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恶枭惨败

  人人有脸,树树有皮;活报应委实受不了,置生死于度外,坚决表示要离开。

  他胸口挨了一剑,成了个血人。

  这一剑并未能阻止活报应离开,却令身为四大金刚之一的铁腕银刀寒心,也令其他的人心灰意冷,雷家堡的得力臂膀火麒麟,油然兴起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慨。

  剑尖指向活报应的咽喉,雷少堡主的神色冷酷无比。

  活报应视若无睹,昂然举步。

  火麒麟心中一惨,叫道:“冯兄,不要……”

  铁腕银刀也急叫:“少堡主,不可……”

  人剑接触,剑尖无情地贯入活报应的咽喉。

  活报应身躯一晃,想说话,却无法出声,怪眼彪圆,死瞪着雷少堡主。

  火麒麟如见鬼魅般向后退,张口结舌浑身战栗。

  铁腕银刀打一冷战,悚然后退。

  “砰!”活报应终于倒下了。

  火麒麟扭头便走,身躯仍在战栗。

  雷少堡主沉喝,声如乍雷:“站住!你也想走?”

  火麒麟身旁多了一个人,是铁腕银刀,两人并肩举步,背影颇为苍凉,垂头丧气双肩下坠,弯腰驼背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年。

  雷少堡主大怒,大踏步跟进叫:“你们也想抗命?站住!”

  火麒麟突然转身,左手亮出三颗朱红色鸡卵大的火弹,脸色冷厉地说:“雷少峰,不要逼我。”

  雷少堡主一怔,不敢再进,沉声问:“你敢用火弹打我?”

  “会的,除非你让我走。”

  “你……”

  “不要试图拦阻我,千万不要试。”

  雷少堡主口气一软,叫道:“井叔,你这算什么?”

  火麒麟惨然一笑,说:“不要叫我井叔,我会发抖。冯兄亲眼看你长大,爱你比亲子还胜三分,甚至将冯家不传之秘的剑道神髓,帮助你揉入霹雳剑术冶成一炉,你雷家的剑术在你手中,方能青出于蓝发扬光大,而你……好了,不必多说了,井某与雷家情义已尽,不要阻我。”

  铁腕银刀也说:“少堡主,好自为之,不要让井兄做下不义的事。”

  火麒麟长叹一声,扭头举步。

  铁腕银刀也喟然长叹,举步走了。

  雷少堡主的尊严受到挑战,向身旁的四名青衣剑士沉喝道:“上,把他们留下。”

  两剑士脸色苍白,同声叫:“少堡主……”

  剑光疾射,左右分张。

  “啊……”两名剑士狂叫着躺下了。

  原先跟随火麒麟活报应的人,惊恐地向外退走。

  雷少堡主已被怒火冲昏了灵智,怒吼道:“你们也敢走?杀!”

  这一声杀!众人立即扭头狂奔。

  雷少堡主狂怒地飞跃而上,挥剑狂追。

  程大小姐见对方飞射而来,大吃一惊,左右一看,人都走光了,剑虹已排空而至。她心胆俱寒,滚倒在地逃命,滚向最近的一丛矮林。

  上了铐镣的令狐楚蛰伏不动,等雷少堡主疾冲而过,方伏地爬行,藉草木掩身溜之大吉。

  六名青衣剑士在原地发怔,呆如木鸡。

  人已逃散,雷少堡主终于自承失败,半途折回,眼中冷厉怨毒的寒芒,凶狠地注视着对面的拔山举鼎,咬牙切齿地说:“姓汪的,在下向你要求决斗。”

  拔山举鼎冷笑道:“抱歉,汪某缉凶要紧,凶案与你无关,汪某毫无兴趣逞匹夫之勇。”

  “你一度曾经是江湖人。”

  “不错,但那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你曾是江湖人,因此在下有权要求公平决斗。”

  “抱歉,在下有权拒绝。”

  “在下坚持。”雷少堡主厉叫,挺剑逼进。

  拔山举鼎冷笑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愚蠢得上前送死。在你冲近之前,每张弓最少可发三支无坚不摧的狼牙,二十四支箭你决难侥幸。”

  雷少堡主不敢再进,只恨得直咬牙,转向虎牙双煞大叫:“虎牙双煞,还不将印三交出来?”

