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陆明夷的箭要发出的一瞬,边上一支长枪直刺过来。
这一枪,正是郑司楚发出的。郑司楚见石望尘遇险,顾不得一切,打马冲向陆明夷。他的飞羽快得异乎寻常,陆明夷刚把箭搭在弦上,便觉眼前刺来一枪。这一枪的力道,比石望尘那枪更为锐利,他心头一凛,不敢托大,手一松,双手从背后抽出了两支短枪,枪尾一合,已将螺口旋紧,成了一支长枪。而此时郑司楚的长枪正将他的冲锋弓挑了起来。
“陆明夷在此,来将通名。”
陆明夷握住了长枪,心里也在暗暗赞叹。这些敌将一个比一个强,怪不得能冲杀到这儿来。只是郑司楚哪有闲暇与他通名,见陆明夷居然弃弓取枪,枪尖一沉,又自上向下划来。
若是划中,陆明夷前心少说也要开个大口子。这一招是交牙十二金枪术中的妙招,虽然陆明夷竟然断士断腕,绝然弃弓,郑司楚也有点措手不及,但他枪招变化之快,实不做第二人想。只是枪尖尚未划到陆明夷身前,枪上传来了一股沉重的力道,却是陆明夷挺枪架住了他的长枪。
此人弓马枪都非同凡响!郑司楚转瞬间已闪过了这念头。有这本领的人,定然是这支冲锋弓队的带队军官。他一枪被陆明夷架住,手一抖,枪尖便是一缩,又是一枪刺出。这本是两招了,但郑司楚使来直如流水般圆转如意,两招并作一招,全无滞涩。
真是好本领!
陆明夷暗自赞叹。眼见郑司楚的长枪透过了陆明夷的防御,又要刺到他前心,陆明夷的长枪却如长了眼睛般也是一沉,又闪到了郑司楚枪下,架住了他的枪尖。
真是好本领!
郑司楚也在心底赞叹。这两招都是交牙十二金枪术中的妙招,寻常人根本闪避不了,但眼前这少年敌将居然架得行有余力,此人枪术当真可称得上“极强”二字。但郑司楚的交牙十二金枪术每一枪都能首尾相联,十二路无所不包,绵绵不绝,第二枪被他架住,枪尖再次一抽一进,重又向陆明夷刺去。
这是一瞬间的事。陆明夷架了他两枪,但两声却如一声,这第三枪已是一般人用力的极限,郑司楚在这一刹那也已看出,陆明夷架住自己两式交牙十二金枪术也已到了极限,这第三枪是绝对架不住。
陆明夷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眼前这个不肯通名的敌将,是他遇到过的最强的敌人,甚至,比王离还胜一筹。他这一招名谓“阴阳手”,是父亲枪谱中的绝技,他连与人对练都不曾用过,本想突然使出,一举成功,可郑司楚的枪实在太快了,到现在为止他只能疲于奔命地招架,根本攻不出去。到了郑司楚的第三枪刺出,陆明夷心底已在暗暗叹气。
阴阳手是对付不了这个敌人了,只能用来保命。
他的手双手一转,长枪却忽地中分为二,成了两枝短枪。长枪短了一半,速度也立时增加一倍,“啪”一声,两枝短枪第三次架住了郑司楚的长枪。而这时候,两匹战马已交错而过。
这一个照面,两人竟然已交手三枪,郑司楚见三次进攻无一得手,心底微微有点焦躁,一带马,飞羽一声厉嘶,前蹄扬起,整匹马竟在原地转了半个圈,忽地又一枪向陆明夷刺去。
这一枪却是连郑司楚的老师都不会。因为这一枪需要马匹的配合,如果郑司楚骑的不是飞羽,他也用不出这枪来。这时两马已错蹬而过,郑司楚这一枪刺的是陆明夷的背心,陆明夷只道三枪己过,正打算带转马来进行下一波攻势,哪料到郑司楚居然不用带马就能够立刻攻击,心头一凛,左手短枪反手一挥。
