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势在必得!

每个人都这样想着。这一战,已准备了多时,特别是战前动员时,说起只消这一战成功,基本上大局己定,剩下来只是剿灭北方的残余部队了,所以南军的士气可说气冲霄汉,一往无前。只是这时的南军任何人都不曾想到,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命运。

当火起时,郑司楚和宣鸣雷亦看到了。他们离开东平城还不是太远,望过去仍能看得到一线火光。他们当然知道余成功和年景顺的这计划,一见火起,宣鸣雷叹道:“师尊真是吃苦不记苦,重蹈覆辙了。”

郑司楚听他口气竟是颇为惋惜,似乎为邓沧澜一叹,心里却也有点失望。邓帅看来真是老了,老得暮气沉沉。当他还在毕炜麾下时,就感觉得到毕炜一天比一天更甚的暮气,没想到号称水军第一名将的邓沧澜亦难逃此弊。他喃喃道:“美人迟暮将军老,最是红尘两不堪。”

宣鸣雷诧道:“司楚,这是谁的句子?”

郑司楚道:“闵维丘的《宝剑歌》啊。‘华发稀疏未可簪,匣中宝剑付沉酣。美人迟暮将军老,最是红尘两不堪。’”

宣鸣雷咂摸了一下,叹道:“也真是如此。唉,师尊也是被岁月所催,怪不得闵维丘当时进他的词也说‘叹息都成笑谈,只付衰翁。’”

如果邓沧澜早就退役,那他百战百胜的声名也就不会有损,千秋万世,他都会是一个传奇吧。可是现在他一败再败,前半生浴血疆场得来的名望都要丧尽,宣鸣雷只怕心中比他师尊更为痛苦。郑司楚不好多说什么,总不能说希望邓沧澜能反败为胜,他只是看着远处的火光。在这儿,听不到厮杀声,但东平东阳两城的江面上,喊声肯定已响彻云雷。他看了看,忽道:“快快把我的望远镜拿过来!”

边上一个护兵拿过一个望远镜。这望远镜是用特别司专门用水晶片磨的,清晰度比一般望远镜高得多。郑司楚拿起来看了看,忽然皱起了眉。宣鸣雷道:“郑兄,让我也看看吧。”

郑司楚道:“宣兄,你快看看,这火光似乎有点不同寻常。”

宣鸣雷一时不明白他说的不同寻常是什么意思,拿过来一看,失声道:“咦!并没有烧到北军阵中!”

从东平城里,是看不出火光和东阳城的距离的,但郑司楚和宣鸣雷是在江面上,而且大江有点弯度,他们现在的位置其实是靠近北边,从这儿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一线火光只在东平城外围燃成一线,并没能连片燃起。宣鸣雷道:“邓帅难道这次做好了防火措施么?”

郑司楚本来还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听宣鸣雷也这么说,知道自己没有看错。宣鸣雷将望远镜还给他,却见他心不在焉地接过来,手却在发颤,问道:“郑兄,有什么不对?”

郑司楚的嘴唇翕动了两下,低声道:“只怕,余帅是中计了!”

余成功这条计策,好是好,但郑司楚当时就觉得他有点一厢情愿,对最坏的情形没有料足。他本来担心裘一鸣得到的其实是一份假的布防图,但布防图却是真的,北军确实是主攻天水,所以后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可是从如今情形看来,诈降计并没能得手,只怕五羊水军己陷入苦战。

宣鸣雷听他这般说,便道:“恐怕是。邓帅吃过一次火攻的苦头,这一次哪会如此轻易就上当了。”

诈降计的火攻是第一波攻击,如果不能得手,后续攻击将会艰难许多,但也并不能改变大局,毕竟南军实力要远强于北军。可是郑司楚仍是极其不安,小声道:“宣兄,你对邓帅了解很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邓帅持重,不喜行险。不过,兵法无常理,如果有必要,他也会行险。”

确实。邓沧澜并不爱行险,可是这一次他将自己的弱点袒露在外,定然是行险出奇计了。郑司楚皱起了眉,喃喃道:“我只怕,余帅不是他的对手。”

先前觉得邓沧澜可能要一败涂地时,宣鸣雷心中几乎站到了北军一方,此时却有点不以为然,说道:“岂有此理。以倍于北军的实力,怎么可能会不是对手?无非损失会更大一些罢了。”