  大煞狞笑,得意地说:“年轻人,你已无能为力了,目下你势孤力单,不是印三的得主了。”

  “你好大的狗胆,你。”

  “再进一步,印三便血溅青锋,那时,你雷少堡主也脱不了身。现在,你们都退下山去。”

  “你……”

  “老夫以十声数替你们送行,数尽你们如不退走,印三便要人头落地。一!”

  金枪太保突然急窜而出,大叫道:“那人不是印三……啊!”

  有人掷出一把飞刀,贯入金枪太保的背心,金枪太保惨叫着冲倒在地,突又大叫:“印三已掉落水……大湖死……死了。”

  甘姑娘大惊,飞跃而上。

  虎牙双煞回头狂奔,急急逃命。

  雷少堡主相距最近,一声怒啸,人化龙腾,冲入逃散的人丛,剑光闪耀,所经处血肉横飞。

  六剑士跟到,剑影浸天。

  甘姑娘到了,一把抓起伏在地上的人,叫道:“果然不是他,捉两个人来问问。”

  山头大乱,狼奔豕突,各找目标。

  妙手天君早就逃掉了,但被虎牙双煞制住的六个人,除了已死的金枪太保,另五人脚下不便,四散而逃,怎逃得掉?奔出百十步,便被射倒了两个。

  拔山举鼎要捉凶手,甘姑娘要擒虎牙双煞的人;雷少堡主要杀虎牙,双煞四散而去。

  甘姑娘身法奇快,轻功已臻化境,迫至山脚下,追上了一名中年人,相距三丈外,叱道:“站住!不然杀无赦!”

  中年人大吼一声,大施身手,剑发“回龙引凤”,先下手为强。

  “铮!”甘姑娘轻搭来剑,架出偏门,急抢而入,左手一拂,“嗤”一声拂过对方的右胁肋。

  “砰!”中年人摔倒在地。

  甘姑娘上前一脚踏住对方的小腹,说:“从实招来,饶你不死。”

  “哎……哎唷……”中年人如丧考妣地狂叫。

  “好好说。”

  “饶命……”

  “说实话,你死不了。”

  “你……你要我说……说什么?”

  “印三在何处?”

  “在……西南面的大……大湖底……”

  “怎么回事?你们杀了他?”

  “不!不是,不……他失足落水的,我们也掉下去两个人。”

  “如何失足的?”

  “在下不……不知道,你……你们索人时,印三由咱们两位弟兄,押在后面湖边藏身,没想到距湖过近,三人一挤,不慎一同掉下湖去了。”

  “你们没下去救?”

  “失足处深不见底,当时相距最近的只有两个人,奔近救应已来不及了。正好你们在索人,敝长上无奈,只好弄昏一位妙手天君的朋友,将人交给你们带走了。”

  “你们知道印三谙水性么?”

  “不知道,即使谙水性,也毫无希望,他受伤甚重,三个人抱成一团往下掉,死也不会分开。”

  追魂使者到了,接口道:“叫他带路,我们去打涝。”

  远处传来雷少堡主的狞笑,大声道:“你们不必去打捞了,留下命来。”

  说话间,七个人飞掠而至。六剑士浑身血污,各提了一个人头。雷少堡主手中有两颗首级,是虎牙双煞的脑袋,血仍在往下滴。

  甘姑娘挥手示意令追魂使者带了同伴后退,独自迎上冷笑道:“本姑娘不想与雷家堡为敌,但也不退缩。”

  雷少堡主掠近,将首级往脚前一抛,冷笑道:“你已经与本少堡主为敌了。”

  “就算是吧!”

  “你姓甘?芳名呢?”

  “你知道本姑娘姓甘便可。”

  “在下也知道你长得美。”

  “夸奖夸奖。”甘姑娘粉颊涌霞大方地答。

  “你是在下所见过的女人中,最美最动人的一个。”

  “废话。”

  “武林三佳丽在你面前逊色多了。”

  “你还有心情说这种话?”