“啪”,又是一声脆响。先前架了三枪,架枪之声并不如何响亮,这一枪却是响得耳膜生疼。郑司楚的长枪已到了陆明夷的背心,却也被这一枪击得向上滑去,擦着陆明夷背心掠过。他心中一凛,心知弄巧成拙,陆明夷的右手枪往左手枪一合,两枝短枪又并作一枝,趁势直取郑司楚面门,郑司楚将身一闪,长枪也擦着他面颊掠过。
这第四枪,两人同时遇险,都差点丧命,两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却也生出了对对手的敬佩之意。
郑司楚已不敢冒险再攻。他带住飞羽,而陆明夷带着马向前跑了两边,亦绕了回来。
此人不除,就赢不了这一战。
两个人一般在这么想着。
这个时候,宣鸣雷心里已是焦躁不堪。
郑兄,你料错了一点,这并不是诱敌之计。
打到现在,他已经可以断定,北军的主力确实不在东阳城里,否则邓帅定然早就派出来了。但以北军的劣势,南军的攻击仍然毫无起色,而郑司楚说要奇袭东阳城,破坏那个威胁最大的火炮阵地,到现在为止仍然未见成效。难道郑司楚功亏一篑了?可这么一来,五羊水军也已骑虎难下。
无论如何,只有强攻了。
宣鸣雷想着。此时从东阳南岸仍然在不停地放出道道火龙,南军战舰不时有中炮起火沉没的。打到现在,五羊水军的损失,远远超过了北军。好在南军水军的实力雄厚,现在仍然占据兵力优势,可这样打下去,这点优势迟早要丧失掉。
进攻!只有进攻!可是宣鸣雷最怕的就是对方的那种贴水而飞的火炮源源不绝,靠得越近,他们的准头便越高,而且邓帅的水师带来的压力丝毫未减。
究竟怎么办?郑兄,求求你千万要成功!
宣鸣雷额头的汗水已不知不觉地淌了下来,他也忘了去擦。这一战的残酷,他以前连做梦都不曾梦到过。现在,南军的损失定已愈万,但肯定还不就此止步。到底还有没有机会?
就在这时,边上阿国忽道:“大哥,对方的火炮好象稀了很多。”
阿力和阿国虽是他的下属,平时却最为投缘,是他的结义兄弟,但阿力已在当初伏击傅雁书时战死,此时阿国便在他边上。宣鸣雷一听他的话,浑身一抖,叫道:“什么?”
阿国吓了一大跳,只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支支唔唔地道:“我说,他们那种贴着水的火炮,稀了不少。”
宣鸣雷其实也已察觉,但他关心则乱,总觉得对方那些火炮源源不断,不时贴水飞来,听得阿国也这么说,他定了定神,看向江面。
果然,江面上的一道道火痕,此时一下子少了许多。只不过这一刻,已然只有靠得最前的战舰才遭攻击,后面一些的就没有了。他猛地在船舷上一拍,叫道:“是了他们用完了!”
郑司楚虽然没能破坏火炮阵地,但肯定破坏了他们的弹药库,所以他们已不能再狂轰滥炸了。宣鸣雷仿佛一个行将溺毙的人突然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喝道:“让月级战舰上前,备好救生艇,随时准备逃生!”
月级战舰是最小的战舰,数量也最多。阿国道:“他们真用完了?”
“剩当然还剩一些,所以不敢乱用,我们的机会到了!”
阿国也为之一振,叫道:“好!”
他转身便下去传令。现在让月级战舰冲在最前,等如让他们送死,但五羊水军精锐无匹,军令亦极为严整,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军令之下,也要闯一闯。宣鸣雷一声令下,队中月级战舰已加快速度向前冲去。宣鸣雷道:“余船靠在他们内侧,挡住北军舷炮!”