“邓帅敢于行此险计,他一定有他的底气,这一点我们都不曾考虑到。”郑司楚说着,又道:“宣兄,让诸军放缓速度,我们先在这儿看看再说。”

他们是跟随那支北军水军而行,本不须在江上与之决战,所以本来就不能靠得太近,现在速度也不是很快。听郑司楚这般说,宣鸣雷想了想道:“也好,只是不能耽搁太久了。”

传令下去诸军暂停前进,宣鸣雷又问道:“郑兄,就算我们在这儿观战,也是无济于事啊。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郑司楚仍在拿着望远镜看着,却不回答,只是把望远镜拿过来道:“你看看,谈兄和崔兄已经冲上去了,可是战况有点奇怪。”

宣鸣雷道:“老谈和老崔可不是易与之辈,他们惯打硬仗,你担心什么。”话虽这么说,他仍是接过望远镜看了看。才看了片刻,他就“咦”了一声,低声道:“老谈和老崔是啃上硬骨头了!”

从望远镜中看出,大江上靠南边樯橹如云,大小战舰已压在了东阳城的南门外,但东阳城的北军水军却岿然不动,并未出来迎敌。可是奇怪的是,那些南军战舰虽然声势极大,阵形丝毫不乱,前进得却极为缓慢,一直在江中停顿不前。郑司楚道:“难道邓帅在江心打下木桩,阻住战船么?”

在江心打木桩阻住敌舰,那是防守的要诀,余成功也想到过这一点,先前诈降舟队的另一个任务就是开路,谈晚同和崔王祥也肯定会以水鬼开道,将水底木桩锯倒。可是从望远镜中看去,南军舰队现在根本无法靠近北岸,不要说是登陆舰靠港了。宣鸣雷亦觉有点奇怪,说道:“大概是。可是老谈和老崔难道不防邓帅这一手?”

不可能。郑司楚想着。他对水战不及宣鸣雷他们谙熟,但兵法水陆相通,本质上并无不同。他道:“让我再看看。”

宣鸣雷却不把望远镜拿过来,嘴里道:“等等!”

郑司楚不知他看到了什么,急道:“你发现了什么?”

“从东阳城的南门外,有火光从水面上射出。”

郑司楚呆了呆,诧道:“火光?水面上?”

宣鸣雷把望远镜交给他道:“你看。”

郑司楚接过望远镜。离得甚远,肉眼根本看不清,但从望远镜里看去,果然看见东阳城一方不时有一道道火光掠过,仿佛在江面上飞出的金线。他失声道:“是一种新的火器!”

宣鸣雷听郑司楚也这般说,只觉心头一阵突如其来的阴寒,说道:“你也看到了?怪不得老谈和老崔冲不过去!”

原来北军也有了新武器!郑司楚现在才明白过来邓沧澜为什么会有如此底气了。这种能够在江面上发射的火器显然是专门针对战舰的,因为紧贴江面而来,几乎无法闪避,谈晚同和崔王祥虽是水战能手,一时间却也无能为九只能尽量躲闪,所以冲锋受阻,而北军也一直采取坚守之势。郑司楚皱了皱眉道:“看来我军虽众,这一战是要无功而返了。”

宣鸣雷低声道:“恐怕,余帅是不能容忍这个结果的。”

北军有了这种防守力极强的新武器,战舰攻击效果不会太大了。何况战舰上有如意机,比以往借助风力或手划都要灵便许多,登陆舰却没有这么灵活,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弃进攻。可余成功为了此计,谋划了这么多时候,哪肯如此轻易退却的,郑司楚亦知宣鸣雷说的有理,他喃喃道:“我担心的,还不是这个。”

“什么?”

郑司楚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低声道:“我担心,什么北军主攻天水,纯是虚晃一枪,他们的主力仍在东阳城里。”

“什么!”

宣鸣雷大吃一惊。余成功的这个计划,就建立在北军主攻天水,东阳城兵力空虚的基础上。如果郑司楚得回来的布防图其实是个诱敌之计,故意引诱五羊军来犯,那么这一战便是凶多吉少,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宣鸣雷心中实是比郑司楚更为着急。他现在也是五羊城七天将之一,和谈晚同、崔王祥更是并称水天三杰,交情深厚,心知这二人一往无前,即使攻势受挫,仍会不屈不挠。可照这情形,很有可能五羊水军会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创,而攻不攻得下东阳城仍是个未知数。万一真是诱敌之计,那不仅水军全军覆灭,连陆军都要损失大半,五羊军就此彻底崩溃,再造共和还怎么继续得下去?纪岑战死时他刚入水军未久,尚没有太多的伤心,但当时崔王祥曾在船上痛哭流涕。现在他与谈、崔两人正如当时纪岑当年与他二人的交情,若这两人战死,宣鸣雷只怕也会痛哭一场。他握着拳头,心中只是拿不得主意,忽地一抬头,见郑司楚也放下了望远镜,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他小声道:“郑兄,干不干?”

