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塔夫和帕丽斯?希斯两个人坐在“格陵兰”厅里,场面略略显得有些尴尬。这间豪华的包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已经过了很久都没有人说话,帕丽斯从随身的“古奇”女包中取出镜子和粉盒补妆,而古斯塔夫从怀里掏出了他的巴尔干之鹰在手掌里摆弄。银色的巨型手枪在他巨大的手掌里灵活地翻动,这柄枪跟随他太久了,摆弄起来像是挪动手指那样熟悉。
“我需要提醒您这里是不准有武器的,无论您是保镖或者其他的什么人。”帕丽斯说。
“但是看起来你并不吃惊,大概来这里的客人很多都会携带武器吧。”古斯塔夫笑笑,摸索着风衣口袋里的雪茄盒子。他喜欢这种大号的哈瓦那上品雪茄,咬开一端叼在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不会,通常我们不鼓励客人带保镖,客人的安全在这里由我们的保安全权负责。”帕丽斯整理耳边溢出来的细发,“但是我不太畏惧武器,因为我丈夫的缘故。”
“你丈夫总是随身带着武器。”
“以前是,包括睡觉的时候,可我有很久没见到他了。”帕丽斯淡淡地说。
“难怪那位勋爵觉得自己有机会,我注意到他总是在看你的腿……”
帕丽斯的提包中发出低低的蜂鸣声,帕丽斯歉意地微笑着,示意古斯塔夫她要接一个电话。电话接通了,她静静地听着,精致的脸上没有表情。
“我明白了,我立刻安排和他的见面。”帕丽斯最后说,而后挂断了电话。
她盈盈起身,向着古斯塔夫微微躬身:“有位重要的客人,我需要去接待一下,抱歉不能陪您了,如果不介意可以在周围随意地走动,您是贵宾,没有任何限制。需要我为您再要一瓶伏特加么?”
“我是贵宾么?”古斯塔夫咬着雪茄呵呵地笑,“我以为我只是一个保镖。”
“您不是保镖,”帕丽斯笑着出门,“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古斯塔夫漫无目的地在31层的走廊里溜达着。他把移动电话调到了“振动”的状态,而至今电话还是沉默的。这似乎说明上面的谈话进行得还不错,至少还能继续。他并不会因为久不接到消息而怀疑他的同伴已经死了,他和这匹白狼已经合作了四年,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了解这个人了。
这是一个真正的衣香鬓影的地方,女宾脖子上的项链和男人们昂贵的腕表在水晶吊灯下熠熠生辉。一切的细节都经过精心设计,从走廊一角用来插长茎郁金香的青玉色古瓷瓶子,到隐藏在沙发一角的擦鞋器,没有不让人感到温暖的。服务人员像影子一样含笑站在角落里,只需稍有暗示他们就会出现在你面前提供帮助,而当你不需要他们的时候,你甚至很难注意到这些人的存在。
古斯塔夫从一个经过手边的侍者的托盘里取过一杯杜松子酒,他独自品着穿过走廊。他感觉到了自己和这个地方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眼前忽然亮了一下,看见一件紫色的紧身短旗袍和旗袍下华丽的一双长腿,以及它们的主人——款款走来的帕丽斯?希斯。她引导着一名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男人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帕丽斯却笑语吟吟地和他说着些什么。
古斯塔夫缓步迎了上去,而帕丽斯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两个人相遇的瞬间,帕丽斯似乎和古斯塔夫擦肩掠过。古斯塔夫的动作僵硬了瞬间,微微侧身回头。
“希斯小姐,”他忽然问,“能否帮我一个小忙?我在找这里的洗手间。”
帕丽斯?希斯像是从极兴奋的谈话里忽地跳了出来,微微有些讶异,转身看见了举着一杯酒的古斯塔夫。古斯塔夫向她耸了耸肩。
“古斯塔夫先生,”她微笑,为他介绍黑色西装的年轻人,“C?I?A的检察官先生,拜访阿的勒先生的。”
年轻人似乎不太乐意自己的身份被揭露,却只是克制地皱皱眉头,向古斯塔夫点头致意。
“穿过走廊尽头,我们上来的楼梯旁边。”帕丽斯说,“那先失陪。”
古斯塔夫点了点头。
