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 因为爱情

    就是因为爱情。

    因为,我要纪念我的小影。

    你们爱看还是不爱看的意思都不大了。

    因为,我多年以来从来没有这样用自己全部的时间来回忆我的初恋,

    ——呵呵,又扯远了,我们还是说那片该死的沼泽。

    我坚持着,为了爱情坚持着。

    我看见了光。

    那个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我至今记不起来我在沼泽中爬了多久,但是确实确实是很久。因为天就在我的身边一点点黑下去,眼前的大山和丛林随着越来越近,也从翠绿变成深绿,从深绿变成墨绿,最后变成黑色的一片漆黑的一片——人对色彩的记忆远远大于时间和空间,我想这个你们应该是同意的。

    这个时候我看见了漆黑的前面有一点光。

    虽然只是那么一点。

    但是是光。

    烛光,是烛光。

    ——侦察兵的眼睛是个什么概念?如果我记得没有错的话,就是在400米的距离还要能够看清敌我的区别。当时我们就是这么学的,现在怎么教的我一点都不知道了,我退伍以后这些东西就全都还给军队了。

    所以我看见了烛光。

    我不知道有多远,但是我知道有烛光就一定有人家。

    人家的概念是什么?

    就是生命,生命可以继续延伸。

    就是我死不了,我小庄命不该绝!

    我的力气再次衍生,还是精神的力量,但是不再是虚幻的,是现实的希望出现了。就是我看见了生命,我可以补充粮食和水,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淳朴的山民对子弟兵的热情我至今回忆起来眼角发湿,他们恨不得把什么好吃的都给你,哪怕把自己的母鸡宰了都肯!他们从来就没有歧视过军人,我们行军经过村寨的时候,山民都拿着热水和熟食站在两边,真的是把鸡蛋什么的往我们兜里塞啊!跟电影里面是一样一样的。

    所以我知道自己这下子就挺过去了!

    我还有机会活着!我不用在这个沼泽被泥吞灭,最后也变成泥。

    我就爬啊爬啊,向着那一点点的烛光。

    向着生命的延伸。

    向着,希望。

    我写完这一小节休息了片刻稳定一下自己。

    然后我找出那个省份的军用地图,还是很多年版本的。我想找出那片沼泽,计算一下我到底爬了多远。

    但是我一看就惊了,那个省份的这种湿地实在是太多了。

    我在上面找到的很明显不是我爬过去的那片,因为那个距离不是人类可以完成的啊!我这时候心里就一阵悲哀,原来自己觉得还算不得了的事情,其实算个球子啊?!连指导军队行军的专业地图都舍不得标一下,可见是很小的一个泥潭子而已。

    人和大自然比起来,永远是渺小的。

    再次打开电脑已经是2003年的夏天了,但是那些画面还是会在脑子里面再一次逼真的出现。人在回忆的时候,确实是可以清楚的看见自己的,我看见的自己就是一个泥猴子,好像一个刚刚从地底下钻出来的知了猴,我小的时候最爱和小影一起到河边的公园去挖这个东西然后炸了吃,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是天然食品什么是高蛋白质,但是味道确实很香。

    我这么爬啊爬的,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接触了慢慢变得坚硬的地面,从潮湿到半潮湿,从半潮湿到一点潮湿,然后就是逐渐的变得坚硬——事物是渐变的这个道理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其实中学的哲学课程是很管用的——我的脑子在想什么,现在真的是记不起来了,我估计我当时什么都没有想,脑子已经没有力气再进行什么思考了,只是求生的本能在指引我的身体一点点往前蹭。

    我记得眼睛是睁的很大的,呼吸也是急促的,但是除了四肢的机械爬行,我基本上已经处于一种半睡眠状态。幻觉是不断在眼前出现的,这个我还是记得很清楚,就是上千只五颜六色的蝴蝶在你眼前飞啊飞的,人在极度疲劳和缺氧的状态下就是这个操性的。很多年后我读了一本关于攀登珠峰的报告文学,那里面一个记者的描写是我非常认同的。虽然我不是爬上了珠峰,但是这种过渡的超负荷的疲劳是会产生同样的幻觉的,至于为什么缺氧呢?我想是血液的循环问题,心脏对血液的需求量过大,供血不足,自然就会缺氧了。

    为什么我还没有昏迷呢?

    就是求生的本能,这个时候是不可能再想什么别的劳什子了。

    只有活着,你才能说别的。

    在特种部队的教材上,扉页赫然印着的不是什么口号,就是一句大白话——“只有活着,才能战斗。”我想你们也许不会理解,我开始也不是很理解,当时也不理解,但是事后我回想起来,这句大白话是凝聚了特种部队多年的经验和教训的——这种教训,往往就是生命的教训。

    求生的本能,是特种部队战士养成的一个基础的基础。在恶劣的战场环境中,你连求生都做不到,何谈战斗?这种求生不是指的什么具体的野外生存训练,那是面上的事情,指的就是战士的求生本能的培养——激发你具有原始战士的与逆运抗争的精神。

    ——扯远了又,好像在写什么科普读物了。

    还说我在沼泽边缘爬。

    我的眼睛在五颜六色的蝴蝶的包围下睁的很大,因为有一种颜色是我不能不注意的,其实我就是向着这种颜色前进的。

    那就是火的颜色,不是红色的,烛火是黄色的。

    我在记忆中看到自己虫子一样蠕动着,积蓄了全身的力气,就为了那么一小下。喊都喊不出来了,只有短促的呼吸声,间或有两支步枪相互撞击的金属部件的响声。

    我清醒过来以后看那段距离,大概只有50米,但是我爬了多久呢?我至今也没有答案。

    我用尽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举起自己的右手啪的拍在门上。

    然后就昏迷了。

    我再睁开眼睛天色已经亮了,其实还没有睁眼我就已经知道了——我先听见了大公鸡的叫声喔喔喔——我当时还真的以为在农村的奶奶家,我爷爷退休以后不在干休所养老就回老家住,我小时候就经常回去——然后我就感觉到奶奶在摸拉我的脸,拿热水给我擦脸。我小的时候睡不着的时候,奶奶就抱着我摸拉我的脸,我一会就睡着了。

    奶奶?

    我低声叫着慢慢的睁开眼睛。

    然后我看见一张苍老的脸慈祥的脸心疼的脸。

    还有满头的白发。

    还有沟壑密布的眼窝里面的泪水。

    “奶奶……”

    我一下子叫出了声音。

    “娃子,你这是咋的了?”

    声音一出来我就彻底醒了,因为我知道这不是我的奶奶,声音不对口音也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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