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阴谋刺杀

  跟踪的地头蛇们大吃一惊,好家伙,他竟然住到老虎嘴边来了!

  反常的行动,常会令对手乱了脚步。

  枫桥镇有四五十家客栈,住客与府城的旅客完全不同,这里的旅客不是来苏州游玩的,而是为生活而奔忙的人,品流之杂,可想而知。

  刚在二进院上房安顿妥当,店伙刚送上茶撤去洗漱用具,两名大汉便排众直入,将店伙主推出房外。

  这里的人不但乱了脚步,也乱了章法,可能负责指挥的人仍然留在府城,无法控制住全局。

  “卷行李卷行李。”那位生了一双死鱼眼的大汉声势汹汹赶人:“这间客栈不留你这位客人,快提行李走路,快!”

  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对手手忙脚乱出下策啦!

  “咦!你这位老兄怎么啦?”他将饱袂往腰上一塞,摆出要打架的气概:“就算店是你老兄开的吧!在下既然住进来了,你休想将我赶走,除非你有一千个要我退房间的充足理由,现在,我在听。”

  “小贼王八,没有理由……”

  叭一声响,他一耳光把对方打得一头斜撞在门框上。

  “出口伤人,没教养的东西!在下替你老爹老娘教训你。”他粗野地说,与在府城时温文和蔼的神情判若两人。

  “你好大的狗胆……”另一名大汉大骂,从衣下拔出匕首,咒骂并凶狠地扑上,朝心便扎。

  好,动凶器了。

  他斜身出手,左手闪电似的拨开大汉握匕的脉门,右手来一记贴身的霸王敬酒,砰一声拳中下颔。

  接踵而至的打击,不可思议地猛烈,拳打掌劈齐至。

  大汉被打昏了,身体仍未倒地。

  “砰”!人终于倒地了,像条死狗。

  挨了一耳光的大汉左颊青肿,左眼发黑,还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双肩尖又各挨了一劈掌,然后衣领被抓昆抽牢,身躯被紧抵在门上。

  “老兄,你竖起驴耳给我听清了。”卓天成的大拳头放在大汉的鼻尖上磨动:“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狗腿子,卓某不肖要你们的命,回去叫你们的主子,派些像样的货色来,给我滚!”

  他信手一挥,将人丢出房外,把打昏了的另一名大汉丢到房外的天井里。

  “把他们弄走。”他向吓傻了的两个店伙说。

  “怎么一回事?”天井对面一位穿袍的中年旅客问。

  对面也有一排上房,由于不是落店的时光,有些客房是空的。这位中年旅客,似乎是长住的客人。“这两位仁兄要赶在下走路,就是这么一回事。”他信口答,砰一声关上了房门不再理会他。

  有些人脾气特别的古怪,有些人心胸狭窄不能容物,有些人骄傲自大目中无人,这位中年旅客,就是其中之一。

  卓天威这种重重关门的举动,本来是针对两大汉而发的。但这位旅客却不作如此想,却认为卓天威冲他而发的,立刻怒火上冲。

  “砰”!房门被踢倒塌下了。中年旅客双手叉腰,一双鹰目冷电四射,站在房门外像登门的债主。

  “小辈你给我滚出来!”中年旅客厉声说:“不说清楚明白,老夫要你后悔八辈子。混帐东西!胆敢在老夭面前无礼,真是不知死活!”

  骂得恶毒,卓天威受不了啦!

  年轻人毕竟修养有限。

  “你骂得很毒很痛快是不是?他大踏步出房直逼而上:“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嗯?”

  “他不是东西,是煞。”走廊口突然传来娇娇滴滴的甜嗓音:“阴煞季僚。碰上他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小心他的黑煞毒掌!”

  卓夫感不愿树敌。人的名,树的影,江湖上共有五个以煞为号的魔星,全是些杀人不眨眼凶横恶毒高手。

  武林中一些极负盛誉的高手名宿,也不敢招惹这些魔星。

  他向右一闪,间不容发地避过阴煞的碎然一掌,一阵腥风人鼻,令人感到昏眩与恶心,劲风掠过身侧,半边身子竟然感到麻麻的。

  “你好卑鄙无耻!”这一掌激起他的愤火,怎么一个成名人物,竟然用绝学粹然突袭?

