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白风麟气得脸色煞白:“又是和皇太子一起?”

“是。”心腹侍从不敢抬头,低声道,“大人莫急,帝都那边的缇骑已经出动了,沿着湖底御道一路搜索过来,明日便会抵达叶城。”

“怎么搞的,又来这一出!”白风麟刷地站了起来,气得摔了手边的茶盏,“上次这两个家伙跑出帝都偷偷到叶城玩,就搅得全城上下天翻地覆——费了多大工夫才抓回去,现在没过两天又跑出来?还有完没完了!”

“……”福全不敢说话,噤若寒蝉。

“雪莺这丫头,以前文文静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并不是这么乱来的人啊……一定是被时雨那小子带坏了!”白风麟咬着牙,“还没大婚就带着雪莺三番两次地出宫,当是好玩的吗?皇室的脸都要被丟光了!真不愧是青妃的儿子。”

“总督大人……”福全变了脸色。

白风麟知道自己失言,便立刻停住了嘴,沉默了片刻,道:“立刻派人守住叶城各处入口,特别是伽蓝帝都方向的湖底御道,严密盘查过往行人,一旦发现雪莺和皇太子,立刻一边跟住,一边秘密报告给我!”

“是!”福全领命。

“我立刻修书一封,快马加急送去给父王!”白风麟用折扇敲打着栏杆,咬牙,“无法无天了!得让父王把雪莺这丫头领回白王府里去才行——直到明年册妃大典之前,都不要再放她去帝都了!”

“是。”福全战战兢兢地点头。

白风麟匆匆写完了信。他一向为人精明干练,老于世故,虽心中烦躁愤怒,落笔却是谦卑温文,没有丝毫火气——是,无论雪莺再怎样胡闹,她也是白王嫡出的女儿、将来的太子妃,他身为庶子,又怎可得罪?

他压着火气写完信,从头仔细看了一遍,又在末尾添了一笔,将自己想和赤之一族联姻的意图略说了一下,便将信封好,交给了心腹侍从。然而越想越是气闷烦乱,拂袖而起,吩咐:“备轿!出去散心!”

福全跟了他多年,知道总督大人心情一不好便要去老地方消遣,立刻道:“小的立刻通知星海云庭那边,让华洛夫人准备清净的雅座等着大人!”

“让她亲自去挑几个懂事的来!”白风麟有些烦躁地道,“上次那些雏儿,扎手扎脚的,真是生生败了兴致。”

“是!”福全答应着,迟疑了一下,道,“不过,大人……明天就是两市的春季第一场拍卖了,您不是还要去主持大局么?”

“知道,”白风麟抬起手指捏了捏眉心,“和华洛夫人说,我今晚不留宿了。上次拍卖被复国军搅了局,这回可不能再出岔子。”

“是。”福全点了点头,想起了什么,又小心翼翼地开口,“星海云庭那边在预展的时候看上了几个新来的小鲛人,都是绝色——华洛夫人明天想去买回来,又怕看中的人太多,被哄抬了价格……”

“知道了知道了……那女人,真是精明得很。”白风麟不耐烦地挥手,“她看上了哪几个,写下名字来给我——我明天让商会的人把那几个奴隶先行扣下,不上台公开拍卖就是了!”

“是。”

当叶城总督在前厅和来客应酬揖让、斡旋结交时,血腥味弥漫了总督府深处那个神秘的院子。伴随着铁镣拖地的刺耳响声,一个接着一个,一行血肉模糊的鲛人被拘了进来,放在了那个神秘深院的地上。

“前日在港口上一共抓了五个复国军,按照总督的吩咐,都给您送过来了。”狱卒不敢和帘子后的人多说一句话,“属下告退。”

庭院静悄悄的,再无一个人。那些重伤的鲛人已经失去了知觉,无声无息地躺着,只有血不停渗出,染红了地面。

片刻,帘子无风自动,向上卷起。

帘后的人出现在了庭院里,看着地上那些奄奄一息的复国军战士,眼里掠过一丝冷意,抬起手指,微微一点。只听“刷”的一声,仿佛被看不到的手托起,地上一个昏迷的鲛人忽然凌空而起,平移到了他的面前。

时影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个鲛人全身骨骼尽碎,已经接近死亡,除非再替他提回生之气息,否则丝毫问不出什么来——而替这样一个鲛人耗费大力气回魂,自然是不值得的事情。

他手指一挥,便将那人扔回了外面庭院,随即又取了一人过来。

那个鲛人情况略好一点,还在微微地呼吸,脸色苍白如纸,舌头被咬断了,一只手也齐肩而断,似乎全身的血都已经流尽。时影抬起右手,五指虚拢,掌心忽然出现了一个淡紫色的符咒,刷地扣住那个鲛人的头顶,低声道:“醒来!”

