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韩腾吃了一惊:“太师何出此言?”

“就算这两支人马恶名昭著,但终不至死罪,何况城中还有五万余无辜百姓,唉。”

对宇文拓决心施行万灵血阵,包括韩腾在内的四部将都很不理解,上官震远更是曾有怨言,但势成骑虎,已不能半途而废。韩腾道:“太师也不必过于自责,一路哭,终不如一家哭。”

宇文拓又叹道:“话虽如此,心终不能平,也不知斛律将军有没有收到急令。”

他已急令斛律安放弃巴蜀古墓一行,但斛律安早已出发,这条急令不知赶不赶得及。韩腾正待说话,案上忽然有亮光一闪,宇文拓马上起身站起,却见亮光一闪即逝,案头已多了一块五色小石头。韩腾惊道:“好强的灵力!这便是女娲石吗?斛律安怎么没回来?”

用此遁术,要耗费极大真力,因此他们都不敢多用。宇文拓看着案上这块小石头,眼中异光闪烁,忽然伸手从背后抽出黄金剑,一剑向石头砍去。“啪”一声,剑刃甫及,石块立刻化为粉尘,下面的地图却毫发无损。韩腾见他竟把女娲石击毁,更是吃惊,不知宇文拓要干什么,宇文拓已叹道:“斛律安为我所误!”

韩腾道:“这女娲石也是假的?”

宇文拓点了点头:“是假的。可惜,我得知得太晚了,这块乃是昔年蜀王的五丁石,对我毫无用处,斛律安费尽心机,定然不惜性命也要拿到手,结果却是劳而无功。”

蜀王古墓中亦极为凶险,以斛律安的本领,夺得这块五丁石,付出的代价也非同小可。只是他以性命换来的这块石头,仍是假的,怪不得宇文拓如此伤心。他叹道:“求仁得仁,斛律将军亦无憾矣。太师,下一步该怎么做?”

宇文拓道:“赤贯妖星爆发已迫在眉睫,接下来我要亲自去敦煌一趟,明天灵武的万灵血阵便由韩老将军你来主持。”他说着,从背后解下剑鞘,将黄金剑收归鞘中道,“说不定仍有人会前来破坏,此剑便暂由韩老将军执掌,务必不能失手。”

韩腾双手接过宝剑,道:“遵命。只是太师,您不用此剑,不要紧吗?”

宇文拓道:“以我眼下功力,不用此剑,无非多花一些工夫罢了。万灵血阵却至关重要,不能再有错失,否则那巴别之路就打不开。”他想了想又道,“小雪姑娘这几日还好吧?”

韩腾道:“她还好。”心里却忖道:“这小姑娘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太师如此看重她,她来了却总是哭哭啼啼。”

宇文拓道:“那就好。她也是此事至关重要的一环,你可以完全相信她,此剑便交给她执掌吧,不必有什么顾虑。”

他说着,束了束腰带道:“韩老将军,河西一行,少则十日,多则十五日,必能回转。通天塔现在也将竣工,你取得万灵血珠后就带小雪姑娘回大兴,在太师府等我,到时便是?补天大计的最后一环。”

韩腾捧着黄金剑,躬身道:“末将遵命,请太师放心。”他本领非凡,但双手捧着黄金剑仍觉得有些沉重,心道:“太师的本领当真深不可测,他的师父虽然也非同凡响,但与太师相比,看来现在亦相差甚远了。”

宇文拓走后,韩腾领着一千余军在灵武城外扎营等候。陈靖仇和拓跋玉儿此时也已赶到了灵武,他们开始还担心宇文拓未走,不敢冒失,等发现军营中有一支人马离营而出,向西北而去,知道定是宇文拓出发了。宇文拓带的人马全都轻装上阵,行进极快,显然正如所料,神农鼎并没有被随军带去。他和拓跋玉儿商议停当,当晚便动手。

