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青霜乍现 42

电长老哈哈大笑:“想不到许帮主年纪虽轻,内力却如此强劲,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佩服佩服。”雷长老亦是又惊又喜,挑起大指頷首而赞。

  他二人在转轮谷中浸淫武功多年,自问除夏天雷外,帮中上下罕有敌手,尽管已瞧出许惊弦身怀绝技,但事到临头,实也大出意料,由衷钦佩。

  云长老与风长老对视一眼,面露惊容。许惊弦的武功之高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一时竟不知应该如何处理这局面。

  许惊弦急促呼吸几下,按捺住沸腾的情绪,双手抱拳,朗声道一时情急,多有得罪。但今日晚辈必须拒绝四位前辈的美意。”

  四大长老听他话中虽含歉意,语气却是斩钉截铁,毫无变通,仿佛瞬息间换了个人,心知有异。

  风长老叹道:“许少侠这是何苦?”

  许惊弦目视云长老,缓缓道:“云前辈可听说过昊空门?”

  “昊空门乃是江湖上道家第一门,谁人不知?”

  “云前辈精熟本帮历史,可知昊空门与裂空帮有何瓜葛?”

  云长老茫然摇头:“裂空帮建帮以来,一直以江湖白道自居,不曾听说与佛、道二派有何往来。”

  许惊弦略一沉吟:“晚辈今日行为自有道理,但此刻还不能对四位前辈说明。若有朝一日水落石出,再来向诸位解释。”

  “你这是拒绝做帮主么?”

  “不。我会继续担当裂空帮帮主之职,只不过要委屈四位前辈在这里多呆些日子了。待我先料理完帮中琐事后,自会妥善安排。”

  雷长老急道:“我们曾立下毒誓,不完成‘转轮重生’,我四人便不可离谷……”

  许惊弦胸有成竹地一笑:“我瞧四位前辈虽说在帮中居于高位,但多年来离世隐居,专志修行,实则都是心智纯朴之士。若要早早下山面对人世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心中怕也有些不安吧?”

  四大长老齐齐一怔,面上阴晴不定,咀嚼许惊弦话语中的意味,确是道破了他们心中的隐忧。想不到这个少年年纪虽轻,却能如此洞悉世情,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许惊弦察言观色,知道自吕的话已打动了对方,续道:“若是四位前辈愿意,仍可留在这转轮谷中,一切皆与往日无二。如果晚辈能够及早找到下一任帮主的接替人选,便请替他完成‘转轮重生’,若不然,也会给你们颐养天年,不知意下如何?”

  “诸门主处你又如何解释?”

  许惊弦微微一笑,亮出中指的“紫霜戒”,肃声道:“晚辈一日为帮主,就不容其余人等打扰四位前辈的清修。”

  四大长老面面相觑,浑不解方才谦逊内敛的少年为何忽然霸气毕现,已是隐有一代帮主之风,口虽不言,心底却对他更增认同。

  风长老静默良久,终于开口:“既然你心意甚坚,我等也就不勉强了。但此举实是有违历来的帮规,只怕帮中弟子或有微词,还望……许帮主好自为之。”这“许帮主”三个字一出口,诸人的心中都如放下了一块大石。

  电长老对许惊弦已是心服口服,提议道:“许帮主此刻就要返回梅影峰么?诸门主此刻应该还在谷口中,不如我等一齐出面解释一下……”

  许惊弦摇摇头:“既然有缘相见,晚辈便在转轮谷中多盘桓几日,一来好好埋葬诸葛兄的遗体,二来也有一些事情要请四位前辈指教。”此刻他的言行举止俨然是以帮主自居,虽是以晚辈自称,却传达着不容违逆的命令。

  当下许惊弦抱起诸葛长吉的尸身,随四大长老进入谷中。

  裂空帮曾有明令,转轮谷中除了四大长老与四名随身弟子外,只有帮主与其继任者方可进入,其余人等无论生死只能留在转轮碑外。但四大长老早已听到许惊弦与诸葛长吉之间的对答,知道诸葛长吉非但不是奸细,反而舍身成全许惊弦,对此举极为敬重,他们彼此虽无共事之缘,但都是属于为了裂空帮做出巨大牺牲的人。所以尽管许惊弦提出在转轮谷中埋葬诸葛长吉有违帮规,四大长老亦无异议。

