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头抽一号雪茄的狗熊。”伊恩笑。
门外传来了铜铃清脆的叮当声,古斯塔夫转身走了自己的卧室。
“请进。”伊恩走出卧室。
门开了,进来的是秃顶而和蔼的西班牙侍者,身后跟着一个女人。
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女人走在大街上会是怎么情景。她的高贵和华丽交织起来,堪称完美,而这种完美是脆弱的,经不起风和尘土的剥蚀,所以她只该出现在“奇迹”这样流淌着黄金和酒红颜色的空间里。
纯正的西班牙血统,精致的薄妆,年龄难以判断,也许只有二十出头,也许已经接近四十。黑色的长发拉直之后用金色的发箍束起在脑后,垂下来,像是顺滑的马尾。她戴着一付无框眼镜,眼瞳清晰明亮,眼角微弯。出人意料的,她身上是一件紫色绣金的短旗袍,勾勒出腰肢纤细,暴露出小腿修长。踩在黑色绒面的三英寸高跟鞋上,她几乎和伊恩差不多高。
伊恩上下打量她。
“帕丽斯?希斯,‘阿拉丁’赌场的经理。”女人趋前,向着林伸出手来。
这是一只干净纤长的手,没有任何修饰,也没有饰物,显示出她并不仅仅是个美人,也是个精干的职业女性。
“请叫我帕丽斯。”她微笑。
“我听过‘阿拉丁’,我本以为你们会送一张请柬过来。”伊恩握住她的手,“但你们送来了一个美人。”
“侍者说,您提到过,想在晚餐后试试手气。如果您能光临阿拉丁,是我们至高的荣幸。对于入住顶级套房的贵客,我们都会派专人邀请,希望没有打扰到您。”帕丽斯?希斯双手按着小腹,弯腰鞠躬,这是一个相当地道的日本礼节。
“中国人。”伊恩说。
“哦,这样。”帕丽斯?希斯微笑,双手按在腰间,侧身弯曲膝盖行礼。一个传统中国女性的“万福”,同样地道。
“这样我就无法拒绝了。”伊恩摊开手,露出看似无奈却又欣喜的表情。
帕丽斯目光流动,“今晚有闲么?随时恭候。”
“赌注有上限么?”伊恩问,“可以赢走整个拉斯维加斯么?”
帕丽斯含笑摇头,“对于VIP,赌注不设上限。拉斯维加斯不是我们公司的财产,所以要赢走拉斯维加斯不可能,不过,我们集团占了拉斯维加斯大约一半收入,所以,您可以赢走拉斯维加斯的一半。”
“请给我点时间,”伊恩说,“我换一身好彩头的衣服。”
“非常荣幸,那我在外面等您,阿拉丁的贵宾区就在这座酒店的31层,我们的直接电梯可以到达。”
“不必这么麻烦吧,我可以自己上去。”伊恩说。
帕丽斯微微一愣,“哦,贵宾区只服务于VIP,所以必须用特别的身份识别卡,否则电梯是没法停在31层的。”她摊开手,手中是一张磨砂金色的卡片,看起来像是一张信用卡,却没有什么标志,“今天来不及了,我们会为您特制一张身份识别卡,明天就能送到。”
“那不如你把卡借给我用一下?我换衣服有些慢。”伊恩看似随口一说。
帕丽斯又是一楞,转瞬又是满脸笑意,“贵宾第一次光临还是我带路吧,服务于您是我的荣幸。”
“服务真周到!”伊恩打了个响指,“那么,请在31楼为我准备一瓶木桐庄园的波尔多红,此外,尽可能多的朱波洛夫伏特加和腌橄榄……哦对了,你的眼睛很像猫。”
“猫?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猫,就是哪种看人的时候总带着审视的动物。”伊恩淡淡地笑。
“猫是种让人着迷的动物啊,那我在外面等您。”帕丽斯和侍者一起推出门外。
古斯塔夫披着浴巾走了出来,一手拿着啤酒,一手提着巨大的巴尔干之鹰,全身还发着红,蒸腾着热气,像是什么古希腊的男神。
“他们派了一个很棒的女人来,她在阿拉丁的地位不会低。”古斯塔夫说,“阿澜·阿的勒已经很重视你了。”
“我在前台办理入住时,用了一张高加索国家银行签发的白金卡。阿澜·阿的勒很喜欢那些来自故国的阔佬,那些人也很喜欢阿澜·阿的勒,他们之间有大票的生意可以做。”
“比如邀请你去他的赌场里输钱?”