南军的这一波攻势,邓沧澜也已看得仔细,而岸上火龙出水发射得越来越少,他也已经看在眼里。到了这时,他再也坐不住了,在椅上下站起,向许靖持道:“北战队还没来么?”
许靖持道:“禀邓帅,还没到。”
共和国共有三支正规水军。除了广阳的南战队和之江的中战队,便是雾云城中央军区的北战队。这北战队其实也是邓沧澜昔年亲自领成的,但现在隶属于中央军区,他想要动用仍得请示。这一次邓沧澜设下这条大规模的计策,已向大统制请示要求北战队南下,也得到了大统制的首肯。在邓沧澜的计划中,北战队也不能提前出发,否则会被南军细作发觉,因此要他们必须掐着时间到来。按时间,北战队应该来了,可是直到现在还没有北战队影踪。他暗暗叹了口气,喝道:“全军出击!解散阵形!”
水战之时,阵形利守不利攻。先前不论攻守,北军水军一直保持着铁围阵,守多于攻,但这时候阵形解散,几乎所有战舰都冲了出来。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真要功亏一篑么?
邓沧澜想着。在他的计划中,火龙出水足够用到让南军全军覆没,就算尚有漏网,东平水军与北战队也能够让他们片帆不能归航。只是火龙出水意外地提前用完了,虽然冲锋弓队最终守住了阵地,却也陷入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境地,而北战队也误了期限。想到这些,邓沧澜心头似有什么小兽在咬着。
从战略上来看,这一战其实北军已经大获全胜,因为他们以少数兵力将五羊军主力死死牵制在之江省,为天水省一战创造了条件,并且给南军造成了远大于自己的损失。何况东阳城即使失去,对整个战局亦无大损。但这一战的意外让邓沧澜的信心亦有点动摇,万一天水省的战事并不如意想中那样顺利,那己方实是弄巧成拙,反而要面临一场大溃败。
真是些好小子。邓沧澜眼角有点湿润。南军这些年轻将领,无一不是难得的将才,本来是保家卫国的栋梁之材,仅仅在一年多前自己仍这么想,现在却已成了生死之敌,包括宣鸣雷这个爱徒。他向身边的亲兵喝道:“搬过得胜鼓来,待本帅击鼓助威!”
海战时,本来便是击鼓为号,邓沧澜的旗舰上这面鼓更大,本来是由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负责,现在搬到了邓沧澜面前。邓沧澜拿过鼓槌,重重击下。咚咚的鼓声响起,东平水军也终于完全散开阵形,开始与南军全面决战。
鼓声穿过夜空,陆明夷也听到了。他这四百个冲锋弓队虽然落在下风,已损失了近一半,却仍然死死守定战线,任由南军一波波猛冲,还是不退半步。这时候郑司楚却已快到崩溃的边缘了,因为后面的追兵已熄灭了弹药库的大火,开始向前迫来,而先前被打散的昌都军也在重整旗鼓,开始向这儿回来。
四面受敌,已临绝境。
他本想用交牙十二金枪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陆明夷格毙,一举冲破敌军火炮阵,可是陆明夷的战力却也出奇的强,自己用尽十二金枪,虽然占了点上风,却还是杀不了他。不过当郑司楚听到了鼓声时,他也有点欣慰。
显然,虽然未能如计划中一般破坏北军的火炮阵地,但他们的火炮终于用完了,已无法支援水军,现在就要看宣鸣雷他们这水天三杰能不能抢渡成功。纵然到了这时候,自己身陷绝境,一条性命已然去掉了半条,但只要咬牙坚持到强渡的陆军到来,仍有一线生机。他厉声喝道:“诸军听令,水军已然成功,全军向码头进发!”