  四大长老在转轮谷深处结庐而居,屋中陈设精简,全无奢华之物,一如苦修,离四大长老住所不远处另有几间小木屋,住着四位随从弟子。这几名弟子虽然地位身份并不高,但作为帮中唯一能与四大长老接触之人,不但需要负责四大长老的饮食起居,亦要传达一些帮中重要的消息,是以皆为精挑细选而来,个个忠心耿耿,精明强干,极得四位长老的信任。

  四名随从皆知今晚乃是“转轮重生”之时,心怀兴奋与紧张,虽已至半夜,亦未安睡,仍在屋外守候。听到四大长老对许惊弦口称帮主,何敢怠慢,当即腾出一间小木屋,安排许惊弦住下。

  许惊弦见那四位弟子乃是三男一女,其中两名汉子与一位中年妇女皆有四五十岁的年纪,唯有最后一位不过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十七八岁的少年,略一思索已知究竟:这四名随从必是四大长老入谷之时带来,若非生老病死决不会替换。他心中已有计较,当即指着那位少年道:“夜已深了,不必劳烦各位,留下这位小兄弟方便照应即可。四位前辈也早去安歇吧。”

  四大长老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只得同意。

  许惊弦与那少年随从留在屋中,见他颇有些手足无措,却又不时带着好奇的神色偷偷打量自己,微笑着招呼他坐下:“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慌忙起身,恭身应答:“启禀许帮主,我叫小雷。”

  许惊弦失笑:“此刻只有你我二人,无需多礼,你且坐稳了。唔,小雷只是个小名吧,你大名唤做什么?”

  “这,我们入谷后,便须忘记自己的本名,只分别叫做小风、小云、小雷与小电。”

  许惊弦笑道:“那几位只怕年纪都可做我叔姨辈,却如何好称呼?你们虽是替本帮执行特殊的任务,但亦不应忘本。”

  小雷见这新任的许帮主言笑晏晏,并无架子,渐渐去了拘谨:“许帮主有所不知。我们几人都是父母双亡的孤儿,自愿入谷服侍四位长老,日后也将随他们同隐江湖。”

  许惊弦心念电转:四大长老身怀“转轮大法”的秘密,日后退隐江湖,决不能被其余人找到,如果这些随从尚有家人,天长日久不免联系,很容易泄露四大长老的消息,所以必须寻找无亲无故的孤儿。这固然是为了保密,但这四名弟子原都是可造之才,大可在裂空帮中一展拳脚,却不得不随着四大长老在寂寞中终其一生。

  无论哪一个门派,能够在江湖上博得万众景仰的地位,背后都有着无数甘愿牺牲的弟子。

  许惊弦又问了小雷一些事情,知道两年前原本负责照应雷长老的前任因病离世,他才入谷替换。许惊弦有意留下小雷,正是料他新来不久,未必能保密,当下在问话中旁敲侧击,打探一些关于四大长老的事情,尤其是他们的练功之法。小雷少年心性,对这位新帮主自是知无不言,奈何他毕竟来时尚短,对许多事情亦知之不详。

  夜已深了,小雷在门边和衣而睡,许惊弦躺在床上,看似紧闭双眼,心头却是跌宕起伏,哪有丝毫睡意。

  几个时辰前,当四大长老正要发动“转轮重生”,替许惊弦传功之际,他之所以突然运功逼开众人,态度强硬地拒绝,是因为风长老喃喃念出的那四句口诀一经含虚谷,脉入蕴识,神照百会,精承涌泉。竟与《天命宝典》中的一段字句完全相同!

  那一瞬间,许惊弦蓦然明白了自己一直心存怀疑的地方:“转轮重生”与当年巧拙大师在伏藏山顶给义父许漠洋一眼传识,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天命宝典》表面上只是道家典籍,看似与武功全然无关,但其中字句精奥,艰涩难懂,隐含着天地间的至理。

