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开拔!”阿苏勒下令。

他不准备说什么来安抚部下。这支拼凑起来的军队中有多达一万人是临时从奴隶和平民中选拔的青年男子,都位于中军,对于第一次上阵的人而言,任何语言都无法让他们减轻压力,任何关于荣誉和责任的虎吼都不能让他们忘却恐惧,战斗开始的时候,他们将遭到最惨烈的屠杀,中军将被生生地切断。这是“碎箭”之阵中关键的一环。

这就是战场了,有些人必然死去,你可以怜悯他们,但是做不了什么。

因为每个人皆有自己的位置,也许下一刻,你自己就会死去。

阿苏勒对着灰色的天空大口地呼吸,想把心头压着的沉甸甸的石头搬掉。

难得冬日里的南风天气,青阳武士们处在上风口,渐渐强起来的风掀动雪尘向着下风口的朔北骑兵而去,这是有利的风向,他们行进着开始加速,骏马的速度总给人以一往无前的勇气,小跑之后的战马暖和起来,他们兴奋起来,仰首嘶鸣,越来越快。

风把大群战马的嘶声带到了朔北骑兵的阵地上,朔北骑兵们警觉起来,他们意识到青阳人并未丧失斗志,青阳人的阵形紧密地收缩起来,三万匹战马结群冲锋,左锋是号称草原上最强骑兵的虎豹骑,任何敌人都不能掉以轻心。朔北军漩涡般的圆形大阵停止了转动,阵形裂开了缺口,缺口对准正高速逼近的青阳军锋矢阵,像是一张打开的巨口要把它吞没。

“圆形阵变半月阵。”阿苏勒在心里说。敌军中也有懂得东陆战阵的人。

他并不担心,他也无需担心。他的老师是息衍。东陆战阵最强的人之一,那个曾在天启演武中震惊皇帝的少年天才,那个总被用来和风炎时代李凌心对比的名将。阿苏勒对于自己的师承充满了自信。

青阳军的推进越来越快,战马们在滚滚的雪尘里竞相追逐,一片片铁刀出鞘的声音。中军没有经过训练的新军渐渐地跟不上冲锋的节奏,年轻人们竭力鞭策战马,但是队形渐渐地分散,这根“箭矢”的中段慢慢地胀大起来,越来越松散,在奔驰出三里之后,整个队形已经拉长了两倍。

这在阿苏勒的预料之中,地势更高的呼都鲁汗也可以轻易地发觉这个阵形变化。他们不难猜到左右锋的骑兵更加精锐,而中军的训练远远跟不上,正是青阳军的弱点。

朔北部的半月阵在变化,左右两侧向前伸出的月牙迅速地拉长,月形越变越大,数万人的骑兵大队从左右两翼飞起,显然是包抄的阵形。

而白夜苍狼旗被一名狼骑兵拔起,整个白狼团在战斗开始前高速地回撤,让出了正面的战场给呼都鲁汗率领的骑兵团。一切都和息衍在成帝三年那次阵法课上的说法吻合,这个被故意暴露出来的弱点在骑兵对阵时一定会吸引敌人两翼包抄。而息衍也曾假想过他只是耳闻从未亲眼见过的狼骑兵,在阿苏勒都不知道这支骑狼的军队是否真的存在于草原之上时,息衍就断言它们不可能被用来作为正面冲突的力量,因为他们太珍贵,经不起损失,而那些巨狼驮着人又缺乏久战的耐力,所以他们势必被用作奇兵。

阿苏勒的心中振奋,他走出成功的第一步了。他仰望天空,想着南淮大牢里的那个男人,想着他的一颦一笑,插科打诨,却在不经意间把自己最宝贵的知识种植在阿苏勒和姬野的心里,他期待那些种子萌芽生发,他期待学生们长成英雄。

“将军,要活下去啊,等我回去!”阿苏勒无声地说。

他猛地拔出影月,长刀斜指前面的天空,“前进!踏平他们!这是我们为青阳雪耻的一天!”