  功力不够反应慢的人,这一掌哪有命在?

  阴煞一掌突袭无功,更是愤怒得失去理智,一声沉叱,已变成灰黑的巨掌再次吐出,腥风再发。

  他右闪,掠出,人影一闪,便到了天井中。

  “你还有机会道歉退走。”他沉声说。

  阴煞的脸色狞恶已极,一步一顿,双掌上提,一步步阴森森地向他接近,功力已提至十成,双掌更灰更黑了。

  “你小子闪得快,老夫不信你还能闪!”阴煞的话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

  他的脸色也变了,变得白中泛着青铜色,一双虎目异光闪烁,双掌一提,拉开了马步屹立如山。

  信心与勇气,在他决定放手一拼的刹那间,提升至极限。不出手则已,出手则有我无敌。敌煞的名头唬不住他,需要一拼时,他完全忘了其也的顾忌。

  “啪!”一掌接应。

  气流像在爆炸,腥风八方逸射。

  阴煞飞退八尺,大吃一惊,难以相信一个年方弱冠的人,竟然敢硬接了这石破天惊的一记黑煞掌。

  卓天威脚下丝纹不动,似乎刚才并未发生任何事。

  “咦!”廊口那位罗衣胜雪的美丽女郎讶然轻呼。

  一声低叱,卓天威无畏地扑上了。

  阴煞心中一虚,斜跃丈外。

  卓天威比阴煞快得多,扭身一掌追袭。

  阴煞收不住势,被掌力波及,跃势加快,砰一声大震,撞断了根廊柱,再从廊柱撞向墙壁。

  卓夫威到了,快得令人目眩。

  阴煞的肩背虽然没被卓天威击实,但无情的暗劲已经及体,全身似被一种可怕的怪异劲道所禁烟束缚,活动能力消失了七成,控制不住冲势,眼看要撞上墙壁,想伸手撑墙也力不从心。

  身躯凶猛的撞上刹那间,背领已被抓住了,身形一顿,上体反向后仰。

  “噗噗!”腰脊挨了两拳头,痛入心脾。

  耳听一声暴叱,身形飞起,叭一声摔倒在开井中,跌了个四脚朝天,浑身都软了。

  “我不要你的命,虽则你该死。”津天威站在一旁沉声说:“赔房门和廊柱的钱,然后滚!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这恶毒的嘴脸。”

  “你……你你……”阴煞挣扎着叫。

  “天杀的,你记住,我姓卓,卓天威。下次你再向我递那什么黑煞毒掌,我要扭掉你的掌塞在你嘴里,要你硬吞下去。”

  “老……老夫……记住了……”阴煞含糊地说,好不容易挣扎着爬起,吃力地、痛苦地踉跄走向自己的客房,浑身都在抽搐。

  白衣女郎满脸惊讶步向卓天成走去,不时向阴煞可怜的背影瞧。

  “你就是卓天成?”白衣女郎苦笑了笑:“阴煞就是被人请来对付你的,他似乎并不认识你呢?”

  “我也不认识他呀!”卓天威总算明白了,郝四爷有的是钱,有钱可使鬼推磨,请人来对付他当无困难。

  “你完全封死了他的黑煞掌,真了不起。”白衣女郎由衷地、关切地说:“听说另外还有几个高手,今后你必须多加小心。卓兄,我相信你一定是有理的一方,到底是什么人会花大笔金银,请这些江湖凶煞武林败类来对付你?”

  “谢谢你的关心,我会加紧提防的。”他诚恳地向白衣女郎道谢:“到底是谁请杀手对付我,目前还不知其详。”

  “我替你向阴煞追问……”

  “不必了!”

  “为什么?”

  “目下他已经是半条命,他不说,能把他怎么样?总不能用恶毒的手段逼他。”

  “你有权逼他,卓兄。”

  “算了算了!哦!请问姑娘贵姓?”

  “我以为你不屑问我的姓名呢!”白衣姑娘笑吟吟地白了他一眼才说:“我姓白,小名素绫。”

  “哦!白姑娘信哪一教?”

