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不可告人的秘密

  “唐建国,你小子扶着点铁栏杆。”我觉得唐建国不太对劲,便使劲冲他喊道。

  唐建国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他大声朗诵着诗:

  打吧,我的宝贝,

  倒下也不怕,

  毛毛雨一样的皮鞭,

  主宰着我的情感,

  席卷着我的爱。

  我听了这首诗,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高光他爸诗集里的诗吗?张小翩说这是一首反诗。唐建国怎么会念?对,一定是张小翩告诉他的,狗日的,张小翩,说话不算数,居然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了唐建国,也不知道大烟囱下的周丽萍听见了没有。要是听见了,一定会气坏的。

  “唐建国,你瞎念什么,别念了!”我大声喊道。风声在我耳边呼呼掠过。

  “爱情,你们懂得什么是爱情吗?”唐建国站在大烟囱上做着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里的动作大声说,“爱情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是搞破鞋,就是耍流氓,就是手淫,就是道德败坏,就是男人和女人一起睡觉。夏丹、张小翩,我们一起睡觉吧!我们搞破鞋吧!我们耍流氓吧。”

  高光听见唐建国的演讲也不敢往上爬了,他向下大喊:“于涛、二林子,这小子满嘴胡话,怕是犯病了。”

  “怎么办?”于涛惊慌失措地问。

  “高光、于涛,我们得想办法把他弄下来。”我提心吊胆地说。

  “太危险了!”高光也六神无主地说。

  “唐建国,下来吧!你不下来,我去找夏丹校长了。”我在下面声嘶力竭地喊。

  唐建国听见夏丹的名字,情绪有些激动,他威胁说:“刘宝林,少跟我提夏丹,你再提夏丹我就跳下去!”

  我一听吓坏了,连忙改口说,“唐建国,你别当真,我说着玩的。”

  这时,高光已经接近了唐建国,可是,唐建国站在大烟囱上,高光无法控制住他。唐建国回头已经看见了高光,见高光想要拽他,便肆无忌惮地说:“高光,有胆量你上来,咱俩一起跳下去。”

  “操你妈!唐建国,你装什么疯?快下来。”高光蛮横地骂道。

  “有本事咱俩跳下去单练。”唐建国视死如归地说。

  “你他妈的真疯了,跳下去就成肉饼了!”高光也被唐建国的勇气镇住了,他真怕唐建国玩儿真的。

  “成肉饼好啊!这叫爱情肉饼,让夏丹、张小翩吃了,就可以永远活在她们心里了。”唐建国毫不畏惧地说。

  “你放屁!为女人丢命不值得,快下去吧!”高光骂骂咧咧地说。

  “要下去,你下去吧,胆小鬼,我在这儿等夏丹和张小翩。”唐建国美滋滋地说。

  “二林子、于涛,咱们下去吧,这小子不听劝,我没招了。”高光向下大喊道。

  我一听,连高光都害怕了,赶紧往下爬去。于涛也紧跟着往下爬。我们仨小心翼翼地爬下来,吓了一身冷汗。

  “于涛,快去找你爸吧,唐建国要是跳下来,就出人命了。”周丽萍手足无措地说。

  “我爸是抓坏蛋的,不管这事。”于涛不情愿地说。

  “刘宝林,你快想想办法吧!”周丽萍被于涛气得团团转,使劲冲我喊。

  “张小翩呢?张小翩来了也许能劝他下来。”我灵机一动地说。

  “我去找她。”周丽萍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大烟囱底下的人越来越多。这时,唐建国又开始朗诵起高光他爸的诗,我越听越害怕,觉得唐建国要出事。天边的夕阳通红通红地映照着大烟囱,唐建国就像一朵夕阳中的彩云,完全融在了天幕中。

  远处有几只乌鸦呱呱地叫着,飞了过来,唐建国突然不叫也不闹了,他静静地坐在烟囱上面,两条腿耷拉着,凝视着远处的乌鸦。

  张小翩和周丽萍终于跑过来了,张小翩喊:“唐建国,我是张小翩,你快下来!我有话告诉你!”

  唐建国一下子站在了烟囱上,他大声喊道:“张小翩,你等着我,我来了。”

  唐建国说完,纵身一跃,伸展双臂,从大烟囱上跳了下去。站在下面的人一阵惊呼,十几秒,只十几秒,只听见“咚”的一声,唐建国摔在了张小翩的面前,唐建国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染红了地面。

  张小翩吓傻了,所有的人都吓傻了,可能是锅炉房的人报了警,不一会儿,来了很多警察,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于涛他爸指挥警察在大烟囱下面围起了警戒线,又向我和于涛、高光询问了情况。

  张小翩被吓得住了院。唐建国的死轰动了全校、全区,夏丹知道后也十分震惊,很多人认为是她害死了唐建国。唐建国的父母也来过学校闹过多次。夏丹没敢见,她每次发现唐建国的父母来,都让打更老头挡在校门外。

  夏丹因为这件事,也大病了一场。病好后,夏丹公开了她和高光他爸的恋爱关系,两个人经常在学校出出入入,让王德良看了不是滋味。

  唐建国死后,张小翩一直也没来上学,她一直住在医院里,听周丽萍说,张小翩现在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唐建国从烟囱上跳下来摔死在她眼前,我以前以为像张小翩这样的女孩子被国民党抓去打死都不会叛变,现在这个观念动摇了,我觉得女人就是女人,不应该让她们经受太多的痛苦,否则,这个世界还要男人干什么?