“杀!后面没有我们的路!”左锋的九王咆哮着,用两柄战刀在头顶敲击,发出刺耳的轰响。

右锋的木亥阳部也跟着把速度提到了极限,左右锋都是极锋锐的骑兵,他们进一步向着中军收拢,战马之间是紧贴着奔跑,他们已经组成了无坚不摧的利箭,即将开始“穿心”。

他们的前面只有两个敌人,朔北骑兵后阵,黄金苍狼旗下的呼都鲁汗,更远一些的,白夜苍狼旗下的蒙勒火儿。

这是一支要贯穿两只雄鹰的利箭,已经离弦,再不回头!

朔北骑兵阵的中部迅速变得薄弱,左右两翼却集中了最快的战马和最精锐的骑兵,如同张开又拢起的鹤翼,避过了青阳骑兵精悍的左右锋,从中军中部猛地插入。

几乎在前军锋线冲入朔北部阵地的同时,朔北部的两翼左右交叉斩切,拦腰把那支“箭矢”从“箭杆”中部截断了。新军在少许的抵抗之后就被冲散,“箭”断了,前后被分开来包围。留在后军机动的巴赫带着莫速尔家的铁骑兵突前,接替了新军的位置,和朔北人展开了激战。他必须坚持至少半个对时,这是阿苏勒要求他的时间。前军同样被包围了,人数占优的朔北人从四面八方围涌上来。

左右锋同时和朔北部骑兵冲撞上了,男人们在飞溅的血尘里咆哮着挥舞战刀。

阿苏勒眺望北面,确定他和黄金、白夜两杆苍狼大旗的距离,拦在他正面的是一万五千人的朔北部骑兵,他需要突破这些人。他答应过不花剌要斩断黄金苍狼旗,这也将引发白狼团的冲锋。他握刀的手燥热,在大军的咆哮声中心跳加快。

他距离呼都鲁汗的黄金苍狼旗,还有两里半的距离。

比莫干带着贵族们冲上北都城的城墙。他们也都不知道出战的具体时间,是在清晨的梦里被城外震天的喊杀声惊醒的。

不同于台纳勒河边的战斗,双方都已经熟知对方的兵力和装备,这场战斗不需要任何的试探,从一开始就是全军压上。

“被分成两截了?”脱克勒家主人皱着眉,“这可是用兵的大忌啊。”

“可能是故意的,”斡赤斤家主人摇头,“后军只是在拖延敌军的大队,前军集中了九王、木亥阳和大君亲兵的优势兵力,朔北部虽然人多,没占优势,而且我军还有余力。”

“阿苏勒在东陆学到了了不起的东西啊!”比莫干赞叹。他清楚地看见前军的左右锋在朔北人的重压之下仍在推进,急欲雪耻的虎豹骑选择了精锐中的精锐出战,每一人都势同猛虎,这些倨傲的铁骑兵并不真的在乎死在战场上,他们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名誉,前次被白狼团惊马而撤退,令这些凶悍的男人在家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有希望,大君选对了领军的人呐!”斡赤斤家主人点了点头,“不过虽然有勇力,兵力和朔北部相比还差里一些吧?”

“尊敬的斡赤斤家主人,这句话可以留待我们拿下狼王头颅的时候说。”比莫干说。

“拿下狼王头颅?”斡赤斤家主人吃了一惊。在草原上,有人会想着如何击溃朔北大军,但是取下那个魔鬼般男人的头颅,令人有一种近乎弑神的恐惧,是他从未想过的。

“是,阿苏勒要做的,就是这样了不起的事!”比莫干微微眯着眼睛,“如果我们猜测的内贼真的存在,那么他就在我们之中,现在他已经知道我们的目的,却没有机会去告诉蒙勒火儿了!”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彼此对着眼神,彼此怀着猜测。

“哥哥,阿苏勒还真的不简单!”贵木死死握着腰间“狮子牙”的刀柄,眼睛里全是恨不得自己上阵冲杀的冲动。

“是啊,站在城墙上往下看,他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旭达罕淡淡地说,而后他低低地叹了口气。

贵木觉察到哥哥的心绪不佳,一把按在旭达罕的肩头,“若是哥哥你领军,这仗能打得一样漂亮,不…更漂亮!”

