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就仿佛凝固了。
不知何时飘起的雪花也似停止了。
何平俯仰之间似变得呆滞了,剑法也不如先前一样蜷缩自如了。
不变的是何平还站在那,好像是一动不动。
还是抽送于俯仰之间。
梁三魄也仍在竖起他的“神怨一指”。
好像一切都静止。
半空中却突然响起一声大喝:“斩!”
一道锐利无匹的剑气朝梁三魄的中指斩去!
可是空中明明没有人。
喝声从哪里来?
剑气从哪里来?
剑气已几乎斩向、斩掉梁三魄的右手中指,神怨一指!
只差一寸。
梁三魄轻喝:“破!”
然后在剑气即将斩到中指之际,梁三魄的右手中指突然一下萎缩掉,左手中指却暴长,像蛇一般饶成一个圈,然后从中伸出第一个指节,一动,一缕指气弹向立在原地的何平。
半空中突然喷出一口血,好像盛开在半空中的一朵大红花。
然后就看到脸色苍白的梁三魄,中指迅速的短了下去。
何平以“蚯蚓剑”撑地,嘴角尚有鲜血,白衣上也沾满了血迹,眼里透出强烈的恨意,道:“我败了。”
梁三魄缓缓道:“‘下三滥’的诡术果然厉害。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居然可以迫我使出‘替补一指’,尚且能避过大部分指劲,只怕再下去几年,何必有我也不是你对手了。”
何平喘着气说不上话来。
梁三魄接道:“这道指劲以你的功力,十八天就可消除。
没想到,我的‘替补一指’只能让你难受十八天……”梁三魄摇了摇头,颇有萧索之意。
说罢,携着梁舞飘然而去。
何平手仍拄着剑,看着面前的白雪,红血,只觉心头一时舒畅,一时堵塞;一会冷,一会热……脑中犹惊悸不已:“好厉害的梁三魄,好厉害的‘替补一指’--只是,他,为什么不杀我呢?
他为什么不杀我呢?
……
梁舞自与何敢一战后,足有一个月的时间,茶饭不思,觉睡不成。
无论看到什么食物,在她眼中都成了一条条蠕蠕而动的蛆虫,一只只贼眉贱眼的老鼠。
花香成了恶臭,鸟鸣成了爆炸。
即便手握刀柄时,也觉得那不是刀柄,而是一条随时会反噬的蛇。
究竟是什么把她的嗅觉、听觉、视觉、触觉一起侵蚀,错乱?
她不知道,可是她知道,如果不是那一撞的话,她受到的伤害将会远比目前的大得多,多得多!
何平之死(八)——雪人生
一一场雪一次回忆
林晚笑看着从昏暗的天空中飘下来的雪。
一片一片,一朵一朵。
林晚笑轻舒双臂,合拢双手,捧着雪花,轻呵一口气,温柔地足以灭绝一切。
她看着它,温柔地看着它。
仿佛那不是雪,也不是花。
而是一朵小小的寂寞,自天庭来一次尽情的失足。
林晚笑站在雪地里,梅树下,看着雪,想着往事。
林晚笑觉得自己真是与雪有缘,仿佛雪原是那天庭玉池里的琼瑶,而自己则是那看守的童子。
因为一次贪杯,被罚到人间来尝尽酸甜苦辣。
那琼浆玉液大概是想念身在凡间的自己才在每年冬天都来跟自己叙叙旧吧!
这一定是真的,否则,为何手里的雪花越来越多,而又没有融化呢?