  当年昊空门苦慧大师传下两名弟子,忘念得其流转神功,巧拙得到《天命宝典》。忘念大师死后,明将军成为流转神功的唯一传人,但巧拙大师却从《天命宝典》中另辟溪径,悟得武功,与明将军对抗九年,并留下偷天弓的图谱,日后才有许漠洋、杜四、容笑风、杨霜儿等人在笑望山庄引兵阁中借五行三才之力铸成偷天弓,并引出暗器王林青初试偷天弓射杀登萍王顾清风,随即初战明将军告负,并留下战约,最终导致泰山绝顶那名动天下的一战,暗器王林青招胜身死。

  而巧拙大师悟出偷天弓的日子,正是少年许惊弦的出生之日。而阴差阳错中许惊弦被许漠洋收养,自幼精通《天命宝典》,成为了昊空门的隔代传人。

  冥冥之中的天意,似乎正喻示着许惊弦才是最终驾驭偷天弓击败明将军的那一支“换日箭”!“明将军克星”之名亦由此而来。

  但在许惊弦的心中,他极不情愿承担着“明将军克星”的名头,击败明将军替林青报仇虽然是他的梦想,但如果这一切都是来自于上苍的旨意,他的努力和奋斗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因此,他宁可自己与昊空门全无关系,只凭自身的武功打败明将军。

  可是,突然从风长老口中听到了《天命宝典》里的字句,让许惊弦如何不惊惧交集?他的坚决拒决不是对“转轮重生”的疑惑,而是对自身命运的一次反抗。

  从五年前进入鸣佩峰开始,苦慧大师的“天命谶语”就成为他宿命中无可躲避的一道符咒,他决不会再接受任何来自昊空门的“恩惠”!

  如果他的判断无误,裂空帮的不传之秘“转轮大法”正是来自昊空门。

  一个是白道第一大帮会,一个是道家圣门,二者又如何拉得上关系?

  他脑海中回响起转轮碑前霍之良的话:“二百六十三年前,裂空帮祖师毕无節南行归来,创下裂空帮,并设四名亲信传下‘转轮大法’……”

  那么,毕无節会是昊空门的弟子么?他随即否定了这种想法,毕竟除了“转轮大法”之外,裂空帮的武功与昊空门截然不同,若非如此,那就是昊空门有人故意把《天命宝典》泄露给毕无笳?这又是为何?

  算来二百六十余年前,正是旧朝大乱、本朝太祖率兵起义之际,乱世之中,昊空门为何要做出这样完全与理不合的决定?

  依苦慧大师留下的那八句“天命谶语”来看,昊空门人多有预测未来之奇功异能,决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但若说昊空门先辈能预知二百多年后的事,有意把这“转轮重生”留给自己,却又实难让他相信。或许这一切只是机缘巧合?

  许惊弦之所以留在转轮谷中,就是希望能从四大长老处打探到昊空门与裂空帮的关系。他由小雷处一无所获,暗忖云长老广闻博学,当知裂空帮当年旧事,明日或有机会问出什么情况。但无论真相如何,他早已下定决心,决不会接受“转轮重生”!

  许惊弦心知如今线索太少,徒思无益,当下收拾情绪,沉沉睡去。此刻他已是一帮之主,必须养精蓄锐,面对每一天新的挑战!

  第二日一早,在四大长老的带领下,他们寻到一处风景秀美的高处安葬诸葛长吉。

  小雷等人找来一方碑石立于坟前,许惊弦亲手刻下诸葛长吉的名字,却不知应该再写上什么。想到他虽是心怀雄志,智计过人,却碍于天生残疾,比很多正常人都活得真实而痛苦,到头来仍不免郁然一生,难舒胸襟。

  许惊弦念及与诸葛长吉生前的数次交往,虽谈不上肝胆相照,却语出真诚,句句皆是肺腑之言,着实难得,不由扼腕长叹,悲从中来。最后就只留下“弟许惊弦谨立”的字样。

  这是他在裂空帮里最后一个朋友,从此之后,他只有属下,再无兄弟。

  寂寞是王者的冠冕!

