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未寒 《山河》大结局 完结

忽地竹林深处传来一记木鱼声。

万卷破偏起头,似在侧耳倾听,随即慨然一笑:“罢了,大士有言,拿了天机鼎这便去吧。”言罢将手中的天机鼎轻轻交给向中原。

向中原不料有此转机,大喜接过:“前辈尽可放心,向某回国之后,必将贵派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决不再对人言。”

万卷破却只是淡然道:“天下之事,只要胸怀坦荡,无不可言。向小弟心怀大志,又是聪明慧达之士,韬略武功皆属上乘,只是数经磨砺后,不免将世人的居心推测过甚,若胸怀再宽广一分,可成大事。”

向中原微微一愣恭身下拜:“多谢前辈指点,得此金玉良言,向某已不虚此行。待三月我离昌众族漏霄聚会后,定当亲自送交天机鼎,再聆教诲。”

万卷破一摆手:“此谷别无通路,可沿原路返回。天机道中自有拙浅相送。”

“且慢。”许惊弦听到向中原的话,突然一惊,“向兄方才所言漏霄聚会是何意?”

“本国国师威赫王计划在明年三月召集塞外七十六位各族高手,共立盟约,地点则在漏霄山。”“可是漏洞之漏,云霄之霄么?”原来许惊弦突然想到那青霜令中曾有“桑原琴,漏霄尽”之语。当时与众人商量时,皆不知那漏霄之意,亦曾猜测过或是地名,但以雪纷飞对塞外的熟悉,却也不知有此地名,想不到竟意外地从向中原口中听到,故连忙相问。

何其狂一听之下,登知其意,当下也暗暗留心。向中原答道:“因那山脉形状如沙漏将至破晓,故得其名。不过此乃古地名,古突厥语的叫法,如今名唤阿地德亚山,意即太阳之山。”

许惊弦暗中记下地名:“小弟还想请问一句,向兄为何要用古地名相称?”

向中原听他问得如此详尽,大感奇怪,不过既已得到天机鼎,不愿多生事端,当下耐心回答道:“我离昌国师威赫王博古通今,他即是如此称呼,在下听他说过几次,也就记了下来。”

许谅弦拱手道谢,不再多问。心中却想到向中原曾说那彩焰技来自威赫王的宠姬锦夫人,与悟魅图必有莫大的关系,反正他们终须塞外一行,届时与宫涤尘商议后,再定对策。

何其狂见万卷破轻易放向中原离去,颇为不忿,灵机一动:“在下受静尘斋之恩,正愁无以为报。待到了三月,我的伤也大好了,就正好去见识一下威赫王与那漏霄之会,顺便将天机鼎取回来,万前辈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有劳何公子了。”

向中原含笑道:“凌霄公子名震中原,我离昌国亦早有所闻,在下回去就立刻告知国君与威赫王,必将竭诚以待。这便告辞了。”他只恐迟则生变,亦不久留,当即离去。

许惊弦见何其狂不动声色与向中原订下塞外之约,恰合己意,伸指而赞。

万卷破伸手相请:“许少侠,欲见大士,就请弃去心中之筏。”

许惊弦方才只顾看着童-等人过关,后面又饴记着水柔清是否会有出家为尼的念头,浑未想过自身,此际一经思索,大觉头痛。

许惊弦回想自己小时候懂事以来,似乎只求吃饱穿暖,无忧无虑,从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而离开清水小镇后,虽说体验了精彩的江湖,却也并未心存抱负;义父身死,元凶宁徊风已伏诛;绝顶之战后,视明将军为仇人,但随大军出征乌槎,经由军中所见,反倒对明将军增了几分敬佩,仇恨渐淡,所以荧惑城之战后才会全力助他突围;至于武道上的追求,似乎也只为了继承林青遗志,与明将军以武相证;而当上裂空帮主,更是被夏天雷假死所诱,绝非本意;而一意去找寻青霜令与悟魅图,亦只是缘于不愿让简歌得手后为祸江湖,本身亦无太多的兴趣……

许惊弦思来想去,心乱如麻,随口问何其狂道:“何大哥为何未能过关?”

何其狂嘿嘿一笑:“我本就是陪着你宫大哥来,我若去见大士,她岂不是只得打道回府了。”

许惊弦一时未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忽见何其狂难得露出扭捏的神情,蓦然间醒悟过来,忍不住捧腹大笑,“何大哥,真有你的……”凌霄公子无异是在表明:他心中至爱之物,就是宫涤尘。

许惊弦想到以宫涤尘的冰雪聪明,必能瞧破何其狂的意思,猜想他二人当时脸上的表情,不禁心头大乐,直到何其狂恼羞成怒,给了他肩上重重一拳,方才忍住了笑意。

一时之间,许惊弦但觉自己此生际遇虽奇,心愿虽多,但却都可以置之不顾,唯有这些年来结识的诸多朋友,才是可以长存于心头的至爱。

他牵挂着不知生死的叶莺,留悉着与水柔清拌嘴吵架的温馨,看重着宫涂尘何其狂多吉童颜等人的友情,眷恋着雪纷飞夏天雷长者的温暖;又想到数年不见骆清幽,不知她如今是否安好。如果要见大士,就必须在弃心窟前立下重誓,放下这些感情,他是万万不肯。

那些人与人之间珍贵的情谊,就是他背负的“筏”!