这话有点没头没脑,但郑司楚却似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小声道:“符敦城应该不会有大碍。”

宣鸣雷问的,便是要不要违抗军令,回去攻击东阳城。现在他们离开东阳城不过一里左右,如果回程,完全来得及加入战团。可是军令如山,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赴援天水,只是那支北军水军若是回防才实行阻击,根本没说过要放弃天水之行,回去助攻的。万一谈晚同和崔王祥只不过遇到了一些麻烦,最终还是得胜,他们助攻就只不过是多此一举了,而符敦一旦有失,两人如此违抗军令,战后脑袋只怕都要搬家。当然,郑司楚是郑昭之子,宣鸣雷是申士图之婿,余成功也不会真个要他们脑袋搬家,不过他们将来在军中肯定再没有什么前程可言,因此宣鸣雷仍有点拿不定主意。郑司楚说符敦城不会有大碍,说的就是他们就算赴援符敦,对战况不会有什么大影响,还是回程为上。宣鸣雷又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觉得,老谈和老崔会不妙?”

“不仅是不妙而已。”郑司楚又拿起望远镜看了看,低声道:“也许,东平城都要丢了。”

宣鸣雷吓了一跳:“邓帅的胃口这么大?”

“北军水军至今仍未出动,可见邓帅所谋甚大,远远不是守住东阳而已。”

宣鸣雷更觉身上寒意森森。他深通兵法,郑司楚只是简单两句话,他也明白其中深意。邓沧澜至今仍未出动水军接战,显然他对这种防守的新武器信心极足,要借此磨尽南军锐气。现在南军士气正盛,但久攻不下,士气肯定会渐渐低落,等到那时,北军水军就大举击动,那时不但五羊水军可能会全军覆没,若被他攻到后面的登陆舰,那五羊军就要遭到灭顶之灾了。宣鸣雷已明白其中利害,将左拳往右掌一击,喝道:“好,干了!”

郑司楚道:“等等。若仅仅如此突袭,也不过稍解其危。”

宣鸣雷道:“你还想什么?”

郑司楚的眼睛出奇的明亮,他低声道:“出奇制胜!”

和郑司楚与宣鸣雷猜的完全一致,谈晚同与崔王祥两人此时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五羊水军本来就极其精锐,如今重要战舰都装上了如意机,威力更增,本觉只消北军战舰一出来,便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可是等他们冲上去,却见江面上七零八落都是碎船板,江上星星点点尽是余火,那支诈降舟队根本没能冲入北军阵营就尽被击破。

不妙了!谈晚同冲在最前,见此情景,心中便是一沉。能如此快就将几十般小船击毁,已非常理可度,他到现在还想不通,却听了望哨上的士兵高叫道:“谈将军,看江面上!”

谈晚同低头往江面上看去,却见从前面北军水营中,忽地有数十道火线划破水面而来,速度极快。

这是什么?他怔了怔,但马上就回过神来,喝道:“快!转舵,闪避!”

他这座舰上装着两台如意机,几个水手正在拼命烧火,如意机效能已发挥到了十分。听得他的号令,舵手立刻转舵,却见一道火线几乎擦着他的船头掠过,滑向船后的黑暗之中。他刚松了口气,却听得边上一声响,那了望哨叫道:“谈将军,白鸥号被击破!”

白鸥号是一舰雪级战舰,速度也很快,此时正在谈晚座舰的边上。谈晚同扭头看去,见白鸥号上的水手正忙忙碌碌地奔作一团,船身却已侧向一边。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破损,但显然船头吃水线以下遭到了击破。

北军有这等武器!