  “在下杀了人,心情轻松多了。”

  “众叛亲离,你居然……”

  “咱们不谈这些。”

  “你想谈些什么?”

  “谈你,目下,在下指引你两条路。”

  “你说说看。”

  “本少堡主不追究你劫夺印三的罪过,不追究你屠杀敝堡弟兄的仇恨。”

  “你不像是气量大的人。”

  “这当然有条件。”

  “妙,居然还有条件。”

  “我要你跟我走,我会善待你,甚至会娶你……”

  “狗东西!闭上你的脏嘴。”甘姑娘大骂。

  雷少堡主仰天狂笑,笑完说:“骂得好,打是亲来骂是爱,本少堡主不计较。如果你……”

  “住口!”

  “本少堡主所提的两条路,跟我走是活路,不答应便走另一条死路。”

  追魂使者大怒,上前说:“姑娘闪开,我宰了他这个畜生!”

  雷少堡主暴怒地叫:“你上,在下三招必定杀你。”

  追魂使者疾冲而上,剑发“飞虹贯日”抢先进击。

  雷少堡主冷哼一声,剑一起雷声隐隐,“铮”一声吐出一朵剑花,轻易地化去“飞虹贯日”,电虹乘机疾进,风雷骤发排空而入。

  追魂使者大惊,剑气彻骨光华迫体,百忙中撤招飞退,失去先机。

  雷少堡主一声长笑,剑如影附形跟进,绝招发如狂涛,攻出一记“电耀霆击”,喝声震耳:“第二招!”

  追魂使者祸不单行,剑招架不住已是心虚,要命的是暴退避招,左脚突然陷入一个小坑内,立脚不牢,向后便倒。

  剑虹及体,生死间不容发。

  光华及时从侧方射到,“铮”一声暴响,甘姑娘的逸电剑锲入解危,震开了致命的一剑。

  雷少堡主的剑也是神物,而且内力已注剑身,逸电剑未能发挥威力,克制不了雷少堡主的剑。

  雷少堡主含忿一击,非同小可。甘姑娘接了一剑,救了追魂使者,她自己却被震飘丈外。

  “你也接我三招。”雷少堡主豪勇地叫,挥剑冲进,气吞河岳无畏地进击,吐出重重剑网,笼罩了甘姑娘全身的要害部位,声势之雄,无以伦比。

  甘姑娘初逢敌手,怎肯示弱?定下心神全力周旋,展开了一场武林罕见的凶狠疯狂恶斗。

  冲刺、闪避、冲刺……各展奇学拼命。

  十招、二十招……愈来愈凶险,剑影飞腾,身形进退如电快速绝伦,剑啸声惊心动魄,一步一凶险,一剑一死亡,剑气直迫八尺外,三丈方圆的圈子内皆是死亡的陷阱,旁人无法接近。

  好狂、好野、好烈、好险。

  三十招……双方皆慢下来了,剑势却更为凶险。

  蓦地,左近有人怪叫:“哈哈哈哈!简直荒谬绝伦,彼此功力相当,怎可逞强以力相制?该用机智决斗,制胜之途,非用诡奇招术不可。”

  激斗的双方皆心中一惊,同时撤招疾退,准备出诡招应敌,同时也好奇地向发话者注视。

  来的不仅是一个肮脏的酒狂,还有池大嫂、左婷、侍女、老苍头、老仆妇。

  雷少堡主一惊,心中一跳。

  甘姑娘突然弃剑,拜倒在地,娇喘着叫:“两位老前辈天恩,晚辈叩谢昔年救命大德。”

  左婷却尖叫:“是她,她刺了印哥一剑,迫杀不休,她……”

  甘姑娘大哭道:“老天爷,果然是印大哥,我……我该死。天哪!我百死莫赎……”

  池大嫂上前扶起她,点头道:“哦!你是千手灵官的孙女?六年不见,你长成了。那次印-救了你,你不认识他?”

  “晚辈该死,不该听信公孙和的话,加以夜色朦胧,晚辈……晚辈该死,我……”

  “过去的不提也罢,见到印-么?”