万卷破见许惊弦神情郑重,显已下定决心:“许少侠已有选择了么?”

许惊弦大声道:“不错。晚辈无缘得见大士,固是一时的遗憾,但若要我割舍心头至爱,却必将一生追悔莫及!还望前辈成全。”

万卷破大出意料,怔立原地,忽放声长笑好小子,近五十年来,老夫参与八次天机会,见了五十余位各式人物,你是’第一个令大士参详不透的人。”

何其狂难掩好奇,低声道:“小弦,你的心头至爱是什么,且偷偷告诉我,我保证不对人说。”许惊弦却只是微笑不语。

何其狂心痒难耐,喃喃道:“臭小子,我总有一天要问出来。”龙族5,http://www.qxtxt.com/longzu5/

万卷破洒然一笑:“佛曰:不可云,不可云。何公子如此相询,实是太过着相,落了下乘。”伸足轻踢,石板将弃心窟盖住,不露一丝空隙。

何其狂没好气道:“万老你又不是佛门中人,打什么机锋?”

万卷破“呵呵”一笑你见老夫是俗家装束,就以为不是佛门中人么?其实衣着形象,皆是虚妄,只要一佛存心,天地间皆是庙宇观堂。”

何其狂自是辩不过他,闷声道:“如今只好等他们见过大士归来,好生无聊。干脆趁此机会,我就拜万老为师,教我习琴吧。”

许惊弦愕然:“原来何大哥你还真想学琴啊,这是什么缘故?”

何其狂大是得意:“佛曰:不可云,不可云。”原来他见过宫涤尘离魂舞后,自此钟情不怠,又想着日后若能与她长相厮守,一人抚琴一人起舞,当是其乐无穷,所以才有了学琴之意。不过这原因却当真不能说与外人得知,不然凌霄公子一世英名,岂不尽毁。

忽见万卷破面色沉凝,眉头微皱,低声念道:“天垂异象,石坠北岳,鼓震若雷鸣,帝率众行,以观异象,弃嫔妃而还都……”

许惊弦记得这段话正是向中原方才所吟之句,劝道:“那向中原不过是信口开河,前辈又何须介怀?

万卷破摇头一叹:“既然何公子愿意去塞北—行,取回天机鼎,老夫亦可将此机密告诉你们,唯求一事。”

何其狂道接口道:“既是静尘斋不传之秘,我们也不须知道。此去塞外,我可保证让向中原那厮从此忘了这些疯话,相关典籍亦可付之一炬。”万卷破微晒:“何公子误会了。老夫求的不是此事,而是希望你们去打探一下当年北魏皇族的后裔,査不到无妨,査到后也无须惊动,只要回来告诉老夫一声即可。”

两人皆记起向中原方才曾说过一句“静尘斋袓师亦是来自塞外,却何以厚汉人而薄外域异族?”莫非与那北魏拓跋氏有关?

万卷破续道:“至于那些所谓的机密,事隔千年后,早已无足轻重,而老夫刚才蒙大士传讯,已允我告知于人,也好方便査找北魏后人。二位皆是性情中人,若不明其中的因果,不免行事失当,徒生波折。”

许惊弦与何其狂对视一眼,彼此皆现惊诧。静尘斋的来历与北魏皇族有关已在意料之外,但若说般若大士给万卷破千里传音,他们两人近在咫尺,决不可能一无察觉。难道般若子与般若大士之间果真是灵犀互通?着实令人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万卷破看出两人的疑惑,轻声道:“方才老夫说般若四子乃是一母同胎的孪生四兄弟,其实还少说了一位。般若大士其实也是我的孪生姐姐。许惊弦与何其狂同声惊呼:“大士是女子?”万卷破淡然一笑:“若非女子,又怎做得了静尘斋主?一人所见,五人共知,灵神互通就是修成般若大士的必须条件!”

直到此刻,他们才得知般若大士的真正身份:寂梦师太!