这一天,正是灵武万灵血阵的施咒之日。韩腾命军卒严守军营,在地上布好了六芒星阵,只待时辰来到便施法。他老成持重,生怕出乱子,对各个步骤都查了又查,确定万无一失,这才回到帐中。他却不曾发觉,此时的陈靖仇和拓跋玉儿就在他这营帐外面不远处,韩腾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里。韩腾只道士卒防守严密,但他手下并无精擅术法的高手,陈靖仇的鬼谷秘术却是越练越深,虽然伏击宇文拓一败涂地,但他也并非一无所得,经此一战功力又有长进,而且领会了以神器来加强法术威力的法门。虽然小郡主说女娲石和昆仑镜都是假的,但他还是以这两件神器来布阵。虽然布不成混元太乙奇门,但这一手“五行阖闭术”有了辅助,更是了得,先前就连宇文拓都看不出破绽,现在更不要说是这些不懂术法的军卒了。

拓跋玉儿见韩腾进了营帐,小声道:“阿仇,下手吗?”

陈靖仇摇了摇头道:“再等等,时机还未到。”

宇文拓的四部将都不是易与之辈,斛律安若非中毒在先,自己三人都难以制住他,不要说这个排名还在斛律安之上的韩腾了。拓跋玉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等候。

天黑了下来,军营中金柝响起,正当拓跋玉儿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帐帘一挑,韩腾走了出来。

韩腾手中托了个大鼎,放在营帐前画着的六芒星正中。一见他手托大鼎出来,拓跋玉儿险些叫出“神农鼎”来。但神农鼎沉重无比,身具神力的张烈也只能勉强托起,韩腾力量虽然肯定不小,却也不可能一手就托出来,而且看形制亦不似神农鼎。韩腾将大鼎放下,看了看天,双手结了个手印,口中开始喃喃念诵,就在地下的六芒星泛出红光时,陈靖仇忽地站起,喝道:“玉儿姐姐,出手!”

拓跋玉儿等的就是这句话。她从腰间取下弹弓,一弹便向韩腾打去。韩腾此时正在施法,做梦也想不到近前突然冒出敌人来,虽然措手不及,但他本领非凡,头一侧,已让过了弹丸,喝道:“来人!”

他喊得虽响,周围却静得异乎寻常,那些就在边上的士卒似乎全变成聋子一般。陈靖仇双手结印,大踏步上前,朗声道:“韩老将军,你便喊破天也不会有人听得的。”

中了法术了!

韩腾刹那间便已知端倪,心道:“太师关照过我要小心,没想到还是中了计。”他还没和陈靖仇照过面,只是听宇文拓和斛律安都说起过陈靖仇这几人,虽不敢小看,却也觉得这些少年人终究本领有限,没想到当真一碰上,陈靖仇的本领竟是高得出乎意料。但他身经百战,仍是沉稳至极,也不说什么,口中仍在继续念着咒语。

陈靖仇在这儿布下太乙奇门,等的就是韩腾施法的当口。一心不能二用,他若要施法,就不能抵御,否则万灵血咒又将半途而废。他见韩腾仍在施法,脚下一错,左手伸到背后在剑鞘上一弹,长剑已脱鞘而出,右手握住长剑,喝道:“受死吧!”一剑便直取韩腾面门。韩腾的万灵血咒正施到一半,若此时放弃,时辰错失,便又要等一个月了,心中大急,人沿着大鼎转去,双手仍在结印。

陈靖仇一剑落空,见他虽然不能还手,却围着个大鼎团团乱转,一时半刻想要拿下他还当真不易,喝道:“玉儿姐姐,你从那边攻他!”

