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说谈不拢了?”梁三魄其实本来就知道这件事谈成的可能性很小,却还是谈一下,也是怕“师出无名”吧,今见何敢拒绝,反而正中下怀,要一举灭掉梁家的世仇“下三滥”何家。
梁三魄正要下令,忽听何敢道:“梁掌门何必如此性急呢?不妨稍等一会,看一出烟花再说。”
众人不知何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梁三魄自知今夜占据绝对优势,等一会也无妨,不如看一下这小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何敢手一抬,一小珠子模样的东西被弹到高空,忽然一声巨响,空中绽放出一朵硕大无朋的烟火来,虽说是五颜六色,可是猛地看来,则全是黄色的一团,像向日葵一样。
一时之间,众人都屏住呼吸,出神地看起这美艳绝伦绚丽至极的黄色烟火来。
不知过了多久,黄花渐渐消失。
众人失望之际,不多久远处又传来一声巨响,然后在西南方出现了一朵大大的红色烟火,就好像玫瑰一样。
众人沉迷于这平日难得一见的烟火,尤其是林晚笑、何肥、梁舞几个更是痴迷于其中。
何敢一见,放下心来,静静地等待。
梁三魄在见到何敢放出烟火时,脸色即是一变,待见到西南方出现的烟火后,脸色剧变。
他也在等待,不过他等待的是他不愿意发生的事。
他的等待很无奈,却还是要等待。
过不多时,西南方又是一声巨响,接着在天空中出现一朵绿花,像一片绿色的荷叶。
何敢彻底松了一口气,梁三魄则连脸色都变成了苍白。
何敢好整以暇,轻吟:“红花停,绿花行,黄花请你等一等。如何?梁掌门?”
梁三魄努力压抑着怒气,只道:“每个人都以为看高你,最后才知道,还是看低你了。‘下三滥’有你,又可以跟‘太平门’斗下去了。”
“这个到不敢当,不过‘下三滥’是永远不会亡的。”
梁三魄道:“今日算是我输了给你,不过算来你还欠我一点情分,我希望我们‘太平门’的人能全都安全出去,不遭受任何阻拦,他日也好再相见。
其实我们现在就是想走,你们也拦不住我们。”
“好,我保证你们梁家的人可以安全走出何家,不受阻拦。”何敢答应。
梁三魄忽然奸奸一笑:“纵然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有些事你还是意想不到的。
这次,算起来还是我赢了。”
梁三魄道:“起来吧!”
然后众人就见被何平控制住的‘奇王’梁八公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嘲弄地看着何敢等人。
梁三魄哈哈一笑:“这个,你们想不到吧,何平更想不到。四年前,‘奇王’败给何平,何平却故意留下他性命,等杀害战僧之后才来到崖底,却不料我早他一步来到崖底,看出何平的用意,将八公救活,嘱他见机行事。
何平自以为梁八公是他的一步‘暗棋’,却不料那才是老夫埋在‘下三滥’的一步‘暗棋’。
何平若是杀害战僧之后就来到崖底,那就在我之前,我的‘暗棋’便布不成了,可何平疑心太重,非得再回山上一趟,那就正好给了我充足的时间。”
这的确出乎所有人意料,包括何敢。
何敢道:“所以,梁八公就被何平带到‘下三滥’,伺机打探何家秘密?”
“哈哈,不错。何平把梁八公带到何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从他身上找出破我神功的方法,本来这的确是一招好棋,可是既然我比他先走一步,那就处处占先,永不落于人后。
那日何平之所以向我挑战,就是因为他自以为已经找到破解我神功的方法,他是要试一下究竟能不能杀了我,当然,那时即便他能杀我,也不会的,因为他还要我先跟他联手对付何必有我。谁知他一见我,就知道他还不是我的对手,于是就不把真实武功显示出来,而且故意丢掉‘至尊刀’。他丢刀就跟你一样,也是釜底抽薪之计,为除去何必有我作好准备。”
“这么说,何平死得一点都不怨。”何敢道。
“不错。何平是个人才,可惜还是死于你手。
你更是个人才,可惜……”
梁三魄看着何敢,用老狐狸般的眼神。
何敢心下忐忑,暗中思考对策,道:“‘奇王’这些年一直在何家,想来是得到不少消息了,那为何梁家这些年来都没有动静呢?”