  从那时起,我才明白女人生来就是被男人爱的,只有被男人爱着,宠着的女人,才是最美的女人。

  可是,唐建国和张小翩之间能叫爱吗?不叫爱又叫什么?还有唐建国和夏丹之间能叫爱吗?最起码对唐建国来说,是一种爱。他爱夏丹,或者叫暗恋夏丹。而夏丹毁了唐建国的单相思,唐建国病了,他深深地陷入这种无可能的暗恋中不能自拔。

  每当我想起唐建国,就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其实,唐建国很有才能,他的画比我画得好,尤其那张大卫,让我从心里佩服。

  唐建国不死,或许能成为大画家,唐建国是死在了青春期里,死在了对青春期的困惑里,他把青春献给了夏丹和张小翩,而夏丹此时正在高光他爸的怀抱里,张小翩正躺在医院里回忆他死去的恐怖。

  唐建国死了,没有人给他开追悼会,我在心里默默地追悼他。周丽萍这些天也不敢一个人在家睡觉,老做噩梦,半夜经常吓哭,她让我晚上陪她。

  我妈自从做了大手术以后,就一直与病魔抗争,我爸一直围着我妈转,没有人阻拦我去周丽萍家。再说,我爸亲眼目睹过周丽萍她爸的死,心里也可怜周丽萍,对我去周丽萍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去周丽萍家回家越来越晚。再加上高光他妈和王德良也进入热恋状态,我也不便打扰,最近也一直没去王德良家学画,心里只想着周丽萍,连高光他妈想得也少了。

  那天,我去周丽萍家,想从后窗装鬼吓她,我刚走到后窗,就被周丽萍的举动惊呆了。她正站在镜子前一件一件地脱衣服。那是她家立柜上的镜子,可以照着全身,她只穿着内衣,依在镜子前,久久地凝视着自己,然后,她慢慢地用手抚摸着自己的乳房,脸上显现出饥渴的神情。

  周丽萍性感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慢慢地把正在抚摸乳头的手伸进了三角裤的下面,那样子像是在享受,我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我看见周丽萍的乳房圆润挺拔,两个乳头红红的,一点也不像我妈的乳房。

  我妈的乳房在我的记忆中乳头周围有太大太深的乳晕,颜色是深古铜色的,而且微微发黑。而周丽萍的乳头在乳房的圆拱上微微突出,粉红粉红的,让人看了就想含在嘴里。

  周丽萍像被梦魇着了一样,站在镜子前,饥渴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抚摸着呻吟着。我突然想起,唐建国临死前说,夏丹自己和自己“那个”,还做了下流的动作。那动作就像现在周丽萍的样子,难道周丽萍也在自己和自己“那个”?

  我忽然明白了女人自己和自己“那个”,就像男人自己手淫一样。男人可以自己手淫,难道女人也可以手淫?我惊诧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夏丹会像周丽萍那样照镜子。可惜,我看到的是侧身,要是能看到正面就好了。

  我心想,唐建国可能看见过夏丹的正面,他偷看了夏丹那么多次,一定看到了她的正面,唐建国死了也值了,他和张小翩“那个”过,还看见夏丹照镜子,他一定像我一样疯狂地手淫。

  我一下子理解了唐建国的死,是啊,夏丹是他心中的太阳,张小翩是他心中的月亮,他的精神沉醉在对这两个女人的暗恋中。他怎么能够不疯?怎么能不跳大烟囱?怎么能不死?他是为爱而死的,他死在了对爱的幻想中。

  此时的周丽萍像是进入了高潮,她的乳房开始颤抖,身子也开始抖,伸进内裤的手也在不停地抖动。

  我受不了了,下身胀得生疼,我拼命地往厕所跑,有一种从大烟囱上跳下来的感觉,像飞了一样,我发现在我心目中也有一个太阳,一个月亮。这就是高光他妈和周丽萍。

  不对,高光他妈和周丽萍都是太阳,起码在我心中是太阳。我一头钻进厕所,一边手淫一边想起一首夏丹教过的一首关于太阳的歌,叫《太阳的光芒万万丈》,这首歌周丽萍唱过,歌词大意是:

