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阿苏勒呆住了,看她掀起里面一层的帘子,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女人默默地坐在床边,时光没有夺走她的美丽,他年轻得就像是阿苏勒的姐姐,只是一双失神的眼睛,让他再没有当年草原天女的光辉。他抱着一个布娃娃,轻轻地唱着歌,她的床上,铺着一件翻毛的貂皮氅,阿苏勒还能认出这是他阿爸穿的,夜深的时候会被拿来压在身上,这大概是他阿爸最后死去的地方吧,而他阿妈大概还以为她的男人什么时候会再回来。

他忽然想用力拥抱什么人,于是扑进去紧紧抱住了母亲。她的眼泪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他把头顶在母亲的胸口,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温暖的怀抱。

可女人没有,依然只是低低地唱着歌,抱着她的布娃娃。

伴当挥挥手让女奴放下帘子,转身离开了。

阿苏勒过了很久才出来,已经擦干了泪水,外面只有那个年轻女奴在点炭盆,伴当已经不在了。

“这里就你一个伺候么?”阿苏勒淡淡地跟她搭话。

“以前还有几个,不过手脚不如呼玛勤快,伺候不好主子有时候生气会哭,就都给撵到外面去了。不过我一个也够了,新立的大阏氏对主子可好呢,每天都来陪着,有时候还陪主子过夜。大君在那边的白帐等一晚见不到人,还抱怨呢。”年轻女奴是个直言快口的人。

她没有听到阿苏勒的回答,愣了一下扭头看去,看见外面又开始下雪了,年轻的大那颜默默地掀起帘子走了出去。

阿苏勒沿着那条分叉的路慢慢地前行,雪飘在他的头发上,天地苍茫。他走出了很远,回过头,看见自己留下一串足迹慢慢又被新下的雪盖上了,远处两座白帐在雪里模糊起来,像是一座城门。他用靴子把周围的雪扫开,发觉自己正站在那个分岔口上。他看看脚下,想了想,走上了去另一边白帐的路。

距离那顶白帐还有十几步路的时候,他听到了笛声,于是停下了。他太熟悉那笛子的声音了,听着就让人想到月夜之下女孩一个人脉脉低语,因为苏玛不会说话,所以她才会用笛子去表达。

他的神思追着那旋律走,想着有几分腐儒气的百里煜认真地对他说:“尘少主吹的,是亲情啊,好比草原一望无际,亲人远行,吹笛的人留在帐篷外,看着风吹草低,等着那人回归。所以曲调始终低转,只有偶尔风来,看见远方来的牧人马群,迎上去,却不是,于是又只有风声,仍旧是依依相望。只是多了几分失落。”

他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总是在午夜醒来的时候听到笛声,那时候苏玛在外面,他在里面。只要他咳嗽一声,苏玛就会走进来摸摸他的头,帮他盖好被子。他倒从没有想过会是他在外面听,苏玛在帐篷里面。

“苏玛,这些年你过得好么?”他用极轻的声音对雪说。

他在帐篷外站了一会儿,直到笛声渐渐淡去,他才转身离开。

走回到那个岔口时他又一次回望风雪里白帐的影子,忽然想起姬野给他看的那本《四州长战录》上说最后蔷薇皇帝抱着蔷薇公主,在雪野桥边眺望天地尽头的天启城,无比的孤独。他想就是这种感觉了,真是孤独,虽然是故乡。有什么东西失去了,再也找不回来。

北都城外,雪深没膝。蒙勒火儿坐在一张狼皮上,看着他的狼在远处啃食一具僵硬的尸体。

呼都鲁汗走到父亲背后:“我们抓住了一个想靠近城墙的青阳人,看起来好像是青阳派出去的使者。”

“带到这里来。”蒙勒火儿下令。

两名狼骑兵押着年轻人来到蒙勒火儿面前,年轻人大约十八九岁,一身朴素的牧民衣裳。可那双白皙细长的手暴露了他的贵族身份,脖子上用银链子挂着一件造型诡异的玩意儿,像是两片墨晶磨成的圆形薄片,套在精巧的金属细框里。大概是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要和朔北狼主这样的恶魔面对面,这个纤弱的家伙抖得像是一根被拨动的琴弦,脸白得像纸,魂儿都被拎走了似的。

蒙勒火儿出人意料的平静,看了他一眼:“阿摩敕,你是沙翰·巢德拉及的学生。”

阿摩敕傻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觉得自己只是个小人物,连老师都说他的天赋差得离谱,将来能否继承大合萨的地位都不知道,可草原上令人恐惧的朔北狼主却仅用一眼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我叫我的儿子呼都鲁汗去了解北都城里哪些人我需要注意,我的儿子告诉我沙翰还活着,他说自己有个出色的学生。我了解沙翰这个人,他看得中的学生我会留意。”蒙勒火儿完全明白阿摩敕的惊疑,“你的里衣领口说明你是个巫师,还有你脖子上的透镜。”

阿摩敕低头看自己的领口,才觉察到自己虽然罩上了牧民衣裳,里衣却还是巫师特别的五彩领子。

“你从哪里来?”蒙勒火儿一边问,一边望着他的狼,像是牧人看着羊儿吃草。

“澜马部。”阿摩敕低下头。

“你是去求援的,澜马部愿意为了拥戴没有经过库里格大会的大君而派出援军么?”