“赌钱只是热身,知道高加索现在什么生意最赚钱么?”伊恩把一张卡片式的瑞士军刀放进上衣口袋。
“燃油走私,我听说那里的人快要冻死了,牛粪都没得烧。”
“燃烧走私相比起来只是小生意。高加索目前最热门的投资是收购国有企业。过去的国有企业都在挂牌出售,它们很多看起来入不敷出,但是潜在价值很高。大量的热钱都堆在高加索的国门外,等待政府许可它们进入高加索的资本市场。但是海外资金很难获得许可,这给了高加索本地的权贵们以机会,它们中很多人曾在高加索政府里担任要职,现在政治理想泡汤了,他们就投身商业。他们的代理人四处出动,把国家财产变作自己的私产。在是血腥积累的初级阶段,绝大多数的高加索贫民正在争取弄点牛粪烧着度过这个寒冬,等他们回过神来,会发现整个国家的产业已经被富豪们瓜分了。国际热钱想进入高加索资本市场,就得寻求代理人,阿澜·阿的勒是最合适的人选之一。他目前能够撬动的资金高达万亿美元,过去的高加索权贵们纷纷拜访他,阿的勒把资金投向谁,谁就能在收购血拼中获得优势。”伊恩打开壁柜提出自己的旅行袋,“我们扮演的就是高加索权贵的代理人,我们来这里豪赌,是要寻求阿的勒先生的资金支持。”
“听起来你的计划比当初说出来要可靠。你的旅行袋里是什么?武器?”古斯塔夫也从橱柜里提出自己的。
伊恩拉开旅行袋,古斯塔夫往里面看了一眼,呵呵笑起来。伊恩的旅行袋里是青灰色的美元现钞,随意堆叠,几乎撑满。古斯塔夫也拉开自己的,两只一模一样的旅行袋,装着两袋美元现钞,并排放在床上,好像是一对孪生兄弟。
“你从哪儿弄来那么多现金?”伊恩问。
“你居然也用现金?”古斯塔夫问,“你不是有张没有上限的白金卡?”
“没有上限的白金卡也需要还卡贷的。”伊恩从古斯塔夫的旅行袋里拿起一沓钞票,捻过边缘,精美的富兰克林?罗斯福的肖像飞闪而过。
“见鬼,太像真的了。”他抽出一张,对着台灯检查水印。
“你的也不赖。”古斯塔夫也检查伊恩的钞票。
“我忽然觉得……我们的钱是在位于阿姆斯特丹的同一台印钞机上印出来的,你觉得有可能么?”古斯塔夫挑动眉毛。
“绝对有可能,”伊恩搓着手,“大叔的美元雕版做得越来越逼真了。”
“大叔对我们两个都进行了投资,说明他很信任我们呐。”古斯塔夫在衬衣外套上黑色的长风衣,理了理自己张扬的灰发,“对了,为什么我以保镖的身份出场?”
“因为你看起来像啊。”伊恩套上一件灰色的小夜礼服。
【十八】
电梯门打开,伊恩和古斯塔夫沐浴在水晶吊灯绚烂的光辉中,帕丽斯含着微笑在前面引路,年轻英俊的侍者上前接下了他们手里的旅行袋。
阿拉丁赌场的贵宾区,号称每天数十亿美金在这里流动,对于普通人来说,这里的一切只能想象。仿佛天堂或者地狱,遥不可及。
这里是热闹的,却又安静的,三三两两穿礼服的客人在角落里聊天,身后有工作人员为他们捧着盛筹码的箱子,他们低语并且微笑,似乎并没有因为当夜的输赢而影响聊天的心境。所有人都在强调,对于他们而言,几十万美金甚至更高额的赌博仅仅是一种娱乐,试试今晚是否有好运气。身份和财富是能够来这里消费的前提,输赢那点小钱不足以让他们垂头丧气或是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