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综合处处长简直就是个大管理员。发洗澡票领圆珠笔芯,打印文件安排休假看望病号……杂事多的很,就是和业务不沾边。卜珍琪走马上任,开局要和全司的人搞好关系。她很快找到了一个与人为善的小窍门,这就是文具发放。别的综合处长,都在节约办公用品上大做文章,勤俭持家守土有责。卜珍琪不。搞文字的人,都对文具有特庀埠茫再者,出差开会,文具的档次,在某种程度上提示着身份和背景。卜珍琪大手大脚,办公经费花的一干二净不说,连卖报纸的收入,也用来给大家买高档文具。派克笔、真皮文件包,连橡皮都用法?

  原装的。这招虽小,颇得人心,卜珍琪很快和大家融洽起来。综合处长,不学无术也完全干的下来,属于管家婆那个档次。优势是和各个部门都熟。卜珍琪细细分析,决定要把优势使透,深入到各项工作中去,礼贤下士虚心讨教。她蓄势待发,预备向更高的台阶迈进。

  两年后,卜珍琪调任另一个司的处长,熟悉了管理业务。在这座中央指挥机构的大楼里,卜珍琪已驾轻就熟。下一个目标是进入更高一级的领导班子,但是她遇到了阻隔。

  卜珍琪为人方正,举止端庄。卜珍琪了解下情,专业精通,学识甚佳。卜珍琪对官场游戏规则谙熟于心,起承转合弓马娴熟。卜珍琪懂得必要的妥协和退让,也能随大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卜珍琪觉得自己就是为官场天造地设的尤物,可她不知为什么就迟迟不能升任副司。在每一次民意测验中,她作为后备干部都名列前茅,可命运的绣球就是和她无缘。一肚子的雄图大略,却没有人识货。后来,在一次办公会议上,百无聊赖的她突然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那就是会场上的女性非常少,除了秘书和端茶倒水的服务员之外,清一色都是男人。她从心底升腾起恐慌,好像是置身于孤寂的野外,被野兽围困。她明白这和性无关,也和恐惧无关。所有的男人都正襟危坐仪表堂堂,讨论的问题和性别没有一点关系,但卜珍琪驱逐不开自己顽固不化的惊惧。晚上,她在宿舍里看电视,突然骇然莫名。屏幕上,是无尽的会议和谈判场景,出现的人物中,都是男性占了绝大多数份额,全球皆然

  卜珍琪找到一家正规的婚姻介绍所,呈上有关证件。接待她的是位老大爷,想象中似乎该是媒婆。老大爷说:“有点奇怪是不是?想想看,月下老人是男的还是女的?是老的还是少的?”

  卜珍琪虽说经了风雨见过世面,孤身闯进婚介所还是头一遭,不禁惴惴,说:“我没来过这种机构。”

  “丫头,我看你这条件挺不错的,在我们这儿,算是特等品了。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别害臊,尽管痛笠讲,实不相瞒,我这岁数估计和你家老人差不多,有什么,说。说的越详细越好。大爷给你留个心眼,有好小伙先尽着你挑。?

  卜珍琪不由得笑起来说:“大爷,您这儿还兴走后门啊?”

  大爷说:“我这不是走后门。条件相差太多的,见也是白见。把谁介绍给谁,先得我这里看得上眼。先得我这儿看得上眼,我这儿还不搞腐败。”

  卜珍琪听了大乐,喜欢这里乱糟糟不伦不类的气氛。她说:“我想要找个军人。”

  “大兵?”老人惊讶。

  “是。”卜珍琪确认。

  “第一,我不要京都有家的。除此之外,全中国哪个省市自治区都行。第二点,我不要在京都当兵的。除此此外,也是哪个省市自治区都可。这第三点,选择的兵种是海军第一,空军第二,陆军第三……”

  卜珍琪回到单位,在电梯里碰到吕处长,面对着她喷薄欲出的问话,卜珍琪早早地眼看着脚下写着“星期X”的地毯,封了她的嘴。

  大约一个月之后,婚姻介绍所来了电话,让她去看资料。卜珍琪在一本厚厚的资料册里,看到了一位威武的海军军官的照片。他叫文滔,是艇长,在北海舰队工作。有过婚史,妻子因车祸去世。有个8岁的女孩,随姥姥在南方生活。

  看到卜珍琪半天不言语,老大爷说:“我看还般配。只是他二婚,您头婚。”

  卜珍琪说:“这不要紧。”

  老大爷说:“这就对了。依我在这里工作的经验,凡是不在乎这个的,成功率就高,后头的运气就好。太在乎的,当时说起来好听,往后好不好,还真说不准。”mpanel(1);

  卜珍琪说:“大爷,劳您费心了。如果文滔先生也同意我的话,我希望早些见个面,大家心里就都有数了。”

  老大爷连连点头说:“是这么个理。好,我这就去张罗。因为按照咱这儿的规矩,是先问女方,等这头看好了,咱们就往下进行。”

  到了正式会面的那一天,卜珍琪穿上平日的职业装出发了。

  婚介所的老大爷听了卜珍琪所选的见面地点,假牙差点没掉下来:“选哪儿不行,偏选那儿!电影院咖啡馆,实在不成百货公司门脸都行,怎么能上道观?”

  卜珍琪说:“就这么定了吧。地点我选,时间他选。”

  老大爷说:“那么复杂干啥?您还不一古脑儿都定了,我也好通知。”

  卜珍琪说:“还是让文滔定吧。这样公平。”

  文滔定下的时间很有特色——上午10点10分。

  见面很顺利,大家都是一眼就把对方认出来了。这是一个好兆头。只是文滔的个子要比卜珍琪想象中的矮一些。卜珍琪很直率地把自己的观感告诉他。

  文滔平静地接受了这个锋芒毕露的问题,说:“舰艇上的铺位长度有规定。一线官兵,个子都不太高,要不然,睡不下。”

  卜珍琪笑了,说:“恕我孤陋寡闻。”

  道观幽静,芭蕉和竹子,这类南方植物,居然在这里长得很茂盛。他们沿着芭蕉叶纷披的幽静石径漫步,文滔说:“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的条件挺好,为什么要找一个外地的军人,还要首选海军?”

  卜珍琪说:“因为我爱吃鱼。!”

  文滔说:“这个理由不充分。你可以找个开海鲜店的老板。”

  卜珍琪说:“可是我还喜欢勇敢。”

  文滔说:“你有点说服我了。可还不彻底。你可以去找渔民。”

  卜珍琪说:“渔民没有光荣和冒险。”

  文滔说:“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咱们志同道合。”

  卜珍琪说:“从此我叫你船长。”

  船长和卜珍琪的谈话进行的风趣而富有成效。他们很快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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