阿摩敕犹豫了很久,低声说:“澜马部说愿意派出援军,但是雪地会阻碍进军的时间。”

“这样的天气里,澜马部的营地到这里怎么也得走一个多月吧?”蒙勒火儿随意地说,“他们的骑兵很好。”

阿摩敕不敢接话。

“你觉得青阳可以取胜么?”蒙勒火儿用一块磨石打磨他的青铜大钺。

阿摩敕看着那柄森严可怖的武器,眼睛里满是惊惶,憋了很久,摇了摇头。

“去城下劝说你的族人们投降,告诉他们没有援军会来救他们。我不会伤害他们,我只要北都城。在我还没有决定要屠灭这个城市前,你这么做是救他们。完了之后无论他们是不是开城投降,我都给你一百个牧民三千只羊和五个漂亮的女人,以后你当我的巫师。”蒙勒火儿淡淡地说。

阿摩敕浑身哆嗦,木愣愣地看着那柄大钺的利刃,听着磨石擦擦的响。呼都鲁汗有些不耐烦了,走到他背后,鼻子里重重地哼出一声。

阿摩敕惊得跪倒在雪地里,慢慢地俯身行礼:“我知道了,让我去劝劝他们,可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听我的。”

“试试看吧。”蒙勒火儿挥手让人带走他,“如果你没能说服他们,我只是要多费点心思砍下他们的头来。”

阿摩敕被狼骑兵押着在雪地里走了很远,听见背后遥遥传来蒙勒火儿的嘱咐:“呼都鲁汗,派人跟着他,如果他耍什么花样,就杀了他。”

他脚下一个趔趄,几乎摔倒,被一名狼骑兵抓鸡仔一样拎了起来,双脚虚浮着继续前行。

北都城北门,大合萨提着袍角慌慌张张地冲上城墙。豹子旗下,不花剌眯着鹰眼眺望,手把长弓,弓上搭着一支黑羽箭。

“那是你的学生阿摩敕么?”不花剌微微偏过头,以眼神示意大合萨。

大合萨扶着城头的垛堞看出去,距离城墙两百余步,一个年轻人被两个精悍的朔北武士押着跪倒在雪地里,把头埋在雪里。

“朔北人说他是你的学生,大概是让他来劝降的。”不花剌低声说,“我不想听见任何人劝降,青阳部没有那种懦夫。请大合萨告诫他,不然我就用我的箭告诫他。”

大合萨的肩膀微微一震,默然良久,深深吸了一口气:“阿摩敕,是你么?”

那个年轻人从雪地里抬起头来,一张清秀白皙的脸上写满了惊惶,头发散乱,眼神迷茫。大合萨觉得一股血涌上来,几乎失足跌倒,他的老眼不算犀利,却也看清楚了,那就是他派出去求援的学生。

他咳嗽了两声,嘶哑地对外喊:“阿摩敕,不花剌将军说…青阳部没有懦夫,让我告诫你,不然他就用弓箭告诫你…阿摩敕你要记住啊!”

他用颤抖的手捂住自己的头,眼泪涌了出来,划过脸庞,在寒风里几乎冻成冰渣。不花剌瞥了他一眼,默默地张开长弓。

阿摩敕身后的两名朔北武士中,一人上前一步,把一面蒙着牛皮的盾牌竖在阿摩敕的前方,另一人拔刀押在阿摩敕的后颈里。

“站起来,告诉他们!”朔北武士低吼。

阿摩敕默默地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雪尘,抬头看着城头的老师和数百名青阳武士。

“青阳的族人们…”他的声音颤抖着,却分外的嘹亮,在雪地里传出很远,“我去了澜马部,还去了九煵和沙池部,为大家请求援军…”

他的眼泪也涌出来,和城头的老师一样。

“他们都答应了!援军会来的!不要投降!”阿摩敕忽然用撕裂般的声音大喊。这个纤弱的年轻人不顾一切前扑,以肩膀撞退了持盾的朔北武士,发疯般向着北都城门奔跑。持刀的朔北武士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变化,但一瞬的错愕之后,他立刻提刀扑前,挥刀劈向阿摩敕的后背。可不花剌的错愕更短,黑羽箭尖啸着离弦,持刀的朔北武士像是正面被人击中一拳,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几步,低头看着插入自己心口的羽箭,慢慢跪倒在雪地里。

“该死的青阳人!”不远处眺望的呼都鲁汗大怒,“杀了他!”