“我不是为这些事烦心,”旭达罕拨开贵木的手,压低了声音,“我们这些流着朔北血的人,原本就只能做看客。”

“可阿苏勒也有朔北血。”贵木反驳,“阿苏勒在战场上的经验,怎么比得上哥哥你,哥哥你可是在西面迎击过夸父军队!”

“可是他很简单啊,阿苏勒是个内心很简单的人,”旭达罕低声说,“你只要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想要什么,担心什么,害怕什么。所以比莫干会相信他。”

他注视着贵木,“你从我的眼睛里能看出我在想什么么?”

贵木愣了一下,挠了挠头。

“不,你看不出来的,”旭达罕幽幽地说,“有时候对着镜子,我自己都看不出来。”

他的叹息声被城外高亢的喊杀声吞没了。

阿苏勒夹在骑兵中央,目测他与黄金苍狼骑之间的距离,只剩一里半。

他回忆着涩梅谷口和离国雷骑相遇的那场战斗,那是东陆名将和骑兵霸主之间的经典战例,雷骑军以名闻天下的“两段冲”在大约五百步的距离上发起了猛攻,红潮滚滚,势如破竹。这是他唯一一次骑兵实战的经验,他在揣摩距离,犹豫着何时开始“破箭”,这是“破箭之阵”的第二步,由他亲自领兵。

一名虎豹骑策马狂奔到他面前,“大那颜,左右锋损失已经过半!”

以士气支撑的左右锋在损失过半之后无法坚持很久,阿苏勒看了看自己马后的巴鲁、巴扎和哈勒扎,三个人同时对他点头。

“传令左右锋,准备‘破箭’!”他对虎豹骑下令,同时从袖口中取出了比莫干给他的那枚飞虎纹的黄金令符,高举过顶,“飞虎帐!准备冲锋!”

他背后的就是飞虎帐,青阳九帐骑兵中已经消失了很多年的一部,比莫干恢复了这支骑兵,亲手训练他们,以他们为自己的亲兵。此刻一万个男人穿着一万件东陆铁铠,握紧了一万柄东陆淳国造的折铁刀,这是一支生力军,阿苏勒一直谨慎地把他们保护在左右两锋之后。

此刻从北都城的城墙上往下看去,青阳军前部的“箭镞”忽然裂开,九王部和木亥阳部的骑兵们分别向着两侧挤压朔北骑兵,扫荡开一条几十丈宽的道路。“破箭”了飞虎帐蓄积已久的杀气喷薄而出,大那颜阿苏勒·帕苏尔一骑当先,一万个披红氅的男人随着他拍马舞刀,纵声咆哮。

朔北骑兵们为之色变。

东陆离国的“两段冲”在草原上被重现,一万人分作前队五千人和后队五千人,中间相隔数百步,直取黄金苍狼旗的位置。

呼都鲁汗立马在自己的战旗下,看着不远处那支穿红的青阳军,正高速地撕裂朔北部的阵型,向着他逼近。

他微微皱眉,他的兵力占优,但大部都用于剿杀敌军的后军,对着那些没有战斗力的中军展开屠戮,但是那里的莫速尔家骑兵浴血死战,朔北人一时还难以全歼他们,兵力陷住了,没能及时掉回来。围困敌军前军的部队则遭遇了极大的压力,敌军左右锋都是极其精锐的骑兵,而青阳的领兵人物还在左右锋后藏着一支生力军,短瞬间占据了正面的兵力优势。

“世子,危险!敌军从正面突破了!”护卫武士提醒他。

“急于杀死我么?”呼都鲁汗低声说着,抬头看了看自己那面织金的大旗,“还是我的旗帜太耀眼,就像灯火那样招蛾子?”