“不过我有一事不解……”何其狂思索道,“寂梦师太近年来绝足不出江湖,斋内事务亦多交由玄宁师太打理,想是年事已高,所以摒弃俗务,专志佛道,已有退隐之意。

“她之所以名动江湖,那是因为数十年前在九宫山上,寂梦师太与华山掌门无语大师少林方丈了空大师峨眉住持归云师太五台山的净明禅师等人坐禅论道,三日而毕。世人敬的是她精深佛法,慈悲心怀,却非武功。

“昔日铲与小林清幽谈论天下武学,亦曾提及般若士之名。但只知道是静尘斋中极隐秘的高手,其余详情一概不知,万万想不到竟是斋主本人……”

许惊弦听他谈及暗器王林青时仍以“小林”相称,倒似林青尚在人世,心知他们兄弟情深,虽阴阳两界天人永隔,却仍如朝夕相见一般,不由心头一酸。

原来静尘斋弟子足智多谋,得其相辅,事半功倍,天下权贵趋之若鹜,却往往被拒绝。于是就有不少心存歹念者强行入山相求,但无论来了多少强敌,却皆被一位号称般若士的静尘斋神秘高手所阻,何况更有恒山道观与悬空寺守望相助,久而久之,再无人敢打静尘斋的主意,般若士之名亦渐渐隐没于尘世之中不被人知,只有一些江湖耆老方才记得。

万卷破豪然道:“那都是些陈年往事了,非是老夫夸口,有我四兄弟联手,纵然是天下第一高手亲至,也难以讨得了好,何况一群跳梁小丑。”

何其狂抚掌笑道:“原来般若四子出手,用的却是般若士的名字。”

许惊弦暗暗点头,十百千万四位般若子武功卓绝,何况皆是同胎孪生,面貌相同,不免被误认做一人。只需一人在明里抗敌,另三人在暗中相助,自是兵来将挡,无往不利。尽管英雄冢上刻其名字,但内中缘由,只怕物天成也未必知晓。

万卷破神秘一笑:“何公子虽然猜出大半,但关于大士的身份,却稍有不同。其实我们孪生五人心意互通,无分彼此,若说都是般若士,亦无不可。”

“啊!”许惊弦与何其狂齐是一惊,难道般若士竟有五人之多?

“静尘四士,各具神通。其中冥沉慧静辟尘三士皆可后天习得,任何人只须耳聪目明,心灵神巧,即可修得冥沉之境;而欲至慧静,则须善达天听,开识心窍,机缘巧合之下方有所成,比之冥沉又难了一步;至于辟尘之境,不但要博闻广识,精通道法,更须弃绝尘缘,不受杂念所牵挂。

“故静尘斋中近百弟子,寂梦师太之下,却唯有玄名一人有此修为。然而此三士虽然修习艰难,但只要意志坚定,当可大成。但唯有般若之智,非人力而为,须夺天地之造化,应时而生,若无先天之利,穷一生之心血亦难窥其道。

“静尘斋立派千年,只出了六位般若士,非不欲,实不能矣。”

“前辈所谓的‘先天之利’,莫非就是指一母同胎?”

“不错。仅凭一人之力,难窥般若至境,但孪生子之间本就心有灵犀元神相系,再加上有天机道相助,彼此智学互通,才可修成般若士。然而仅有孪生双子仍嫌不足,至少也要三四人齐心合力。不过此等情形格外难得,万中无一,静尘斋历代斋主都在秘密寻访孪生多胞,却大多抱憾而归。

“像我们五人同胞,四人各修俗佛道儒之绝学,再集四相学识而合一,实乃可遇不可求举世罕有的机缘。

“唉,待老夫百年之后,不知又要过多少年,才能修成下一位般若大士。”

许惊弦听他说出“智学互通”四字,不由想到当年巧拙大师对义父许漠洋的一眼传功,相授平生学识与经验,与此异曲同工。若非亲见,实是匪夷所思。佛门玄机,实非外人所能臆测。

何其狂笑道:“既然如此。那么其实我们见不到寂梦师太原也无妨,就由万老前辈指点迷津亦可。”

万卷破摇首:“虽说我五人心神尽通,但毕竟各有专攻,所学不同。石中火悉天下之武学,幽柏大师解凡俗之迷障,拙浅真人点红尘之困惑,老夫则是通世间之至理,种种机缘,缺一不可。最后破实凝虚,返归本真,四相合一,才成就寂梦师太达到通晓万物暗夺天机的般若之境。”

许惊弦与何其狂越听越奇,不由同声发问如何才能四相归一?”万卷破微笑不语,目光越过两人,停在那山崖之处。

“天机道!”

“每一个进入天机道的人,心中思想皆会暴露无遗。然而人性纷繁复杂,难以归并,所以拙浅真人才在众妙门前设局,写下俗世八念道家八宝或是佛门八苦,当你们选择之后,在天机道中自会反复默想,念记之事则尽由般若大士所知。

“甓如何公子选择的是‘情’字,一路上皆在回想与意中之人相知相识以至倾心的过程;而许少侠走过的是‘无为’之隐门,一生际遇亦尽现大士眼底。

“正因如此,老夫才能断定那向中原内心真正的愿望是什么,从而将他拒于门外。而你二人最后虽止步在弃心窟前,但般若大士知你们言行如一,最终的选择与内心所想不谋而合,虽憾不能见,却是敬佩两位心怀坦荡,忠于自己。”

许惊弦听罢原委,满面愕然。被人窥知内心所想,不免恼怒,但鹤发早就醬告过他们在大士面前将会“无所遁形”,既然都是自己的选择,实也怪不得旁人。

他沉思半晌,长叹一声:“原来天机道真正的考验,不在于人之天赋灵机,而是本性中那份对人对己的赤诚之心。”

万卷破抚掌而笑:“许少侠说得是。然而大士虽明知你此生之‘因’,却判断不出你欲行之‘果’,着实难得。只可惜此地无酒,不然老夫倒要好生敬你一杯。”

何其狂想到自己对宫涤尘的一番深情尽被人所见,既有些羞惭,却又有几分得意“这天机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竟有如此神通?”

