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他收回了思绪,把一件件的甲胄依次穿上,再以结实的小牛皮带子固定。过了这么多年这副甲胄依然完美的贴合他的身体,看样子他并未驼背或者生出了不必要的赘肉,他依然强悍——

依然可以作战!

翼天瞻套上了他家传的臂甲,这件盔甲似乎也预感到了战斗的来临而温暖起来,像是一只巨大的手臂在轻握翼天瞻的右臂。他以套着铠甲的手抓起了自己的枪,抓得紧紧的。

他想说一声真好,甚至想像很多年以前那个叫做姬扬的男人一样,握住武器的瞬间会得意地骂一句脏话。

是的!真好!真他妈的太好了!让那些早就该去死的东西知道,我还活着!

他走向岩石后面,一把把那个把头埋在自己膝盖上的女孩抱了起来,女孩噘着嘴,嘴唇微微地弯曲,像是美好的花瓣。她一脸的不高兴,怒生生地看着翼天瞻。

“脸色那么难看,像是很不高兴的样子啊。”翼天瞻笑。

“爷爷不管我!”羽然把脸儿扭到一边不理他。

“怎么不管你了?”翼天瞻的笑容有点苦。

“爷爷要出远门,”羽然把脑袋转回来拉着他胸口的衣服,“爷爷不要去吧,水牛和阿苏勒都出去了,爷爷也出远门,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她眼睛眨巴眨巴看着翼天瞻。

“水牛是谁?”翼天瞻愣了一下。

“姬野呗。”羽然说。

“你都是大孩子了,不要整天那么捣蛋……”翼天瞻说到这里不说了,因为他看见羽然又把头犟犟地拧到一边去,不理他了。

“给你买了礼物,看不看?”翼天瞻只好拿出了杀手锏。

“什么礼物啊?”已经不小了的小姑娘又把头转了回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对礼物始终充满了好奇和期待。这对她的诱惑好比说书先生对于姬野似的,她自己也明白,可是改不了。

翼天瞻套着手甲的掌心中,托着一枚琥珀色的小狮子,它像是活的一样,却正在酣睡,身体蜷成一个圆润的小球,雕刻的玉匠把长长的鬃毛刻画得极细致,却让这些鬃毛遮盖了狮子的四只脚,这样它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啊啊啊,好像一条小狗啊!”羽然的视线完全被吸引了,她兴高采烈地抓过了小狮子。

翼天瞻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女孩喜欢这个小玩意儿,那么他就比较好脱身一些。这件东西价值不菲,一个没有薪俸的天驱宗主毫无疑问是买不起的,幸亏息衍慷慨地对自己的掌薄说:“翼先生用钱,几百金铢,不必问我。”

“羽然乖,爷爷要离家几天,也许很快就回来了。”翼天瞻摸摸她的头发。

“爷爷不管我,”羽然还是这么说,却已经不生气了,认真地摆弄着小狮子,“爷爷什么时候回来?”

翼天瞻沉默了一会儿:“也许只要十天,也许半个月。其实我其实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你,因为外面最近有好多事情发生,我答应过要保护你的。不过……你自己会乖乖的,把自己藏好,对不对?”

“藏好有什么难的?”羽然把小狮子举向月亮,让月光穿透它晶莹的材质,“我要是藏起来,水牛和阿苏勒两个翻遍南淮城都找不到我!”

“那就好,不过可要说到做到,”翼天瞻笑,“别的我都为你安排好了,一个人的时候不要害怕。我只有一件事要嘱咐你,千万记住。就是无论有什么人问起你的神使文名字,你都不可以告诉他。带你离开宁州那天,我就想过对你而言最好永远都不要回去。所以忘记你的父亲母亲和在宁州的一切,你现在是个普通的东陆女孩儿,你住在下唐国的南淮城里,你的名字叫羽然。”他换了郑重的腔调,“羽然,你答应我。”

羽然用力点了点头。

翼天瞻笑,把她放到地上,凑过去问:“小姑娘,你的名字叫什么?”

“羽然!”

“漂亮的小姑娘,你有神使文的名字么?”

“没有!我叫羽然!”

“可爱的小姑娘,你的羽族叫萨西摩尔么?”翼天瞻第三次问。

“没听过,我就叫羽然!”羽然咯咯地笑着,扑上去搂着翼天瞻的脖子。她已经不矮了,可是还可以吊在翼天瞻的脖子上晃来晃去。

翼天瞻也笑了起来,两个人的笑声混合在一处,此外只有溪水顾自流淌的声音。

“我爱你,就像爱我的女儿。”翼天瞻抱紧女孩儿,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他用脸贴着她软软的面颊,感觉到女孩儿因为开心而脸蛋微微发烫。

“爷爷,你有女儿么?”羽然忽然问。

翼天瞻忽然怔了一下,松开她,点了点头:“有啊,我曾经有一个女儿,可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羽然也愣了:“她是怎么死的?”

“老死的。”翼天瞻说。

“那你真的很老啊!”羽然皱皱眉,若有所思,“那我要是像你的女儿,我不是很吃亏么?”

翼天瞻愣了一下,哑然失笑,他再次拥抱她,抚摸她的头:“可你长得很像她,也很像她的……妈妈。”

他忽然放开羽然:“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太宠你了?你这样下去要变成一个没法管的小公主了。”

“你是我爷爷,为什么不宠我?”羽然反问。

“对于教育孩子我确实不行,差得太远了。”翼天瞻遗憾地摇摇头。

胤成帝三年,十月初六,夜。

北大营的兵舍外,白毅的亲兵持刀而立,刀出鞘,在月光下色如银。几名有事求见的军官都被拦在外面,没有人敢申辩什么,只能并排站在那里候着。亲兵们就站在他们对面,冷冷地盯着他们一举一动。每个人都能感觉到空气中一股不寻常的紧张。

兵舍中,息衍和白毅在桌子的两侧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盏灯火。

“你可以开始了,这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白毅看着息衍的眼睛,“今天在这里说的任何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息衍起身走到门边,把门拉开一缝,向外面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确实是封闭如铁桶,你的手下比我的手下精悍。”

“你精于斥候战术,诡道用得太多,治军就很难严正。”白毅比了个手势,“开始吧,我知道你有一些克敌的策略,靠你自己的力量未必能完成,那就说出来。”

“首先做一件事,把外面那些铁桶一样的防御都撤掉。”息衍回到桌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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