现在已不必再去冲火炮阵地了。与冲锋弓队相斗,虽然已占据了上风,但这时南军也对这一小队强得出奇的骑军有点胆寒,一听郑司楚说水军已经成功,到了码头肯定有接应,也不知哪来的力量,一个冲锋,便向东南方冲去。
这时候的陆明夷也不比郑司楚好多少。郑司楚的攻势如雷电霹雳,他从未感受到这等强烈的压迫感。当郑司楚不再恋战,转向东南时,他一瞬间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但你确是我生平至敌。在陆明夷心目中,以前的薛庭轩和郑司楚这两个至敌以外,添上了这个无名的南军少年将领。想到南军有郑司楚,还有这个年轻将领,自己面临的挑战更让他兴奋。虽然因为用力过度,他现在的双手都有点发颤,但那种凌云豪气在心底如宝刀发硎,越来越明亮。他定了定神,喝道:“追击!”
边上一个军官吓了一跳,道:“总队长,还要追?”
方才他们实是以寡击众,四百冲锋弓队已伤亡了近半,实没有余力再追击了。陆明夷道:“敌人也是强弩之末,马上向米队长传令,全军赶来,伤兵即刻休息,轻伤未伤者,随我追击!”
看着他仍然昂扬的斗志,那些军官无不心折。这个年轻的总队长身上,竟似涵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明明方才与那个枪法极高的敌将恶斗了一场,现在却又浑若无事。他们齐声道:“遵命!”
此时的年景顺率领陆军在登陆舰上等候多时了。
十多艘登陆舰,每艘都乘了四千多人,除了必要的驾船之处,别的地方都立满了人,连举手投足都难。挤满这么多人的船,如果遭到攻击,那将是难以想象的灭顶之灾。因为一直得不到前进的信号,年景顺心里也似烦躁得快要着火。
舅舅和自己的这个计划,难道出漏子了?
年景顺不敢多想。这个计划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在布置这计划时,年景顺也想过,这会不会是邓沧澜的诱敌之计,其实东阳城里有北军重兵,所谓的主攻天水只是放出的烟雾,他等的便是南军的这一次攻击,因此在发起攻击前,他派出了好几批能干的细作。每一个细作报回来的消息都是一样,那就是北军确实把重兵调往天水省去了。
趁虚而入,攻敌之必救,这是兵法的真谛。攻破东阳城,势必会让那些援军回援,这样天水之围也就不解而解了。在年景顺计划中,得到东阳城尚是第二位,这才是最主要的目标。他向七天将余众,特别和郑司楚都商量过,觉得这确是连消带打的妙计,但和计划的不同,天已将破晓,谈晚同和崔王祥仍然未发出可以安全前进的信号。每等一刻,年景顺的不安就更甚一分,正在快要再无法忍受的时候,空中升起了三个亮点。
一红一黄一白。三个亮点形成一个三角形,直直向中天升起。见此情景,年景顺只觉身上似一下拿开了一块万钧巨石,嘶声叫道:“前进!”
水军终于得手了!这是他们发出的信号,意味着水军终于打开了一条通道。年景顺喊出时,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竟是如此沙哑,只怕是心底不知喊了多少遍吧。
他这登陆舰是最前一艘,当靠近东阳城南门时,已见水军已为他们布好了一条屏障。在这条屏障外,东平水军正在猛攻,但现在五羊水军已转攻为守,布成这一字长阵,舷炮尽数发射。如今五羊水军不需要攻过去了,只要迫使东平水军无法靠前就是,他们的舷炮威力虽然和北军的舷炮相去无几,但特别司还是有所改良,射速比北军要高,北军放出七八炮,他们却可以放出十炮。双方炮火交织成一片火网,将夜空都映得亮成一片,如同白昼提早来临。
邓沧澜闭上了眼。到了最后关头,仍是功亏一篑。现在唯一能寄希望的,就是城中守御的陆军能够超水平发挥,保住码头不失。南军若不能成功强渡,那最终胜利仍然属于自己。他重重击了两下鼓,向一边许靖持道:“许中军,北战队还没来么?”