“天垂异象,石坠北岳!”万卷破垂目敛眉,郑重道,“向中原所言不假,这方异石正是落在恒山之中的域外神物,并由此推动了静尘斋开宗立派,经后世弟子数百年的修葺,开成了九个通道,用以点化世人。究竟是福是祸,莫衷一是,却也不必多说了……”

他清咳一声,徐徐道:“这中间的情由关乎北魏皇族拓跋氏的隐事,相隔千年亦是秘而不宣。但那向中原既然能査出天机道的端倪,只怕这拓跋氐的后人尚存,故将此机密告知你二人,也好前去塞外打探拓跋氏后人的下落,以全我静尘斋祖师的心愿。”

许惊弦与何其狂面面相觑,惊讶莫名,当下凝神细听。

随着万卷破的叙说,静尘斋隐藏了千年的秘密逐渐被揭开。

“西晋末年,经八王之乱,五胡乱华,华夏元气大伤,东晋北伐不利,天下大乱频生,南北对峙。趁前秦四分五裂之际,鲜卑族人拓跋珪在北方称王,最终一统北地,建立了北魏王朝,拓跋珪即是北魏开国之君道武帝。

“起初北魏定都于平城,离恒山不过百里之遥。那时佛教盛行,北魏国君就于恒山上设皇室宗庙,并开始修建悬空寺,恒山亦受万民景仰。然而悬空寺开工不过两三年,却发生了一件奇异之事……”

原来修建悬空寺时,忽有一夜天降巨石,正落在恒山上,当时山崩地裂,死伤无数,即是“天垂异象,石坠北岳,鼓震若雷鸣”。

北魏开国伊始,政权本就不稳,又在帝。都之侧受此天灾,自是流言四起。

北魏国君为安民心,便率众臣与嫔妃巡游恒山,不料数日后,国君率众臣归都,却强行留下一众嫔妃,严令她们入山为尼,从此不得返。

其后一面加紧修建悬空寺,一面又派重兵于山下守卫,严禁臣民出入,不久后迁都洛阳。

那些嫔妃原都是被国君所宠爱,所以才携来同行,谁知竟从此不得下山,一生幽禁于此,只与古佛青灯为伴,实比打入冷宫更甚。

更何况其中还包括皇后,其子后来登基天下,但也未接生母回宫,而是任其老死于恒山。

她们究竟因何事惹怒国君,众说纷纭,无人知晓真相。

国君讳莫如深,即使在国书中,对此事亦语焉不详,仅留下“帝率众行,以观异象,弃嫔妃而还都”的字句。

真相如何,除了拓跋氏的嫡系血亲之外,再也无人得知。

当初北魏国君只因这场天灾引来朝野闲闻,入恒山本只不过是做做样子,借以安抚民心,所以不带群臣与亲卫,只与众嫔妃同游其中。

哪知这天降的巨石实乃域外神物,可共通灵识,不知不觉中竟将自身的思虑想法尽行暴露。

国君震惊之余,随即恼羞成怒,但这些嫔妃毕竟陪他多年,不忍尽数杀之,只得传下一旨,将她们尽弃于恒山之中,削发为尼,终此一生不得下山。更是视北岳为不祥之地,加紧修建悬空寺以慑魔邪,随后又迁都洛阳,并授意子孙,将北岳封山数年。

那些嫁妃们经此巨变,眼见国君弃己如敝屣,亦断了重入皇门的念头。

其中有一才女月容,自幼熟读典籍,精研佛道之说,智慧出众,决断过人,渐令众妃敬服。她虽被国君所弃,却不甘自此了却残生,就率众人齐心协力,在山中搭棚成屋,排瓦筑院,播种耕织,自食其力,几经艰辛,逐渐安定下来。

后来月容便将本名倒转以做法号,即是静尘斋的开山袓师容月师太。

直至数十年后北魏王朝灭亡,禁足恒山之令方才解除。随后的入山者只知悬空寺与恒山道观,却不知在恒山的深处,还有一个神秘的静尘斋。

那些嫔妃中有一人已怀身孕,产下一对孪生姐妹,随即难产而死。

容月师太揣测君心无常,或会杀人灭口,她们这些被遗弃的嫔妃生无牵挂,却不愿幼小的孩童遭此毒手。恰好那巨石在半山腰砸出一个深坑,人迹难至,便封住其他道路,只在山腹中喑凿通道,令一对孪生姐妹从小生活在其中,每日只是诵经念佛,不敢外出。