  “不,我白家这一支不是教门人。”

  “那就好,在江南,教门人走江湖相当麻烦,南方人少吃牛羊肉,甚至禁吃牛。白姑娘在苏州有事?”

  “访友,但朋友去向不明。再过几天再作离开的打算。你呢?”

  “找人办些小事,白姑娘如果不怕麻烦,可否同至客室品茶?”

  “请客?我是很大方的。”白素续落落大方,标准的江湖儿女爽朗个性:“入暮时分了,我请你到桥头的寒山居吃肥鱼汤,不要错过了这道苏州名莱。”

  “也好。白姑娘住在……”

  “西院上房西乙字六室。”白素续指指天井的另一端,又笑笑说:“届时我来约你,回头见!”

  白素续袅袅娜娜地走了,风华绰约,曼妙中有矜持,裙袂款摆中幽香四溢。

  他盯着那动人的背影沉思,久久,久久。

  “晤!”他突然不住点头自语:“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我得好好想一想,不能大意忽略可疑的征候。奇怪!他们怎么知道我一定迁来此地的?未卜先知?神仙?”

  没有人能真的末卜先知,世间也没有真的神仙。

  枫桥有大小五六十家客店,郝四爷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枫桥客栈,预先派人在这里等着他?

  可能吗?真该好好想一想。

  当然还得想一想其他巧合的征候,和可疑的情景,身在险中,强敌环伺,些少错误可能就丢掉老命。”

  回到客房,他想起了白素绫,这位俏丽超脱大方的江湖女英雄,的确是令人心动,真是位可人儿。

  他的内心深处,印上了白素绫美丽的绰约倩影,与那位会化装术天真无邪而任性的南宫凤鸣比较,白素绫成熟多了。

  成熟女人的风华,黄毛丫头是无法比较的。

  西院西乙字第六号房中,白素续正与一位徐娘半老的女人品茶低声交谈。

  “阴煞真是鬼撞上墙。”她吃吃轻笑:“人倒霉起来,盐都会生蛆。早些天他碰上了黄山一里,几乎丢掉一层头皮。这许多客店,他偏偏挑上这一间,居然不知道要对付的人就住在对面,偏偏管闲事管上死对头,这一顿挨得真不轻。这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恐怕是他这辈子,在几天ha连挨两次痛击,我猜他一定痛苦得要上吊”

  “你放心!他即使挨一百次痛击也不会上吊,他这种人早晚会死,,但绝不会自己了断。”中年妇人轻描淡写地说:“哦!消息传出去了?”

  “还用得着我传?跑腿的人多着呢!七姑,我们来策划策划,设下窝弓擒猛虎,安放金钩钓蛟龙,可别让别人着了先鞭。”

  “对!真得好好策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每一步皆需配合得天衣无缝,恰到好处才行。”中年妇人整衣而起!“我去把骚狐狸找来,先听听她的意见。”

  夜间的枫桥镇车水马龙,但与昼间的忙碌完全不同;昼间为了生活而忙碌,夜间是为了寻欢享乐而忙碌。

  总之,码头的夜市是十分迷人的。

  寒山寺的钟鼓声消逝了,码头上的喧闹声取而代之。一些水客水夫除了买醉,就是在教坊级院找女人。

  寒山居位于枫桥南首,酒菜极负盛名,价钱也比其他酒楼资一倍,绝不是升斗平民敢于光顾的地方。

  楼上的雅座直是雅,厢座一间间隔开,前面一排雕花排窗,可以看到下面运河夜景,一排排船灯有如天上的繁星,凉风习习,暑气全消。

  如果月明星稀,熄掉厢桅下一串小灯笼,一面观赏夜景,一面与三五知已把酒倾谈,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当然,与红粉知已小叙,更是此生何求?