  “他……他……”

  “他落在虎牙双煞手中。老身被早年一位恶妇所引走,这时方能赶来,虎牙双煞呢?”

  雷少堡主冷冷地说:“在下已砍下他们的头了。”

  “你是……”

  “在下雷奇峰,绰号毒剑。”

  酒狂怪眼一翻,向雷少堡主走去,怪笑道:“你好像认识老夫,仍敢如此狂妄?”

  “哼!你们这些老一辈的人,都该进棺材了。长江后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你们为何不早些退出江湖,也让年轻人出人头地?”

  “你要出人头地么?”

  “当然。”

  “你能打倒老夫,便可出人头地了。”

  雷少堡主徐徐举剑,傲然地说:“酒狂的名头,吓不倒在下雷奇峰,在下正要找你们这些老而不死的高手名宿……”

  话未完,酒雨光临。

  雷少堡主一剑振出,想迫散喷来的酒雨。

  “叮叮叮叮……”酒珠击打在剑上,声如金铁清鸣,剑气迸发,但仍有酒珠排空直入。

  “哎……哎……”雷少堡主掩面惊叫,骇然飞退丈外。

  酒狂举步逼进,怪笑道:“哈哈!再给你一口酒洗洗脸……”

  雷少堡主扭头狂奔,奔出十余步扭头厉叫:“老不死,咱们后会有期。”

  “哈哈哈哈……好走,不送了,哈哈……”

  六名青衣剑士,跟在雷少堡主身后狂奔。

  甘姑娘拖过俘虏,垂泪道:“这人是虎牙双煞的爪牙,他知道印大哥的……的……天!

  我……我不要活了,我……”

  俘虏将所知的事一一说了,最后哀叫道:“小的只是一个听候使唤的人,这件事与小的无关,饶命!饶命……”

  左婷已哭倒在地,声如中箭哀猿。

  酒狂沉思片刻,说:“你们都不要哭,印-水性高明,池塘怎淹得死他?你们哭什么?”

  左婷哀叫道:“老爷子,印哥受伤甚重,两名高手一同拖住了他,他水性再高明也是枉然……”

  酒狂屈指一算,摇头道:“不对,他对金创医术根底深厚,按理,他的创伤该已无妨。”

  池大嫂苦笑道:“如果创伤无妨,他为何不早些脱身?这样吧,到他落水处看看便知结果了,但愿打捞起来的尸体不是他。”

  酒狂怪叫道:“都是那老虔婆可恶,用她那该死的两头金鹰,把咱们引出十里外,不然也许可以赶上。我要去搜她出来,看她在此地搞什么鬼。”

  池大嫂叫道:“少发酒疯了,快去大湖找找看。”

  众人押了俘虏,扑奔印-落水的大湖。

  追魂使者到附近找来了十余名村夫,请他们下水打捞,村夫们却直摇头,说:“大爷,这是本地有名的鱼口湖,深不可测,水从黄盖湖潜流抵此,水力奇猛。这一面是湖水地底出口,据说是潜流三十里从陆溪口入江,下面有巨大的涡流,吸入便万无生理,怎能打捞?”

  “在下出一百两银子,请诸位试试。”追魂使者不死心地说。

  村夫直摇头,苦笑道:“如果不在此地,我们即使没有银子也要下去打捞,义不容辞。

  但此地却不敢冒险,碰上水怪老命难保,陷入水口同样没命。”

  最后说好说歹,找来了两具渔网,用巨绳沉石拖捞。岂知网一下水,便再也拖不起来了,最后绷断巨绳了事,人没捞上,倒赔了两具鱼网。

  众人凄凄惶惶离开了鱼口湖,心灰意冷。

  两位姑娘痛不欲生,两位老人家也感到心中酸苦。

  万般无奈,众人扑奔嘉鱼城。酒狂心情沉重,不再有兴趣去搜寻养有一双金鹰的老虔婆了。

  印-水性高明,创口无妨,而且早有准备,鱼口湖虽凶险莫测,但要不了他的命。

  他乘虎牙双煞众恶贼两面应敌的好机,出其不意突起发难,双肘一分,凶猛地撞在挟着他的两名恶贼胸胁要害,顺手拉着两贼滚落水中。

  他是双脚先行入水,突感双足受到无穷吸力向下拖拉,便知遇上了可怕的涡流,赶忙定下神,双手将两贼向下按,提气轻身借力上浮,向侧一窜,便滑抵岸壁,十指用劲扣入尚算坚硬的湖壁,平浮在水面贴壁藏身。