林晚笑看着手里越来越多的雪花,觉得自己是真的跟雪结了一世的缘。
自己出生时明明早已过了十个月,偏偏呆在娘胎里不肯出来。
仿佛跟冬跟雪有一场不见不散的约会,非得等大雪一降,才来到这个世上。
生下来时已经有十一个月了。
而自己林晚笑这个名字也是由此而来吧。
那时的童年真是无忧无虑,容不下一点忧伤。
春夏秋冬,没有一天不快活。
而留在记忆深处的也偏偏还是冬,还是雪,还是冬天的雪,还是有雪的冬季。
那时,总感觉水特别清,天特别蓝,山花也似乎开得特别烂漫,甚至于冬雪给她的感觉也是温暖。
她觉得,有雪的地方就有花香,花开之处就是鲜雪绽放的地方。
有时,她觉得雪就是自己,自己就是雪。
那时,雪就是快乐,雪留给自己的记忆就是快乐。
可是,那时的雪已经化了。
雪都凝成了冰,寒冰。
即便化了,那也是水。
不再是雪。
而后,又是雪,还是雪。
尽管还是雪。
一切都变了。
从那个大雪纷飞的晚上。
仿佛一切都变了。
她不知为何平日那些和蔼的池伯伯、游叔叔、回叔叔、葛叔叔怎么会突然变成凶神恶煞。
她看着这一群“人”如狼似虎地杀进自己和爹娘兄长赏梅看雪的“梅雪园”。
然后爹娘哥哥们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奋起抵抗。
她清晰地记得,那时,爹脸上,眼中浮现的愤恨与绝望和那些“人”得意的笑容。
她甚至还记得自己养的一条叫“小五”的狗吓得抖抖索索,钻到桌子底下,却仍被那些“人”揪出,一刀辟成两半。
她也记得,天上的雪一下到地上就成了红的。
而后来,连雪都不下了。
别处的雪仍旧如鹅毛一般,惟独这“梅雪园”之上,雪一下到半空就没有了,仿佛消失了一般。
是满园的杀气令雪到半空中就裹足不前,还是这天使也不忍见这人间的惨剧,而跑回天庭去了呢?
她把一切都记得很清晰,她几乎夜夜都梦到这些场景。
越梦记忆就越清晰。
可是,在她的记忆中惟独没有声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是完全寂静的。
尽管她也还清晰地记得爹曾张开口,似乎是责问他们,那些人也曾仰头向天,嘴大张,似乎是哈哈大笑。
可是她仍旧记不得有声音。
她只是感到一种完全的不解,彻底的恐惧。
她真的听不到任何声音。
而且,她还不觉得疼,连腿上中了一种叫做“雪里红”的淬毒暗器她都不觉得疼--从那以后,毒也始终没有完全解,所以她不能饮酒,不能练武,两颊上也始终洋溢着一种火一样的红。
她除了视觉,好像一切感觉都没有了。
当然,她还有记忆。
她还记得自己和三哥林远笑在爹娘和大哥二哥的拼死保护下,终于逃出了“梅雪园”。
可是逃出来又怎样呢?
三哥留在洛阳,矢志要光复“不愁门”。
而自己,不得不流连失所,寄人篱下,尝尽冷暖人情,世间百态。
那一晚之后,雪就不再是快乐了,雪成了杀戮,成了仇恨。
可是她仍深爱着雪,期盼着有雪的冬季。
而今雪还在下。
林晚笑看着手上的雪开始融化,心里一阵疼:难道你们也不要我了吗?
林晚笑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而后,还是雪。
尽管还是雪。
那真是一场无情的雪。
对她而言,那真是一个耻辱,一场永远不愿回忆的梦。
那一次,雪都是燃烧的。
可是没有光明。
她只有自己去寻求光明,用自己的智慧,决心。
她报了仇,她亲手杀了那个侮辱她的人。
她寻求到了自己的光明。
世上根本没有光明,光明都是自己寻找,自己创造的。
这就是她的光明。
而后,还是一场雪。
那是一场无耻的雪。
一个最卑鄙的人,用一种最无耻的手段,杀了一个最不该杀的人。
她既然见到了,就要替他报仇。
她要帮正义找个公道,尽管她是一个女子。
不止是因为他于她有恩,更是因为他是正义,他代表了正义。
正义是不能败给邪恶的,光明也可以替别人寻找。
二一个人一种正邪
许是因为她自小就尝尽世态炎凉,吃过许多的苦,而她偏又是个善良的女子。
她希望好人能够长寿,坏人也遭到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