“世子,我们往后撤两里吧!”护卫武士说,“如果敌军冲到面前我们再拔旗后撤,会很仓促,若是真的被人夺了旗,那该多丢脸。敌军不过是垂死挣扎,等我们的大部解决了敌人后军再转回来,我们就胜了。”

“我可以暂时后撤,但是我的旗不能撤。”呼都鲁汗拍了拍旗杆,“从今天这一战开始,我要每一战都把我的旗往南插,一直插到…东陆的南端!”

“可…敌军就要上来了。”护卫武士不解。

“交给那个人吧,”呼都鲁汗微笑,“既然他是那么强有力的人,就让他来守护我的旗。我们走!”

飞虎帐骑兵钻透了朔北部在正面薄弱的防御,当他们完全冲开了朔北骑兵的阻挡之后,整队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他们距离那杆黄金苍狼旗只剩下几百步了,夺旗的人会被看做英雄,他们每个人都渴望着成为英雄,而朔北部世子居然没有及时带着他的战旗后退,给了他们最好的机会。

阿苏勒带马闪过的瞬间把影月转到左手,右手把一个来不及闪避的朔北武士从马上直抓了起来,用力向一侧抛出。短暂的哀嚎声后,那个朔北男人消失在飞虎帐骑兵的铁蹄下,阿苏勒心里微微有些不忍,继而惊得拉住了马缰。

他和黄金苍狼旗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阻碍了,此刻他才发现旗下没有站着呼都鲁汗或是任何一个朔北人,旗下只有一个人,一个老人。

那个像极了离国国师雷碧城的老人,山碧空。

山碧空佝偻着背,扶着旗杆而立,像是一个居于山中的老人扶着古树眺望,骑军带起的大风把他一身灰袍吹得呼啦啦作响,他显得平静、孤独、又苍凉。面对来势汹汹的铁骑兵,他没有丝毫畏惧的神情,隔着几百步和阿苏勒对视了一眼,而后转过身,背着手,围绕着苍狼旗漫步。

这诡异的一幕令飞虎帐的骑兵们都觉得不安,他们纷纷拉住了战马,在距离山碧空两百余步的地方站住了。这样一支庞大的骑军,停下来很是艰难,骑兵们急促地喘息着,等待着阿苏勒的命令。

哈勒扎拦在阿苏勒的马前,“大那颜,那是…辰月教士!”

“我知道。”阿苏勒听着影月发出了不安的鸣响,“他还是个位阶很高的辰月教士。”

“怎么办?是疑阵么?”

阿苏勒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是呼都鲁汗他正向着白夜苍狼旗那边撤退。”巴鲁指着远处。他们已经登上了高处,附近几里内的局势看得清清楚楚。

“不能停下,”阿苏勒长刀虚劈,“我们距离黄金王和狼王都不远了,我们不能停在这里,九王说得对,后面没有我们的路。”

山碧空遥望着对面那支杀气腾腾的队伍。他已经很老了,可视力还没有衰弱,看见了被万军簇拥的那个年轻人,他穿着白色的皮铠,举着那柄天驱领袖的长刀。

一万双眼睛都在看着山碧空,这是一对一万的凝视,山碧空的目光平静坦然。

远处的喊杀声被风卷上高空,又自上而下地压过来。他所在的高地如同死亡之海的海滩,这海的水是死人的血和哀嚎组成的,它掀起滔天的巨浪,席卷过来,要把他吞没。他已经很老了,看过不知多少人死去,立于战场中央不会感到悲伤,但总觉得疲惫。

这个世界纷纷扰扰,总有些理由让男人们不得不举起刀去搏杀,他们咆哮,他们砍杀,他们哀嚎。

“这是这世界的罪啊,”山碧空在心里说,“不是人的。”

这世界被作为战场而创造,注定要浸满鲜血,无论多么努力地守护它,终究都不能结束战争。

山碧空想要挥袖对那些急欲建功或者复仇的年轻人说,“退去吧,你们在扑向死地。”

但是他没有说出口,他知道此刻一切的言语都没有用,当仇恨和鲜血蒙蔽了人们的眼睛,他们听不进任何话。

他低头默默地看着自己脚下,围绕着黄金苍狼旗,脚印组成了完美的图腾。他缓缓地呼吸,那个图腾隐隐地一闪一灭,渐渐和他的呼吸节奏吻合。

“附近没有发现埋伏,”斥候回报到阿苏勒面前,“但是朔北人的骑兵已经从后面追上来了!”

