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眼(六)
飞离那个岩洞十里之后,三人寻找一处依傍溪水的矮林,停下歇息。
澄查看过溪水的水质,尽情地喝了个饱,又采集了一些果实,拿过来给风翔云吃。风翔云挑了几只干净的递给那少女,“你监视我们一夜,饿了吧?”
“说监视真刺耳。”少女嘻嘻一笑,接过果子慢慢吃着。黑色的羽翼倏地退散,然而肩背上的展翼点仍裸着一片肌肤,比缎子更柔滑。澄不敢多看,闷头吃着果子,风翔云却很是笑吟吟地看了两眼。
“救我们是为了杀我们,还是想和我们联手?”风翔云道。澄暗想,真要杀人对方也不会回答,问得真傻。
“我不介意你俩被他们杀死,但如果烤焦了,你们身上的徽记一样拿不到手,倒是挺可惜的。”羽族少女玩味地笑着,忽然对了风翔云道,“本想杀掉你看看的……既然你落到要逃命的地步,杀你也没什么趣味。”
“我没想逃命,是你不由分说把我们拽到这里来。”风翔云拍了拍衣袖,对澄道,“我们会回去。”澄很不配合地走开几步,显是不想再回到那个炼狱。
少女耸肩道:“你放心,等发现上当,他们很快就会找来。”
“你呢?要抢在他们之前动手么?”
“只要能证明我比你强,杀不杀你都可以。”少女挑衅地看着风翔云。
“你想动手,我随时奉陪。”风翔云淡淡地道,“这十五天里,谁都有可能被杀。”
少女嗤笑道:“不错,尤其是你。被六家的人盯上了,能不死吗?”
风翔云和澄对看一眼。
“明白了。使用太阳秘术的是纯狐家的,之前有所耳闻,天罗里最擅长飞翔的就是他们,能躲过我的箭不出奇。六家里有河络么?”风翔云问澄。
“苏家是六家里唯一的河络。”
“那么郁非、裂章杂和的火雷术士,就是苏家的人,可惜两种秘术没一个精纯的,徒有个好看的花架子。剩下一个用密罗的,和你用同样的术……不知属于哪家?”
“她和我用的不是同样的术。你想知道她的名字吗?还有,我的名字?”少女悠然笑着,“告诉你也无妨,我叫……”她刚想说出口,被风翔云蓦地打断。
“我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风翔云淡淡地道,“天罗没这规矩。”
他们是浮萍一样的人,随流水而聚,匆匆来去。每次刺杀行动记得代号即可,天罗一二三四,自己是几号,对方是几号,仅此而已。也许当场就看见同伴死亡,这时不知姓名来历,反而来得愉快些。
澄有点感激地望着风。他肯说出名字,是不是比较看重澄?
少女怒目而视,风翔云冷冷地道:“杀人就是杀人,不必卖交情。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对付他们三个也可,想抢在他们前面也可,天罗的甄选很简单——你死我活,强者为王。”
少女闻言冷笑道:“好得很!忘了让你见识另一种密罗秘术了,哼。”她手中多了一幅古怪的画卷,当空一抖,上面是一个谁也没见过的怪兽。
黑色的烟雾从画卷中汩汩喷涌而出,一股妖异的气息瞬间弥散四方,在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中,他们听到了怪兽的一声低吼。一颗心仿佛被这吼声紧紧攥住,两人的脚步像是再无法移动,任由心兀自震颤着,看烟雾如藤蔓缠绕过来。
这女子翻脸甚快,风翔云伸手将澄狠狠一推,“快逃!”
烟云起合,独角独眼的怪兽张着血盆大口,摇晃着身体朝两人走来。千万根兽毛在风中凛凛地飘动,唯一的眼珠骨碌碌地转,不知要看向何处。澄跑了两步,又是害怕又是好奇地回头,正好与它的目光不期而遇对上,顿觉气力全被它张开的嘴吸去了,双腿发软,一跤跌倒在地。
风翔云摄定心神,一把拎起他,纵飞上天。他这回飞得太急,澄目眩神迷,一颗心也要蹦出来。勉强适应了他的速度,澄艰难地于烈风中张口,“为什么好好地要吵架?”
