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值得期待

——严歌苓推出长篇《穗子物语》

丁杨

2005年似乎是名作家的“回归年”,从年初到现在,王安忆出了《遍地枭雄》、贾平凹唱着《秦腔》而来,余华的《兄弟》高调出场,每一部都配有出版方不遗余力的宣传。与之相比,严歌苓的新作《穗子物语》(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问世,多少有些显得静寂。甚至连出版方也暂时联系不上严歌苓,据说她跟爱人去了非洲。虽然未见热闹火爆的迹象,却在坊间口碑相传,令一众读者与之共鸣不断。

生于上海的严歌苓20岁即开始写作生涯,但真正迎来创作上的成熟是在1990年留学美国之后。《天浴》、《扶桑》、《少女小鱼》等作品引起海内外华人评论界的关注,获得多个文学奖项的同时,又被影视多方传播。多年旅居海外的生活,并未对严歌苓的中文写作有何阻碍,相反,隔着时空回望祖国,笔下反倒更有一种别样的客观、清晰。“文革记忆”和“海外华人生活”,一个是被往昔填满的遥遥怀念,一个是感同身受的当下场景,都是严歌苓运用自如的叙述主题。

在《穗子物语》的“自序”中,作者这样写道:“穗子是‘少年的我’的印象派版本。”这就决定了严歌苓在这部作品的创作过程中,既容易不动声色地嵌入个人的情感体验,又方便随时果断地抽离其间,这种作者和人物若即若离的关系构成小说的文字魅力。

这部长篇的时间背景起点是“文革”,故事却一直跨到改革开放以后。《穗子物语》的好,是纵然故事精彩,离了故事仍旧引得读者不时对精妙的文字玩味再三。难得严歌苓去国多年,被冠以海外作家之名,写当年情国内事如此信手拈来,轻而易举地把读者带到故事现场。极度文学化的语言却可以有电影般的魅力。

虽然书中每一篇都少不了穗子,并且故事的发展是按穗子的成长过程进行的,但穗子之外的人物一样刻画得个个令人信服,每一篇每个角色都个性鲜明,令人过目难忘。有“穗子”侠骨柔肠的残废老兵外公、红颜薄命的美女朱依锦、桀骜不驯的个性野猫“黑影”、仿佛女版《动物凶猛》的“拖鞋大队”、不动声色经历爱情起伏寄情于起舞的小“穗子”,还有风雪中忠诚、冥顽的义犬“颗韧”……书中的每一篇都可当成独立的短篇小说来读,串到一起又是不拖泥带水的长篇。严歌苓是蘸着记忆中浓缩下来的精华来写《穗子物语》的,她写的人物和故事一样具有很高的普遍性,可是严歌苓就是有本事把许多人心有所思却不知从何说起的感动形诸笔端,平凡人平淡事一样可以妙笔迭出。

还是说回严歌苓的文字,好故事真情感再加上精妙的文字,这些读者对小说的基本期待在如今大多数的小说中比梅里雪山上的氧气还要稀薄,而在《穗子物语》里,这些却浓稠得恨不得加以稀释。写穗子同几个女孩去偷拔竹笋,“竹叶响起来,竹林跟着哆嗦了好一阵,笋子才给拔起来”;写小顾艳嫁到艺术家协会大院,“脸蛋儿也是粉红的,这在一群饿得发绿的艺术家看,她简直就是从鲁本斯画里走下来的”。这样的好文字在书中比比皆是。值得庆幸的是这种驾驭文字构筑情节的能力没有成为严歌苓写作的羁绊,她把这功力运用得体,既不吝惜也没怎么泛滥,于是作品便具有了非凡的感染力。

《穗子物语》可视为作家胸有成竹的一次旁观,并不觉得她在故事中游弋,作品反而立体又冷静。作为作家,严歌苓依旧值得期待。

2005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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