  所以好些达官贵人携美同游,来寒山居买醉寻欢。

  卓天威与白素绫来得早,他们获得一间临河的小厢。有白素绫在,所以他不叫酒,以茶化酒表示尊重,表示他的女伴不是风尘女人。

  这里经常有携眷光临的食客,店伙们都是目光如炬的机灵鬼,知道在哪些女人的面前应该恭敬些。

  白素绫就是属于应该恭敬的女人。

  她不施铅华,天然国色,三丫譬仅用珠花环作饰,大袖罗衣与风尘女人的窄袖子春衫完全不同。

  好在店中一亮相,风华绝代,庄重矜持,像是仙子下风,仙子岂能亵读?立刻引起食客的注意和喝采,没有人敢用色情的目光向她逆视,更多的人自惭形秽。

  厢座不受旁人打扰,连店伙也不敢不打招呼而擅人。

  白素绫自称在江湖历练两三年,对江湖典故武林秘密颇不陌生。

  一个大姑娘在江湖历练什么?一般的看法是:如不是女跑解,就是跟着男人四处浪荡,其实不然。

  有些姑娘们随着亲人到高手名宿处见识;有些到镖局负责照顾保护红货的妇孺;有些到名山胜境游鉴;甚至去做女强盗,当然还有其他……

  姑娘很健谈,而卓天盛却是一个好听众,双方的距离逐渐拉近,有说有笑极为投缘。

  终于,白姑娘谈上了正题。

  “卓兄,我想知道你和阴煞冲突,引起冲突的那两个泼皮,与你有何过节?”白姑娘单刀直人问原因:“枫桥镇的治安一向良好,本地有不少名家高手,外地混混不敢持虎须。公门中的人,由吴县的巡捕负责,府衙也经常派人前来巡视,泼皮们怎敢白昼公然在旅店横行?”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路!”卓天威笑笑,不愿胡乱猜测:“相信不久之后,就可以明朗化了。”

  “对,他们不会轻易罢手的。此地声誉最隆的人物要数……”

  “吴中一龙宗政子秀。”他接口:“不错,我得罪了这个地头龙。”

  “哎呀!你是说……”

  “事情的起因是……”他将天平山游玩,被牵连的经过说了,但却没将南宫凤鸣裴宣文女扮男装的底细说出。

  “这个……人知道两个小畜生的来历吗!”

  “不知道。”他镇定地否认,其实他确是不知道。

  “如果我说不相信,请不要见怪。”仙姑娘注视着他嫣嫣微笑:“也许真是巧合,你真的并不认识那两位畜生,凑巧路见不平管了这档子闲事。问题是,吴中一龙的想法与你不同,厉魄和怨鬼的看法更是不同。”

  “他们的想法如何,那是他们的事,有件事必须澄清的是,我并没有主动强出头管闲事的,而是他们要杀我灭口,我是被迫起而反抗。他们继续追杀,就是他们不对了!”

  “好!假定是吴中一龙,他不断地派人计算你,你难道就一天到晚无时无刻,提防他们明攻暗钉,在死亡的威胁下提心吊胆等灾祸临头。”

  白姑娘的弦外之音是极为明显的。

  “他们在考验我的耐性。”他说。

  “为什么不以牙还牙?”

  “这个”

  “卓兄,别忘了,防不胜防,最佳的保命金科玉律,是及早除去威胁。”白姑娘义形于色:“人只能死一次,别让他们得逞,需要我助一臂之力吗?不好意思开口是不是?把我看成要好的朋友,我不要你开口请。”

  “白姑娘,萍水相逢……”

  “萍水相逢,就不能成为要好的朋友?”白姑娘坦然地注视着他:“那么我是妄想高攀了……”

  “白姑娘,你怎么说这种话?”他正经的说:“你不觉得我们是好朋友?我明白你的意思,武林人为朋友两肋插刀,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道义,但是,白姑娘,除了朋友之义以外还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你的意思是……”

  “尊敬。”

  白姑娘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所谓福祸无门,唯人自招。”他说得极为郑重:“一个人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他必须要在这莽莽红尘中,有责任有力量,尽全力解决自己的困难。目下我还没有到达最后生死关头,我如果应付不了,大可一走了之,毕竟我是一个外乡的过客,苏州没有让认我拼死逗留的理由,我能陷朋友于不义,找朋友来替我负责吗?吴中一龙至今还没露脸,可知他同样知道我是他相当严重的威胁,彼此威胁的程度相等,我防着他,他也防着我,我犯不着主动去打击他,更不能把你拖进浑水里,这是我不同意以牙还牙的理由。”

