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薛庭轩眼里透出一丝寒光,北斗算是看得多了,见到这丝寒光也是心头一震。在这张脸上,他依稀看到了自己曾经极为景仰,现在又刻骨仇恨的大统制的脸。他垂下头,低声道:“薛帅明鉴。”

薛庭轩站起身来,踱了两步道:“好,庄兄,有劳你密切监视唆罗的动向,不可大意。”

北斗行了一礼,走出了密室。此时的楚都城已是万籁俱寂,灯火也阑珊将尽,正是午夜。北斗走出门时,嘴角却也浮起了一丝诡秘的笑意。

想靠薛庭轩打倒大统制,看来也是不可能的。要打倒那个高高在上,有若神明的人,也只有大师公才有这个可能吧。

他回到自己住处,从屋角一只鸟笼里取出一只黑色的鸟,套上一个黑白相间的脚环,走到窗口,向夜空中一送。那只黑鸟破空直上,飞出了窗,向远方而去。

这只鸟飞越夜空,到了东方大约数百里外。此时是流沙边上,一片崇山,荒无人烟。但在一个山头,却有一幢小小的石屋。在石屋门口,挂着一个很大的鸟笼,黑鸟钻了进去,立时扯动了连在笼上的一个细线,石屋中发出了轻轻的银铃响。有个穿着披风,身形十分瘦小的人从石屋中钻了出来,从鸟笼中掏出黑鸟看了看,又回到屋中。

屋中,点了一盏小小的油灯,灯光如灯,几乎照不亮什么。在石桌前,还坐着一个穿着披风的人。从屋外进来的那人走到此人跟前,伏地跪下道:“天法师,北斗有信来了,一切顺利。”

那天法师一直动也不动,闻声才抬起头。昏暗的油灯光下,映出一张尖嘴猴腮、奇丑无比的脸,但两颗眼珠却亮得异常。

“薛庭轩要发兵了?”

“是。”

天法师点了点头,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他终于到了这时候了,不枉我一番心血。”

“天法师明鉴。”

天法师顿了顿,又道:“接下来,给天星庄传信,那儿也该行动了。”

“是。”

天星庄,乃是大统制秘密训练南北两部星君后备人才的所在。天法师曾经费尽心思,在天星庄伏下一个暗桩,但那暗桩却被天星庄清除了。只是天法师也没料到,那暗桩虽死,线却没有断,竟然在生前又发展了一个。现在这个比以前的暗桩更为隐密,定然尚未被天星庄察觉。现在薛庭轩已答应发兵,那么天星庄的行动也将要开始。

南武,你的末日就要到了!

天法师坐在黑暗中,眼睛如两颗烧红的火球般灼灼放光。天法师自诩是超越世人的智者,但曾经在南武的计谋下一败涂地,甚至连性命都差点丢了。经过这许多年的潜伏,实力又渐渐恢复,虽然尚不足与昔日相提并论,可这一次自己在暗处,南武却在明处,胜负也将易手了。

另一人见天法师半晌不开口,犹豫了一下道:“天法师,这一次行动何时开始?”

天法师想了想,低声道:“薛庭轩的实力尚不足以撼动南武的根基,但如果有我们相助,他就可以发挥出比他的实力更强的作用。他是十月出兵,那行动也就定在十月。”

薛庭轩出兵之际,如果大统制在这时候遇刺,北方势必陷入大乱,本来尚不足以撼动南武根基的薛庭轩也就能掀起滔天巨浪来。那另一人又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只是,大统制,若北方不支,南方与薛庭轩联合,岂不是更难对付?”

天法师摇了摇头:“薛庭轩这人,不择手殷,绝对不会与南方真正联合的。北方一倒,他与南方肯定马上会刀兵相见,那时才是我们的出头之日。”

另一人没有再说话。天法师的能力,固然有目共睹,在他们这一族中至高无上,但他也很清楚天法师并不是算无遗筹。几十年前,天法师决定扶持蛇人剿灭人类,从而从中取利,可是蛇人的实力飞速发展,天法师自己都感到心畏。照这样发展下去,最终蛇人扫平一切,他们这独立于人类和蛇人类之外的第三族更没有出头之日。此后改变策略,转而扶持人类与蛇人抗衡,可是天法师却轻看了南武的能力,结果这策略最终也告失败,笑到最后的成了南武。现在这次,已是天法师的第三次策略了,虽然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可安知将来会不会再有变数?这人还记得很久以前,他们这一族中也有人提议要与人类达到和解,可是被天法师驳回,以后再没有人这么想过了。但现在,这人也不由得又想起当初的这个提议。

提出与人类和解的海老,最终已死在人类手上。也许,这也说明了与人类和解是不可能的吧。可是人类的发展这些年来比当初的蛇人更快,现在的人类已今非昔比,天法师仍然固执己见到底对不对?