  太阳红,太阳亮,

  太阳的光芒万万丈。

  我们如今俩太阳,

  两个太阳不一样。

  一个太阳驻北京,

  一个太阳挂天上。

  天上的太阳暖身上,

  北京的太阳暖心房。

  现在高光他妈就是天上的太阳,看得见摸不着,周丽萍是身边的太阳,温暖心房。

  放学时,王德良让我留一下。

  “刘宝林,最近怎么不去我家学画画了?”王德良和蔼地问。

  “你太忙,我怕打扰你。”我话里有话地说。

  “刘宝林,还是来学画吧,画笔不能丢啊。”王德良的脸微微有些发红地说。

  “高光他妈会不高兴的。”我用关心老朋友一样的口气说。

  “刘宝林,你是我的学生,但也是我的朋友,你应该为我高兴。”王德良对我不避讳地说。

  “你和夏丹老师彻底吹了?”我咄咄逼人地问。

  “刘宝林,以后别把我和她联系在一起。”王德良懊悔地说。

  “她和高光他爸好了,你知道了吗?”我觉得王德良很可怜,很多事情被蒙在鼓里。

  “大家都知道了。”王德良苦闷地说。

  “有些事你还不知道。”我情真意切地说。

  “你知道?”王德良用取笑的口气问,我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以为我一个小孩能知道什么。

  “当然,她被徐三强奸过,是打更老头救了她。”我话一出口,心里颇有几分得意。

  “有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王德良吃惊地望着我问。

  “是打更老头告诉我的。”我唯恐他不信,赶紧搬出打更老头。

  “那罪犯抓到了吗?”王德良有些惴惴不安地问。

  其实,我知道王德良是想问,罪犯得手了吗?但是,他是老师,这话问不出口。

  看着他想知道的眼神,我连忙说:“听打更老头说,罪犯没有得逞,那天用刀逼着高光脖子的徐三就是罪犯。”

  “我说那天夏丹怎么第一个去报了案,看来她认出了罪犯。”王德良若有所思地说。

  “但是,高光不相信打更老头的话,他说,像徐三那种人不能轻易失手。”我为了吊王德良的胃口,故意把高光的话说了出来。

  王德良的脸一下子阴沉了起来,他问:“高光知道这些事吗?”

  “不仅高光知道这件事,于涛也知道。”我干脆和盘托出。

  “那徐三判了吗?”王德良问这话时,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紧张了,而且还有一些无所谓的样子。

  “听于涛说,判了死刑,快要枪毙了,到时候我们在炉灰山上可以看见。”我笑嘻嘻地说。

  “刘宝林,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呀?”王德良不可思议地问。

  “我还知道夏丹和高光他爸‘那个’了,他俩‘那个’之前,高光他爸给夏丹一双高跟鞋。”

  “刘宝林,你是不是学唐建国爬树看见的?”王德良恍然大悟地问。

  “就爬了一回。”我红着脸说。

  “这样不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在国外,这些秘密叫隐私,是受法律保护的。”刚才,王德良一直处于下风,现在他可逮着机会了,用责备的口气说。

  听了王德良的话,我有些生气。

  “王老师,我根本不想知道你们大人们的那些破事,你们大人当我们小孩说一套,背着我们做一套,你们大人真没劲!”我有些恼羞成怒地说。

  “我可没对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王德良直言道。

  “王老师,我不是说你,你不是那种人。”我知道自己说走了嘴,连忙解释说。

  “刘宝林,社会上很复杂,你长大了会知道,群众的眼睛并不亮,真理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王德良慨叹地说。

  我感觉我的天真式的成熟让王德良愈加警觉起来。

  “王老师,其实,唐建国画画比我好。”我赶紧转移话题。

  “我怎么不知道?”王德良很意外地说。

  “唐建国性格内向,不爱张扬,厕所里的画是他画的。”我郑重其事地说。

  “他怎么会画我画的画?”王德良追问道。

  “你忘了,搞学雷锋小组时,他来过你家。”我神态自若地说,我为我终于在王德良面前澄清了这件事而松了一口气。

  “唐建国是很聪明,但是思想太复杂,是个问题少年。”王德良说这话时,似乎忘记了他曾经对我的埋怨。

  “王老师,如果唐建国的问题我也有,你会说我思想复杂吗?”我忐忑不安地壮着胆子问。

  “刘宝林,我也是从少年过来的,你们遇到的问题,我也遇到过。”王德良语重心长地说。

  “你小时候,也偷看过女老师?”我近乎喜出望外地问。

  “偷看过。”王德良很郑重地点点头说。

  “那、那你手淫过吗?”我像遇到了知音一样,心怦怦直跳地问。

  “是男人都手淫过。”王德良推心置腹地说。

  王德良深情地点点头。我听了这话心里一下子亮了起来。原来王德良也像我一样手淫过,这真不可思议,是男人都手淫过,这简直让我吃惊,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就我一个人躲在厕所里干过,原来是男人都干过,也包括我爸、高光他爸、于涛他爸、周丽萍她爸、张小翩她爸,还有唐建国他爸。所有道貌岸然的人都干过这事。

  “再见,王老师!”我异常兴奋地说,然后转身就跑。

  我一边跑,一边唱着:

  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

  多么温暖、多么慈祥,

  把我们农奴心儿照亮……

  王德良在后面喊:“别忘了到我家学画!”