拓跋玉儿答应一声,拔出了腰刀。这般左右齐上,便是韩腾也已无计可施了。他一面要施万灵血咒,不能离开地上的六芒星范围,而施咒时双手又要结印,一旦手印错乱,这一次万灵血阵便要失败,真个是羝羊触藩,进退两难,心道:“这两个人真个坚忍,一直守到了现在才出手,真不好对付。”

此时拓跋玉儿在左,陈靖仇在右,两人从大鼎两边分头攻上,韩腾已不能再绕着大鼎躲闪了。他连退两步,一足已踏到六芒星的一个角上。此时六芒星的光芒黯淡了不少,韩腾知道,一旦自己踏出六芒星,万灵血咒便要失败,索性不再退却,反而双足一顿,口中急念咒语。拓跋玉儿见有机会,举刀便削去。她的刀法都是跟张烈学的,博采众家之长,变幻莫测,韩腾见她刀光闪闪,心中一寒,忖道:“就算我死了,也要让万灵血阵成功!”

拓跋玉儿的刀已削到了他的腰间,见韩腾居然不躲不闪,她心想就算你身披软甲,也要将你腰斩为两截。这一刀使得更是沉稳,刀锋已触到韩腾的腰间。只是刀锋一碰上,却似削到一块滑不留手的什么,刀锋竟然顺着韩腾的皮肤滑开,只是将他的衣服斩了条缝。

陈靖仇见韩腾不躲不闪,纯以内力化去拓跋玉儿这必杀一刀,心中亦有几分佩服,暗道:“韩腾在四部将中名列第一,果非寻常。”他手中的长剑一抖,便刺向韩腾前心。这一剑比拓跋玉儿更快,但剑尖一触,却也似拓跋玉儿的刀一样向一边滑开,只将韩腾的衣服刺了个孔。他心头火起,喝道:“看你还能化到几时!”左手捻个诀,在剑身上一抹,剑身忽地腾起一阵光亮,似凝成一条冰柱。

这是鬼谷秘术中的水之剑。陈靖仇的木、水两系法术练得最好,他见韩腾纯以内力就能将劲力化去,便将五行之力蕴到剑身。这一剑刺去,韩腾身子一侧,剑尖刺中了他的左肩,却不再有打滑之感。陈靖仇心头一喜,正待加一把力,一剑将他肩胛骨刺穿,谁知剑尖上力道尚未发出,却觉劲力如泥牛入海,哪里还刺得下分毫?韩腾却喝道:“小子,来得好!”随之剑尖上传来一股大力,倒涌上来,陈靖仇险些连剑柄都要握不住。

拓跋玉儿见陈靖仇这一剑明明刺中了韩腾,却仍然只是刺破了他的外衣,看样子韩腾并没有受伤,惊道:“阿仇,你怎么样?”

陈靖仇被这劲力一震,人反而倒退了两步,这才站稳,沉声道:“他定然也是属木的,水系秘术对他没什么用。”

韩腾心里对这少年倒也有几分佩服了。只一招,陈靖仇就试出了自己的底细,他哈哈一笑道:“你有什么本领就都使出来吧。”

本性属木,金克木,以金系法术会最有效。但陈靖仇的本性亦是木系,金系雷术从来就不得其门而入,虽然太乙奇门五行合一,以借此使出,威力终究不够大。他咬了咬牙道:“好,那就给你来个五行雷尝尝!玉儿姐姐,你挡着他!”

韩腾见他要用什么“五行雷”,哪会任由他施为,他双手虽然仍能结印,双脚也不能同时离开地上的六芒星,但两腿终究还能动,此时不退反进,拓跋玉儿横刀要挡住他,韩腾却是一足直直踢来。别家腿法大多是横踢斜踢,或者是个旋风脚,但韩腾的腿法却自成一家,一足直取,竟似长枪直刺。拓跋玉儿的本领虽然也颇有长进,终究不及韩腾,挡得两脚,韩腾却是左右连环,第三脚忽地笔直踢向她前心。拓跋玉儿见自己若还挡不住,韩腾便要冲到陈靖仇跟前了,一咬牙,将身子一侧,不再躲闪,举刀向韩腾踢来的脚斫去。她的刀快,韩腾这一脚更快,真个来无影去无踪,已闪过了拓跋玉儿的刀光,一脚正中她的肩头。亏得韩腾也不敢过于托大,这一脚踢出时为了闪避刀锋,劲力已消去近半,饶是如此,拓跋玉儿仍觉肩胛骨似乎被韩腾踢碎了,半边身子都为之一麻。如果韩腾再来一脚,她再也抵挡不住,但她似乎忘了自己的安危,一定身形,居然不退分毫。