那皇后本是有野心之人,当年在宫中亦参与朝政,如今落发为尼十分不甘,对那国君怀恨在心,寻思自己重入宫廷无望,便只有将希望寄托在两个孩子身上。

孩子虽然皆为女身,毕竟是拓跋氏的骨血,未必不能整领朝纲。于是告诉她们其母因被君王所弃,郁愤难平,所以才难产而死,又暗中授以兵法政书,只盼二女日后替母复仇,亦可一雪自己被弃之耻。

皇后此举本是心灰意冷之余的一个寄托,原也不抱希望。却不料那域外奇石每隔七年受天际星辰变化,暗蕴神通,不知不觉令姐妹互生感应,一人所学,两人共用,可谓有如神助,进展奇速。

待二女成年后,不但深悉佛理,更是胸怀经天纬地之才,远见卓识,不亚须眉。终有一曰所学大成,出山寻仇,却才惊觉尘世变迁,北魏已亡,天下大乱,数朝并立。

二女身怀鲜卑人之血脉,岂肯将大好江山拱手送人,当即女扮男装,各入一国,大展自身所学,可谓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数年间朝更代换,几经战乱。

直至有一日姐妹各率重兵对战疆场,想到这些年天下战火流离,令百姓饱受刀兵之苦,蓦然大悟,携手并归恒山,同为静尘斋第二代袓师,自此不问俗事,共习天道。

姐妹二人不但佛法深湛,更是谋略过人,智慧出众,精通兵法统领之道,不愿平生所学荒废,就于民间择聪明多智的孪生子相授。又深知乱世之中战火肆虐百姓荼毒之苦,唯遇真命天子一统天下后方可中止,所以严令门下只可辅佐,不可参政。

姐妹二人则借那域外奇石之力修习洞悉天运,册立明主之功法,虽无大成,但亦开江湖上前所未有之先河,先后达到了冥沉慧静辟尘三士之境。

直至近百年后,历经数代,恰好收下了三位孪生兄妹为徒,渐渐悟出那奇石七年一小变,七七四十九年一大变之理,订下了七七之劫集恒山三派召开天机会的门规,合众人之念力,终于成就了第一位般若大士。

自此,静尘斋之神功妙学功行圆满,成为江湖上最神秘最不可被人忽视的门派。

(注:历史上确有北魏灵太后胡氏率后宫嫔妃为避祸,削发为尼之事,随即被乱军处死。灵太后乃是北魏孝明帝之生母,她死后约三十年,北魏亡。不过灵太后出家地点乃是洛阳瑶光寺,并非恒山。小说家言,不足为信。)

许惊弦与何其狂听完万卷破这一番话后,心神悸动之余,不由齐出了一口长气。

正因静尘斋二代袓师皆来自于皇室,见多了朝臣弄权宫闱惊变,所以门下弟子足智多谋,专职辅佐当朝权贵,借以造福天下,泽惠百姓。

纵观江湖上齐名的僧道四派,静尘斋虽不以武功见长,行事又极其低调,但却隐为四派之首,比起那些名门大派亦不遑多让,其中缘由,实难尽述。

许惊弦又想到连红袖曾对他说静尘斋袓师传下袓训:任何门下弟子,若能遇见真心相系之人,即可还俗。那是因为她被帝王所遗弃,自然分外珍惜赤诚相待的感情。

万卷破叹道:“容月祖师虽被北魏国君所弃,但她心胸宽广,并无怀恨之心,临终前依旧是念念不忘昔日情谊,嘱咐后人若有机会当与国君化解恩怨,重修于好;而二代袓师皆为拓跋氏的血脉,更不忍见家族的败落。

“然而北魏亡国后,拓跋一族被重兵追杀,退守塞外,再无音讯,不免抱憾终身。

“原只道拓跋一族早已衰亡殆尽,如今却从那向中原的只言片语中寻得一丝希望,还望两位帮忙打探消息,若天幸拓跋氐犹存骨血,亦可告慰容月祖师之灵。

“至于那天机鼎,乃是用当年开通天机道时的残屑所制,虽有妙用,却也不过是一件赏玩之物。但如今如真能化解离昌国诸族的恩仇,日后必有福报,所以那向中原虽心意不诚,亦可相借。但因是祖师遗留之物,务当取回。老夫这就拜托两位了。”

许惊弦与何其狂当即应承下来。

忽听脚步声响起,却见一白衣人穿过竹林,缓缓走来,正是宫涤尘。她愁眉轻锁,神思不属,似在想着什么难题。

何其狂拉一把许惊弦,低声道:“快去见你宫大哥,最好能哄得她高兴些。”

许惊弦奇道:“你不与我一起去见她么?”

