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演习么?
我刚以为自己猜着了,可是马上就知道不是,因为那些冲出楼来的人一个个脸上写着恐惧和不安,演习不可能如此逼真的我看在人群中有一个同事正过来,忙拉住他道:“出什么事了?”
他脸也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却吐不出半个字来我见问不出来,一眼却见文旦也脸色煞白冲过来,脚步虚浮,忙过去道:“文旦,出了什么事了?”
文旦的嘴唇也哆嗦着,道:“李北丽!李北丽杀人了!”
李北丽杀人?我大吃一惊李北丽这三个字我做梦也不会想到会和“杀人”连在一起,我摇了摇他道:“说清楚点,到底出什么事了?”
文旦惊魂未定,扭头看了看那幢楼,道:“李北丽一直请假,今天才来上班刚上班时我们也笑她身体没复原就来上班,脸搽得跟个白骨精似的,是不是想当活雷锋…”
文旦就算害怕也没改了他多嘴的毛病,我听得不耐烦,叫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文旦被我叫得一怔,也大声叫道:“她拔出一把刀来,杀人了!”
“不可能!”我应声叫了起来,但马上,我的身体也僵直了是夜王!一定是夜王!
在温建国家里拿来的那张软盘上有一块黑色的污渍,那时我还以为是个墨迹,现在我知道,那一定是夜王!那次李北丽在我的电脑中说碰到了一个毛刺,其实,那正是夜王侵入了她的身体吧她一直到现在才发作,大概体质也是在适宜与适宜之间
我顾不得再和文旦多说什么,一把推开他,向楼里冲去文旦叫道:“阿康,你要做什么?”我已经冲了进去,挤开人群,不顾一切地向楼里冲去里面有许多人挤在电梯里,我一直不知道这幢楼里居然能够容纳那么多人
我咬了咬牙,沿着楼道冲了上去
《传奇大观》的编辑部在十二楼,刚冲到五楼,我的心就一下凉了五楼的楼道上象有人倒翻了一大堆墨一样,一片黑色正沿着上面淌下来但那根本不是墨,我知道,那只是影子而已,是没有一丝亮,也没有一丝希望的黑暗,不但爬满了地面,也已经沿着墙壁爬了上去,把顶上的灯都盖住了
这是梦么?刹那间,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梦里我是从一个噩梦中逃出,闯入了另一个梦了吧?我拧了自己的手臂一下,很疼那么,这一定不是梦了
我机械地移动双脚向上冲去六楼,七楼,八楼平时走那么多楼梯一定会气喘吁吁,但现在毫无感觉,我飞快地奔跑着,风声从耳边掠过,那些黑色的影子已经有一些沾上了我的脚,并且在向上爬来,隐隐约约的,有一种微微的痒意如果我往脚下看,我想我的腿直到膝盖处也一定是成为黑黑一片了可是我不敢看,我不想看到那样的情景
不知道李北丽怎么样了,还能不能有救?我看到紫岚在与夜王融合时,有些村民身体里的黑色会流出来,如果我在这里和夜王融合的话,可能还能救李北丽一命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依然有着一份善良,即使我想救李北丽主要是因为我喜欢她是的,我喜欢她,我也不希望她变成一团黑影
九楼,十楼,十一楼站在十一楼和十二楼的拐角处,我听到了一阵阵粗重的喘息,那简直就象是一头异兽我放慢了脚步,十二楼的过道里已经被那种黑影掩盖得密不透风,灯光几乎一丝也看不到了,从窗外透进的阳光也微弱得象一支随时都会熄灭的蜡烛
在过道中间,李北丽背对着我伏在地上,背部微微起伏,似乎在抽泣我小心地走过去,轻声道:“李北丽”
李北丽突然转过头她转得太急,头颅竟然猛地从脖子上飞了出去,满头的长发也四处飘散,仿佛一只多足的节肢动物我几乎要尖叫起来,马上发现她的身体在急剧的萎缩,从她的衣服领子里,从袖口里,那些黑色的影子奔涌而出,势不可挡
“李北丽”
我喃喃地说着现在这个象是一滩正在融化的烛油似的物体,就是让我单恋过的女子么?我有些想哭泣,但眼泪似乎被堵塞了,什么都流不出来我看了看我的脚,我的脚已经沾满了黑影,有种踩进冰水的感觉我的毛孔也一定正在吸着那种影子吧,直到体内充满了黑色
他们说谎我想着,他们都是在说谎我看向窗外,窗外的阳光依然和熙,但那已是另一个世界了
“都是说谎”
我嘟囔着,走了下去,一步一个踉跄长长的楼道,仿佛没有尽头,每走一步,那些黑影就在飞速地聚拢来,进入我的身体,让我感到了刺骨的寒意我回过头去看了看,李北丽的身体现在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她的头颅也象个肮脏的小雪球,突然被扔在夏日正午的太阳下,正在极快的融化不,也不是融化,那更象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吞食,我每走一步,她的头颅就少一块
我能做什么?我有些想哭如果我早一些与夜王融合的话,大概李北丽还能有救,但现在什么都已经晚了,太晚了,再无法挽救
我走出楼时,骚动已经平息下来了公安人员封住了几个出口,如临大敌地四处找着,但他们只能找到李北丽的衣裙,从外衣到内衣,应有尽有,还保持着一个穿在身上的样子,绝对不到她的人的
“阿康,你看到李北丽了么?好可怕啊”
文旦走到我跟前,想来拍拍我的肩,我闪开了,只是低低地道:“什么也没有看见”
我淡淡地说着,又看了看天空阳光温暖而清洁,照在我的身上我低头看看脚下,我的脚下有个淡淡的影子,和别人一样不知为什么,我想要痛哭一场,却又有些想笑
文旦叹了口气,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李北丽居然动刀!我怎么都想象不到的咦,阿康,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摸了一下脸,皮肤坚硬而冰冷,我的体温似乎一刹那便消失了我没再说话,点了点头文旦又长叹一声,道:“总算也过去了要是哪天再来一次,那我真要吓死”
结束了么?也许,这只是个开始我有些想笑,但脸上的肌肉已经僵直得笑不出来我转身向后走去,文旦在后面叫道:“阿康,你东西还没拿呢”
“不要了”我没有回头,“我不想要了”
我眯起眼又看了看天空,太阳一下子把上亿支金黄色的细针刺进我的眼里我一个踉跄,只觉得象中了枪一般我弯下腰,吐了两口气才站直身走去
是的,这仅仅是个开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