心理反应,本来是无法“看”得到的,但是有了这副仪器,当鬼魂进入了这副仪器之后,就变成可以看得到了!而且,看到的人,可以直觉地了解到鬼魂的反应情绪──这是十分奇妙的一种感觉,人和鬼魂之间,毕竟还是有着十分直接的联系。)
当时,原振侠等三人,都感到陈庆国对康维的一问,反应十分激动。接着,他们就听到了陈庆国的声音:“不知道,我怎么?我怎么了?”
康维和原振侠都自然而然向阿尼密望去,因为他们对陈庆国的这个问题,都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虽然康维清楚地知道陈庆国的鬼魂,现在是处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形之下,但是却无法向陈庆国解释。太复杂了,陈庆国连了解的机会都没有
而阿尼密是一个灵媒,惯于和鬼魂沟通,自然由他来回答问题,比较合适。
阿尼密先向康维和原振侠两人,略点了一下头,表示明白了他们的心意。然后,他就用一种平板得毫无感情的声音,回答了陈庆国的问题:“现在你很好,很好。自从你死了之后,从来没有那么好过!”
在听了阿尼密的话之后,萤光屏上的那个圆环,先是陡地扩大,然后,再缩小了一些。这情形,使看到的人感到陈庆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康维和原振侠都不是很明白,何以阿尼密所说,听来相当轻描淡写的两句话,会有那么好的效果。
陈庆国的声音再度传出,听来已不像刚才那样焦切:“我会怎么样?再下来,我会怎么样?”
阿尼密先向康维和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不要作声,才道:“当你死了之后,你一直希望能和人有接触,却不能成功。现在你至少已经可以和我们有接触,这不是好得多了吗?”
陈庆国连声道:“是……知道自己死了,无法再和人接触,却又极想有接触时,痛苦之极。像是在无边无涯的黑暗和寂寞之中,再也摸不到边缘,再也走不出去,真是可怕极了!”
原振侠和康维,都是第一次听到一个鬼魂在“诉说心声”,讲及由人变鬼(死亡)之后的可怕心情。康维倒还好,因为他的那种生命形式,对死亡不是很了解;可是原振侠听了,却感到好一阵震撼。生和死、人和鬼,是每一个人必经的阶段,而死亡之后,竟然有那种无边的寂寞之感,自然令人不寒而栗。
所以,原振侠的脸色,-那之间,变得十分苍白。他去看阿尼密时,阿尼密却若无其事,像是这种话,是他早已听惯了的。
阿尼密并且立时有了反应:“你现在能和我们有接触,都是由于我们不断努力的结果,你明白吗?”
陈庆国有一阵短暂的沉默,阿尼密进一步道:“你自己曾努力过,可是一点结果也没有,是不是?”
传来的是陈庆国十分无可奈何的声音:“是……鬼魂不能……主动接触人?”
陈庆国在提出了这个问题之际,语气显然不是十分服气。原振侠也感到十分讶异,因为他一直以为,鬼魂主动和人接触,是鬼魂的能力之一,是轻而易举的事
阿尼密冷冷地回答:“有的鬼魂能,有的不能。正像有的人可以主动和鬼魂接触,有的人却不能。而你,是属于不能的这一种!”
陈庆国又叹了一声:“我……真无能……再下去,我……会变得怎么样?”
这种阴阳互隔,幽明殊途的对答,听得人有极度异样的感觉。可是阿尼密却十分自然,他立时道:“你想要怎么样?”
陈庆国的声音有点犹豫:“我想……怎样,有用吗?”
阿尼密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也是那么平板:“有用,比你生前有用得多。人的情形都差不多,在世的时候,想做什么,十之八九做不到,可是死了之后,鬼魂就自由得多了!”
陈庆国的语调,更是迟疑:“不……对吧?为什么我一直想和一个人接触……都做不到呢?”
阿尼密明知故问:“这个人是什么人?”
陈庆国(萤光屏上的那个圆环)又激动了起来,可是回答得十分快:“我的爱人,柳絮!”
阿尼密紧接着问:“你要和她接触,有什么目的?”
陈庆国有点结结巴巴:“我们相爱,我想念她!”
阿尼密冷笑:“你已经死了,对于生和死的观念,和在活着的时候,已经不相同。她还在世,未曾踏破生死的关限,你想惹得她更伤心?”
陈庆国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真的想念她!”
阿尼密平板的声音,在放慢了语调之后,听来更怪异。他道:“刚才向你提供的那个计画,对你十分有利,使你和柳絮能够重聚。可是你偏偏怀疑另有目的,是一项阴谋!”
沉静了片刻,才是陈庆国的回答:“为什么选中了我?还不是因为我生前地位特殊!”