“嘿嘿,看她这样子,似乎脾气不太好,我还是先避避风头为妙……”

何其狂匆匆说完,闪入林中。

许惊弦这才想到何其狂在弃心窟前坚决不肯放下心中最爱,无疑是一份对宫涤尘的表白,怕是羞于相苋。想不到凌霄公子桀骜一世,却在情关之前谨小慎微,哪有半分狂气,既是肚内暗笑,却又替他欢喜。

许惊弦迎前两步:“宫大哥。”

哪知宫涤尘见到他,却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面上欣然之色一闪而过,复又是眉头轻蹙,忧心忡忡。

许惊弦心知有异,宫涤尘向来镇定淡雅,即便面临生死关头,表面上亦是不萦于怀,从未见她这般模样,关切道:“可有什么不妥么?”

宫涤尘道:“你想必可以猜出我去见大士所求何事吧?”

许惊弦当知宫涤尘念念不忘的是她失踪的兄长南宫逸痕,看她神色,怕是并无所获。

他忽然心头一动,想到那七七之劫事隔七年,而七年之前,不正是南宫逸痕带南宫静扉入恒山的日子么?南宫逸痕见过玄宁师太后,随即远赴塞外寻找悟魅图,就此下落不明。心中所想随即脱口而出:“宫大哥莫非已知道了南宫公子的下落?他是不是也参与了天机会,见到了般若大士?”

“不错,我如今才知兄长来恒山并不仅仅为了迷惑南宫静扉与简歌,他是算准了日期,要找般若大士解开心中的难题。”

“既然如此,般若大士应知其去向吧?”

“见大士只能相求一事,我问兄长的安危,大士的答案是他尚在人间。”

许惊弦喜道那就好办了,凭你我之力,就算到海角天涯也能找到他。”

“但我却知道兄长为何一去不回了。”宫涤尘摇头长叹一声,“为了见到大士,在弃心窟前,他放下的‘筏’……

“是所有的记忆!”

听宫涤尘说到南宫逸痕为见般若大士,竟然在弃心窟前放下所有记忆,许惊弦悚然一惊,尚不及开口,却见何其狂从一旁抢了出来,惊叹道:“你兄长他……何苦如此?”

他本欲躲避宫涤尘,但听到这惊人的消息,关心之下顾不得许多,忍不住现身相见。

宫涤尘凝眉不语,环顾左右,万卷破竟已不见踪迹,想是料她欲说南宫世家的机密之事,知机避开。

三人到一僻静处,宫涤尘沉声道:“兄长天纵奇才,行事往往不拘常规,出人意表,他这样做自有深意。依我猜想,那时他已解开了青霜令,正要去塞外寻访悟魅图,当是与此有关。”

许惊弦犹豫道:“不过人之记忆深藏脑海心间,根深蒂固,又如何能说忘就忘?莫非是御泠堂中的不传之秘?”随即又摇头苦笑,即便果真有此武功,却是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习之无益,又岂能流传于世?

“这正是兄长前来恒山的另一层用意,普天之下,只有静尘斋才能助他忘却旧事。”宫涤尘微一停顿,缓缓吐出四个字,“天魅凝音!”

静尘斋不以武功成名,除了门下弟子精于观察与分析之外,另有一独门奇技,即是“天魅凝音”之术,据说凭借此功可以千里传递信息,但众说纷纭,谁也不曾探査究竟如何。

当初在那吐蕃的无名山洞,南宫静扉曾对许惊弦详尽分析过“天魅凝音”之术,应该是一种神秘的催眠术,强行抹去相关信息的记忆,只有用一把特定的“钥匙”才能触发,而那把特定的钥匙或许是一个词语,或许是一个暗号,甚至可能是一种声音,至于实情如何,却不得知。

只可笑南宫静扉小人之心,误以为南宫逸痕带他入恒山,乃是为了借用静尘斋“天魅凝音”之术锁住其对青霜令的记忆,直至遇见宫涤尘后才可甲约定好的“钥匙”打开,故百般躲避,即便与简歌沆瀣一气,在无十足把握获得青霜令秘密之前,不敢轻易对宫涤尘下手。却不料反倒落入南宫逸痕的计划之中,以此为诱饵,借以保护宫涤尘的安全。

但此刻得知南宫逸痕竟将那“天魅凝音”之术用在自己身上,着实令许惊弦何其狂二人大吃一惊。

何其狂思索道:“我曾听你提到过,南宫公子平生之愿,乃是完成袓上遗训,扶天后后人登上九五至尊,但若要见大士,却又必须在弃心窟前放弃使命,于是索性这般舍去自身记忆,亦算过关……”

宫涤尘缓缓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按我祖上的所言,悟魅图极尽奇幻之能事,诡秘难言,除非能一举掌握其中奥秘,不然只要意志稍不坚定,立刻会受其反噬,引发心魔。”

许惊弦半信半疑:“我曾见到南宫静扉施展悟魅图,似他这等反复无常的小人,断难说意志坚定,何以并未受到什么损伤?”