  不久,上面人声寂然。

  他爬上岸来,心中暗叫侥幸,乘晓色朦胧向原路退走,料想这些恶贼们,决不敢重回玄天大帝庙自找麻烦。

  他却不知,麻烦在等候着他。

  黎明时分,他到了一座小山脚下,小径绕山而过,突听前面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心中一动,赶忙向路旁一伏,隐起身形。

  不久,一队民壮大踏步而至,共有三十六人,分为三小队,每队十二人,每队前后相距各十五六步,前面有两名开路,中有四人控制两翼,后面两人断后,每小队有八名箭刀手,四柄金枪。

  只消一看阵势,便知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民壮。

  他不想与民壮打交道,虽则知道对方是友非敌,等民壮过后,重新上路急走。

  轻易放弃求助的机会,愚蠢之至。其实,他是怕连累民壮,怕那些索取他的人向民壮动武。

  他前面半里地,草丛中伏着鹰神柯大嫂母女与九尾狐,民壮过了许久,三人仍未离开。

  高空中,两头硕大的金鹰悠闲地在盘旋似欲觅食。

  九尾狐显得无精打采,懒洋洋地说:“柯姨,我看还是回去吧,人已被更高明的人索走,天色大明,到处都是人,闻风赶来的人有增无减,咱们的希望微乎其微,何况贤母女又不宜露面,不如趁早罢手,日后再作打算。”

  柯大嫂沉静地点头,说:“这样吧,我陪你走一趟嘉鱼。”

  “到嘉鱼?有事么?”

  “到县城附近打听,也许有下手的机会。在此地冒险劫夺,不如沿途暗中下手……”

  柯小妹突然低叫:“咦!有人来了,浑身是水,怎么没被民壮捉走?”

  九尾狐从草隙中向外张望,大喜道:“是他!他好精灵,居然脱身逃出魔掌了。”

  “谁?”

  “印-嘛,天知道他是怎样脱身的?”

  柯大嫂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长气,笑道:“好了,我们去接他走吧!”

  刚欲长身而起,九尾狐拉住了她,说:“不可,他不会服贴地跟我们走的。”

  “你是说……”

  “我与他曾有些小误会,见了我他会跑。”

  “这……”

  “我们抄捷径到前面用计擒他。”

  “用计擒他?”

  “是的,我要用迷香。”

  柯小妹笑道:“这样吧,我出面擒他,擒不住再由沈姐姐用迷香计算,如何?”

  九尾狐同意,说:“好,小妹,无论如何不能伤他。”

  “放心啦,我理会得。”

  “还有,如果擒他不住,至少你得拦住他片刻,我好到前面准备。”

  印-怎知有人暗中计算他?沿小径急走。

  小径从北面绕过山东麓,再转西折南。他人地生疏,只能沿小径赶路。

  到了山南,小径两侧一面是树林,一面是翠竹,偏僻幽静四下无人。他放胆前行,转过一丛修竹,劈面碰上一位青衣青裙、青帕包头垂首徐行的小村姑,手中挽了一只长形竹篮,步履轻盈迎面而来。

  他避在道左,毫无戒心。

  村姑到了,突然抬头嫣然一笑,俏生生的说:“公子爷怎么啦!哪有男子汉避道的?”

  那年头,女人的地位可怜得很,与男人同行,即使这位男人年仅十岁且是晚辈,女人也得走在后面。

  道上相遇,避道的必定是女人。

  他一怔,这位村姑怎么如此大胆?接着,他油然兴起戒心。同时,也感到眼前一亮,心中喝了一声采,好一位美丽灵秀的小姑娘。

  他淡淡一笑,说:“在下看到篮中有剑,心中害怕,所以避道。”

  小村姑放下竹篮,笑问:“杯弓蛇影,公子爷疑心太大了,要不要搜搜看?”