  夏丹当校长以来,不抓教学,把学校当成了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试验田。今天搞忆苦思甜教育,明天让学生到田间地头劳动。王德良看不下去,不让学生到农村去劳动,在学校继续上课,这下可激怒了夏校长。

  那天,我去王老师那儿送作业本,路过校长室,听见王德良和夏丹吵了起来。

  “王德良,你跟学校对着干,就是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夏丹上纲上线地说。

  “夏丹,你少给我扣大帽子,你不是在搞教育,你是在误人子弟。”王德良义正词严地说。

  “王德良,你别忘了,我们是在培养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夏丹慷慨激昂地说。

  “培养什么事业的接班人,都得有文化、有知识、有修养。”王德良毫不隐讳地说。

  “王德良,你太放肆了,你以为你是谁?敢跟我这么讲话。”夏丹大吼大叫地说。

  “夏丹,你才当几天校长,就摆上臭架子了?当心爬得高,摔得狠。”王德良毫不客气地说。

  “王德良,你出去!”夏丹气急败坏地骂道。

  王德良转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夏丹办公室。我站在门口,险些被撞倒。王德良拂袖而去。

  夏丹还在歇斯底里地喊:“王德良,你混蛋!你要为你今天的话付出代价!”

  我望着王德良一瘸一拐的背影,吓坏了,心想,王德良得罪了夏丹,要倒霉了,夏丹连老校长都敢害,何况是王德良呢?别忘了,高光他爸对王德良也耿耿于怀呢!

  天暖了,大沙坑又能游泳了。星期天,我叫上高光、于涛,去大沙坑游泳。发现张小翩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水边。

  自从唐建国死后,张小翩就像变了一个人。也不像以前那样咋咋呼呼了,变得沉默寡言的。从医院出来后,她一上学就辞掉了校宣传队队长的职务,上课时精神恍惚,下课时也不和同学们扔口袋、跳皮筋,一个人在角落里看热闹。

  唐建国的死对张小翩的打击太大了,毕竟唐建国的死跟她有关。高光见张小翩一个人坐在水边像个小傻子一样,他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水里,溅了张小翩一身水花。张小翩仍然一动不动。

  “张小翩,你一个人瞎想什么呢?”高光哈哈大笑地问。

  张小翩理都没理高光,我们仨走到她身边坐下。

  “张小翩,有心事?”我凑过去问。

  “你还画画吗?你能画人的灵魂吗?”张小翩目视水面反问道。

  我一下子愣住了,没明白张小翩的意思。

  “张小翩,你疯了吗?灵魂是什么?”高光不解地问。

  “灵魂是人死后的东西,就像鬼火。”于涛似懂非懂地解释说。

  “我觉得有的人死后还会有灵魂。”张小翩耐人寻味地说。

  “为什么?”我有心无心地问。

  “因为有的人活着跟死了一样。”张小翩看了我一眼说。

  我听不懂张小翩话里的意思,但觉得挺深刻,好像她还在指什么人。

  “有的人死了是觉得他还活着呢。”我自言自语地说。

  “这就是灵魂。唐建国就有灵魂。他的灵魂老缠着我,我晚上睡觉做梦老梦着他,你们梦见过他吗?”张小翩沮丧地说。

  “我没梦见过他,但梦见过他在厕所画的裸体画。”我实话实说。

  “唐建国这小子太损了,满脑子黄毒。”高光骂骂咧咧地说。

  “那也没你爸损,谁不知道你爸和夏丹搞破鞋。”张小翩瞥了高光一眼鄙视地说。

  高光听后急了,骂道:“操你妈,张小翩,我爸和夏丹搞破鞋碍你什么事?你不也和唐建国在包米地里搞过吗?”

  张小翩忽地站起来骂道:“高光,你是臭流氓,你和你爸都是臭流氓!”说完,呜呜哭着就跑了。

  高光想追上去打张小翩。于涛一把拽住高光说:“算了,高光,和一个女孩子较什么劲呀?游泳、游泳。”

  “这小骚逼,吃了枪药了!”高光气呼呼地说。

  “哎,有一件大事,我忘告诉你们了,星期一开公审大会,枪毙徐三。”于涛转移话题说。

  “是吗,这回可得好好开开眼,于涛,这小子可把咱们俩害苦了。”高光听说枪毙徐三,一下子兴奋起来。

  “于涛,徐三真杀过人吗?”我还是不敢想象徐三会杀人。

  “这小子抢劫时杀死三个人。”于涛手舞足蹈地说。

  “徐四判多少年?”我觉得徐四也罪大恶极。

  “徐四没判死刑,我爸说,枪毙徐三时徐四陪绑。”于涛失望地说。

  “为了庆祝枪毙徐三,我们比赛,看谁先游上岸。”高光大喊大叫地说。

  “就你俩的狗刨,还跟我比。”我拍着胸脯说。

  “二林子,先让我们五十个数。”于涛跃跃欲试地说。

  “行!”我一仰头说。

  我们仨脱光衣服,高光、于涛先跳进水里。我大声数了五十个数,这两个小子才游出十几米,我一个猛子扎入水中,三下五除二就撵上了他俩。

  上岸后,我们仨累坏了,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突然,一只马蜂围着高光飞,高光一骨碌爬了起来。

