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起嘴来,东宫卫士们如何斗得过这班牙尖嘴利的女子?一个性急的已一怒之下跳入场中,冲王子婳身边侍女搦战道:“哪位姑娘有兴,即请下来玩玩,以为诸王子助兴。小的不敢唐突劳驾,只用一只手吧,到时,看看天上飞着的牛会不会一个个平安地落下来!”
只见那个捧炉的侍女柳眉一剔,问道:“一只手?左手?还是右手?”
说着,她人不动,衣袖一挥,卷起案上银箸,两只筷子应袖而起,疾如星火般,就向那名东宫侍卫两只手臂上叮去。这一招出手,当真静如处子,而矫如脱兔,分明就是土门崔家的“河汉匕”那名驰天下的暗器之术。
那名东宫卫士吓了一跳,再没想到那侍儿说出手就出手。这时避已不及,狼狈已极地一扭腰,他躲得虽快,却终究没躲利索。只见一只银筷竟穿透了他的箭袖,在袖子上留下了一个窟窿。
却听那名侍女笑道:“原来是左手!这位护卫大哥旋得好快,当真给诸位王子助兴了。这可是西域传来的杂耍技艺胡旋舞?依我说,还要转得快些才好,否则,在座多有西域王子,怕他们笑咱们堂堂大唐的东宫护卫高手,学起他们的胡旋舞来,犹有未为精到之处。”
她口中说得笑吟吟的,手下并不略慢,只见她衣袖轻卷,为袖所掩,也看不到她手头的动作。只见案上一盘桃酥就被她一个一个飞掷出来。那桃酥并非利器,打在人身上,却也伤不了人的。但若为它打中,衣服上立时会留下一大块油迹。东宫侍卫哪丢得起这个脸?偏她打得促狭,那桃酥一个个疾如风雨地掷来,竟逼得那名侍卫当真如跳胡旋舞般,原地里团团乱转。四周一干王子眼见得一个佳人巧笑倩兮,随手调笑东宫护卫高手,忍不住抚掌叫起好来。
论起来,那名东宫侍卫却也身手不错。饶是如此,因出于不备,失了先机,还是被逼得个手忙脚乱,这一轮桃酥打下来,却也在身上那簇新的衣上留下了好几大块污迹。
好容易熬到这轮桃酥打完,只见那名侍儿拿起空盘,面色含笑,抬眼望向天上,笑吟吟地冲她姊妹们道:“啊,那群牛还自在天上飞着呢!”
不只那名东宫侍卫,连他同侪之人,一时个个都羞得满面通红,更哪堪魏王府之人一个个半笑不笑地看着他们,虽一句话不说,但那份羞辱却比被他们说什么都来得更甚。
那名东宫侍卫站在当地,一时尴尬已极。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想走开是因为觉得这一战输得实在冤枉,可留在那里,却平白与众人取笑。却听那名侍儿得了便宜还卖乖,轻巧一笑,揶揄道:“那位大哥,一盘桃酥可是还吃不饱,要不,再来一盘胡饼如何?”
那名侍卫正不知该如何答话,羞惭得恨不得引刀自尽,却听一个冷淡的声音道:“这盘胡饼,姑娘不嫌碍事儿,就赏老身吃了吧。”
王子婳身边侍女不由一愣。只听得那声音十分苍老,却是个老妪的语气。她拿眼一望,却见柳岸边上,正行来一个老妪。那老妪长相奇特,两只眼睛分得极开,显得她的一张宽脸更加宽阔。她如今老了,这副异相只让她显得古怪,若在年轻时,必然看来极丑。
李浅墨一见之下,忍不住吃了一惊。更让他吃惊的是,却听李承乾见到那老妪,似大为欢喜,高叫了一声:“柴婆婆!”