  “这个……”

  “好好准备。”白姑娘信口反问,似乎大感困感。

  他的神色,在这刹间变得十分奇怪,灯光下,他的双目似乎变成了一座深不可测的深潭,黑得怪异,黑得阴森,黑得令人望之不寒而栗。

  白姑娘接触到他奇异的眼神,并没感到特别惊讶。

  在以往,这种眼神与异性深情的注视极为近视,这种眼神,只有敏感的同性,方能察觉出其中的含义,异性常会因其他感情因素而误解其中意思。

  白素绫就是用异性的想法,误解了他眼神中含意。

  她问了之后,突然红云上颊。

  “你留心听听,一定可以听出一些征候。”他的语气也有不寻常的改变:“恐怕;我已经把你拖进这场是非中了。”

  白素绫这才猛然警觉,原来自已表错了情。

  厢座中看不到全楼的情景,甚至相邻的厢座也彼此隔绝起来,只能从屏窗上看到外面的夜景。

  正是食客正旺的时候,全楼该有上百名食客,应该有笑语喧哗声,甚至应该有如来侍酒的歌妓音乐声。

  可是,静得可怕。

  两人由于意气相投只顾倾谈,竟不知楼上发生了变化。

  “人都走光了?”白素续惊然变色,手向下一探,拔出了暗藏在小蛮靴套内的狭锋短匕首来。

  “该走的都走了,而该留下的也全都留下了。”他一面说,一面将两个人所用的竹著取在手中。

  “你的兵刃呢?”

  “我没带兵刃。”简单的答。

  “那……”

  “还没有到我使用兵刃的时候。”他指指窗外说:“往下跳可以入水,这是我们最后的退路。”

  楼倚水而建,高仅丈余。但加上运河下沉的河面,高度已有两丈七八,下面没有船停靠着,跳下去必定落水。

  “我没有跳水的胃口。”白素绞摇摇头:“这时就出去吗?”

  “也好。”

  他冷静地吹熄了两盏灯笼,然后悄然拉开厢门。

  啸风声飒飒,有暗器以高速射入,穿窗而出,呼啸着飞出窗外去了。

  外面的大食厅灯火明亮,但鬼影俱无,一桌桌歼席酒菜仍在,食客皆走避一空,店伙也踪迹不见。

  楼门是大开的,楼下也没有人声往楼上传,三面的相房有十二间之多,但所有的厢门皆关得紧紧的。

  四排食桌,中间以四座长屏风隔开。

  两人闪出门外,事实上看不到屏风另一面的两排食桌。

  人影疾闪,卓天威已到了楼门口c

  他转身指指右首的一座厢门,示意要白素续小心。

  白素绩颔首表示会意,白影飘飘,无声无息地有如幽灵,贴上了厢门右侧。

  “店家!”他在楼口叫。

  可以看到楼下的景象,下面鬼影俱无。

  叫声刚落,厢门倏然而开,两个青影奇快绝伦地抢出,四只手同时发射暗器。

  两把飞刀,两枚透风缥。

  相距约三丈,正在暗器威力最强的距离内。

  白素绩冷哼了一声,白影一闪,便俯在两青影身后,声息全无。

  “噗!”一劈掌在左面的育影的后脑上,而锋利的短匕首,已抵在右面青影的左耳藏血穴要害处。

  “你的刀出不了鞘。”白素统冷森森地说。

  “砰!”挨了一掌的人倒了,倒了便昏迷不醒。

  受制的青衣人僵住了,手乖乖地离开刀柄。

  卓夫威已退到楼口侧方,四枚劲道可怕的暗器全部落空,有惊无险。

  “退!他低喝。

  白素绫居然与他配合得很好,一劈掌在俘虏的耳门上,俘虏受掌昏厥,抓住俘虏的发结退回厢壁,背部不再受到威胁。

  食厅中,突然间多了五个人,是从两处厢座启门而入的,身法快捷轻灵,都是身手了得的高手。

  “你们之中,没有一个可以称得上是男子汉。”白素绫阴森森地说:“奇怪!你们怎么会有脸在江湖上混的?难道你们这许多人,都是些卑鄙无耻的鼠辈?除了用暗器偷袭,你们还会些什么绝活?”