  “二林子,于涛,那树上有个马蜂窝。”高光指着一棵树说。

  “我听人家说蜂窝里有蜂蜜,想不想吃蜂蜜?”于涛坐起来说。

  “你俩不要命了?要是让马蜂蜇了,疼死你们。”我在山东老家捅过马蜂窝,被蜇过,知道马蜂的厉害。

  “胆小鬼,瞧我的。”高光逞能地说。

  高光四处寻找棍子,旁边的树上,一群黑糊糊的家伙嗡嗡叫着在马蜂窝里钻来钻去。高光捡了一根很长的树枝,小心翼翼地把树枝移到蜂窝上。

  “高光,捅太危险了,不如拿石头砸。”于涛一把拽住高光说。

  “那样就把蜂窝给毁了。”高光推开于涛说。

  高光刚要捅,突然嗡嗡几声,两只马蜂朝蜂窝飞来,钻进了一个圆圆的洞里。我以为马蜂要来蜇我,吓得我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树下的高光、于涛见我吓成了这样,都笑了起来。

  “高光,捅啊,怎么不捅了?”我在水里怂恿说。

  高光咬着牙,闭着眼睛,又将树枝悄悄捅向了马蜂窝。只听见“啪”的一声,接着是一阵嗡嗡声。

  “二林子,马蜂窝被我捅掉了!”高光冲着水里的我大喊道。

  话音刚落,无数马蜂恼羞成怒地向高光、于涛扑去。这俩小子捂着脸拼命地跑,后背、屁股上叮满了马蜂,他俩被蜇蒙了,只顾抱头鼠窜,却不知往哪里逃。

  “笨蛋,往水里跳呀!”我在水里一边骂一边喊。

  他俩这才恍然大悟,“扑通、扑通”,都跳到水里,扎着猛子拼命往对面游。

  我也扎进了水里,上岸一看,这两个家伙被蜇得鼻青脸肿屁股红,龇牙咧嘴一个劲儿地喊疼。

  这时,周丽萍急匆匆地赶来了,她一边跑一边喊:“二林子,快回家,你妈晕倒了。”

  我吓坏了,忙问:“怎么了?在哪儿晕倒的?”

  “在你家门口。”周丽萍气喘吁吁地说。

  我连忙穿衣服,高光、于涛也顾不上疼,穿上衣服跟周丽萍赶紧往家跑。跑到我家楼下,发现我妈正躺在我奶的怀里。

  我奶一边摁人中,一边喊:“二林子,快去找你爸。”

  “奶奶,来不及了,先送医院吧!”于涛慌张地说。

  高光不知从谁家推来了一辆倒骑驴,我们手忙脚乱地把我妈一起送上倒骑驴。

  我骑上倒骑驴说:“周丽萍,我爸在学校值班呢,你去帮我找一下。”

  周丽萍答应着跑了。高光、于涛一起陪我把我妈送到了医院。一进医院,于涛就往妇产科跑,我知道,他是找他妈去了。

  “病人怎么样了?”急诊医生问。

  “我妈突然晕倒了。”我焦急地说。

  几个护士把我妈抬到平车上,推进了手术室。这时于涛和他妈急匆匆地跑来了,于涛他妈二话没说,就进了急救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在急救室门外焦急地等着我爸,大约二十多分钟,我爸骑着自行车赶来了,车后座上拉着周丽萍。

  我爸刚进医院,于涛他妈就从急救室出来了,她说,“老刘,没事了,春玉醒过来了。”

  我爸急了一脑门子汗,“因为什么晕倒的?”我爸一边擦汗一边问。

  “现在还不能确诊,急诊的大夫怀疑是肺部有问题,得住院观察。”于涛他妈说。

  我爸赶紧去办住院手续,我妈醒过来了,我赶紧去看我妈。

  “二林子,妈感觉不好,你要懂事,多帮你奶干点活。”我妈躺在平车上,有气无力地说。

  我望着我妈苍白的脸,以前给我凶巴巴的印象一扫而光。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于涛他妈和我爸过来了。

  “春玉,咱们去病房吧。”于涛他妈说。

  我爸推着我妈往病房走,我们都跟在后面,我隐隐地感觉到我妈的病跟她的乳腺癌有关,而且,我爸也感到了这一点。

  第二天上午全校停课,夏丹组织全校师生参加枪毙徐三的公审大会。其实,这次公审大会本来没有我们学校的事,是夏丹主动争取的。理由是让全校学生接受一次深刻的人生教育。

  炉灰山周围人山人海,主席台前挂着大幅标语:“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看枪毙人。炉灰山上几十个装满沙子的麻袋垒成了一座小山,像敌人的碉堡一样。同学们十分兴奋,高光、于涛更是十分活跃。

  大约十点钟,三辆大卡车驶进了会场,徐三被押在头一辆大卡车上。犯人们剃着秃头,胸前挂着大白牌子,上面写着犯人们的名字,打着红叉,双臂被捆在身后。

  只见徐三昂首挺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嘴里还喊着:“英雄大院的人都是好汉!”大卡车上站了一圈全副武装的警察,钢枪锃亮,刺刀明晃晃的。