还是怀疑和不自信
阿尼密陡然发出了一阵笑声。这种笑声,听在原振侠的耳中,也觉得可怕之极,对鬼魂来说,可能有更强的震撼,因为看到萤光屏上的圆环,又在迅速地缩小和扩大。而阿尼密接下来的话,更令得那个“圆环”,扭曲震颤得几乎不再成形
阿尼密的话,是伴随着他那种震人心弦的笑声一起发出来的。他毫不留情地打击着陈庆国:“你的地位特殊?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你算是什么?”
陈庆国在这时,曾有声调急促,但是十分软弱的辩护:“我是革命军人,是组织最信任的军人!”
阿尼密的笑声更尖锐:“组织信任你?为什么把你从岗位上调走,调到核武基地去?”
陈庆国继续争辩:“那是组织对我的信任和重用!”
阿尼密词锋如剑:“你别自己骗自己了!组织对你重用?组织为了不满你和柳絮恋爱,把你调走,要你牺牲,等于是把你处死!你在临死之前,对你自己的死因,自然再明白不过。你可以骗别人,但是已到了这样的地步,何必再骗自己?”
这一次,陈庆国并没有再争辩,但也不是保持沉默,而是发出了一连串的呻吟呜咽声,听来十分凄酸。
过了好一会,萤光屏上的圆环,才渐渐恢复了正常。接着,便是一声长叹:“对,组织已不再要我……是组织处死我的……虽然我有了‘烈士’的称号,但是在组织的心目之中,我根本是叛徒!”
阿尼密冷笑几声:“你当然是早就明白的!”
陈庆国迟疑着:“你们是不是……在收买叛徒?”
阿尼密也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向原振侠望来。原振侠向阿尼密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他刚才曾说,康维的计画行不通,因为陈庆国的思想观念,全在“无间地狱”中形成,不可能有任何改变。对他来说,做一个鬼,似乎比做一个自由人更容易
陈庆国这时,反倒着急起来:“给我一个身体,让我可以复活,怎么能做到这一点?灵魂再重生,不必经过轮回转世吗?”
阿尼密冷冷地道:“这些问题太复杂,你无法明白。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重生了,又和柳絮在一起,你会怎么样?”
陈庆国的回答来得很快:“我会和她一起,去请求组织的原谅,向组织坦白交代,自己曾经有过对组织不忠的想法,承认错误。没有经过组织的批准,就……爱上了柳絮,要向组织交心……”
陈庆国可能还在絮絮不休地说些什么,可是原振侠已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只觉得耳际“嗡嗡”直响,根本再也听不清陈庆国的鬼魂在说些什么。
他早就料到陈庆国的思想观念是无可改变的,可是也想不到,竟然僵化到这样的地步
他声声“组织”,不论是死是活,是人是鬼,他都离不开组织──而且,这是他天然形成的观念,和柳絮的脑中受植入体影响的情况大不相同
这是何等可怕的情形!在这种情形之下,陈庆国就算是活着的话,他究竟是一个人,还是只是无间地狱中的一个鬼?
人应该是独立自主的,即使是奴隶,灵魂总也是自由独立的。可是陈庆国,连灵魂都是组织的
原振侠看到康维正按动了几个掣钮,萤光屏上的圆环消失,他知道,康维的感受一定和他一样,他们都对陈庆国绝望了!同时,尤其是原振侠,感到了极度的悲哀,因为这可以说是人类的大悲剧──竟然有一种组织,连人的灵魂都可以操纵,那种力量,岂不是比地狱的力量更甚?
虽然陈庆国不能代表全人类,甚至人类之中,像陈庆国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可是他总是人类的一份子。他的行为属于人类行为之一,与他同是作为人类的一份子,原振侠简直感到无比的羞辱
康维显然很了解原振侠的心情,他伸手在原振侠的肩上轻拍了一下,低声道:“想想柳絮,多么刚烈,这才是人的本性!”
原振侠还没有反应,阿尼密在一旁已冷冷地道:“你们真是少见多怪,从肉体到灵魂,都充满了奴性的人,不知道多少!”
原振侠苦笑:“人在世的时候,屈服于组织的势力,还可以理解。已经死了,完全没有了身体的束缚,灵魂是最自由的存在,为什么还要屈从组织,自甘为奴?”
阿尼密瞅着原振侠,目光冰冷,在他的眼神之中,找不到半分同情:“刚才我向你解释过了,一个愚笨的人,死了之后,他的鬼魂,也是一个笨鬼。一个彻头彻尾自甘为奴的人,死了之后,他的鬼魂,也就是一个鬼奴──鬼是人在世时思想的延续!明白了这一点,你就不会再有什么疑惑了!”
原振侠的确没有什么疑惑,他只是感到悲哀──一种极度深切的悲哀!他喃喃地道:“柳絮……”
阿尼密摇头:“柳絮不同,她本来就没有奴性。她之所以对组织忠诚,全是由于她脑部植入体所发出的讯号之故,不是她自己本身的思想!”
康维补充了一句:“或许,正是由于组织发觉了,她不是那么甘心屈从组织的势力,这才在她的脑部,加上植入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