委实不明白,对方明明是想帮他们的呀,竟莫名其妙打了起来。
“不激她一下,谁知她究竟是什么用心?”似乎听见风翔云在空中轻笑,“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容易被看透?”
他是夸澄还是气澄?澄没工夫想这些,那怪兽忽然在他眼前现身,离两人仅有一尺之遥,蒲扇般的大嘴咧开着,生生地要把他吞噬下去。他想叫风翔云赶紧躲开,已经来不及,眼前一黯,陷入了怪兽的血盆大口。
“风!”他意识里这样大叫了一声,周身传来钻心的疼,像是被凿了十七八个洞。
风翔云明显地感觉不对劲,手中的澄越来越沉,脑袋左右乱晃。他唤了几声,澄没有反应,一望即知是中了幻术。别无破解之道,他只能暗自咏诵明月法术里的祝福语,期望能借助星辰力提高澄的精神力,让澄凭借自己的力量从幻境中走出来。
黑暗中的澄只想哭。他怀疑四肢都叫怪兽吃了,居然找不到手足在何处,心里越发着慌。朦胧中有一闪亮光吸引了他的视线,澄竭力想看清,那团光模模糊糊地,像是越走越远。澄急忙追过去,这时他感觉自己是有脚的,漂浮在黑色的虚空里。集中了精神观想那团亮光,终于,它的边缘渐次清晰了,鸡蛋大小的一块,在不远处滑动。
澄不知怎地有泪要落下来,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这团微弱的光芒令他生起了信心。他一直往前走,脚步沉重但确实在前进,看着亮光慢慢提升亮度,直至刺眼夺目。
像是被什么一推,他重回到了现实,耳畔仍是嗖嗖刮过的劲风。风翔云带着他飞翔,穿梭在低低飘荡的云朵间。不用风说出口,澄明白自己又着了那少女的道,顾不上脸红,他急急地问:“能不能别打了?讲和吧!”把“打不过”硬生生三字缩了回去。
风翔云冷哼一声,“未必打不过!”
他突然停顿在半空,澄奇怪地张望,并未在半空中看到任何不妥。风翔云的脸色变了,松开抓住澄的手,“等我解决了它,就来救你!”
澄直落千丈!这一着让他魂飞魄散,吓得高声尖叫。他心里明白风翔云想是看到了幻境,又费解为什么风说了句听上去不像中招的话。但这些念头只是飞快地闪过脑海,一刹那间他只希望自己也能突然凝出羽翼,不会因高空坠落而死。
惊恐尚未结束,风翔云已经稳稳地捞住了他,黑翼少女隔了几丈,远远地看着两人。
“想不到原兽也困不住你。”少女的神情看不出是恼怒还是欣赏。她使尽手段,风翔云毫发未伤,甚至连片刻的恍惚也没有,一时间傲气自尊皆被压下,兀自抿唇沉吟。
“这里根本就不存在原兽。”风翔云叹气,“因为你没有兽图。这天下的兽图仅有七份,你没这个运气。”
可作攻击用的密罗秘术分为幻术与原兽两大体系,一般而言,普通的秘术师能修炼其中一种有成,已经相当了不起,能兼通两者实在难之又难。当然也有例外,因为原兽是存于“兽图”中的,如果精通幻术的密罗术士凑巧得到了一份兽图,且与其中的原兽能取得共鸣,其精神力足够操控这只原兽,也能事半功倍地掌握另一体系的技巧。
整个九州大地上,兽图仅有七份,大多数密罗术士并无修炼的机遇。