  这时,会场上有人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全场的人都一起跟着喊,喊声雷动,吓得大卡车上的罪犯个个像缩头乌龟一样。

  公审大会很快开始了,主席台上的人开始宣读罪犯们的犯罪事实。大约一个半小时,主席台上的人喊道:“把罪犯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这时全场群情激奋,人头攒动,押赴刑场的七八个罪犯中,只有徐三还能走得动步,其余的腿都软了,像瘫了一样,被警察拖到法场大沙包前,罪犯们跪成了一排

  这时,有一个老太太哭喊道:“我要最后看一眼我儿子!我要最后看一眼我儿子!”她磕磕绊绊地往炉灰山上爬,两名警察马上拦住了她。

  她一下子就跪下哭诉道:“公安同志,你们行行好,我对不起我儿子,我要最后看一眼我儿子。”

  两名警察表情木然,这时,一个当官的走上前,同意让老太太上炉灰山。老太太磕头表示感谢。她被两名警察带到徐三面前。

  “妈,我对不起你!儿子走了你多保重!”徐三张着大嘴哭道。

  “三儿呀,是妈对不起你呀,妈惯着你,宠着你,把你领到邪路上了。”老太太老泪纵横地哭道。

  老太太抱着儿子的头,娘俩痛哭。

  “三儿呀,临刑前,再吃妈一口咂儿吧。”老太太一边哭一边搂起衣衫,露出干瘪的乳房,徐三已经痛不欲生。

  “儿呀,妈对不起你,你把妈的咂儿给带上,到那边好好改造,早日托生吧。”老太太擦干眼泪说。

  突然,老太太从怀中掏出把剪子,咔嚓、咔嚓两剪子,剪掉了自己的乳头。老太太顿时昏了过去。

  “妈!”徐三声嘶力竭地喊道。

  两名警察赶紧把老太太抬了下去。这时,一名当官的警察一挥手,几名荷枪实弹的警察端着枪,站在了几名罪犯的身后。

  当官的喊:“预备,放!”

  “当、当、当”枪声响了,几名罪犯都一头栽在沙堆上,这时,主席台上的人喊:“公审大会现在结束!请各单位按秩序退场。”

  参加大会的人陆续走出会场,我和高光、于涛随着人群一边走,一边议论。

  “以前听说过,有的罪犯在开枪前要吃妈最后一口奶的,最后就把他妈的乳头给咬掉了,今天开眼啦,他妈自己把自己的乳头给剪掉了。”高光不可思议地说。

  “本来徐四应该陪绑的,怎么没看见他呢?”于涛也遗憾地说。

  “今天是公审大会,等于给你们俩报了仇”。我打趣地说。

  “要是把徐四一起崩了该多好呀!”于涛不解恨地说。

  “这回夏丹的仇也报了。”我望了一眼在前面带队的夏丹说。

  “徐三已经承认把她给强奸了。”于涛小声说。

  “打更老头不是说强奸未遂吗?”我半信半疑地问。

  “那是打更老头替她打掩护。”于涛搂着我的脖子说。

  “我早想到了,像徐三这种心狠手毒的人能未遂吗?”高光得意洋洋地说。

  “高光,你可得注意点,夏丹可快成你后妈了。”于涛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于涛,操你妈,少给我造谣啊!”高光不高兴地骂道。

  “谁造谣了,我看王德良也快成你爸了。”我望风捕影地说。

  “你俩是不是肉皮痒了?找消啊?”高光哭笑不得地说完,踢了我屁股一脚,我赶紧躲开了。

  于涛在旁边哈哈大笑。这时,王德良走过来问:“你们笑什么呢?”

  “坏人被枪毙了,我们高兴。”我抢嘴说。

  “想想那位可怜的母亲,你们还能笑得出来吗?”王德良闷闷不乐地说。

  王德良这么一说,我一下子想起了躺在医院的我妈,心里一紧,徐三的母亲只是没了乳头,而我妈连乳房都没有了,这次住院凶多吉少,一想起这些,我的心头就布满了阴云。

  我好几天没去王德良家学画了,我们全家轮流去医院护理我妈。因为白天我和宝木上学,只好由奶奶负责照顾我妈。晚上,我和爸爸负责照顾我妈。宝木小,不懂事,还担不起责任。

  在病房里,我发现我妈的床头放了一本《红楼梦》,白天我妈手不释卷,还不时地淌眼泪。

  有一天,我妈把我叫到床前,说:“二林子,要好好跟王老师学画,过去妈妈错怪过他,其实,王老师是很有才情的。”我妈转变了对王德良的看法,让我很欣慰。

  “妈,听说我大舅画画也很好,是真的吗?”我很少问我大舅的情况,今天是看我妈的情绪不错,才壮着胆子问的。

  “你大舅随你姥爷,天生就有艺术细胞。”我妈自豪地说。

  “妈,我大舅和王德良谁画得好?”我好奇地问。

  “这不一样,”我妈慈祥地说,“你大舅画的是水墨丹青,王老师画的是西洋油画,虽然都是画,却是两门功夫。”

  “妈,我画的《柳下跖怒斥孔老二》也是水墨丹青。”我天真地说。

  我妈慈爱地摸着我的头,好像摸不够,又好像怕我会消失,有时妈抚摸着我会把眼泪滴在我的脸上,妈妈的温柔只是在我刚记事的时候体会过。

  “二林子,你哥、你妹,你们兄妹三个属你聪明,有灵气,妈这一辈子很可悲,没做过什么值得记住的事,你爸也是,我和你爸都希望你将来有出息。”我妈说完,消瘦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我听了我妈的话很得意,却有一种无名的悲凉。

  “妈,我长大想当画家。”我想用我的理想安慰我妈。

  “好,有志气!不过,要做好画,必须先做好人!”我妈和蔼地说。

  我不太明白我妈的意思,做画和做人有什么关系?

