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校觉得自己必须说些什么了,他低低地咳嗽了一声,“根据我接到的命令,你是LMA的特权检察官西奥多·林,是么?”
“是,我在出发前被任命为这次行动的特权检察官。”
少校摸了摸自己很法国风的高挺鼻子,“我想我需要给你一些提醒。你可以带着枪去,对方没有勒令你不得携带武器。不过你最好了解,这里是军事管制区,是我们控制的地区,一切由我们说了算。我听说过LMA,我知道你们很有背景,否则高层人物们也不会买你们的帐,委托你们来和政变武装斡旋。”
“不过,”他的声音骤然变得严厉,“你们最好不要试图做什么让我们心里不舒服的事情来,否则事情会被闹得很大,吃亏的可能是你们。”
林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如果这是你要说的一切,那么我都听见了,现在请你的人闪开,我需要通过。”
林环视周围,西方联军空降部队的战士们每个人都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们的手指顶在枪机的保险上,防弹头盔的边沿低低地压在眉毛上方,眼瞳的反光惨然发亮。双方的目光碰撞,像是冰块被巨大的力量挤压在一起,场面一瞬间冷得像是要凝固。
少校又一次咳嗽,提醒双方注意他的存在,“听见了要记住,现在出示你的身份证明,我们需要增加一道核实。”
林从风衣的侧袋里取出一张信用卡大小的黑色磁片,磁片的背面以亚光印制了镰刀和沙漏组成的古老图案。少校把便携式的读卡器递到了林面前,林手持磁片缓慢地刷过。暗绿色的屏幕上光条开始快速地流动,这显示系统正在和位于五角大楼的超级计算机“守恒”对接。
读卡器发出了清锐的“嘀”声,模拟人声传出,“身份验证通过,特权检察官西奥多·林。墨丘利现在正位于你头顶的近地轨道,为你提供服务。”
少校点了点头,“有点像是在巴黎的时装店里划卡消费?”
林也点头,“有点。”
“但要清楚这么做的意义,从现在开始,LMA将为你在高加索的行动负全责。”少校意味深长地说,“不要做傻事。”
他挥了挥手,空隆重特种兵闪开了一条通道,有人解开了封锁用的黄色隔离带。林向前方眺望,自由野马纪念碑矗立在巨大广场的正中央,如一柄宽厚的重剑指向天空,宽阔的石阶缓缓上升,通向威严的国会大厦,那是一座俄式的石灰岩建筑,数年之前的深夜他在这里和将军告别,之后他看着腾格尔议长的尸体在雨水中滚下台阶。
一瞬间他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回到高加索了……”他低声说,拎起旅行箱走了出去,黑色长风衣的腰带和衣摆在寒冷的风里翻飞。
少校目送林的背影,眯起的眼睛里流动着冷光。他提起了电话,“冯·马略特将军,他进去了。”
“不能让他从里面带走任何东西。”电话对面传来的命令简单扼要。
“明白!”