“哈哈,要查何家的机密,自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成,而且何家守备森严,消息不容易传出去,一旦被人发现,那就前功尽弃了。”
“所以,今天对你们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
“对,何门主不会出尔反尔吧?!”梁三魄笑道。
何敢暗起杀机:今夜无论如何不能让‘奇王’走出何家的大门。
何敢朝着奇王走去,口中笑道:“哈哈,何门主?我不是门主,也不姓何,我叫林……”正要出其不意杀了‘奇王’梁八公。
忽听一声“不可”,一直被点了穴道的何勇忽然挣开穴道,满面赤红,冲向梁八公,一把抱住。
梁八公要躲,躲不开;梁三魄要救援,来不及。
何敢只来得及叫了一声“不可”,也赶不及阻止。
何勇抱住梁八公,用力一挤,梁八公骨骼尽碎,眼见是活不成了。
梁三魄道:“好一个‘下三滥’!”不再多说,转身就走。
何敢轻咳一声,梁三魄一怔,愤愤地将“至尊刀”掷在地上,领着梁家高手急急赶回总舵救援。
何敢喊住梁舞,将送别刀递给梁舞:“这把刀叫‘蝴蝶’。”
梁舞一笑,接过刀来,翩然而去。
四寂寞死
等‘太平门’众人走得一个不剩,何敢急忙来到何勇身边。
何勇因为身上穴道未解,强行冲开穴道,用了“自残术”,结果本来只是“先伤己,后杀人”的,现在成了“先杀己,后杀人”。
何肥跪在地上,把何勇揽到怀里,眼中泪珠如断线珠子般滴到何勇脸上。
何勇道:“阿肥,对不起,我,我是真心真意喜欢你的。”何勇每说上几个字,就要吐出一口血。
何肥含泪道:“阿勇,我知道,我都知道,其实,我也喜欢你呀。”
何肥见何勇不信,忙道:“真的,阿敢喜欢的是林姐姐,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我知道,最关心我的就是你了。”
何勇眼中先是出现狂喜之色,然后就黯淡了下去,道:“可惜,可惜如今我就要死了。”
何勇忽向何敢道:“阿敢,我也对不起你,我不该背叛你,我一直都不知道你是战僧爸爸的儿子呀!”
何敢虎目含泪:“我不该瞒你的,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阿勇,我听爹说起过你。”
何勇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又道:“我,我对不起他,我辜负了他的期望……”
何勇觉得冷得厉害,打了个哆嗦。
何敢忙脱下狗皮大衣盖到何勇身上。
何勇眼中闪出痛苦之色。
何勇忽急急道:“阿敢,‘下三滥’就靠你了,你一定要振兴‘下三滥’呀,这也是爸爸的遗愿。”
何敢道:“勇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的,我一定要把‘下三滥’建成江湖上第一流的世家!”