  “你姥爷活着的时候,就爱画画,但他在乡里,积极支持抗战,还帮助解放军打老蒋,这就是做人!”我妈一提起我姥爷,眼睛似乎湿润了。

  我也似乎听懂了,但还是懵懵懂懂的。我望着母亲苍白的脸,脸的轮廓原来是美丽的,只是病魔让她失去了年轻妇女应有的鲜润。

  我发现,我妈其实是个美人,只是没有高光他妈美,现在就更不能和高光他妈比了。但此时的母亲在我心目中渐渐亲切起来,她憔悴的面颊就像雕刻似的柔美而生动,眼睛清澈,却充满了忧郁。

  我突然意识到,高光他妈的美是安格尔的油画《阿纳迪奥曼的维纳斯》,而我妈的美是国画,是水墨丹青,是潜藏在丛林深处的小溪流。

  我重新认识了母亲,也重新认识了自己。原来,我在母亲心目中并不是一个野孩子,并不是一无是处,做父母的都恨铁不成钢,都是望子成龙的!

  然而,我过去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对女人充满幻想的坏孩子,甚至见了警察都以为人家看透我的心思,要把我抓进监狱。我为无法摆脱手淫而内疚,为看不见裸体女人的正面而苦恼。

  我妈说我是我们哥仨儿最聪明、最有出息的一个,这让我第一次有了自信。我心想,将来我做人,绝不会像我哥那样,把高梅的肚子搞大了,就不要人家了,也绝不会像高光他爸那样和高光他妈离婚就去找夏丹,我也不会像王德良那样在中学时就爱高光他妈,却让高光他爸把心爱的女人给抢走了,这些想法只是想法,或者说是决心,将来真的会怎样,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从医院出来,夜既寂寥又神奇,空气中弥漫着槐花的芳香,在夜幕中飘荡。月光中,马路两边的树都像伸着懒腰,我惴惴不安地走着,觉得日子像月光一样清淡。

  我无法知道自己怎样才能出息,怎样才能成为像毛主席那样的伟人,我曾经梦想成为刘少奇、林彪那样的伟人,可是他们后来都被打倒了,批判了,林彪还和孔老二扯上了关系。当时的中国好像只有毛主席和周总理是伟人,其余的人谁也成不了伟人,谁要一不小心成了伟人,就有可能被打倒,甚至被打死。

  我不知道当画家能不能成为伟人,万一像周丽萍她爸那样被斗,跳河自杀怎么办?周丽萍她爸就是画家,听周丽萍说,她爸的画在苏联曾引起过轰动,画过在苏联曾引起轰动的画肯定是画家,可是他的画在中国不仅不受欢迎,还被称为大毒草,莫非中国人不需要画家?只需要伟人和工农兵?

  我迷茫了,就像在夜幕中怎么眺望也看不远。夜向远方延伸成灰白色,没有边际的距离。我的耳边响起含混不清、嘶哑的声音:蛐蛐的叫声,猫头鹰的叫声,火车像喘气的嘶鸣声,还有远处男人的吆喝声。

  我回头看了一眼区医院,一盏昏暗的灯吊在门前的雨搭下,像鬼火一样忽明忽暗,那医院就像一座坟墓,笼罩在漆黑的夜色里。偶尔还传出几声声嘶力竭的哭声,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我越看越为我妈担心起来,就像全国人民担心毛主席、周总理的身体一样,我也为我妈的身体担忧起来,因为,我不能让我妈死,她还没看见我出息了是什么样子。

  也许我能成为伟人,哪怕成了以后再被打倒,那也要让我妈看见。起码我要成为画家中的名人,或者叫伟大的画家,当时,我还不知道中国有没有伟大的画家,在我心目中,最伟大的画家就是王德良,但是,除了他搂着高光他妈让我羡慕外,别的我都不放在心上,因为我不愿意当老师,我不愿意像我爸我妈那样任人宰割,更不愿意与夏丹之流为伍。

  回到我家楼下,我发现高光家的大门欠了个缝,我心想,天还早,找高光出来抽根烟。我最近烟瘾很大,老去烟库偷烟。自从高光他爸和他妈离婚后,高光他爸常给高光零花钱,这小子净买好烟。

  我敲了敲门,屋里没人答话,便推门走了进去,厅里没人,我又往里走,就听见水哗哗地响,好像有人在洗澡。

  我往里走,里面有人,谁呢?是高光他妈?我一下子站住了,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高光他妈。

  我刚要转身走,高光他妈掀开了门帘子,我一下子惊呆了,眼睛瞪得溜圆,但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有些头晕目眩,我像被梦魇住了一样,一动不动。高光他妈全身赤裸地站在我的面前,非常平静地用手像拧床单似的拧着又黑又长的头发。

  “二林子,帮我把厨房的水壶拿过来。”

  我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她又说:“愣着干什么,快去呀!没见过你妈洗澡啊?”