  安葬好诸葛长吉之后,许惊弦就以请教帮中事务为名,与四大长老交谈起来。

  四位长老原以为许惊弦少年得志,必是心高气傲,难以接近。半日接触下来,见他虽有倔强心性,却知情懂礼,心思灵敏,既识大体亦聪明伶俐,虽处处装得老成,偶尔也露出些孩童情态。

  他四人在荒谷中一呆三十年,实也寂寞,尽管有四名随从陪同,但上下有别,亦难沟通,与许惊弦交谈一番后心怀大畅。何况四位长老本也有说服许惊弦接受“转轮重生”的意思,见他甘愿留在转轮谷中,倒也遂意,并不催促他早日离去。

  风长老心性沉稳,并不多言,雷、电二位长老以修习武功为主,亦不擅言辞,而云长老本是私塾先生,能言善道,口若悬河,加之这三十年来饱读经书,专攻谋略,实是胸藏丘整,包罗万象。如此正中许惊弦下怀,到得午后用罢餐,便单独请云长老去谷中散步。

  云长老给许惊弦讲解一番管理帮中的概要后,忽然沉沉一叹:“老夫原是觉得许帮主年纪尚轻,处事怕是不够变通,若只掌管一个小帮会也还罢了,裂空帮十万帮众,良莠不齐,恐怕会出现许多意料之外的情况。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你还需要更好的帮手。”

  许惊弦沉吟道:“晚辈执意面见四位前辈,已引起诸位门主的不满。不过霍门主是个直性人,既然大局已定,他必不会另生是非,帮中弟子对他颇为敬服,可让他做副帮主,替晚辈分担许多事务。另外玉霄门主沐红衣与碧霄门主刘书元有勇有谋,亦可重用。”

  “许帮主看人颇准,霍之良极有人望,乃是做副帮主的不二人选,而且你既然不计前嫌,他也必会知恩图报。而沐门主与刘门主虽说难抵诸葛长吉之才,但只要二人同心合力,确可替你分忧解难。只不过……”云长老苦笑一声,话音一转,“正如许帮主方才所言,这是在所谓‘大局已定’的前提下。”

  许惊弦明知故问:“云前辈这话是何意思?”

  “嘿嘿,你一日不接受‘转轮重生’,就根本谈不上大局已定,本帮也会凭空生出许多波折。在贪欲面前,人们往往会做出许多不可理喻的事情,甚至铤而走险。”

  许惊弦一笑:“晚辈正是要故意如此。只有在贪欲面前,才能够真正显示出一个人的本质。夏帮主新丧,晚辈立足未稳,帮中稍有异志者皆会蠢蠢欲动,只要做好准备,就可将计就计引蛇出洞,趁机拿住他的七寸。”他并没有说出真正拒绝“转轮重生”的原因,但要想找出帮中的奸细,这诚是可行之计。

  云长老摇首而叹:“这是一步险棋,稍有不慎,便可能弄巧成拙,反而被宵小所趁。”

  “前辈尽可放心,我自会小心谨慎,决不会让奸人得逞。”

  “但老夫还是要奉劝许帮主一句,接受‘转轮重生’成为一帮之主,乃是裂空帮数百年来的惯例。你毕竟初来帮中不久,根基尚浅,此事极有可能被人拿住把柄,借机生事。”

  许惊弦淡淡一笑,手指前方:“云前辈请看。”

  昨夜一场大雪,山岭上白茫茫一片,树木皆披上银装,但不远处却有一枝枯黄的树丫从雪中顽强地探出,笔直指向天空,像是一把与天地命运抗争的勇士的长剑。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以打破的惯例!”许惊弦继续道,“我本非裂空帮中人,若照例接受‘转轮重生’,在诸门主眼里依然不过是有幸结识夏帮主,并得到四位前辈恩泽、运气很好的毛头小子罢了。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只凭自己的能力,我也有足够的资格成为白道第一大帮之主。”

  “可是,那会比你想象的艰难百倍。”

  许惊弦放声长笑,朗然道:“人生在世,本就要随时迎接挑战,面对难关决不应畏首畏尾,裹足不前,反要知难而进,才是英雄本色!”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山谷中回响,震落数片积雪,更增声势。

  云长老微微一怔,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那张稚气方脱的面容隐含着一份澎然欲出的坚定和自信,与昨夜那个抱着诸葛长吉尸体的茫然少年判若云泥。尽管云长老心里未必认同许惊弦的话,却不由被他语气中那份强烈的自信所感染,不由拈须而笑。

  或许连许惊弦也未察觉,自从四位长老对他以“帮主”相称之后,那一副无形的重担已压在了他的肩上,令他一夜之间不知不觉地成长起来。

  两人说着话,往一处小山丘上走去。雪地难行,加之云长老年长,不免有些步履艰难,气喘吁吁。

  许惊弦伸臂相扶:“雷、电两位长老的武功皆可算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为何云前辈似相差甚远?”