谈晚同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却不知,这正是大统制命工部秘密研制出的火龙出水。这火龙出水是从水雷与雷霆弩组合改装而来,点燃后能在水面滑行二三百步。因为贴着水面掠过,因此极难躲避,上一回傅雁书受命实验的正是此物。只不过火龙出水的准头不是很好,傅雁书本想装到船上发射,可能是实验后发觉如此一来准头实在太差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船身本就在不住晃动,想在船上发射火龙出水,现在根本无法取准。不过将发射装置装在岸上,却可使敌舰根本无法靠近。

这是火龙出水第一次投入实战,南军谁也没见过它的真正威力,本来只以为北军有舷炮,南军现在也有了,足以匹敌,可是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还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好在五羊水军毕竟精锐,而且重要战舰都装上如意机,这第一波攻击有不少战舰都躲了过去,白鸥号虽遭击破,船身都是用极坚固的巨木制成,破口不是太大,船上水兵亦在紧急抢修,看来尚不会沉没。不过另外有两艘花级战舰就没这好运气了,两舰吃水线下都被击出一个大口子,连修都没办法修,船身已在沉没,船上水兵已在转移到别个船上去。

这第一波攻击,两舰沉,一舰伤。而这仅仅是谈晚同一队遭受的损失,他看向崔王祥那一边。两队齐头并进,本来要直插北军阵营,从中撕开一条口子,现在受到的损失只怕不比谈晚同一队轻多少。

敌方的这种武器还有多少?谈晚同心中实是说不出的忐忑。北军有了这种新武器,怪不得诈降舟队根本不能靠近,自己也不能寄希望于敌人的武器用尽。要退么?他只是想了想,便沉声道:“传令下去,各部加倍小心,抢修队在底舱待命!”

这种新武器虽然厉害,但单论威力,尚不能与火炮相比。从白鸥号的损伤来看,这种武器还不能使之一击必沉,如此看来,我军还有机会。谈晚同想着,他发下的这条命令也极是及时,抢修队在底舱待命,就算船身被击出破洞,抢修队也能够马上修理。毕竟,不论北军有多少新武器,这一战只要能让南军的陆军登陆,那北军就必败无疑了。这是双方实力的根本差距所决定,就算邓沧澜有鬼神莫测之机也改变不了。他有这新武器做后盾,那么东阳城目前相对空虚,定是不争的事实。

谈晚同在一瞬间就下了这个判断。

继续攻击!

邓沧澜在座舰上正用望远镜看着敌军。现在相距不是太远了,望远镜都能看到敌舰上的水兵。看上去,虽然第一波攻击让他们慌乱了一下,但这种慌乱马上就被压制下去,南军仍是士气高昂地破浪前进,看旗号,当先的船队上挂着谈字。

真是名不虚传的强兵!

邓沧澜暗暗叹了口气。五羊城七天将中,有三个隶属水军。当年这三将亦曾前来请教,他对其中为首的谈晚同印象极为深刻。谈晚同,相貌清俊,而且平时除读书外无他嗜好,这一点活脱脱就是自己少年时的翻版。那时他曾想过,自己身边有傅雁书和宣鸣雷,五羊城里又有这个谈晚同,此三人都可传自己的衣钵,将来的水军第一名将也定会在这三人中产生。现在攻上来的两队中,其中一队肯定是这个谈晚同,看起来他比当年又有进益。

可惜,名将之花,将要凋零于今夜!

虽然胜券在握,可是邓沧澜的心里却没有半分喜悦。这些年轻的将才,无一不是国家的瑰宝,可是阴差阳错,结果却成为了你死我活的死敌。他看着江面,江风更紧,在火龙出水的连番攻击下,五羊水军仍然未曾溃乱。虽然攻势受阻,可他们马上就已经整好队伍,从大船上放下了许多小船,围在大船前方,全队继续向前压了过来。

这一手,便是五羊水军昔年对付海贼的群狼食牛战法的反用。当时谈晚同用这群狼食牛之计,是用小快船钉到敌船之上,让敌船失去机动力,现在却是把这些小船当成屏障。当北军的火龙出水击出时,小船上的水手立刻弃船换到后方,这样用弃小船来保证大船的安全。如此一来虽然速度减缓,但北军的火龙出水已不能好整以暇地将南军战舰当目标了。

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少年勇将!

邓沧澜心里暗暗击节。这谈晚同不比傅雁书逊色,这么快就有了切实有效的应对措施。不过,他这个方法治标不治本,固然可以抵挡火龙出水的攻击,可是船头围了这许多小船,却也失去了机动力,现在北军蓄势待发的舰队就该出动了。

邓沧澜忽地站了起来,沉声喝道:“传令下去,全军攻击!”