刚才的一瞬间里,少女让风翔云以为被原兽攻击,他故意抛开澄,使对方相信他真的陷入了幻境,却立即两箭连发,将少女的前后退路封死。少女知道他再度看透所有幻术,见他这两箭并无伤害自己之意,顺水推舟地停下了攻势。
“是我失礼。”风翔云抢在少女发话前,笑眯眯地道。澄咽了下口水,吓,丢开他的那一刹那真是够呛,不好扫风的面子,强忍着没去搭话。少女看看澄,又看看风翔云,冷着脸不应声。
澄福至心灵,忙道:“姑娘救过我们,我……我还是想知道……你的名字……”
听到这句话,少女的眼中多了一丝笑容,微嗔道:“萍水相逢,不足挂齿。”
澄吃吃地道:“可是……我……我叫澄……他叫……”
“风翔云。”风终于开口,语气算得诚恳。
少女沉默了片刻,扭身向地上飞去,风翔云连忙拖了澄跟随而去。再次飞翔令澄的心怦怦跳个不已,不打不相识的结局也使他相当无奈,唉唉,风翔云行事前能打个招呼就好,再多几回热脸变冷脸,他大概会变成经不起折腾的道具。
远方大地又传来剧烈的震动,震荡余波像风吹来,风翔云感到有无形的压力拂面,扇动的羽翼变得沉重。少女的黑翼骤然涨大几尺,在他前面扬起一股气流,恰到好处地给了他支持的浮力。被这股力量托起,风翔云加快了速度,向安全的地方降落。
不知是否受到火山的影响,明月的力量在减弱,风翔云暗自心惊,知道清余岭正缓缓揭开面纱,露出狰狞凶险的一面。
残阳(一)
太阳被暗红的烟雾遮挡,像稀释过的血散出淡淡光晕,漂浮的云朵也变了颜色,如洗不去的污迹斑点挂在不净的布上。遥远处仍可见到冲天的光焰,伴随倾天的滚滚浓烟,风中传来硫磺与焦土的刺鼻气味。
寰时之始,纯狐麟阁、影晚秋、苏笑在大地的咆哮下清醒过来。三人心神摇簇,刚才惊恐的一幕犹在眼前——他们每个人都以为身在艳红色的熔岩中,正绝望地挣扎求存。灼热的岩浆漫过身躯,来不及呼救就已扼住了要害,在心底化作一声尖利的惨叫。三人原以为自己死了,此时看着远方的火山爆发,不禁又记起那不堪回首的窒息。
人是活着,可中幻术的狼狈依然令他们愤怒。
“惑乱人心的术。”纯狐麟阁咬牙切齿。
影晚秋目光阴冷,苏笑忿然骂了一阵,触及她的眼神不由一颤,小心翼翼地道:“晚秋姐,莫非知道是谁下的手?”
“除了那妮子还有谁?”
苏笑默然,纯狐麟阁一愣,凶狠的表情和缓了许多,扶了影晚秋站起。影晚秋甩开他的手,挺直了胸道:“我要动真格的了,即使是她,也绝不留情。”
苏笑失声道:“可是她没想杀我们……”
影晚秋狠狠瞪他一眼,“看来该把你直接丢火山口里去!”
“她既然出手,礼尚往来,我们不能叫人小觑了。”纯狐麟阁肃然地附和影晚秋,摸了摸额前凌乱的发。他认真起来时格外留神仪表,举手投足是纯狐家特有的骄傲矜持。
他是优秀的太阳之子,任何黑暗将无阻于他的光芒。先前小视对手是他的失误,此时他平静的脸上多了一股肃杀之气,“苏笑,如果我们轻敌,很可能明年甄选日就是你我的周年大祭。你最好尽全力出手,不然我连你也不会放过。宁可少一个绊脚石,也不能让对手抓到一点破绽,你明白吗?”