奇迹般地,那个垂死的复国军战士真的在他手里苏醒过来。

“叫什么名字?”时影淡淡开口,直接读取他的内心。

“清……清川。”紫色的光透入颅脑,那个鲛人虚弱地动了动,眼神是散乱的,似乎有一种魔力控制了他的思维——在残酷的拷问里都不曾开口的战士,虽然已经咬断了舌头,竟然在九嶷山大神官的手里有问必答。

时影面无表情,继续问:“你在复国军里的职位?”

“……”这一刻,那个鲛人停顿了一下,直到时影五指微微收拢,才战栗了一下给出了回答,“镜湖大营,第……第三队,副队长……”

只是个副队长?时影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你们的首领是谁?”

“是……是止大人。”那个鲛人战士在他的手里微微挣扎,最终还是说出了他想知道的答案,“执掌镜湖大营……的左权使。止渊大人。”

止渊?就是那个复国军领袖的名字?

时影微微点头:“他之前去过西荒吗?”

“是……是的。”那个鲛人战士点头,“止渊大人……他……曾经在西荒居住过……”

时影一震,眼神里掠过一丝光亮:“他最近去过苏萨哈鲁吗?”

“去……去过。”那个鲛人战士微弱地喃喃,“刚刚……刚刚去过……”

看来就是这个人了?大神官不作声地吸了一口气,手指微微聚拢:“那此刻,他在叶城吗?”

“他……”那个鲛人战士被他操控着,有问必答,“在叶城。”

时影心里猛然一震,眼神都亮了亮,继续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他在叶城哪里?”

“在……”那个鲛人战士张开口,想说什么,然而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眼神忽地变了,恍惚的脸色瞬间苍白,如同骤然从噩梦里惊醒一样,大喊了一声,竟然将头猛地一昂,挣脱了时影控制着他的那只右手!

只听一声细微的响,如同风从窗户缝隙穿入,有微弱的白光一闪而过。那个战士忽然发出了一声惨呼,重重坠落地面,再也不动——鲜血从他的心口如同喷泉一样冒出来,夺去了他的生命。

“谁?”时影瞬间变了脸色,看过去。

庭院里的垂丝海棠下,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有着和鲛人战士同样的水蓝色长发和湛碧色眸子,身形修长,面容柔美,长眉凤目,一瞬间竟令身后的花树都相形失色,手里握着一把奇异的剑,剑光吞吐,眼神冷而亮,却是钢铁一般。

刚才,正是这个鲛人,居然在紧要关头猝不及防地出手,在他眼皮底下杀掉了落入敌手的同伴!

“光剑?!”那一刻,时影低低脱口惊呼,脸上掠过了震惊的表情——这种以剑气取人性命的光剑,居然会出现在一个鲛人手上?!

他脱口:“你是剑圣门下?”

“呵……”那个鲛人没有回答。他手里的光剑下指地面,地上横躺着的所有鲛人战士,每个人都被一剑割断了喉咙,干脆利落,毫无痛苦。

时影不由得微微动容:这个人独身闯入总督府,甘冒大险,竟是为了杀同伴灭口?鲛人一族性格温柔顺从,倒是很少见到如此决断辣手的人物。

“不,你不可能是剑圣一门。你用的不是光剑。”时影微微皱眉,端详着对方——千百年来,作为云荒武道的最高殿堂,剑圣门下弟子大部分是空桑子民,偶尔也有中州人,却绝无鲛人。当今飞华和流梦两位,也刚刚继承剑圣的称号,都还没有正式开始收弟子,再无可能会收这个鲛人入室。

他不禁冷冷道:“你是从哪里偷学来的剑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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