他背后数十名朔北骑兵同时开弓,瞄准哪个在雪地里跌跌撞撞的人影。

“援军会来的!援军会来的!”阿摩敕奔跑着,狂呼着,挥舞手臂,头发散乱,像是个疯子。他扑向北都城的城门,泪花四溅,仿佛伤心的孩子扑向母亲的怀抱。

“阿摩敕!快啊!快啊!”大合萨狂吼。但是没有用了,他们之间有两百步远,阿摩敕跑得再快,又怎么快得过羽箭?

一匹马从呼都鲁汗背后闪出,那是朔北狼主蒙勒火儿·斡尔寒本人。他按在一名武士的小臂上,把举起的弓按了下去。朔北武士们都愣住了,面面相觑,慢慢地松开了弓弦。

“真是个有意思的年轻人,我很欣赏他的勇敢。放他进城,他能带给青阳人的一定是坏消息,青阳最后的希望也会断绝。”蒙勒火儿淡淡地说。

“坏消息?”呼都鲁汗不解。

“他想骗我们,说澜马部会派援兵来救北都城。可他还太年轻,眼睛里藏不住。他没能请来援兵,一个都不会来。放他入城,他会把这个坏消息传给郭勒尔的儿子。青阳人只会更加恐惧。”蒙勒火儿拨转马头,放任马儿漫步离去。

“你说各部落都拒绝派出援兵?”比莫干的声音颤抖。

金帐里,将军们和贵族们怀着狂喜聚集而来,却觉得被一盆冰水淋在头上。金帐外面,援军即将到来的消息在武士、奴隶、牧民的嘴里跑马般的传播着,原本死气沉沉的城市忽地振奋起来,无数人在不同的帐篷间钻入钻出。可准确的情报却完全不是这样。

阿摩敕裹着羊皮氅,脸色惨白,止不住地哆嗦:“他们都说雪太大了,援兵派不出来,澜马部还说…还说这是盘鞑天神给青阳降下的劫难,青阳需要自己承受。”

比莫干沉默了,所有人都沉默了。几十年来,北都城里的大君第一次被整个蛮族拒绝了,他的命令和请求不再通行草原。比莫干感觉到沉重至极的无力感几乎要把他压垮。

“我听说达德里大汗王的子孙在澜马部重新得势,他们对老大君诛杀达德里大汗王的事非常记恨吧?”九王低低地叹了口气。

“可是阿爸也是迫于无奈…”比莫干说到这里收住了。就算那时候老大君是再三权衡才忍痛对曾经全力支持自己的达德里大汗王下了手,可又怎么能对人说作为盘鞑天神选中的人,却要违背自己的意愿做出什么事来?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只是想试试。”大合萨说。

“那些人想看看朔北人攻进北都城么?北都城的主人换成了朔北的恶狼,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比莫干的声音里带着怒气。

“大君,其实北都城的主人是我们青阳对他们也说不上什么好处…他们是觉得青阳要输这一场仗,就算是不输不赢,青阳也会重伤,再没又兵力去讨伐他们了。”大合萨摇了摇头。

“是说整个草原都觉得我们会输掉这场仗么?”比莫干的声音微微颤抖。

无人回答,金帐里一片死寂。

阿苏勒骑着骊龙驹,默默地走在雪地上。他的背后是一辆马车,马车里是大合萨守着昏过去的阿摩敕。从金帐里出来,没有人说话,灰色的绝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今天的北都城格外的热闹,一直憋在帐篷里不露头的男人女人好像春天到来草根发芽似的,忽地都出来了,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甚至放任孩子们在雪地上追打。女人们在自己啊帐篷外扎上了五彩的搓花绳子,这是给就要出去打仗的男人们的祝福,希望他们打败敌人而凯旋。天色将暮,空气中弥漫着很久闻不到的血味,不知什么地方有羊被宰杀前的哀声,女人在帐篷上支锅烧水,等待她们的男人割一刀肉回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好消息。很快援军就要来了,青阳军队将和其他部落的援军一起把朔北人彻底打回北方去,这是男人们立功的好机会。

阿苏勒拉紧缰绳令战马停下,让两群追打的孩子从他的马前经过。孩子们挥舞着木头削制的刀剑跑远了,阿苏勒听见他们嘴里发出“嗖嗖”的声音,大喊着说你们是朔北人你们输了!另一群孩子则倔强的反击着大喊说你们才是朔北人,输的是你们!