苏笑撇过头去,哼了一声。
纯狐麟阁闭上眼,他感应得到在火山暴怒的震荡下,太阳能给予他的力量在渐渐消失。也许是暂时的,也许比他想象得更长久。然而他知道,苏笑能利用火山爆发给对手带来致命的打击,熔岩里数之不尽的热能会成为他们最方便的武器,无情地灼烧敌人。
前提是,他们能引诱对手飞蛾扑火,并确保自己在持续爆发的火山群落中活下来。
最了解清余岭地况的不是他这个羽人,而是身为河络的苏笑。纯狐麟阁叹了口气,思忖着该如何对这个不听话的小子说出他的计谋。
再次与羽人少女面对面站着,风翔云的目光柔和许多。那时她恍然有种错觉,同为羽人的风,像自己的亲人。
她不由松开了绷紧的脸,浮起淡淡的笑容,“密罗心源流,是可以控制人心的术。”
“我知道。”
“你不知道,因为我不曾利用你的情感。”少女轻蹙娥眉,郑重其事地道,“你真是怪人,连名字也吝啬告诉别人……要不是我们在同个阵营,我一定要好好戏弄你,叫你尝尝碰壁的滋味。你以为都能看破吗?我在那之前侵入你的心神即可,你只是个修习过鹤雪术的羽人,抵抗不了我全力施展的秘术。哼,真想叫你见识它真正的威力!”
不等风翔云反应,她转过头去,对澄微笑,“喂,我是谁?”
澄瞪大眼看着她,双眼陡然一亮,冲过来拉住她的手,喜滋滋地道:“冰冰,你……你来看我了?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少女丢开他的手,澄的眼神一变,像是酒醒了,狐疑地望着两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你瞧见了没?它能使人产生幻觉,轻易对人有好感,和盘托出所有的事情。”
“你想说什么?”风翔云摸摸鼻子,认真地道:“要我道歉的话,那么,对不起,是我无礼在先,要打要杀随便。我……不太会说话,你原谅则个。”
少女板了脸,看到他孤僻冷傲的一张脸,忽然又心软了。
“鹤雪,是指永恒的云么?你的名字很有意思。”她转过话题。
“你是六家的人?”风翔云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是又如何?我想你不会怕。”
“不错,世上很难有让我害怕的事。”风翔云微笑,“刚才多谢援手。”
“你除了说谢谢不会讲别的?”少女瞥了一眼故作发呆状的澄,河络少年单纯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没时间再客套生分下去,她径直说道:“我是影家的人,名叫若眉。对方施密罗术的羽人也是影家的——我姐姐影晚秋。”
风翔云和澄一身冷汗,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后怕。
天罗六家中的影家是唯一保留天罗魅族特质的一家,虽然整个家族都是羽族,却无一不是由虚魅凝聚而来,并无血缘的萦系。影家为此专门安排了一批不从事刺杀的秘术师,用各种加持过的法戒器在战场搜集虚魅,而后在特定的场所由众术师守护凝聚成形魅。
为了最大程度地延续其精神力,影家所有的魅无一例外地选择了成为羽族。
如果影晚秋和影若眉体内流着亲生父母的血,像其他种族一样血脉相连,大概就不会身在两个阵营了吧?风翔云和澄脑中掠过这个念头,又同时否定了。这是天罗的甄选,一旦成为对手,是亲姐妹也应当无情以对。他们唯一要感谢的,是这姐妹俩不曾联手。
“你和你姐姐都是同修明月和密罗两种秘术?”
影若眉摇头,“不,一般人专注修炼一种,成就会更高。苏笑就是太贪心,同时修炼两种,因此杂而不精,没什么可虑。”
风翔云蹙眉,影若眉知道他的心思,微笑道:“你是在奇怪,为什么我们影家的人即使不修炼明月术,不懂得鹤雪术,一样可以随时飞翔?道理很简单,因为我们是魅羽,天生有比普通羽族更强的精神力。”
“但你……用的是密罗术?”
