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荀文祥,一袭青施,黑油设一头发草草挽了一个懒人髻,脸上依然挂着他固有的平和淡笑。
但他眉梢眼角多了一种忙得很呢!”他说,喝了一口茶。
“你忙什么?找到炼丹的新秘方了?”
“我不再炼丹了。”他简要地说。
“那你……”“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下来。我的事,以后你可以打听。土方兄,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你的神色与往昔不一样。”申公子惑然注视着他:“我不信你这远避名利的人也会有祸事。你说的事是……”
“伯父在市政司衙门,听说还有几个朋友。”“不错,去年到任的布政使刘大人,与家父是同榜进土,交情也不错,咦!你是说……”
“草野疏狂之士,想不到竟需结交名利中人,我真是本路途穷,说来惭愧。”他失声长叹,感慨万千:“可知人在世间,要抛却七情六欲,的确不易。”
“文祥,你怎么啦?”申士方惊问:“自有记忆以来,我从没发现你怨天忧人,你是……”
“一言难尽,总之,我已是有家难奔,有国难求。”“老天,又是为了田地?”
“你猜对了,我要拜托你的事,是年底之前,请令尊设法将家父母迁离故乡。至于迁至何处,等我筹划妥当,自会派人将消息奉告。”
“什么?迁居的小事,竟要劳动布政司衙门打通关节?你是不是这里有了毛病?”申土方指指他的头说。
“不说出来你当然认为是小事了,你说我说……”荀文祥将祥云庄陷害他的事一一说了。
“哎呀!你就麻烦了。”申士方化形于色地说。“什么麻烦?”他问。“首先,我要知道的事,贵县的知县张家谋,是否曾经参与其事。据我所知,张知县对他的属下荆若天言听计从,两本狼狈为奸,与地方的豪革相处甚欢。如果是荆若天荆县丞个人出面,尚有可为。”
“你的意思是,如果张知县也参与其事……”“那就不好办了。”申上方摇头苦笑:
“张知县的人期尚有两年,而且可能由地方仕绅出面,联名上呈请求给予连任……而市政刘大人是去年到任的,如无特殊变化,任期长着呢2那张知县原是刘大人的门生,他们师生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家父出面……”
“原来官场中比我想象中还要混帐。”荀文祥呼出一口长气:“那就不用麻烦你了。”
“不,我得试试,明天我向家父……”
“不必了。”他摇手相阻:“令尊与布政使刘大人的同年交情,哪比得上他们师生的关系密切?令尊如果出面,我敢保证将有一场大祸发生在你我两家。令尊致仕在家,一个过了气的同年,那比利狼狈为奸的门生情谊深厚?千万不要轻试惹火焚身。”
“这个……”
“我会好好处理的。”他整衣而起:“今晚我来过的事,千万不可泄露而出。夜已深,我该告辞了,若日后有线,后会有期。士方兄,请闭上眼睛!”
“你……”炉火倏灭,微风飒然。
申上方不以为怪,高声叫:小勇,快掌灯,你这睡虫!等小勇从内间取来松明点灯,荀文祥早已失去踪迹。
关庙东面便是南大街,庙前的广场自然形成一处特殊的商业区,也是龙蛇混杂,三教九流集中地。
南面,是几家旅店客栈。开封盛远车行的站头,则在北首设了店面。
在这一带如果有人闹事,只要脚程快的,片刻便可奔出南门了,到了南关便躲藏有地方了。因为平时城门有公人把守,被拦上城内就脱身不易啦!
已牌时分。苟文祥仍是昨晚的装束。人一来生得俊,而且身材修伟气概非凡,虽则梳了懒人髻穿了破青袍,依然掩不住光采,正所谓明珠在厘,宝光映掩。
广场北角,有一家制造乐器的小店。这店堂不大,左厢便是试乐室。葡文祥缓步入店,向含笑相迎的店伙计说:“店家,贵店是否可以定造各式的乐器呢?”
店伙计倚在柜上,右手指指壁上悬挂的各式利器说:“是的,客官,但仅限于丝竹两种。至于黄金等,客官可到敬业坊杨家去定造。小店的琴和瑟,,可说誉满大江南北,中州第一高手名师辛师父的制品,可说天下闻名,守内无双,客官……”
“要下不要琴瑟,要定制具渔鼓。”他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