“南宫静扉所画下的图形只是悟魅图中最粗浅的‘策神’之图,我南宫世家的家徽就由此演化而来。

“据袓上秘传,悟魅图共有七幅,缘自于人类喜恶怒哀狂惧灭七种情绪,分为三个等级,第一层是喜与恶,喜为‘策神’之图,可令对方产生信赖与感激之情;恶为‘盘念’之图,观之愁苦,心火郁结。

“仅施用此两图,并无大碍。但到了第二层,‘舭目’令人愤怒‘断肠’使人悲痛‘妄心’激发疯狂‘裂胆’引来恐惧,施此四图稍有不慎,即会惹火烧身,难以自保;至于第三层的‘绝灵’之图,则会令人万念倶灰,心生绝望,极为险恶,未至万不得已之际,不可揸用……”

许惊弦与何其狂初闻悟魅图之秘,心神剧震,又见宫涤尘如此信任”将家族机密实言相告,暗暗感激。

“要真正掌握悟魅图,最为凶险的是第一步。任何人初见悟魅图,灵神俱为之夺,稍有不慎,即落万劫不复之境。

“昔曰我祖上南宫敬楚因被人追!恰好落入汉朝大将霍去病之墓穴中,乍见悟魅囱后,随即伤重昏迷,这才逃过一劫。只因昏晕乏际那悟魅图依然留存于脑海,慢慢侵入灵智,因祸得福,反倒得以领会其中巧妙,实是侥幸至极。后来经暗中反复研究,大概心神失常胸中不留一物者,或可履险如夷,安然度过那乍见悟魅图的关口。

“袓上最终仅以策神盘念两图相授天后,助其建立不世基业,其余五图,一生不敢较用。而像我祖上这般经历,实是万中无一,只:恐后人应用不当,贻害子孙,早已有销毁之意。若非如此,又怎会因天后一道旨令,就甘愿将悟魅图交予昊空真人。”

何其狂越听越惊原来南宫公子自愿承受‘天魅凝音’之功,竟是为此。难道要想学会悟魅图,就必须将自己变成白痴么?既然如此,我们倒不如放弃,让简歌去祸害自己好啦。”

“鬼谷子所创悟魅图,其中饱含玄机,岂能一言而决?这只是其中一个方法,安知没有其余手段?”宫涤尘扫一眼许惊弦,“替如昊空真人穷半生之力,创下的《天命宝典》,即可克制悟魅图反噬之力。简歌精习各种杂学,又是御泠堂的青霜令使,高居副堂主之位多年,深悉南宫世家的机密,若是被他想出解法,掌握了悟魅图,普天之下,再也无人能与之抗衡,我们必须制止!”

许惊弦心头一震,知道宫涤尘借此提醒自己:他是《天命宝典》的唯一传人,必须担起肩上的重任,阻止简歌称霸天下的野心。

随后许惊弦将向中原的手下以八道火光绘出悟魅图威赫王召集离昌各族高手在漏霄山结盟等事说出。

宫涤尘大是惊讶,她亦曾听闻过威赫王之名,但只道是异族奇士,本也不放在心上。如今看来,此人竟然掌握了悟魅图的秘密,而兄长南宫逸痕尚在人间,或许不无关系。

她沉思道:“我们原就打算塞外一行,如今那‘漏霄尽’之语已有了线索,正好去见识一下这位威赫王。

又等将近一个时辰,才见斗千金童颜水柔清先后出来。

斗意二人皆是面有喜色,想是见到寂梦师太后解开":胸中难题,获益良多。

水柔清却是神情平淡,无忧无喜。

与宫涤尘见过后,六人在拙浅的指引下出了天机道,这一次却再无各种幻象,恒山三派的弟子亦都散去!

原来那域外奇石暗合天上星辰变化,每七年便只有短短几个时辰中才有共通灵智之效,许惊弦等人恰好于此刻赶来,实属机缘。

许惊弦瞅空低声问水柔清:“你求了大士何事?”

水柔淸却只是朝他顽皮一笑:“或许日后有一天会告诉你,但现在可不能讲。”随后就只顾与宫涤尘说话,不理他。

许惊弦实是猜不出水柔清心中所想。不过本是担心她放下俗念出家为尼,此刻她无恙而归,心中欢喜,亦不多计较了。

下山与鹤发吕昊诚阿义多吉白玛等人会合后,又去见过玄宁止水玄偈等人,当晚众人便在悬空寺中住下。

许惊弦与多吉许久不见,各自诉说际遇,提及在御冷堂学艺时的种种趣事,更有斗千金不时插口,妙语如珠,引得在旁倾听的水白二女不时展颜而笑。

他们又提及桑瞻宇背叛之事,想到那时同为鹰组兄弟,虽然与桑瞻宇性格不合,但毕竟吃住学艺皆在一起,亦有许多情厚之时。如今却是分道扬镳,正邪异路,各为其主,许惊弦多吉痛心疾首之余,不免心头感伤。

唯有阿义对众人的说话入耳不闻,只在一角细细擦拭着弓箭。

忽见鹤发童颜师徒进门来,童颜道:“惊弦,我已与师父说好了,今晚就赶回乌槎,特来向你告别。”

许惊弦道:“你我兄弟好久不见,何必急于一时?”