本来筵边魏王府的侍卫们还待阻拦那老妪,一见太子识得她,也就由她上前。却见那老妪望着李承乾时,却满脸是笑,她一笑起来,只觉得两只眼睛分得更开,似都要脱脸而去。只听她冲李承乾道:“难得太子还记得我这个老妇。”
李承乾笑道:“自家乳娘,如何不认得?你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来了庵里的同伴儿?我也想见米婆婆、尤婆婆、严婆婆。”
却听那老妪笑道:“太子看那边,可不是都来了?今日天气她,连我们门主都偶然兴动,说出来耍耍。既遇着太子,可要讨太子一杯酒喝。”
李浅墨顺她所指望去,却见沿着曲江池边的柳岸,可不是有一列女子正自缓缓行来?这行女子一共好有二十余个,大多都是步行,唯有两个健妇抬着一乘软兜。那两个健妇也当真健壮,抬着个软兜,仿佛轻如无物。
座中人一时也抬头望去,只见那群女子已经越走越近,当先是三个年老的婆婆,个个花白头发,拄着拐杖,其余共十余个女子,年纪不一,身材各异。就是这群女子们,让在座之人,忍不住人人大吃一惊,只觉得苍天造物,竟真的无奇不有!人人都见过女人,却再没想到会有这么丑的女人!更想不到这么多这么丑的女人会聚在一路!
李浅墨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他再没想到,今天不只遇到了王子婳,竟还会碰见“异色门”中的人。不知那软兜上坐的,可恰是异色门主?
眼见那群女子已经近前,李承乾居然难得地站起身,冲着那软兜上的女子笑吟吟地打了声招呼。
那软兜上的女子本罩了层面纱,这时见李承乾与自己打招呼,伸手一掀面纱,露出一张脸来,淡淡然回礼。
她这一掀面纱,在座诸人,更是惊倒一片。
人人先只见到这拨女子一个个生相丑陋,简直是个个都长得稀奇古怪,本道她们抬着的,该更是个丑中极品,说不上什么样的怪物。可那女子一掀面纱,露出一张脸来,竟让人一望之下,忍不住屏住呼吸,直盼那面纱都不要垂下,可以望她望到个水止云停。
那张脸全是素面,略无妆粉,可当真晓露芙蓉,清新脱俗。
李浅墨一见之下,再度怔在了那里,心中只道:当日,原来自己并不曾看错。这张脸,怎么看,竟怎么有些像自己的生母……云韶。
在座王孙几乎人人都知道太子李承乾与魏王李泰彼此间的心结,却还是头一次见到他们两人如此当面暗斗。先是一个吐火罗侏儒刺杀魏王不成,人人私底下都暗自怀疑其是由东宫主使。然后,就见魏王请出了五姓中的第一仕女王子婳,眼见得东宫一贯趾高气扬的侍卫气焰一时竟为王子婳身边的几个侍女给生生压倒,本以为再没了什么热闹,太子这边,却又猛地多出了个异色门主。
偏那异色门主长相还如此美丽,与先前让诸人惊艳的王子婳竟难分高下。一时满座王子,几乎人人都忍不住,一时望望王子婳,一时又望望那个异色门主,各自在心中评判着。偏这两人手下人马,竟也呈妍媸两分,各呈一极。一边丽极,一边丑极。
李浅墨不知怎么忽然想起索尖儿来了,却见珀奴也正摆动着脑袋,一时望向王子婳,一时望向异色门主。
他不觉心里好笑,暗道:若是索尖儿在此,只怕已大叫了起来:“喂喂喂,各位、开赌了!两个女子打架,到底谁输谁赢,谁美谁丑,咱们来押个宝,也投个票,一注五十两,买定离手!”