他向前走了几步,听着帕丽斯那双三英寸的高跟鞋踏在地面上的声音渐渐远去,而后停下。他们就在那座通往顶层的入户电梯旁,伊恩准备用五百万美元来买到帕丽斯手上那把可以通往顶层的电梯钥匙。古斯塔夫停下脚步,小小地抿了一口酒,酒精刺激着他的舌尖,他的思维忽然变得异样的清晰。
他转过身,看见帕丽斯把一柄金色的钥匙插入了电梯的匙孔。黑色西装的年轻人注视着她修长曼妙的手。
“你不是C?I?A的检察官,你是L?M?A的检察官!”古斯塔夫忽然说,他的声音不高,却很急促。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止了一个瞬间,年轻人抬头直视古斯塔夫,眼睛里有冷冷的光闪动。
帕丽斯?希斯已经开始旋转钥匙,可她忽然改变了动作,猛地用力向下掰。黄铜铸造的钥匙没有经受住这份力量,立刻折断,电梯门被封死了。古斯塔夫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个性感的女人自始至终都没法引起他的兴趣,是因为她那双修长而有力的手。作为一个发牌员,她的手指漂亮纤细,可是并拢的时候却像一把锋利的薄刀。
电梯被彻底封闭了,同时帕丽斯?希斯鱼跃着扑向古斯塔夫。没有人能想象这样一个绝艳又像琉璃般脆弱的女人穿着三英寸的高跟鞋能够做出这样有利的弹跳,古斯塔夫脑海里闪过伊恩那句没头没脑的话,他说帕丽斯有一双羚羊般有力的长腿。
古斯塔夫没有误解帕丽斯这次扑近的意思,这并非进攻,而是寻求庇护。他立刻把手中的酒杯向着年轻人掷去,他的腕力极大,酒液在空中飞溅,玻璃杯翻滚着向年轻人的脸。古斯塔夫微微矮身,伸手到风衣里去抓他的巴尔干之鹰。
这是最棘手的敌人,看见他的眼睛的时候,古斯塔夫已经完全明白。帕丽斯也两次试图警告他,第一次装作没有看见他,而这个女人敏锐的目光不会遗漏什么;第二次则告诉他走廊尽头他们上来的电梯旁有一个洗手间,而古斯塔夫已经记住了这层楼的地形,走廊尽头只有那个青玉色的插花古瓷瓶,没有电梯。帕丽斯的暗示只说明这个对手是绝对可怕的,那么和他对抗只有在最快的时间用最强的手段,也许只会有一次开枪的机会,趁他还没有完全明白眼前的局势。
古斯塔夫摸到了枪柄,这时候他想起保险没有打开。而对方也摸出了武器,在他价格不菲的黑色西装下,竟然装着一柄紧凑型冲锋枪。年轻人拔枪的速度令人有种错觉,他的枪根本不是拔出来的,是一直就握着。年轻人挥动冲锋枪凌空击碎了杯子,枪口的火焰闪动,古斯塔夫还没有机会打开保险。
飞扑中的帕丽斯忽然失去了平衡,摔进古斯塔夫的怀里,第一个三连射的子弹全部从背后命中了她。古斯塔夫抓起她旗袍的衣领把她扔往一边。她的身体仅仅为古斯塔夫赢得了半秒钟的时间,不过半秒钟足够古斯塔夫打开保险。
他无需瞄准,立刻开枪!
双方的子弹同时出膛,微型冲锋枪的三连射,和巴尔干之鹰的大口径钢芯弹。古斯塔夫感觉到巴尔干之鹰的巨震时,也感觉到了死亡迎面而来。他说不清楚那种惊恐,也许是看见了年轻人的眼睛,也许是因为看见了他那柄造型罕见的枪。对方的眼神里全无紧张,森严而冷漠,像是看着一具尸体。战场求生的经验告诉古斯塔夫,对方的子弹必然命中他!
他穿着防弹衣,但他明白防弹衣在正面无法挡住这种子弹。他竭尽全力扭动身体,以求侧面受弹。他的胸口像是被人用一根钢筋捅了,巨大的力量直贯入他的身体里,透过厚实有力的肌肉挫伤了他的肋骨。这种剧烈的疼痛像是有人用铁锤狠狠地砸在他的胸口上,他意识模糊了一瞬,他想那个漂亮的女发牌员完蛋了,没有人能以身体扛住这种子弹的杀伤,这种枪支设计出来并非为了剥夺对方的战斗力,仅仅为了一击毙命!
古斯塔夫倒在地上,倒地的瞬间他已经醒来过来,但是他没有动,而是全身压制着自己的心跳。压抑不住的紧张让他全身的肌肉僵硬,好在一个死人确实应该如此。他知道自己没能命中目标,子弹击中人体的声音他很熟悉。
黑色西装的年轻人没有时间去检查死人。他从西装里取出气罐,对着面罩大口地呼吸了几下,压住了身体的不适。电梯门已经被锁死了,断裂的钥匙还残留在匙孔里,现在没有人能从外面打开电梯。年轻人微微矮身,闪电般地开始奔跑,从消防楼梯向上而去。
古斯塔夫艰难地抬起头,摸了摸自己身下的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帕丽斯,这个女人如今静静地躺在以泊鲜血中,血斑在地毯上慢慢地向着四周爬去。
他摸出自己的移动电话,开始拨号。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