许靖持痛苦地摇了摇头:“刚接到羽书,因为今夜东南风大作,北战队无法以全速前进,估计要晚到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虽然一个时辰并不如何长久,可军情瞬息万变,再过一个时辰,这一战胜负已分。此时邓沧澜真想仰天一啸,叹一声“天命有归,非战之罪。”
从战略上来说,这一战已经大胜了,可是大统制能够理解么?特别是当天水省一战若同样不能顺利,以大统制的性情,就算不开罪自己,至少也要将自己撤职。邓沧澜最痛苦的,还是想到了若自己被撤职,那所谋划的全局都将崩坏,再也没有回天之力了。如今自己能做的,只是拼死战下去。
第一艘南军登陆舰靠到了东阳城南岸码头。此时,南军水军担任护航的战舰正不断向码头上开炮,不让码头守军靠近。这码头有数千北军守御,但被舷炮攻击,他们无法前来破坏登陆舰,登陆舰上的南军已在准备下船。
情势一片大好,但宣鸣雷心里却越来越寒。
郑兄,你确实料错了。
他和郑司楚决定不按原计划行事,便是觉得邓帅这一次定是诱敌之计,城中仍有重兵,想要一举消灭五羊水军。但到了现在,宣鸣雷已然明白东阳城确如余成功说过,兵力相对空虚。如果那布防图并不假,那么北军确实是为了主攻天水,只是五羊军几乎全军都集中在之江省。本来宣鸣雷觉得,攻打东阳是攻敌之必救,但现在却已想到,就算攻下了东阳城又如何?不能扩大战果,得到一个大江北岸的据点,仍是孤掌难鸣,就如当初再造共和军大举行动,邓帅发觉自己要孤悬大江以南的东平城一样。
师尊的真正用意,其实就是牵制住五羊军主力,不让我们增援天水啊。
宣鸣雷是邓沧澜的爱徒,他比谁都更早一步窥到了师尊的这个真正用意。到此时他才明白邓帅到底有多可怕,他享有那么多年的“水战天下第一”的名字实不是白来的。就算这一战最终得到了东阳城,南军付出的代价也实在太大了,已是得不偿失,而且一旦天水有失,北军卷土重来,南军根本无法守住东阳城。
他正想着,阿国忽道:“大哥,不好了!”
阿国叫得极是惶惑,宣鸣雷一时还不明自,眼中却已看到,从码头靠西北边,有两道火光正贴着水面而来,直取登陆舰。
他们还有那种新武器!
宣鸣雷只觉冷汗一下浸透了衣衫。以装上了如意机的战舰的机动力,想躲开这种新武器也不容易,更不要说机动力不高的登陆舰。
“放救生艇,准备救人!”
宣鸣雷没有做多余的事。在这个距离,登陆舰是不可能躲开的。虽然还不至于一下子粉身碎骨,登陆舰在中炮下沉时也会有一些士兵抢渡上岸,但登陆舰上有好几千人,急迫之下,起码有一半士兵会落水。那些都是陆军,可能不少人都不会水,何况又是这种寒天,自己能做的就是马上放下救生艇,到时能救几人是几人。
年景顺走在最前,他已率领一队人跳上了岸。因为陆军已在抢滩,水军不再向码头发射舷炮,此时北军已向码头冲过来。但年景顺明白,虽然眼下敌众我寡,可自己身后有源源不断的援军,敌人却只有这几千人,马上就会强弱易位,因此毫无惧色,正在指挥已登岸的士兵布防,层层向里推进,身后忽听得一声巨响。他回头一看,却见那艘高大的登陆舰已倒向一边,船上尚未登岸的水兵纷纷惊叫,有些在最外侧的立足不定,被挤得摔向江中。摔到江水里的还好一些,摔到码头地上,却都已爬不起来了。
北军还有火炮!