这些话,这人是不敢说的。当初的海老是唯一一个能够向天法师提出异议的人,但现在却已经没有了。他只是道:“天法师明鉴。”

天法师叹了口气,又道:“我们神族,繁衍艰难,本来我都以为灭族就在眼前。天可怜见,现在终于有了一线希望,就无论如何都要走下去。”他说着,站了起来道:“走,去看看吧。”

另一人个头本就不高,天法师一站起来,却比他还要矮半个头。他们走出石屋,沿着山道向下走去。说是山道,其实也不过是一条几乎被灌木和杂草湮没的小道而已。绕过两个弯,前面是一堵峭壁,下面却有个大洞。他们走入洞中,又走了一程,前面豁然开朗,是一个极大的洞窟。

在这洞窟中间,树着一个异样的建筑,约略似个灶台,下面还生着火,有几个同样穿着披风的人正在忙着什么。见两人进来,那几个人忙肃立行礼,齐声道:“天法师。”

天法师还了一礼,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那灶台样的建筑。半晌,他忽道:“进展如何了?”

有个穿披风的人似是这群人中领头上,过来道:“禀天法师,尚属顺利。”

“有多少了?”

那人犹豫了一下,才道:“速度不快,大约每五个月才能出一个。”

天法师哼了声,冷冷道:“不能再快点么?”

那人又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禀天法师,实在不能再快了。”

天法师叹了口气。五月才能出一个,从去年开始,现在顶多也不过四五个吧。照这样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但不管怎么说,现在总算有了一条繁衍生息下去的路,也只能就这样一步步地来。他看了一圈,便带着那从人走了出去。

走出山洞时,天色已有点蒙蒙发亮。天法师站住了,看着东边的天际,那从人不知天法师出了什么事,上前小声道:“天法师,还有什么吩咐?”

天法师沉默了一阵,才道:“这一次,能除掉南武么?”

虽然他们这计划直到现在都相当顺利,可说天衣无缝,但一想到要除掉南武,两人都说不上话来。即使是这些自觉在人类之上的神族,也不得不承认南武即使是个人类,智慧实不比他们神族逊色。那从人顿了顿才答道:“神会保佑我们的。”

神会保佑么?天法师不知道。上一次的刺杀同样天衣无缝,可最终还是失败了。只是行动虽然失败,却也并非无所得,而且南武的真正底细他们也清楚了。天法师道:“计划还应该再斟酌。从现在起,尚有五个月,这五个月里一定要将每一步都计划周详,不能再有失败。”

他的话开始说得很轻,但越说越响,那从人垂头道:“是,是,天法师明鉴。”

天已亮起来了。一轮红日正从东方的地平线上挣扎而出,放出万丈光芒,映得天地之间都血红一片。

这是五月十三日的凌晨。这一刻,郑昭已离开楚都城,踏上了回程。就在同一刻,数千里之遥的符敦城里,陆明夷已经在校场上带着部属操练了好一阵。

天水省一战,最终以北军大获全胜告终。天水军已全军覆没,天水全境都落在了北军手中。而在大江下游的之江省,北军夺取东阳城的行动也成功了。只是这两场胜利都来之不易,尤其天水一战,主将胡继棠战死,兵员损失也达到两万余。

下一波攻势,应该就在眼前了吧。陆明夷想着,将手中长枪拆为两截,插回背上,带转马向一边的齐亮道:“阿亮,你带人再练一会,我去求见戴将军。”

胡继棠战死后,代理主将的是胡继棠的副将,下将军戴诚孝。戴诚孝年过六旬,资格很老,可是威望不高,以至于诸军都不太服帖他。好在有大统制的命令做后盾,眼下尚属安定,可是想要和胡继棠在日一般万众一心的行动,已不太可能了。陆明夷带的昌部军本来就是客军,而且天水省一战胜利后,他因功被提拔为下将军,军衔上与戴诚孝已是平起平坐,虽然陆明夷对戴诚孝很是尊重,可昌都军士卒中终有不忿之心。陆明夷看在眼中,心里也有点焦虑。他年纪虽轻,却深通兵法,深知军权贵一之理。戴诚孝威望不高,又乏干才,自从一月底攻破清穹城以来,三个多月过去了,这三个多月里却连战损士卒都没补充齐备,照这样下去,实要错失良机,因此陆明夷两日前向戴诚孝上书,今天想去听听回音。

他到帅府,刚向守兵通名请见,便听得里面戴诚孝喝道:“你干不到也得干!三个多月了,才征了两千兵,那还怎么得了!”