  云长老道:“老夫入转轮谷时已是二十余岁,以往只是个教书先生,未曾打下武功根基,虽习得‘转轮大法’,却只是着重于将自身精、气、神转嫁他人之术,本身武功远远不及另三位长老……”

  许惊弦借机发问:“云前辈想必熟知本帮的历史,却不知这‘转轮大法’可是毕祖师所创?竟能将经验、学识一并转嫁他人,实是闻所未闻。”

  “老夫曾读过记载本帮二百余年的大事记,内中却未提过此事。起初我也以为这是毕祖师所独创,但修习之后才发觉与本门刚劲威猛的武功路数截然不同,倒似是与佛门道教以精、神制敌的武功类似。”

  许惊弦试探道:“会不会是毕祖师认得什么佛门道派的高手,暗中助他创下本帮?”

  “这倒不曾听说。不过当年毕祖师游历天竺,并与天竺高僧切磋武功,或是在那里得蒙高人相传吧。”

  许惊弦听他言语不似作伪,丝毫未提昊空门之事,全然不得要领,亦是无可奈何。毕竟二百六十多年前的往事实已无可考证,而最有可能知道秘密的夏天雷又已过世,或许昊空门与裂空帮的关系已成为永远的秘密。

  云长老嘿然一笑:“老夫瞧许帮主年纪轻轻便身怀绝技,必是嗜武之人。你若想探知这‘转轮大法’的秘密,不若亲身相试。”

  许惊弦见他反而又趁机劝自己接受“转轮重生”,啼笑皆非,含笑摇头。

  几日以来,许惊弦每天与四位长老谈论帮中往事,却再无进展,索性放下心结,陪着几位长老谈天论地,听风赏雪,偶尔听云长老提及少年时曾学过象棋,不由棋瘾大发,便与之对弈几局,倒也算过了几天逍遥日子。

  许惊弦在去鸣佩峰的路上因与水柔清赌气,迫着段成教自己学棋,后来在鸣佩峰后山随愚大师钻研棋路,最终在行道大会的赌命棋局中击败青霜令使简歌,棋力可谓当世一流,不在任何一位国手之下。云长老虽然这些年在转轮谷中无事便以下棋打发时光,亦算得上是好手,却哪里是许惊弦的对手,被杀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不由啧啧称奇,对这位少年帮主更增敬重。

  到了第五日清晨,许惊弦向四位长老辞行。四位长老与他相处几日,颇有些不舍,但裂空帮不可一日无主,岂能长留?

  当下四位长老与四位随从一并送许惊弦至转轮界前,方才离去。

  许惊弦怔怔望着面前的转轮碑,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想到几日前抱着中毒的诸葛长吉入谷时的情景,恍若隔世。那时他还只是一个奉夏天雷遗命前来接任的孩子,虽有紫霜戒与转轮诀,却根本得不到几位门主的信任。而此刻再踏出去一步,他就已是统领十万弟子、白道第一大帮的帮主了。

  许惊弦本以为霍之良等人或许会在转轮碑外守候,但出乎他的意料,谷口竟空荡荡并无一人。

  对于未接受“转轮重生”之事,他这几日已想好了应对的措辞,既要巧妙地避开诸门主的质疑,又要隐隐让那个藏在暗处的奸细感觉到可乘之机,从而露出马脚。

  可千算万算,也未算到诸门主对自己竟是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心中隐生怒意。但随即一转念,立觉不对,就算霍之良等人有意冷淡,至不济也会派人接应,如今的情况实有蹊跷,莫不是帮中出了什么大事?

  转轮谷中贮藏丰盛,四大长老与几位随从平日都是深居简出,只有食物将尽之时方才外出运送。许惊弦入谷五日以来,为了避免未接受“转轮重生”之事泄露,有意禁止四位随从外出,所以根本不知梅影峰的状况。

  正疑惑间,忽听旁边一棵大树上发出响动,抬头看去,只见枝丫间露出一张孩童般的小脸,原来是阿义。

  阿义揉揉眼睛,一跃而下,望着许惊弦,面露笑容:“阿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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