共和二十四年一月子时,东阳城的北军水军向前来进攻的南军水军发动了反击。

对正在疲于应付北军火龙出水攻击的五羊水军来说,这一波直接攻击无疑是致命的。当谈晚同发现一直岿然不动北方水军终于出动时,心中亦是一沉。

要面对的这些北方水军实力实是远逊于南军,但南军却为了对付北军那种新武器而失去了机动力,现在几乎是处在一个任人宰割的境地。本来觉得北军已然中计,现在才知道中了计的却是自己。虽然一阵心悸,但谈晚同终非等闲,他只是想了想,便下令道:“向本部发令,请求出动飞艇队!”

飞艇和水军一同攻击,可以起到上下补充的奇效。但问题在于北军一样也有飞艇。地面对飞艇一直没有行之有效的对付方法,而飞艇与飞艇之间对攻,结果十有八九是同归于尽,一同掉落下来。飞艇如此宝贵,哪一方都不肯在战争中随便受到损失,因此两边都没有轻易动用。

只是谈晚同见势头不对,再不动用,只怕水军要万劫不复。

希望飞艇队能带来转机。

谈晚同心里这样想着。可是他也清楚地知道,北军一样拥有飞艇,只不过同样不想损失,所以一直在观望。如果南军的飞艇出动,北军飞艇肯定马上就会针锋相对地升高。而这样的结果,充其量只是两败俱伤,仍然改变不了战局。

难道就这样失败了?谈晚同心里已尽是忧虑。现在已不仅仅是进攻失败,如果自己未能顶住邓沧澜的攻势,北军水军就要攻到登陆舰跟前。登陆舰船速不快,就算现在下令全军撤退,也要好半天才能退回南岸。若是邓沧澜率水军突破了自己和崔王祥两人的防线,登陆舰就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了。那上面装载的,已是五羊军陆军主力,一旦登陆舰有失,可以说南军的末日就到了。战前想的都是如何进攻,如何突破北军的防线,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变成了敌攻我守之势,他只觉心口似有一块千钧巨石,沉重无比。

当看到水军前锋传来的出动飞艇队的请求,余成功便皱了皱眉。

飞艇队固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现在只是一种对北军的威慑,他并不想真个动用飞艇队。双方飞艇对抗,结果一准是两败俱伤,实是无益也无谓,南北两方都知道这个结果,所以邓沧澜也一直不动用飞艇,可是谈晚同仍是发来了这样的请求。

前方遇到了难关了?他想着。边上的亲兵见他一直不下令,问道:“余帅,要不要向飞艇队下令?”

“年中军呢?他有没有发出请求?”

“还没有。”亲兵犹豫了一下,“年中军尚未过江心。”

还没过江心!

余成功险些叫了出来。看样子,谈晚同确实是啃到了硬骨头,现在也只能动用飞艇队了。余成功不再犹豫,将手一挥:“向飞艇队发令,出击!”

当五羊城飞艇队升空的几乎同一时刻,东阳城里也升起了飞艇。现在这样的天气,出动飞艇相当不利,可是他们也仍然让飞艇升了起来。在望远镜里看到北军的飞艇同样向江面缓缓而来,余成功便微微叹了口气。

邓沧澜不想飞艇有损失,但也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心底升起了一阵彻骨的寒意,冷得让他简直要发抖。

自以为给邓沧澜摆了一道,其实中计的反是自己!

余成功闭上了眼。他甚至不敢呻吟,可是实在很想呻吟一下。现在进已进不得,就算马上退却,也将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损失。到底应该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谈晚同在同一时刻也在想着。现在南军的攻势已全面落到了后手,想要逆转战局

“除非出现奇迹。”谈晚同不由自主地把这句话说出了声。他却不知道,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邓沧澜也在微微笑道,向许靖持道:“大局已定。南军再想翻盘,除非出现奇迹。”

奇迹当然不可能出现,南军即将面临一场彻底的大溃败。邓沧澜坐在船头,喝道:“传令下去,全军进攻!”

只是江面上激战正酣的双方都不曾想到,有一支小小的人马正在夜色中从西边向东阳城接近,那正是郑司楚率领的两千陆战队。

当他们发觉南军的首波攻势落空,水军将面临困境时,决定不顾军令,回头助战。只是郑司楚率领两千陆战队先行在北岸下了船,急速向东阳城西门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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