戴将军也在为难以补充士卒为苦啊。陆明夷想着,只见一个军官灰溜溜地走了出来,定是被戴诚孝破口大骂了一通的那人。这时守兵过去禀报戴诚孝,戴诚孝一听陆明夷求见,忙道:“请陆将军进来。”

陆明夷走了进去,只见戴诚孝脸上尚有怒意。不过一见陆明夷,戴诚孝马上又和颜悦色,上前拱拱手道:“陆将军,您来了,请坐请坐。”

陆明夷年纪还不到他一半,但两人军衔一样,戴诚孝也知陆明夷是大统制目下属意的三个红人之一,更不敢怠慢。陆明夷一坐下便道:“戴将军,末将此来,是想问前两日所上之书之事。”

不等陆明夷说完,戴诚孝已道:“陆将军,您的上书我早已看过了。只是此事戴某实不敢自专,已发往雾云城请大统制批示。”

陆明夷听他发往雾云城了,呆了呆道:“这要大统制亲自批示么?”

戴诚孝叹道:“自然。陆将军,您提出的确是好计,只是依戴某之见,很难实行啊。”

陆明夷是因为见这几个月来召募士兵极难,这才提出的分地召兵之策。他道:“只是,家父所著之书中,说此计与屯田之策配合,可收奇效,我共和军初起时便是如此,为什么现在不成了?”

戴诚孝听他说是父亲书中所说,怔了怔道:“敢问陆将军令尊高姓大名?”

陆明夷道:“家父陆经渔。”

一听“陆经渔”三宇,戴诚孝的脸几乎有点变形,惊道:“陆将军竟是陆将军之子?”

这话有点拗口,好在陆明夷也明白。他点点头道:“家父在我出生之前便已见背,末将乃是遗腹。”

戴诚孝搓了搓手,叹道:“原来陆将军是陆经渔将军之子,实在想不到,怪不得!怪不得!”

他连说了两个“怪不得”,陆明夷心中却有点不悦,心想我的军功都是自己立的,没靠过父亲遗荫,这戴诚孝怎么如此。他却不知道戴诚孝很早时就在前大帅丁亨利部下当兵,丁亨利拜陆经渔为师时他就在了。后来陆经渔这名字很少有人提,戴诚孝却是一清二楚。大帅丁亨利对戴诚孝来说便有若天人,更不要说丁帅之师。听得陆明夷竟是陆经渔之子,给他的震动实是非同小可。陆明夷见他唠唠叨叨说着父亲的名字,又道:“戴将军,为什么此计现在很难实行了?”

戴诚孝叹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了。当时共和军初起,兵员难征,因此定了这权宜之计。但共和国以民为本,以人为尚,土地皆属国有,现在若再分地召兵,势必与国策抵触,只怕大统制也不会答应。陆将军,您这计策虽好,终是难行。”

陆明夷本来满心希望,此时直如被劈头浇了一盆冷水。他道:“事急从权,现在难道不能从权么?”

戴诚孝道:“征兵虽然紧急,但国策应始终如一,不能从权。陆将军,您还是等等,请大统制定夺吧。”

陆明夷碰了个软钉子,再说不出话来,只得回去。过了几天,大统制的批复来了,果然与戴诚孝说的一样,说是分地召兵有违国策,不准实行。而这个时候,陆明夷也已听到南军变改赋税之制,变田赋为田租的事。

南军实行的,其实就是变相的分地召兵啊。陆明夷想着,心里有种“被人抢先了”的痛楚。北军在年初取得的两场大胜大为不易,如果能一鼓作气,尽快扩充兵力南下,乘胜追击下,战火应该不会绵延太久了。可现在南军已抢先实行此策,相应的北军的恢复放慢了,好不容易取得的优势已被慢慢拉平,实在是错失良机。