何勇脸色越来越苍白,声音越来越低:“我相信你,一定会的。”
何勇费力地转向众人:“你们,你们一定要帮助阿敢……”
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是。”
林晚笑和何太太声音也很大。
何勇缓缓地,安详地闭上了双眼,口中喃喃道:“‘下三滥’的人--纵--或--不--肖,也都是向着--何家的。
爸爸,你一走,我的雄心大志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真是寂寞呀。”
何太太本想乱中取胜,可是眼见何敢无论在武功才智上还是胆识计谋上都胜自己远甚,而且又有众人辅佐,自知一点胜算也没有,当下更无半点斗志,雄心尽失。而何太太毕竟一生都在“下三滥”,对何家感情很深,仍愿意为“下三滥”尽一分力,其实振兴“下三滥”也是她年轻时的梦想志向。而何太太素知何敢胸怀大志,有容人的肚量,于是铁了心要跟何敢一起振兴“下三滥”。
史诺呢?他本来一直对战僧心怀怨恨,但时日一长,又常跟何人可、何嫁在一起,暴戾之心几乎尽去,又得何人可传授武功,更胜往昔,而他对何敢人格亦深信,故也同何太太一样,尽心辅助何敢振兴何家。何敢担任“门主”之后,因材施用,仍令史诺掌管六派。
何人可、何嫁更是一心一意,毫无私心,辅佐何敢。
何肥因为当日制住何勇穴道,间接导致何勇的死亡,而终日郁郁不乐。众人没有办法来开解,只能等时间来冲淡它了。
何敢呢,十六岁就当上“下三滥”的“门主”,开前人之先河,难得他还胜而不骄,全心致力于“下三滥”的发展。
“下三滥”在何敢的领导,众人的支持下,不但与蔡京划清了界限,而且除去不少败类,欣欣向荣,一派蓬勃朝气,成为“第一流”似乎也指日可待。
到了这里,似乎该结束了。
虽然其中难免有血腥,但终归是正义战胜了邪恶。
除了何勇之死,似乎一切都很圆满了。
如果忘掉这个人的话……
何平之死(十一)——而后,蛇足
林晚笑从那以后,就逐渐消沉起来,甚至于逐渐消瘦。
众人只以为她那夜为何必有我的诡异所惊,也不以为意,以为可以逐渐恢复。
何敢虽着急,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不住加以安慰而已。
一个月后,林晚笑突然自“敢笑楼”消失。
看情形,不像是为人所掳,更像是自愿“消失”的。
何敢不解,两年来不断派人到洛阳等地明察暗访,却一直没有消息。
何敢一直都没有放弃。
何敢虽然从来没有放弃寻找。
可是一直都没有她的消息。
“下三滥”在他的带领下蒸蒸日上,他这个心病却始终没有消失,心里始终郁郁不解,却苦于没有一个人来倾诉,也因此,更加怀念起自己的大姐——也就是自己的母亲唐仇来。
于是,两年后的一个冬天,纷纷大雪中,何敢一个人来到了自己长大的地方——“我是山”上的“我是庙”。
何敢愈近“我是山”,心里就愈是期待,也愈怕失望。
尽管如此,他仍旧来到了“我是山”上的“我是庙”。
庙前不见一册史书,何敢知道自己见到母亲的希望已经没有,不禁颇感失望。
却还是带着一丝奢望轻轻敲了敲门——也许,也许,也许可能在呢?
等了片刻,不见门开,转过身来,正要走开,忽听庙门“吱呀”一声。
何敢只觉一颗心似要从嗓子里跳出来,身子却未转过来。
何敢强抑住内心的激动,他不想一见到母亲就流泪。
母亲在身后,也没有说话。
何敢觉得自己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来,才猛地转过身来,一把抱起自己的母亲,正要笑着说上一句话,眼泪却依旧迷离了双眼,话语也哽咽了喉咙:“妈……”
何敢感到有点异样,因为“大姐”不但没有像以前一样反抱住自己,反而似要努力推开他。
何敢诧异间努力睁大双眼,看清这人,眼泪非但没有收回,反而更加宣泄。
此时在他心目中,更是惊喜之中遇到惊喜!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苦寻两年,当日突然失踪的林晚笑!
两人对视了半晌。
林晚笑打破了沉默,平静道:“你,来了,也,长高了。”
何敢仍是定定地望着林晚笑,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又似乎怕林晚笑再次不辞而别。
林晚笑微微一笑,道:“阿敢,你是来找‘大姐’的吧?”说着要把何敢领到庙里。
何敢握住林晚笑的皓腕:“你,为什么不辞而别?我,找的你好苦。”
林晚笑也不挣扎。
当下二人坐到庙前的台阶上,谈起往事。
一开始,两人都沉默着,看着雪花从天上落下,不说话。
何敢侧头望向林晚笑,见她脸上病态的红晕已经消失,知道母亲已用“大快人参花“治好了林晚笑的病,心里自是高兴。
何敢握住林晚笑双手,只觉天下幸福都握在自己手中,柔声道:“晚笑,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找你。”
林晚笑嗔道:“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