此时的郑司楚正带领人马向码头冲来,要与登陆的南军的回合,见此情景,心里又是一沉。
那个陆明夷,原来并没有放光弹药,而是带到了此处。他算定了南军会在码头抢滩,在这个距离发射,真个一炮一个准。如果他身边还带了十几个,登陆舰到这时候还要无法上岸。他睁大了眼,眼角都几乎要撕裂,举枪一挥,厉声道:“随我来!”
他带领的这些人在东阳城里冲杀了大半夜,几乎全都筋疲力竭,但听得郑司楚的号令,仍是跟着他回转身去。只是他们实在太过疲惫,步兵却已跟不上来了,随得上他的,只有两百多个骑兵。
这是郑司楚训练出的五百铁骑的全部残余了。而在那一边的陆明夷身边,确实还带着七个火龙出水。
当弹药库被炸毁后,陆明夷已知这火炮阵地就算能保住不失,也难以再有大用,因此他当时就让齐亮留下了七个不要发射,与米德志一同过来。米德志还带着两百冲锋弓队,加上陆明夷尚剩的两百来个,马上合军一处冲向码头。他们还未到码头,便见南军登陆舰靠岸,陆明夷当机立断,马上就在岸边支起架子,放出了两支火龙出水。这两支火龙出水一下将敌船击破,此时正在准备射向后面的那几艘登陆舰,已听得敌军再度杀来。
是那个无名之将!
陆明夷想到要再度与这个敌军将领交手,眼里已是光芒闪烁。但不等郑司楚杀到他跟前,已被北面赶来的一支军队截住了。
那是聂长松的守军。聂长松今晚在城里疲于奔命,几乎跑遍了半座城池,一路救火。他对这支冲进来的敌军恼怒之极,士兵虽然跑得累,却还不曾与人交过手,士气也不低,郑司楚带的这两百多骑兵却已是强弩之末,被他们一拦,如遇到了铜墙铁壁,哪里还冲得过来。
真可惜。陆明夷暗暗叹了口气。但自己的任务不是和那个无名之将决斗,他若逃不脱今夜之劫,也是他的命,而且冲锋弓队也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实在没能力再投入恶战。想到此处,陆明夷喝道:“再放!这次只放一个,务必一炮成功!”
冲锋弓队今夜已不知击沉了多少南军战舰,但从没有如现在一般靠得近。在这个距离发射火龙出水,真是连瞎子都射得中。随着一抹水光,一个火龙出水又贴着水皮飞去,直取南军第二艘登陆舰。那艘登陆舰见前一舰中炮,本有所准备,可就算有准备也没用,火龙出水发出,连躲都无法躲,这登陆舰又被击个正着,吃水线下出现一个大洞,船身也马上倾斜。
年景顺见两艘登陆舰接连中炮,前一艘好歹还有些人已上岸,第二艘却连一个人都没能上岸,士兵尽数困在船上眼睁睁看着船只下沉,他再也忍不住了,操起一柄攻城斧喝道:“跟我来!”
他看得很清楚,那些炮火是从左前方一百余步外发出的。就算步行,一百来步亦不算长,他冲到前面时,却见有许多骑兵正在且战且退,其中一个正是郑司楚。他失声叫道:“司楚!”
郑司楚也已累了,他只能以交牙十二金枪术的巧招拒敌,此时他有点后悔自己冲动,实不该贸然带着骑军再度冲锋。现在未能冲到冲锋弓队前,反而被北军迫得节节后退,听得年景顺的声音,叫道:“阿顺,快走!”
他让年景顺走,但年景顺哪肯退却。他挥着大斧,向麾下三百多人喝道:“陆军随我上!”
年景顺是五羊军陆军中军。中军本来近乎文职,不过年景顺却是七天将之首,个人战力亦非同小同。他挥着攻城斧便当先冲去,两个北军挺枪招架,年景顺一斧斩去,竟将那两柄长枪齐齐击断,攻城斧更是将一个北军的脑袋都砍去了半边。北军见他势若疯狂,一时气为之夺,竟有后退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