南军之中,同样也有能人,也许,上天注定这场战争还要继续下去吧。陆明夷想着,只是没想到自己是陆经渔之子这消息从戴诚孝嘴里传了出去。戴诚孝年纪虽大,嘴巴却不紧,加上对昔年的名将冰海之龙陆经渔敬仰已极,本来还对陆明夷提升太快有点不满,现在得知他竟是陆经渔的儿子,哪还有半分不满,只觉陆明夷子承父业,成为天下名将那是必然的。没多久,陆明夷是名将之后的事,军中已是尽人皆知。

虽然补充兵力一直很困难,但北军也在慢慢恢复元气。谁都知道,挟此两胜之威,北方对南方的下一波全面攻势马上就要来了。

第十五章 恩断义绝

仿佛冬日凝冰的大河,表面上死寂一片,冰下却流着一泻千里的洪波,南北双方都在暗暗扩充军力。北方是想一劳永逸,就此彻底解决南方,而南方想的则是撑过眼下的难关,再想方设法反攻。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到了八月底。这些天来,郑司楚每天都在加紧训练新兵。黎殿元提出的赋税改制已初见成效,现在召募兵员比以前容易多了。但短短数月,要把新兵训练成一支精兵,还是相当艰难,因此几个月来郑司楚席不暇暖,每天都呆在军营里。他现在代理元帅之职,事务比以前繁重得多。

这一天,郑司楚正与宣鸣雷商议水陆两军磨合之事,有个传令兵过来传达申士图之命,说郑昭已回到东平城,让郑司楚与宣鸣雷一同前去。郑司楚实是极不愿见到郑昭,但申士图有命,他也只得与宣鸣雷同去。

到太守府,刚由护兵禀报进去,便听申士图高声道:“司楚,鸣雷,你们都来了。”

申士图的声音大有欣慰之意,近来已难得听到。郑司楚和宣鸣雷不觉互相看了一眼,心知定是郑昭带来了好消息。他们一进门,申士图已迎了出来,见到他们两人,申士图放声一笑道:“司楚,快来,听听令尊大人的好消息吧。”

郑司楚见郑昭坐在屋内。数月不见,郑昭脸上多了几分劳顿之色,人也似老了好几岁。虽然现在极不愿见到郑昭,但毕竟相处那么多年,不知为什么郑司楚心头有点不忍,上前行了一礼,话也不说。倒是宣鸣雷上前行礼,大是恭敬,说道:“郑公,请问楚都城同意联盟了么?”

郑昭见郑司楚的神情也有点疲惫,心中暗暗一痛,但马上笑道:“正是。薛庭轩已同意联盟,十月就要出兵了。这回,南武背后就要被捅上一刀。”

宣鸣雷皱了皱眉道:“十月出兵?那他们越过流沙,只怕也是年底的事了啊。”

就算大统制尚不知晓楚都城将从他后方攻击,但北军的全面攻势已迫在眉睫,如果在薛庭轩动手之前南军先行崩溃,那一切都晚了。申士图却似猜透了他的心思,笑道:“鸣雷,放心,无论如何,也会拖他们到年底的。”

宣鸣雷怔了怔,问道:“怎么个拖法?”

现在五羊军已大致恢复到东阳败北前的实力了,那么北军多半也已恢复了八九成,很快他们就会全面攻来,宣鸣雷实在猜不透怎么才能再拖北军几个月。申士图道:“你忘了邓小姐么?”

宣鸣雷和郑司楚都是一怔,宣鸣雷道:“小师妹?”

申士图点了点头:“不错。这几个月里,我一直派人与邓沧澜谈判,商议换俘之事。哈哈,他只道我要换回余成功,故意漫天要价,却不知我就想着他如此。取得这数月喘息之机,一个无谋余成功何足道哉?”

听申士图说什么“无谋余成功”,郑司楚和宣鸣雷都在心底叹了口气。平心而论,余成功纵然不是神机妙算,也不能说他无谋,特别郑司楚代理元帅以来,更加体会到当初余成功要主持全局的繁难。只是申士图先前对余成功如此倚重,现在余成功战败被擒,他又对余成功的死活毫不在意,让他两人不禁有点心寒。宣鸣雷道:“申公,这事还在谈么?”