阿苏勒回过头,剿杀后军巴赫部的朔北骑兵大队中的大部分已经放弃了包围,战马全力奔驰,驰援本阵。对方足有两万之众,正当杀红了眼,飞虎帐战胜的机会不大。而被阻挡的青阳部前军正在竭尽全力向着飞虎帐靠拢,左右锋的铁骑把一千个始终没有出手的人包裹在中央,那是不花剌的一千人,他们在黑氅上覆盖了一层灰白色的麻布,远远看去只是普通的新军,他们没有带刀,却带了五万支毒箭。

他们距离远处的白夜苍狼旗还剩下三里的距离,那里只有三千匹白狼。

“弓箭!”阿苏勒喝令,“射杀那个人!我要斩断黄金苍狼旗!”

巴鲁巴扎带着几十个飞虎帐骑兵趋前,到距离山碧空只剩下一百步的地方,一齐张弓搭箭,他们都是出了名的神射手,尤其是巴扎,在东陆的时候大柳营里演武,每次射箭第一的红花都落入他的囊中。

远处山碧空缓缓地抬眼,看了看那些狞亮的箭镞。

“射!”巴鲁喝令。

几十枚羽箭同时离弦,飞虎帐骑兵们立刻收弓拔刀,预备冲锋。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攒射下逃生,除非他是铁铸的。

羽箭在空中拉出尖啸声,山碧空的手微微用力在黄金苍狼旗上一震。一个如同波涛拍打礁石的声音把羽箭的啸声整个压了下去,飞虎帐的骑兵们觉得眼前出现了一个幻觉,在山碧空拍击旗杆的瞬间,一片火焰色的光闪灭一个呼吸般的波动以旗杆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传播出去。

他们的箭已经到了山碧空的面前,可是遇到了那个波动,瞬间化为灰烬。钢铁的箭镞融化成铁水,坠入雪地里又冻裂成铁渣,蒸发出袅袅的白气。

巴扎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一脚踢在身旁哥哥的腰间,把他踹下了战马,同时自己也仰身从马鞍上翻了下去,接着扑到哥哥身上把他的头用力压到雪地里。他听见头顶上如同飓风扫过,带着盛夏般的热浪,热风里像是带着烧红的刀,要把他的后脑剖开。

这对兄弟惊恐地起身时,发觉那些和他们一起趋前的飞虎帐武士都默默地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如同雕塑,只是从腰腹到膝盖完全焦黑了,马也是一样,脖子全黑了,那道热风就像是在人和马身上刷下了一道黑漆。随即,焦黑的部分碎裂坍塌了,马头掉了下来,人的上半身也掉了下来,大泼大泼的血浆在他们周围泼洒,像是一个个装满血的袋子裂开了,那些血都近乎沸腾,咕嘟嘟冒着气泡,洒在雪地上,蒸汽升腾。

远在三百步外的本队也同样被热风波及,阿苏勒被那道热浪迎面击中,瞬时无法呼吸,吸入的热气像是烙铁一样烫得他五内如焚。

“焚风!”他听说过这种秘术,秘术师们取了日光的精华把它用作杀敌的武器,但他没有想到这种秘术的范围可以到百步之外。

山碧空举起双手,对着天空吟唱,没有人能听懂他在唱什么。他脚下的图腾中有光焰升腾,围绕他盘旋,随着他每一次呼吸更加幽长,那光焰高得越过了旗杆顶。

“巴鲁巴扎!回来!”阿苏勒大喊,“队形散开!所有人,准备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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