童颜微微一笑:“我得大士一语点醒,一心只-想回去苦练新招,此际归心似箭,实是片刻也呆不住。下次相见,可要与你好好较量一番。”

许惊弦以往见到童颜,印象最深的就是那目中冷光尽现,锋芒毕露。此际却是一如平常,隐含谦恭之色。心知般若士胸罗万象,稍加指点已令他窥至武道极峰,所以才变得内敛,颇有返璞归真之态,亦替他欢喜。又知他心高气傲,嗜武若狂,只怕天下除了鹤发与自己外,谁也不放在眼里。能专程来向自己告别,已足见情谊。

自己平生所认下的兄弟,唯有宫涤尘童颜与多吉三人,此刻能尽陪在左右,实已无憾。暗自庆幸自己在弃心窟前的决断。

鹤发叫过许惊弦,只说了八个字高原之厳,苍猊之尊。”

许惊弦想到那只终未能救下的苍猊王,心头隐隐作痛。知道鹤发借此来提醒自己:世间万物,皆有颠扑不破的规则,纵然大权在握,能力出众,亦不可妄性而为。又念及自己当年因与宫涤尘赌气离开御泠堂,满腹怨气无从发泄,本是怀着一颗愤世嫉俗之心,幸有鹤发悉心教诲,方不至做下错事遗恨终身,鹤发于己实有半师之德,当即毕恭毕敬行了一礼,他知鹤发心伤胞妹桑云雁之变故,立下重誓退出御冷堂,从此不再插手江湖之事,如今匆匆告别,一来因为桑瞻宇反叛,无颜相见宫涤尘;二来也是不愿再陷入御泠堂的诸多纠纷之中。

当下也不多做挽留,送他师徒二人下山。又与童颜约好明年神州盟之际再见,彼此互道珍重,挥手而别。

许惊弦回到房中,却见斗千金与多吉言谈正欢。想到入天机道前,斗千金因多吉天性淳厚,出言而赞,不由心中一动。

不多时宫涤尘与何其狂吕昊诚亦一并到来,众人商议一番后,最后由宫涤尘订下计划:

吕昊诚可借骆清幽掩护,假扮蒹葭门下重回京师,一面联络三分半堂的弟子,一面暗中观察京师群雄的动向,尤其要注意管平与桑瞻宇的举动…

许惊弦与斗千金阿义水柔清先行一步,赶往无双城,最好能请得杨霜儿续起偷天弓弦;宫涤尘与何其狂白玛则先在恒山暂留数日,待何其狂伤好后再去无双城会合。

宫涤尘又派人传书雪纷飞等人,约定明年三月之际同去赴那漏霄之会。

众人素知凌霄公子十分要强,只怕不愿因自己的伤势拖累宫涤尘的行程,却见他毫无异议,皆是暗中奇怪。哪知他本就想随着万卷破多学几日抚琴之技,这提议正中下怀。

多吉听宫涤尘并未言及自己的去向,不由急道:“堂主,我怎么办?”

宫涤尘大是踌躇,按说多吉本可与吕昊诚一起回京,但他的相貌一望便知是吐蕃少年,可不似吕昊诚那么容易改装,何况他与桑瞻宇朝夕相处多多半隐瞒不住,一旦泄露身份,不免连累他人。有心想让他与自己一路,但青霜令之事毕竟极为机密,参与的人越少越好。只是望着这吐蕃少年毫无心机的面容,不忍说出拒绝的话来。

许惊弦却早有计议:“多吉不要着急,我正好有一事要请你帮忙。”

多吉大喜:“如此甚好,快说是什么事情?”

许惊弦神秘一笑:“我还要先和宫豸主商议一下,先不便给你说。”当下叫过宫涤尘,两人在门外低声说话。

众人不知许惊弦对宫涤尘说什么话,皆在暗中猜测,多吉自己反倒是大大咧咧毫不在乎。

斗千金调侃道:“你怕不怕惊弦给你出个大难题?”

多吉笑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无论什么难题,我只管全力相助于他就好。”

众人见他毫不生疑,也不问何事,显见对许惊弦十分信任,心中暗叹,江湖上似这等坦荡的少年确不多见。

不多时许宫二人归来,宫涤尘道:“多吉你就随着惊弦一路去吧。”

多吉欣然领命,又对许惊弦挤挤眼-:“今晚你我兄弟联床夜话,你可得给我好好说说。”

许惊弦含笑点头。

在恒山停留了一日后,吕昊诚先行离去,随即许惊弦斗千金水柔清阿义多吉五人亦下山,赶往无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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