  “不必了,在下要赶路。”他戒备地说,举步便走。

  “请留步。”

  “姑娘有何见教?”他欠身和气地问。

  “看看我。”

  他不再回避对方的目光,坦然直视道:“姑娘有话请讲。”

  小村姑笑得好甜,俏巧地举纤手轻掠鬓脚,说:“公子爷眼神清而正,是位正人君子。”

  “过奖过奖。”

  “妾姓柯,小名敏。请问公子爷尊姓大名,仙乡何处,为何浑身是水,如此狼狈?”

  她在拖延,印-怎知其中阴谋?笑道:“在下姓印,排行三,以排行为名,外地人氏;在前面不慎失足跌下池塘。柯姑娘够了么?要不要背三代履历?”

  “不必了,你的处境很困难。”

  “不错,但在下应付得了。”

  “印公子,目下四下无人。”

  “呵呵!在下不会欺负你。”

  “你知道我篮中有剑。”

  “当然在下不怕姑娘打劫。”

  “真的?”

  “因为在下身无分文。如果姑娘真要打劫,正好。”

  “正好?”

  “是的,这样在下便可向姑娘借些银子做盘缠。”

  “你不会失望的。”

  “哦!姑娘之意……”

  “捉你去请赏,你定然是劫船贼之一。”

  “姑娘会失望的,因为在下不是劫船贼。”

  “你可以向汪家申诉。”

  “抱歉,无此必要。”

  “只怕由你不得。”柯敏说,突然纤手疾伸,纤纤玉指以闪电似的奇速,拂向他的胸口,直指胸膛要穴,控制范围上起结喉,下讫巨阙。

  他像蛇一般扭身从指尖前滑走,懔然地说:“姑娘好诡奇的兰花拂穴手,火候精纯几臻无懈可击境界,必定出自高人门下,在下走眼了。”

  柯敏凤目一转,笑道:“好啊!碰上了行家,机会怎可错过?再接我一招‘巧手拂云’,着!”

  反掌迫近拂出,快得令人目眩,取胁扫胸拂头,潜劲山涌。

  他疾射八尺外,突然折向反飘,闪电似的易位,恰好避过柯姑娘紧逼攻到的第三招“追云拿月”绝着,险之又险快速绝伦。

  他不再闪避,立下门户说:“姑娘你的所学杂而不精,极为可惜。不要逼人太甚,让路。”

  柯姑娘粉脸发赤,恼羞成怒地问:“你说我不如你精纯?今天非分出胜负不可。打!”

  声到人到,双手连环进搏,“拂云扫雾”十指乱弹,上下齐至捷逾电闪,直抢中宫攻势极为凌厉。

  他不再客气,大喝一声,来一记硬碰硬的“推山填海”,向攻来的无数如虚似幻指影迎去,迫对方撤招。

  柯姑娘已知内力火候不如人,当然不敢将招式使老,身形似狂风,一闪之下,撤招攻招易位一气呵成,掌凌厉地插向他的左胁肋,眼看玉指及体,好快。

  他暗暗喝采,左手一拂,便扣住了及体的纤掌,扭身、进步、出掌。

  柯姑娘毕竟棋差一着,缚手缚脚,纤掌不幸被扣住,像是被大铁钳所夹住,整条右臂发麻。

  再被他扭身形的劲道所带动,手臂被扭得向外翻转,身躯不由自主,中宫整个暴露在他的掌下,毫无自救的机会,马步虚浮,身躯失去平衡向后仰,酥胸正迎着劈下的巨灵之掌。

  临危拼命,她的左手全力急抓劈来的巨掌。

  总算不错,扣住了印-右手脉门,将掌挡住了。可是,她知道糟了,右半身一麻,力道锐减,被扣住的右掌劲道可怕地增加。

  这一来,左手的劲道岂能不骤减?同时,她感到左手扣住的不是有血有肉的腕脉,而是坚硬无比的铁条,根本无法扣牢,难以发力反制。

  掌徐徐下落,压向她的酥胸。

  撤招已不可能,也无法稳下身躯,更挡不住掌势,她只有一条路可走:等死。

  掌距高挺的酥胸不足半寸,突然停下了。

  这刹那间的机会,被她抓住了,猛地飞脚疾挑印-的下阴,拼命自救了,死中求生,走险的人有福了。

  印-突然放手,将她推出。

  “砰!”她身不由己仰面摔倒。

  印-扭头便走,不住摇头,心道:“这丫头好凶狠,竟然用这种阴毒的狠招。”