——如今看来,魏王已与五姓之人结盟,而太子却得大荒山之暗助。两边人马,不好冲突过甚,所以都是女子出面。看似娴丽,但其间暗中交火处,恐怕比男子尤甚。
王子婳适才悠然容与,淡定自若。自己手下侍儿戏弄东宫侍卫时,她也只作未见,真真显出大家闺秀的风范来。可这时异色门主出现,她表面上也未显露,只略微回了一下头,与异色门主彼此淡然对望了一眼,然后,仿佛就彼此全不感兴趣般,各自扭头。
可仅此一眼,却让众人觉出就是男子间各率一旅、两军对垒也比不上的剑拔弩张的气势。
她两人互望一眼后,就再没看向对方。可让李浅墨觉得,她们看人原来并不需要用眼。当一个女子要看另一个女子,仿佛彼此身上每个毛孔都可以化作为眼,用一种更深切更尖利的目光打量对方,扬己之长,显敌之短。那一场无声的拼杀,却更加刀刀见血。
眼见得柴婆婆已走到李承乾案边,端起李承乾案上的一杯酒,饮了一口,笑道:“老婆子就讨太子一口酒解渴。”
方饮罢一口,她一甩衣袖,那酒杯带着余酒却冲适才还在戏弄东宫卫士的王子婳身边的侍儿袭去,口里笑道:“那位姑娘适才好意,要请老婆子吃胡饼。所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姑娘不妨先喝下老婆子敬的这杯酒。”
那酒杯去势极快,却见王子婳身边侍儿见到她出手如此迅捷,忍不住脸上微微变色。柴婆婆毕竟年老,功力深厚,她只恐自己无法行若无事地接下这杯酒。
她在她身边犹有姐妹。眼见那杯酒飞来,离得最近的一名侍女貌似无意,举手搔头,衣袖却就在这无意间往那酒杯上略微带了带,那杯酒一时速度略慢。
她身边的女伴也更不含糊,伸出手来,以指在掠过自己面前的酒杯上轻轻一弹,笑吟吟地道:“可惜不是给我的。”
那酒杯去势被她两人接连化解,已大不如先前凌厉。旁边抱琴的女子却伸出一只手来,在去势略慢的酒杯下伸手就虚虚一托,如托着它送向那名羞辱过东宫卫士的侍女唇前,暗中使劲,又化解掉了些那杯中所挟的内劲。
至此,那名侍女终究可以轻巧巧地接过那杯酒,举杯冲柴婆婆一笑:“婆婆好意,小女子心领。”
柴婆婆眼见得对方居然如此机巧,这一杯酒,竟为她们联手化解,未占得丝毫便宜,与太子李承乾争回些面子,岂肯就此甘休?
她手下也快,拿起案上之壶,一连就斟出了六杯酒。斟好一杯,就弹出一杯,其间衔接之快,仿佛六杯同时斟完。只见六杯酒嗖嗖地就向王子婳身边那几名侍女飞去,口里犹笑道:“人人有份,老婆子岂会如此不公,诸位姑娘们请了!”
就在她那六杯酒击出之际,不知怎么,却听得李浅墨忽然大喝一声!
众人正全神看着几个女子之间的争斗,猛地听到李浅墨一声断喝,忍不住人人吃了一惊。正自惊异,怎么异色门主与王子婳之间的暗斗,他还要插手?却见李浅墨于座上忽然腾空而起,然后众人才听得空中响起一片锐利的破空之声,竟有三柄投枪,于众人不察之际,已投向场中,直击李浅墨座上。
那三柄投枪都长不过尺半,却来势悍猛,远胜柴婆婆掷出的酒杯,这可是真正夺命的!