  楼下,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五个现身的人,告年约半百左右,一个比一个狰狞,所佩的兵刃皆是奇门怪刃。

  一声刀啸,白素续拔出了俘虏的单九,向楼口的卓夫威一丢,自己也收了匕首,快速地取了另一名昏迷大汉的剑退至壁根。

  卓夫威略一迟疑,但接住了刀。

  他左手共握了四根竹着,刀一人手,他神色又变,变得冷森森得,眼中涌起奇异的光芒,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豹的利抓伸出了,刀就是他的利抓。

  刀在手,有我无敌。

  要不,就不要刀。

  “你们。”他用刀向五个狰狞大汉一指:“走!在下不想杀光你们!”

  楼门口,并肩出现两个人。

  白素绫是面向楼口的,突然脸色大变,似乎浑身一震,眼中有骇然的神色,按剑的手开始发抖。

  “魔僧殃道!”白素绫的骇叫声清晰入耳,声调全变了,似乎不是女性所发的声音。

  一个瘦骨鳞峋秃眉凸眼和尚,点首一根铁蛇纹杖,与一个仙风道发如枯草的佩剑握拂尘老道,并肩阻在楼四。

  怪形怪状委实唬人,和尚和老道怎么会走在一起?

  一增一道距卓天威的背部不足一丈,随时皆可出手行致命一击c卓夫威看到白素续脸上惊怖的神情,当然也听清了“魔增殃道”四个字。

  “站在那儿不要动。”他用温和的语气向白素续招呼:“没有什么好怕的,一切有我在。”

  如果他知道魔僧殃道是天下七大凶人中的二个,就不敢说没什么好怕的话了。

  那五位相貌狰狞的人,也吓了一跳,先前阴毒冷傲的神态一扫而空,不约而同地慢慢向出来的厢座退,似乎怕脚下发出声响相起误会。

  “这里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店都空了?”魔增用刺耳的嗓音怪叫:“寒山居似乎走了霉运,出了大灾祸了。”

  “有人在打打杀杀,大灾祸是免不了的。”殃道的老公鸭嗓子更难听更刺耳:“和尚,你听到有人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有人说了你的名字。”

  “不错,魔僧的蛇纹杖,殃道的七星剑,都是活招牌,有人不认识那才是奇事。”

  “另有人说,没有什么好怕的。”

  “晤!不错,就是这小辈说的。”魔增用杖指指卓天成用背影:“佛爷还听他说,一切有他。”

  “对,和尚你没听错。”殃道那带有鬼气的怪眼,落在打算退入厢内的五个人身上,冷冷地道:“你这五个小辈如果敢偷偷开溜,贫道保证你们快活,好好替贫道留下,你们是今晚寒山居楼上的活见证,贫道不希望你们早早死去,死人是作不了证的。”

  “小辈,转身说话!”魔增沉叱。

  卓天威冷然转身,刀垂身侧。

  魔僧和殃道的狞恶神情吓不倒地。

  他站在两凶人的面前,出奇地镇静。

  “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殃道摇摇长了一头枯发的脑袋:“初出的年轻小辈是相当可怕的,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能打倒高手名宿,就会名利双收,正是成名立户的最好登龙捷径。和尚,所以他没什么好怕的,所以他敢说一切有他。”

  “好吧!贫僧就成全他这小辈好了!”魔僧眼中有着浓浓的杀机:“小子,你准备好吗?”

  “看样子,大师不像是他们请来对付在下的人。”卓天威冷静地说:“因此,在下与大师无仇无怨,没有动手相搏的必要。”

  “怎么?害怕了?”魔增凸眼凶光四射。

  “在下如果有理,就不会害怕。”