申士图道:“现在谈得已差不多了。邓沧澜要我们在江上以船换俘,不过若是一口答应下来,也就争不到什么时间了,所以我让使者跟他胡搅蛮缠一番,能拖几时是几时。只消多拖一天,我们也就多一分胜算。”

郑司楚已是无声地叹了口气。申士图是个政客,政务上确是通达,但对军机却一窍不通,现在还谈什么胜算?天水军败亡后,五羊军已是孤掌难鸣,现在他想的就是该如何苦苦支撑,要取胜,他也知道那根本不可能。但在申士图看来,只消五德营对北军的攻击一发起,胜利便唾手可得了。他看了看宣鸣雷,见宣鸣雷也是隐隐撇了撇嘴,显然不以他这位老丈人之言为然。申士图说的能多拖一天就是一天虽然也不算有错,可多拖一天,北军的实力也就更强一分,下一波攻势也就更难抵挡。

申士图说了一阵,又让郑昭说了与五德营谈判的事。听郑昭说起五德营现在已在西原风生水起,薛庭轩成为西原霸主时,郑司楚却也有点愕然。薛庭轩曾与他对枪,一手便伤在郑司楚枪下,那时他一直觉得薛庭轩只是个一勇之夫,但数年不见,此人脱胎换骨,竟成为这般强悍的帅才,实是始料未及。说了一阵,两人便告辞出去。一出门,宣鸣雷便低低对郑司楚道:“郑兄,小师妹这回可要回去了啊。”

郑司楚道:“她总该走了,都在东平呆了好几个月。”

宣鸣雷见他轻描淡写,恼道:“你这家伙,难道一点也不留恋么?”

郑司楚道:“我留恋干什么?她父母兄长都在对面,终非与我一路之人。宣兄,没影子的事,我从来不去想。”

宣鸣雷见他说得决绝,可眼中终究流露出一丝痛苦,知他只是嘴硬而已,不忍再说,只是道:“唉,只望你和小师妹缘分未尽吧。”

郑司楚干笑了一下,还想再嘴硬几句,可心口却是一疼,终是说不出来。就在这时,只听身后申士图的声音响了起来:“司楚,你等等。”

他们转过头,只见申士图也走了出来。两人向申士图行了一礼,申士图道:“鸣雷,你先走吧,我还有几句话要问问司楚。”

宣鸣雷不敢多说,行了一礼告退。申士图将郑司楚拉到一边,小声道:“司楚,你与父亲似乎有什么误会了吧?”

郑司楚上回奉命归队,郑昭已经出发去西原,两人没碰上面,但现在一碰面,申士图已觉他父子二人似乎大见生份,形如路人了。郑司楚不知该如何回答,顿了顿才道:“申公,这是家母之命,恕小侄无礼了。”

申士图听他说是母亲的意思,心中更是诧异,但也不好再问,心想郑昭和妻子曾经反目多年,后来虽然重归于好,但可能还是有什么不足向外人道也的隐事。他道:“司楚,你母亲过世了,那是没办法的事。你们父子之间有什么过节,我也不能过问,不过令尊年纪也大了,他只有你这个儿子,终不能让他太伤心。”

郑司楚听他说什么父子之间,更觉心如针刺,只是道:“申公请放心,小侄不会对他有什么无礼之举。”

说不会有无礼之举,那也只是说终究如同路人。申士图见郑司楚只是不肯松口,又是疑惑,又是担忧。郑昭和郑司楚两人,可说是他的两个支撑,这两人缺了哪一个,再造共和的大旗都要举不下去。但郑司楚一直如此坚持,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道:“司楚,我想,你是不是不愿送邓小姐回去?”

郑司楚心里一震,呆道:“申公,何出此言?”

申士图苦笑道:“你与邓小姐的事,芷馨和鸣雷都隐约跟我提过,若无战事,你与邓小姐倒真是天作之合,只是现在南北交兵,万事皆难。司楚,你若真个不愿送她回去,那也不必勉强,我会关照使者不要达成协议的。”

郑司楚听他说是为了自己要让协议不能达成,虽然协议成不成根本无所谓,只要拖足时间便行了,可邓沧澜是何许人也,万一他发觉己方根本无意换俘,肯定会不顾女儿被俘,也要出兵攻来的。他道:“申公,我与她之间并无什么,一切以国事为重。”

一听郑司楚说国事为重,申士图点了点头道:“确实。好男儿何患无妻,司楚你惊才绝艳,不必多虑。不过,邓小姐她对你倒也并非无情,你不想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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