  我懵懂地答应着,去厨房拿了水壶,呆呆地站在她面前。

  “进来吧,帮我搓搓背。”她对我说话就像对高光一样。

  我把脚挪进屋里,心快跳到嗓子眼儿了。她递给我一条白毛巾,那毛巾是温热的,她蹲在大澡盆前,我胆怯地用毛巾在她的皮肤上蹭着,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二林子,我知道你喜欢我,就像王德良喜欢我一样,可你还是个孩子。”她一边享受着我的服务一边说。

  我突然下意识地反驳道:“我不是孩子,我已经长大了。”

  她又笑着问:“厕所里的裸体画,是不是你画的。”

  “不是我,那画是唐建国画的,不信,你去问王德良。”我坚定地说。

  “你喜欢我什么?”她妩媚地看了我一眼说。

  “反正就是喜欢。”我支支吾吾地说。

  “你碰过女人吗?”她柔声细气地问。

  “没有!”我的眼睛紧盯着她的下身说。

  “从来没碰过吗?”她站起来正面对着我问。

  “嗯!”我傻傻地看着她说。

  她站起来,把我的手放在她的乳房上,我的手像过了电一样,感觉柔柔的滑滑的热热的。最不争气的是,我的大腿间已经湿得一塌糊涂,我的心就像着了火,火光冲天,我像做梦一样抚摸着高光他妈的乳房,心中溢出从未有过的幸福,我的手顺着她的乳房轻轻地滑向她的小腹,她的阴毛不多,但很漂亮,很整齐。

  “二林子,这回你满意了吧?终于碰到女人的身体了。”她甚至把我的头,放在她的胸前让我亲了亲。

  我痴痴地望着她,她简单地擦了擦身子,然后把头发转出螺纹,在额前迅速地盘绕几圈,结成一个颇似古代美女的发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腰肢手臂扭出灵巧动人的曲线和弧形,然后她穿上内裤,又穿上睡衣,那对颤颤巍巍的乳房在睡衣里若隐若现。

  她站在镜子前,一边往脸上、手上和小臂上涂香脂,一边问:“二林子,你是来找高光的吧?”

  我一边尽情地闻着好闻的香气,一边点点头。

  “高光去他爸那儿了。”她白净细嫩的双手在脸上轻轻拍着雪花膏说。

  “那高梅呢?”我没话找话地问。

  “高梅去她对象家了。”她抹完雪花膏转过身对我说。

  “那我走了。”我似乎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只好恋恋不舍地说。

  “急什么?陪阿姨说会儿话。”她真诚地挽留说。

  我从心里不愿意离开,便一屁股坐在了床边,高光他妈点着一支大生产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那样子就像我在电影里见过的漂亮女特务。

  “阿姨,你也抽烟?”这是我从未想到的,我以为漂亮女人是不应该抽烟的,不过,她抽起烟来就更像漂亮女特务了。

  “闷的时候偶尔抽一支。”她深吸一口说。

  “女人抽烟不好,会变老的。”我怜爱地说。

  “行啊,二林子,人不大,知道疼女人了!”她笑眯眯地说,那眼神都快把我看瘫了。

  “我在王德良家看过你的画。”我被她说得脸通红,只好转移话题。

  “你觉得画上的我好看,还是现在的我好看?”她露出很在意答案的神态问。

  “都好看。不过,我更喜欢现在的你。”我羞怯地说。

  “为什么?”她笑着问,那笑容像刚开的玫瑰。

  “画上的你,身子是王德良想象的,没有真人好看。”我痴情地说。

  “你是希望我给他做一次真正的模特?”高光他妈开怀大笑地问。

  “我也说不好。”我被她笑得直发毛。

  “二林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她动情地说,“有两个以画画为生的人,一个画得很精细,人们说他的画是‘画什么,像什么’。但人们赞叹之余,又总是说,像是像,但现在有了照相机,何苦还费神去画呢?而且照相机照的比画的还要逼真。这个画画的人很可怜,因为相机的普及,他失业了。还有一位画家,他画得很简略,有时简略得几笔成一幅。人们看了他的画知道他画的是什么,但拿实物来比,却难说画得像。像与不像人们并不在乎,而且也从没有人想到用照相机去代替他的画,以为他的画表现出来的东西,是事物中不存在的,只能靠观画者去领悟,相机更是表现不出。他比前一位幸运得多,不仅没有失业,而且靠画画过上了富裕的生活。二林子,你知道前一位画画的叫什么名字吗?”

  我不解地摇摇头,只觉得故事很有意思。

  “是画匠。”她亲昵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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