【四】
芝加哥,海亚特酒店。
马林·麦克道尔的到来引发轰动,这个干瘦的老人怀抱着他的手提箱,在保安和学生们的围绕下悄悄出现在招待会大厅里。
“嘿!马林!你的身体好起来了么?”一位哈佛医学院的教授看见他的瞬间愣了只有五秒钟,而后惊愕的表情换成爽快的笑声,大步上来向着这位当代细胞生物学界的‘暴君’伸出手。
“这就是被麦克道称作鞭毛虫的诺贝尔将得主。”肖贴近奈尔斯耳边轻声说。
麦克道尔一怔,紧紧地抱着手提箱试图后退,但他被后面组成人墙的学生们挡住了,迫不得已,他伸出瘦长的手,无力地拉住对方的手摇了摇。
“看呐,格鲁斯在跟谁握手?”有人对于诺顿贝尔奖得主的殷勤表示诧异。
“马林·麦克道尔!那是马林·麦克道尔!”有人惊叹。
这个名字在瞬息之间传遍了整个大厅,所有人向着同一方面扭头,像是骤然听见了雷声。片刻之后,整个大厅的人都向着这边汇聚过来,其他的角落都空了,供不应求的龙是被弃之不顾,调酒师们拿着已经摇好的干邑,却发现等待的客人们已经扔下酒杯掉头离去。格鲁斯不愿放弃这个机会,紧紧握着马林·麦克道尔的手,在记者们的镁光中微笑,他巨大的身躯占有据了相片足有3/4的面积。
明天这些照片会出现在“细胞生物学年会闭幕”的新闻里,人们会把他看作和马林·麦克道尔相当的科学家。
生物学的无冕之王,马林·麦克道尔。
为了沾一点他的光辉,格鲁斯可以忍下被骂作鞭毛虫的屈辱。
有学生递了一杯马丁尼送到麦克道尔手中,这个瘦小的老人站在格鲁斯巨大的阴影下,紧紧地攥着手提箱,像是一只沿着下水管道逃往的秃毛老鼠,被灯光忽然罩住了,满眼神经质的惊恐。
看着麦克道尔强撑着和那些上来敬酒的学界领袖们碰杯,肖忽然有点可怜这个老家伙。
对于这个把生命献祭给科学的家伙而言,这样的场合是有点艰难吧?难怪都说他总是活在地下50米处。
“康康舞女郎们要来了,跟我下去停车场看一下,”肖对奈尔斯说,又叮嘱几个身材高大的同事,“始终保持人墙,小心狙击。”
他最担心的就是狙击,安全检查很细致,场内禁止金属物品,只有肖、奈尔斯和少数几位同事携带了武器,如果谁想近身把麦克道尔的脖子拧断,肖的手下足够应付。那么唯一要担心的就是狙击,大厅整整一面都是玻璃墙,带望远镜的狙击步枪可以轻易地瞄准麦克道尔,玻璃墙外是高楼林立的芝加哥河两岸,无数的地方可以隐藏狙击手。
钢琴弹奏着肖邦的《夜曲》,在楼梯边转弯的时候肖愣了一下,那个亚裔年轻人伊恩还在弹钢琴,钢琴边也只剩下脚腕上戴着银色脚链的女孩还在认真听。
“不去那边朝圣么?”肖开了句玩笑。
“人太多,他见过也不会记得我。”伊恩单手弹奏,炫技般挥手打招呼。
“朝圣就是这么一回事了,是你要记住神,不是神要记住你。”肖笑笑。
他转身下楼。
“神已经死了,以他名字出现的,都只是捧着圣经的魔鬼。”伊恩轻声说。
车厢上刷着“蓝莓山”的GMC陆上公务舱停在地下车库里,这个康康舞俱乐部在芝加歌相当有名,汇聚了腰最细腿最长的女孩们,有人形容她们舞蹈的时候长腿起落如同纺织机上交叉的棉线般整齐。
剧团成员们正往外搬行头,羽毛冠和粉红色长尾裙把地下车库搞得像是狂欢节,花枝招展的女孩们列成整齐的一排。
“很好,”肖上去和他们握手,“我是这里的保安主管,我只想声明一下我们在安全方面的要求,很抱歉,任何金属物品都不能带入场,十克以上的就会引发金属探测仪,所以无论是昂贵阳市的金属首饰,还是带钢丝的裙撑胸垫……很抱歉,请留在车里。”
“这也太离谱了,想让女孩们的胸围都缩水一个尺码?你的客人们不会介意么?”胳膊上纹着五星花纹,脑袋后面扎着小辨子的魁梧男人抱怨,“好歹也要给我们一间更衣室,你能让姑娘们在车里换内衣么?”
“这是我在这个酒店当保安的第二十四年。”肖微笑着搓了搓手。
“什么?”魁梧男人不解。
“我花了二十四年研究这座建筑的每个角落,以最高的安全标准,在哪里有摄像机,哪里安排人手,电梯如何运行,每个通风口入口,我做梦都能背出来。对于我而言,这是一座堡垒。只要没有爆炸物和金属什么的上到上面的楼层,这座堡垒就完全在我的控制中。”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就这样吧。”
“是啊,就像防御战,阵地只要被撕开一个口子就会崩溃。哪怕是十克的金属。”有人在旁边支持肖的意见。
肖扭头,愣了一下,“你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