在座中人,还少有人见过这等兵器。只见三柄投枪,一取珀奴,一取李浅墨,最后一柄,却是直取幻少师。
李浅墨空中拔剑,从上击下,于空中斩断了那两柄投枪。
他首要保护的就是珀奴。只见击向珀奴的那柄投枪,被他一剑击下,势头猛沉,换了方向,竟直没入土中,踪影不见。
而击向幻少师那柄,在李浅墨一击之下,犹势头强劲,如不是幻少师向后一避,怕也余势未尽,可以将其刺中。
只见那柄投枪正扎在幻少师身侧,枪尖入地,枪柄犹自一阵乱颤。
至于击向李浅墨那柄,为李浅墨一跃之时,已经避开。可他身后二十许步还立着一个魏王府卫士。那卫士身手也自了得,眼见得那杆投枪直飞向自己身边,拔出配刀,全力向之一击,只听铿然一声,那投枪虽被他一劈落地,他手中虎口却当场震裂,手中佩刀竟控制不住,脱手而飞,“夺”的一声,直插在一名铁勒王子面前案上,把那王子都吓得悚然色变。
然后,只听得柳岸边的一株高柳之上,白衣一闪,也自响起一声怒喝。
众人循声望去,吃惊地发现:竟是先前那名白马大食刺客,为适才刺杀幻少师一击不中,竟敢再次前来,意图偷袭得手。这时见两番刺杀皆为李浅墨破坏,心下大怒,不惜现身怒喝。
李浅墨闻得怒喝,眼见他竟再一次对珀奴下手——第一次倒也罢了,珀奴为救幻少师,是自己卷入战场;这一次,他却是分明恼于珀奴,有意杀她!
李浅墨怎能容此,身影一腾,直扑向那株高柳。
那棵柳树极为高大,绿条遍垂,甚是浓密。眼见李浅墨挟愤击来,树上之人,却也猛地拔出刀来,冲着击来的李浅墨,挥刀就是一劈。
他所用的大食马刀状如新月,这一刀劈下,只见到一条凌厉的月芒一闪,诸国王子中,尽多弓马健者,眼见这一刀来势,却也不由心下暗自一惊:心中转念,若是这一刀是劈向自己,自己却避不避得它过?
李浅墨也自全力出手,吟者剑在空中发出一阵轻吟,眼见得一束吟者剑光气,一道新月刀光就要交碰于那株高柳之上!
【三十二、风云会】
曲江池边多柳,一排排的,碧色毵毵,仿佛一堵翠屏风也似。
池边筵上,近百王子,衣冠各异。这时眼见得刺杀再起,李浅墨愤然拔剑,一势飞渡,就要与那名大食刺客对决于翠柳堤上,一时不由人人仰望。
只见李浅墨挟怒而发,一剑击来,剑气激得那株高柳上的柳叶一时无风自动。他一身鹅黄,仿佛莺投绿柳,月涨春堤;可他手底的剑式却如流星渡野,长河向日,奔腾而澎湃。
树上那名大食刺客眼见得李浅墨飞击而来,于一丛翠柳叶间猛然祭起他那把新月弯刀,同样是挟愤而出,一刀就向李浅墨劈去。
他手中的新月弯刀本呈弧形,刀路怪异,一刀劈下,让人全测不准刀意之所向。看似劈颈,倏忽向肩。观其刀风之悍烈,刀势之决绝,怕是鲜有中土刀客能比。
众人于他身形一闪间已窥得他的样貌。只见他一身白袍,点尘不染。那身白袍把他从头到脚密实实地罩住,面上更还罩了条白色的纱巾。那一身白衣白巾,映着他那被太阳晒成深蜜色的肌肤,却有一种别样的风尘感,更有一种别样的爽洁感。
座中人还鲜少见到一个少年男子以纱巾蒙面。可这纱巾罩得他全不见文弱,反更增昂扬。
哪怕他全身上下都罩得如此严实,还是可从身形看得出他的年纪并不大,似乎方及弱冠。那罩面的纱巾下面,耸着高挺的鼻,鼻上是一双炽烈的眼,而眼上面,他的一双眉毛墨蚕也似,又黑又浓,衬得他的五官更加突出,如刀刻斧削般。
这时只见得他的粗黑的眉毛扭得如僵蚕也似,想来李浅墨两度阻止他的刺杀,已让他怒火如灼。
李浅墨自出道以来,还是头一次遭逢此等少年高手。两人一出中土,一出异域,年少相逢,各逞勇锐。
只见一招即出,两人不闪不避,空中只听得“当”的一声,却是两刃相交,于无数柳叶间爆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花。