风翔云的问题只说了一半,澄听得糊里糊涂,影若眉笑道:“你是想问,为什么我凝出的羽翼可以时黑时白?那不是密罗的幻术,而是靠这个‘月心镯’……”
她伸出右手,皓腕上戴了一只不起眼的灰白镯子,看不出材质。风翔云凝神看了,发现镯子内里光华流动,他竟能隐隐感觉到明月的力量。
“据说我凝聚成形时,手腕上就套了这只镯子,随我年岁渐长而变大。你知道么,他们说这里有明月和暗月两个星辰的碎片,它们相互克制,用了多重的符咒才压制得住。这镯子很神奇——虽然我是不信的。不过套上了它,的确随时能飞,看我想感应哪个星辰,就会凝聚不同的羽翼。”影若眉侧着头,想了想道,“只要能随时飞,感应暗月还是明月,并没区别。其实用密罗幻术反而来得简单,羽翼想要什么颜色都可以。”
当她不得不面对死亡时,只会凝出黑翼,这是她不曾说出口的曲折心事。影若眉瞥了风翔云一眼,见他炯炯的双眼正凝视自己,眼神相对时,仿佛内心全然曝露于这个人面前。她猛地刹住目光,按下心中渐起的波澜。
“河络也可以飞吗?”澄忽然大声地插嘴,把两人吓了一跳。
影若眉忍不住微笑,“你可以试试。”当即褪下镯子递给澄。澄不敢接,风翔云心中一动,接过镯子,反戴在自己的手上。影若眉诧异且微笑地看着他。
风翔云仰起脸,星辰的力量在暗中波动,即使此刻火山造成了月力减弱,他却能体会越来越多的明月之力,如潮水汹涌奔踏。他试着牵引镯内的力量,稍一用神,只觉澎湃的月力如缠人魂魄的锁链,想要牢牢地控制他。
“果然这镯子能加强月力,连我也能把羽翼凝得更大些……若我此刻想杀你,你会如何?”
澄畏惧地抬眼,想看清风是说笑或动真格的。影若眉望着风翔云,眉眼丝毫无惧,“纵然我飞不了多久,你未必能杀得了我。”
风翔云居然想了想,颔首同意她的说法,“不错,还有另外三个敌人,杀你太不划算。”
澄奇怪地盯着这两个羽人,他们的对话叫他不明白,不过仔细想想,同样身为对手的他一样成了风翔云的伙伴,也许事实就是那么不可言说。
风翔云把镯子放回到影若眉手里,道:“以后再也别随便拿下来。”她低低应了声,不知为何抿紧了唇,乖顺地套好了手镯。
两人沉默下来。澄嗅了嗅空中的气味,又伏下身将耳朵贴在地上谛听,急切地站起来道:“糟糕,又有火山爆发了,万一连带其他地域一起炸开来,整个清余岭南部就没个安身地了。”
“在火山上交手,也许杀人更容易……”
澄知道风翔云是不知死活的疯子,转头对影若眉道:“他们会追来吗?”
“一定会。”她想起姐姐静如止水的脸,叹气道。
澄低下头沉思。他能察觉树林里动物的异动,那些飘扬而至的气息,躁动不安的大地势必会再次燃烧。他思忖该如何利用这一切,而非让人被动地拖进清余岭的天灾里去。风翔云数了数箭壶里的箭,问道:“要是我不小心杀了你姐姐怎么办?”
影若眉无动于衷地道:“甄选里你无论杀了谁都理所当然。过了这十五天,如果你敢动她,就等着小河络为你收尸。”
澄听到影若眉这样唤他,无奈地叹气,走开几步不去听他们对话。
“没有血缘,也有亲情?”风翔云不明白。
“这是家族的荣誉,你说是亲情也没错。”
“看来,有个家族容身还不错。即使是个魅。”
影若眉被他的语气弄得忧伤起来。她忽然怔怔地想,为什么对他有问必答,甚至连家事也想说给他听?这是明月系的魅惑术么?还是这么多年来,终于找到一个她乐意倾诉的人?是因他同样是羽族?但她对纯狐麟阁便没有这般好感。又或者,是她的前生与他有某种萦系?
影若眉不由笑了,大敌当前居然胡思乱想,这与她从小遵允的原则不符。唯命是从,不动感情,绝不轻易泄露所思所想。这些规矩之前一日她仍在遵守,作为天罗六家中的一分子,她背负了绝不容失败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