阿苏勒摸索着握住影月的刀柄,却觉得自己的手那么无力。纵然他握紧这把刀又有什么用呢?援军永远不会来了,吃光了城里的粮食,就会有人饿死。最后朔北大军会攻破坚固的北都城门,把这些孩子都变成狼群的食物。他闭上眼睛,却止不住想到那些孩子躺在血泊里,身旁躺着他们的木头小刀剑。

“大那颜,快走吧。要被他们知道你是在台纳勒河边挡住了朔北人的英雄,他们会把你围住的。”一个武士策马靠近阿苏勒。

“我挡住了朔北人?”阿苏勒摇摇头。

“大那颜可是在溃军中往前冲的那个人啊。”那个武士淡淡地说。

阿苏勒愣了一下,回头看了那个武士一眼,发觉他有点面熟。

夜很深了,阿苏勒坐在床边。还是英氏夫人的那顶帐篷,现在换成阿摩敕躺在这里昏迷不醒。巴夯父子三个和大合萨每天都往这里聚来议事,晚上就睡在这里。阿苏勒知道为什么巴夯父子要这么做,因为有人说台纳勒河边战死几万人是木黎的错,有些人死了父亲兄弟,觉得木黎死了都没法偿还这个错误,于是放言要让木黎的家人接着偿还。巴夯在深夜里提着刀在帐篷周围转圈,像只守窝的老虎,远远看见鬼祟的人影就放声大喝,把阿苏勒从梦里惊醒。

不过今天巴夯大概不会巡视了,他正与两个儿子和大合萨在旁边的帐篷里喝酒,此时大概只有古尔沁烈酒能让他舒服一些。

阿苏勒了摸了摸阿摩敕的额头,觉得他的体温差不多恢复了。这个童年好友已经算是真正的男人了,可还长了一张孩子的脸,上唇一层淡淡的绒毛。阿苏勒也不知道这个家伙哪里来的勇气去欺骗恶魔般的狼主,换得了这个生还的机会。

有人掀开了帐篷帘子,阿苏勒回头,看见是那个面熟的武士。他警觉地把手按在刀柄上。这顶帐篷是木黎生前住的地方,一般人轻易不准进来,而这个武士逼近的时候没有发出丝毫脚步声。

那个武士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上,示意阿苏勒低声。

他摊开双手以示自己没有敌意:“大那颜不记得我了?我叫哈勒扎,大那颜去东陆那年,我从几百个孩子里被选出来,作为大那颜的七名随从之一。我曾在大柳营的比武场上和大那颜的朋友姬野当对手。后来只有巴鲁巴扎兄弟在大那颜身边伺候,我们几个都被编入下唐军队学习,四处换防。知道青阳和下唐断交,我受到巴鲁的召唤才返回,大那颜被铁浮屠保护着强突出城时,我们曾在城里各处制造混乱。”

“你…”阿苏勒忽地想起来了,“你有一对能伸长的锥枪!”

哈勒扎笑着点点头:“当时我可是得意得很,觉得到了东陆能扬我们青阳的威风,可是一演武就被姬少将军缴掉了武器。”

“坐下说话。”阿苏勒上前招呼他,“其他四个人呢?都和你在一起么?”

“两个人死了,没能从军营里逃出来,被就地格杀。还有两个不愿意再回北都城,效忠了下唐国。”哈勒扎低声说,“只剩我一个。”

阿苏勒和他并排坐在羊皮垫子上,想到南淮城和那里的人,一时间怅然出神。

“如果巴夯将军发现我私下来找大那颜就麻烦了,我的时间不多,有些话请大那颜听我说。”哈勒扎神色异常严肃。

“我们是一起去东陆的朋友,有什么话都可以说,可为什么要瞒着巴夯他们?”阿苏勒问。

哈勒扎沉默了一会儿,翻开牛皮手甲,露出拇指上铁青色的鹰徽,压低了声音:“铁甲依然在。”

阿苏勒在震惊中,习惯地一手按住手腕,竖起拇指:“依然在!”

哈勒扎拇指上是一么真正的天驱铁指套,阿苏勒看得出真伪,虽然没有宗主指套的特殊铭文,但是这种金属极其特殊,无法仿制,而东陆流传的天驱指套据息衍说不超过两千枚了。

“我从息将军那里得到了这枚指套,我知道大那颜也是天驱的成员。”哈勒扎说,“作为天驱,我们之间不分贵贱。我想直接对大那颜说,既然已经知道了朔北人后面是辰月在指使,我们应当竭尽全力把他们阻挡在北都城下。否则这场战争会变得越来越可怕。”

阿苏勒沉默不语,盯着哈勒扎的眼睛看。哈勒扎觉得对方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陌生了,心下不安,却笔直地迎上了阿苏勒的目光。

许久,阿苏勒收回了目光,看着地面:“哈勒扎,你知道我是天驱的成员,我却不知道你是。你从将军那里得到了指套,是将军安排你跟着我的么?你现在来见我,因为天驱需要对抗辰月,你们需要我。”

哈勒扎愣了一下:“不是我们需要你,你就是我们!你也是一名天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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