李浅墨凭空来袭,本处弱势,这时被对方一刀震得翻飞出去,无从借力,便顺手牵住了一根飘拂的柳条,借势上翻,化弱势为强势。从上击下,如鹰击长空,鹤鸣九皋,手中吟者剑化为巨鸟长喙,从上啄击。而那根长长的绿柳条,也被他一把扯断,这时拖在空中,如同一根绿羽摇曳,更增他飞翔之势。
那名大食刺客抬脸望天,一把新月弯刀斜斜上指——两人都正是负气使性的年纪,第一招,未分强弱;第二招,就依旧全无花巧,拼的还是速度与臂力。
只听得“当”的一响,敲金裂玉,那剑刃长鸣、刀身锐颤之声传入众人耳中,直似有一根钢丝,要嗡嗡地钻进各人的耳朵里去。
这一势交接之后,只见两个少年高手各自精神一振。那名大食刺客孤身万里,匹马单刀地远赴大唐,只为不辱使命,孤身行刺敌人于百王孙之会中,想来自恃极高。而李浅墨艺出羽门,出道以来,鲜少遭逢这样同等年纪的高手,一时受激之下,剑气更见昂然。
众人方才听得幻少师的解说,知道那刺客来自大食,这时只觉得他的刀路之间,依稀可见遥远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之侧,两河奔流、荒沙万里,匹骑纵横、弯刀向日的气概。
而李浅墨的一把吟者剑,挟羽门千载传承的古老遗韵,似锐实韧,乍曲还直,自有其奔逸高绝处,也自有其勇锐悍利处。
第二招两兵相接,两人依旧均未能分出高下。
李浅墨一声低吟,再度借对方之力翻飞而起,直冲高柳之巅。而那名大食刀客也低哼了一声,脚下一声裂响,却是他立足的树枝吃不住力,“喀嚓”一声几乎折断。
李浅墨的羽门剑术一向以轻快见称,这时只见他盘旋直上,忽又急转而下,剑势倒挂,如九天银河化为匹练倾泻。座中多有人见过他的出手,却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等银河倒挂的剑势。只见空中仿佛挂起了一面银白的瀑布,那是羽门的“河伯”之势。
羽门剑术,本有“九歌”、“九辨”、“九思”……之别,合称“羽九剑术”。李浅墨这时剑取九歌之意,头下脚上,如“乘水车兮荷盖,驾两龙兮骖螭”,一把吟者剑在他手里,全抛点刺之用,代之以削砍之猛,欲以一道银河,直卷那西来的大食刺客于无边雪浪之下。
那名大食刀客分明也已兴起,他腾身而起,于空中一刀横斩,仿佛一轮新月经天而过,直斩向李浅墨倒劈下来的银河匹练。
这一势交击,再不仅是一声锐响,而是千百声锐响迭次发出,直如爆豆也似。两人兵器,一转眼间,已交磕了不知多少次。直到彼此势尽后,李浅墨翻飞而起,立足树梢之上,胸口猛烈地起伏不定,止不住地一阵喘息。
而那名大食刀客也好不到哪儿去,背倚着高柳树干,面上纱幕已整个汗湿。他呼吸重浊,眼见得那纱一上一下,湿濡濡地贴着他的唇。
一时只见,两个少年高手,各逞意气,怒目对视于高柳之上。一在树巅,一在树腰,各执利器,却一动不动,待机而发。
可他们虽不动,那翠柳之间,却有几滴鲜红的血滴下。
——却是两人执刃的虎口,都遭对方震裂。这时哪怕两人仍旧器宇宁定,可那血,却一滴一滴止不住地滴落。
珀奴怔怔地望向那株高柳之上,忍不住低声道:“好帅!”
李浅墨适才耸身对敌,珀奴一时失了倚靠,龚小三就连忙向前,让她倚在自己肩上。
这时龚小三也正直勾勾地望着那高柳对决,听到珀奴说:“好帅!”忍不住附和道:“我家公子自然极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