  柯姑娘羞怒攻心,挺身跃起,急抢放在路旁藏剑的竹篮,伸手急抓。

  印佩先了一步,先一刹那抢到,一脚扫出,将竹篮扫得向侧飞出两丈外。

  她也不慢,来一记“蝴蝶双飞”,人飞跃而起,双足连环飞踢,悍野绝伦。

  仍然慢了一刹那,印-出腿扫飞竹篮,人亦随势斜冲而出,身形高不及三尺,从她的脚下掠走了。

  等她身形落地,印-已窜出两丈外。

  她怔住了,脱口叫:“这是什么怪身法?”

  接着,她红云上颊伸手俯身扶摸自己的右腿弯。那儿,曾被一只大手扫过,但并未受伤,只感到有点麻麻地,有些微隐痛。

  一个大闺女腿部被大男人摸触过,难怪她脸红,苦笑道:“他比我高明得多,本来他可以将我……唉!我自命不凡,自以为天下大可去得,我错了。”

  她目送印-急速掠走的背影,突然喟然自语:“沈姐姐好福气啊!”

  一阵惆怅涌上心头,不自禁地长叹一声。

  一个隐世避仇的中年妇人,带着一位青春少女,久处荒山野岭与世隔绝,不敢与人往来,要说心中无所求,那是痴人说梦;何况她们并非真的与世隔绝,怎能奢望修至万念俱消心如止水的境界?

  她重又低首瞥了自己的右腿一眼,一阵奇异的感觉突然震撼着她。

  “我……我怎么了?”她突然失声自问。

  她闭目调息,以压抑汹涌的心潮与难以控制的呼吸,也想驱散身上燥热的感觉。

  身旁突传出声息,她警觉地转身戒备。

  三丈外,她的母亲柯大嫂,正拾起她藏剑的竹篮,神色肃穆地说:“女儿,你失神了,为什么?”

  “哦!娘,没什么。”

  “你的脸好红,你……”

  “女儿栽了。”她掩饰地说。

  “他比你高明?”

  “是的,娘。”

  “你知道认栽,好现象。人外有人,天上有天;认清自己,尔后你才能下苦功。”

  “是的,娘,女儿要下苦功。娘,沈姐姐恐怕不是他的敌手,制不住他的,娘怎不帮助沈姐姐?”

  “哦!你放心。沈丽娘绰号称九尾狐,这绰号不是凭空得来的,她擒人的手段与你不同,她不会傻得凭武功与人拼命。”

  “我去看看……”

  “不,你不要去,女儿,你少与她亲近。”

  “娘……”

  “她是个坏女人,你千万别沾惹她,知道么?”

  “娘,她怎么坏法?”

  “这……不必多问,记住娘的话少接近她。你回去,好好看守门户。”

  “娘不回去?”

  “我不许人打扰住处,得留在附近,将要接近住处的人引走,不然尔后多事了,走吧。”

  “是,娘,请小心了。”

  她接过竹篮,目送乃母的身形消失在远处,方取道返家。

  柯大嫂不愿有人接近她的隐居处,先后引走了不少人,最后碰上了酒狂一群人,几乎被追及,不得不利用两头金鹰掩护脱身,暴露了身份。

  要不是她引走酒狂,山头上群雄恶斗的局面该已改观,雷少堡主也不至于陷入众叛亲离的困境了。

  印-手下留情,点到即止,未将柯姑娘制服,便急急溜走。

  他在想:“这位俏丽的柯姑娘,似乎并无恶意,难道她不是雷少堡主的爪牙?但愿她不是,雷少堡主是个淫贼,而她的姿色并不比武林三佳丽差,天知道她能不能洁身自好?可惜啊!可惜。”——

  无涯扫校,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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