  “贫僧就让你有理,看你到底害不害怕。”魔增说完一声狂笑,一杖挑出。

  杖势不疾不慢,似乎也没用劲,根本没把他放在眼下,这一杖的嘲弄性极为明显。

  卓天威退后一步,刀仍然垂在身侧。

  魔僧怒火骤升,笑容一敛,杀机涌腾,身杖合一突然滑进,杖山骤发,劲风乍起,杖自中宫楔人势如雷霆。

  卓夫威的脸上,涌现无边煞气。

  兵刃在手,有我无敌。

  一声怒啸,刀光疾闪,无俦的罡风骤发,神奇的劲道在杖招的诱发下突然迸爆,激烈闪烁的刀光惊心动魄,无畏地在权山中澳人、贯穿、压迫……

  “挣锋……”火星飞溅中,魔僧步步后退。

  杖在飞旋闪烁的刀光中萎缩,进爆的异劲令远在丈后的殃道也立脚不牢,衣袍激飘猎猎有声,枯发如被狂风所吹向楼口外飞扬。

  “和尚小心!”殃道急叫着向后退去:“像是传闻中的玄元大真力,以神御刃,泣魂天噬!”

  语音仍在,但殃道却被迸爆的潜劲震得飞落楼梯。

  “铮!”

  “哎!”

  “嘭!”大震中,蛇纹杖扫折了所有的梯栏,魔增向楼下飞跌,空间里,被刀削成一片片的增袍,像蝴蝶般激射出文外再行飘散。

  方圆两丈处,洒落不少血珠。

  卓天威身影重现,站在楼口向下冷然注视。

  下面,殃道手按在七星检柄上,却迟疑着不敢拔出,眼中有惊骇神色。

  魔僧跌倒在楼梯下,僧袍几无一尺完整,身上有多处地方出现大块的血迹,看上去狼狈万分。

  “老道……扶……扶我走……”魔僧向殃道伸出干枯的手求援,已无力站起,蛇纹杖她无法撑直。

  “当!”卓天威将刀丢下,冷哼一声转身。

  五个相貌狰狞的人打一冷战,突然发狂似的奔向相座,砰然关闭厢门,把木珠帘也扯落崩散了。

  白素续惊喜欲狂,用难以言喻的感情目光凝注着他。

  “你……你几乎杀……杀了魔……魔僧。”白素续兴奋得结结巴巴:“击败了天下七凶……凶人的魔僧,我没看错!”

  “我不管他是什么人。”他呼出一口长气,神色一懈:“我一招泣魂天噬,竟然会被他逃掉了,这和尚的佛门金刚禅功,已到了不坏之身的境界,日后他将是我最强的劲敌。下次!哼!”

  “天下大可去得,卓兄。”白素经狂喜地向他走来:“你所欠缺的江湖历练,但不难补救!”

  “我正在历练。”他说。

  枫桥客栈中,弥漫着不寻常的诡异气息,某些阴谋正在悄悄进行,某些人正用自己的生命作赌注。

  卓天威和白素绫返回客栈,已经是二更未。

  该安顿的旅客皆已安顿妥当,全店人声渐止,仅有些逛码头夜市,或者寻欢作乐,兴尽返店的地走动。

  所有的客房门都是闭上的,有些房内还传出隐隐的男女笑声和歌声弦声。

  在二进院的广阔院子里,卓天威送白素续走近至西院的廊门口。

  “明日我有些事料理。”他微笑着说:“琐事如果料理妥当,你如果仍在苏州,我再邀请你逛各地名胜,晚安,姑娘!”

  “一言为定。”白素绞的语音柔柔地,俏笑着绵绵地注视着他:“我等你,卓兄,晚安。”

  他转身举步,在廊角转头回望。廊灯的幽光映照下,白素绫白蒙蒙的身影,仍俏立在门旁,举手向他轻挥,这才转身走了。

  他仁立片刻,不言不动。

  感觉中,他心中已有了这位江湖女儿的俏影,他不否认白素绫是个可爱姑娘,不论人才、容貌、谈吐、风华气质,这位白姑娘留给他的印象是相当的。交往可以将距离拉近,意气相投自然会产等到亲近的意念,从而培养感情。

  他明白,他与白素缤正在相互吸引着。

  刚准备转身返回二进院上房,突然感到心潮一阵汹涌,一种奇异的感觉震撼着他,一种无法解释的力量压迫着他。

  这就是医家所称的心悸,玄门弟子所说的心灵感应。

  敏感的人,当思念某一个人时,常会出现这种怪现象。这是人类几乎已经失去的一种本能,但仍然存留在某些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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