韩腾见这少女竟然敢硬挡自己一脚,心中骇然。这般硬碰硬,这少女怎会讨得好去?他这九转鸳鸯步一连九脚,步步为营,每一步不下巨木轰击,再一脚踢去,必定要将这少女踢飞。他心中虽有点不忍,可出手哪能有半点恻隐之心?如果饶了她,自己性命也要保不住了,因此左脚一落,右脚马上飞起,这一脚却是踢向拓跋玉儿的面门。

这一脚再踢中,拓跋玉儿定然会被踢得五官挪位,一张花容月貌也要不成样子。陈靖仇的五行雷正在施行,见势不妙,顾不得了,喝道:“疾!”一剑已中宫直进,迎向韩腾脚心,剑身上亦是雷光闪烁。韩腾见这一剑着实厉害,脚已向旁一闪,“嚓”一声,陈靖仇的长剑正从他小腿边擦过。此时陈靖仇剑上蕴含五雷之力,韩腾也不能化去,剑刃划过,立时将他的小腿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韩腾见势不妙,脚一收,人又退了两步,站到大鼎边,心道:“这小子的本领真是了得,怪不得太师要我小心。”

他的伤势其实只是皮外伤而已,并不碍事,但陈靖仇这一剑竟能伤了自己,韩腾亦是出乎意料。他却不知陈靖仇本来就不擅金系雷术,这一剑更是勉强使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虽然伤了韩腾,但剑身的雷电之力反击,让他也是五脏六腑一阵难受,只能借机调匀内息,脸上还要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拓跋玉儿躲过一劫,暗舒了口气,闪到陈靖仇身边道:“阿仇,再上吗?”

陈靖仇此时已调匀内息,只是雷术虽然有效,要使出来实在不易。他生怕韩腾看出破绽,高声道:“便是如此,再上,他斗不过我的五行雷。”

韩腾并不知他是色厉内荏,只道这少年真能随手使出雷术。他本性属木,所擅法术与陈靖仇实是同系,想不到陈靖仇竟能使出金系法术,心中暗暗叫苦,忖道:“难道太师交代的这点事我都办不好吗?”一横心,手一错,连变手印,干脆不再准备抵挡,拼了一死也要将万灵血阵完成。陈靖仇见韩腾果然被自己吓到,现在他已全然不再防备,这机会千载难逢,喝道:“上!”

拓跋玉儿也已发觉韩腾竟然不再准备还手,精神一振,一跃而起,提刀便向韩腾砍去。韩腾见她冲了上来,万灵血阵偏生已到了最关键时刻,拼着受她一刀也要将咒语念完,干脆就闭上了眼,顾自念咒。拓跋玉儿见他居然连眼都闭上了,不知道他是拼了一死要完成万灵血阵,只道韩腾看不起自己,心中怒火更盛,这一刀更不留情。

眼看刀锋便要斫到韩腾颈中,营帐中忽然传来一个人的惊呼:“不要!”

随着声音,一道劲力从营帐中疾卷而出。拓跋玉儿已是不留后手,全力斫向韩腾,被这劲力一击,惨呼一声,人直飞出去。与身上的伤相比,她心中的痛楚更难忍受。

这声音,竟是小雪!

陈靖仇本来也要冲向前去,没想到突然出现这等变故。他只一怔,顾不得再对付韩腾,飞身跃起,一把揽住了拓跋玉儿道:“玉儿姐姐!”

拓跋玉儿嘴角已有血丝,面色惨白如纸,低声道:“阿仇,真是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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