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早上,李慈林把他拖到了大和院的一个角落,微笑地问他:“海荣,你考虑好没有哪?都那么长时间的。”

  这一天终于到来,本来就心怀恐惧的王海荣吓得瑟瑟发抖,牙关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慈林没有表露出凶神恶煞的样子,轻声说:“海荣,你只要回答我一句话,答应还是不答应,我不会强迫你的!”

  李慈林越是如此平静,王海荣心里就也不安,战战兢兢,不知如何回答李慈林:“我,我——”

  李慈林笑了笑说:“你是不是嫌红棠现在变丑了?”

  王海荣吞吞吐吐地说:“不,不——”

  李慈林突然冷冷地说:“那是为甚么?”

  王海荣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吓坏了。

  李慈林目露凶光,咬着牙说:“你这个软蛋!滚——”

  王海荣抱头鼠窜。

  他感觉到大难临头。他走出了李家大宅,茫然四顾,天仿佛要塌下来,地也好像要陷下去。他仓皇地朝李骚牯家走去。一路上,每个碰到他的人都仿佛向他投来鄙夷的目光,都好像在说:“你这个软蛋,活该被李慈林千刀万剐!”他来到了李骚牯家,直接就闯了进去。

  王海花刚刚拜祭完土地神回来,正准备做午饭,见到王海荣脸色铁青地走进来,没好气地说:“你来做甚么?”

  王海荣木呐地说:“阿姐,救救我——”

  王海花用鄙夷的目光盯着他:“到底发生甚么事情了?”

  王海荣想到凌迟约翰的情景,心中想像的那句话脱口而出:“李慈林要活剐了我,我完了,完了——”

  王海花冷冷地说:“你是不是拒绝了娶红棠?”

  王海荣慌乱地是:“是,是……不,不——”

  王海花叹了口气说:“你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多大一点事就把你弄成这个鬼样子!我要是你,还不如自己找个清静的地方死了算了!你走吧,我救不了你,你姐夫也救不了你!”

  王海荣的目光变得迷乱:“阿姐,你真的救不了我?你真的让我去死?”

  王海花气得咬牙切齿,“是,我救不了你,谁也救不了你,你去死吧,去死吧,死了你就安生了,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

  王海荣木然地转过了身,朝门外走去。穿过巷子,走到了街上,他喃喃地说:“好,好,我去死,去死——”

  李骚牯看见了他,叫了他几声,他都充耳不闻。李骚牯正带人监视那个神秘的外乡人,王海荣的样子让他十分恼怒:“你是不是发癫了?”

  王海荣根本就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也感觉不到任何人的存在,喃喃自语着朝西门外走去。路过李驼子寿店门口时,李驼子抬起头瞄了他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悲悯。

  阿宝听到了脚步声,赶紧把手中的白手帕塞进了口袋里,这是他的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连同自己的父母亲也不能知道。他回过头,看见了神经病一般的王海荣。

  阿宝也听到了他口中重复着的那句话,“好,好,我去死,去死——”

  阿宝听到他的话,顿时毛骨悚然。

  死是一个令人恐惧的字眼。

  这些日子里来,唐镇总有人死去,阿宝一听到死子,就不禁浑身冰冷。他对王海荣没有什么好恶感,只是觉得他是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人,就像河边的一块石头或者是一蓬枯草。阿宝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站起来,迎上去,对他说:“你不要想不开呀,快回去吧——”

  王海荣停住了脚步,愣愣地用可怕的目光盯着他。

  阿宝嗫嚅地说:“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王海荣铁青的脸抽搐着,突然抽出腰间的佩刀,用刀尖指着阿宝的鼻子,声嘶力竭地喊叫道:“你给我滚开,不要阻挡我去死——”

  阿宝惊呆了,站在那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动不动。

  他不明白,是什么事情让王海荣如此绝望,而且,他连死的决心都如此坚定,为什么还怕活着呢?

  王海荣手中的刀低垂下来,拖着寒光闪闪的钢刀朝那片水柳丛中走去。

  水柳丛中传来了死鬼鸟凄厉的叫声。

  不一会,阿宝听到了一声惨叫,随即传来钢刀掉落在石子地上的“哐当”声。他心里哀鸣了一声:“王海荣完了——”

  阿宝想都没想地朝唐镇跑去,边跑边喊叫:“王海荣自杀了,王海荣自杀了——”

  王海荣用手中锋利的钢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他倒在水柳丛中的石子地上,血从他的脖子上喷涌而出,抽搐了几下,瞳孔便放大了……那时,太阳钻出了云层,发出惨白的光亮。

  王海花没有想到弟弟真的会死,就因为自己的一句气话。

  她哭得死去活来。

  李骚牯对她说:“你哭有甚么用,人都死了!”

  王海花说:“都是我害了他哇,都是我害了他哇——”

  李慈林听说此事后,对李骚牯说:“让张发强给他打一副上好的棺材,将他厚葬了吧!这可怜的东西!”

  这天晚上,住在雨来客栈的那个外乡人没有到胡记小食店吃饭。

  入夜后,胡喜来看到余成走出来,就迎上去对他说:“那位住店的客官走了?”

  余成慌慌张张地说:“没有呀,还在楼上的客房里吧。”

  不远处两个兵丁朝雨来客栈探头探脑。

  余成发现了他们,就轻声对胡喜来说:“喜来,你不要问东问西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白吗?”

  胡喜来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余成叹了口气说:“以后你会明白的!”

  胡喜来傻傻地说:“奇怪了,为甚么住进客栈的人都会不见了呢?”

  夜深沉。

  朦胧的月光使唐镇更加的诡秘莫测。

  几个蒙面人出现在雨来客栈的门口。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蒙面人鱼贯而入。

  他们摸上了楼,在一间房间外停了下来。

  房间的门缝里透出微弱昏红的光线,其中一个蒙面人,把眼睛凑近门缝,往房间里窥视。

  床上的被子隆起,像是有个人在蒙头大睡。

  蒙面人用刀轻轻地挑开了门闩,朝房间里扑过去!

  领头的蒙面人用刀挑开了被子,惊呼:“我们上当了,床上根本就没有人,只有一条板凳!”

  他们在房间里搜寻,根本就没有找到人的踪影,窗户门也关得好好的,难道此人会插翅而飞?

  ……

  李骚牯提着灯笼,匆匆地来到浣花院的圆形拱门口,心里骂了一声:“狗屌的李慈林,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睡戏子!就晓得让我们去给你卖命!甚么东西!”

  他对一个手下说:“给我敲门!”

  那个兵丁有些犹豫,迟疑地看着李骚牯。

  李骚牯低沉地说:“我让你敲门,你听见了没有?”

  兵丁只好伸出手,敲起了门。

  李骚牯又说:“你是不是三天没有吃饭了,就不能用力掉敲,你这样敲门,李丞相能听得见吗?”

  兵丁就使劲地用拳头砸门,砸得“咚咚”作响。

  过了一会,李骚牯听到了脚步声。

  他知道是李慈林出来了。

  李慈林来到门前,说:“谁在敲门?吵死人了!”

  李骚牯说:“丞相,不好了,那个外地人跑了!”

  门开了,李慈林阴沉着脸走出来,一把拎起了李骚牯的衣领,“你说什么?人跑了?”

  李骚牯说:“丞相,你放,放开我,勒得太紧了,我喘不过气来。”

  李慈林狠狠地推了一下,李骚牯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李慈林恶狠狠地说:“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李骚牯的屁股摔得很痛,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战战兢兢地说:“丞相,那个外乡人不见了!”

  李慈林恼怒地说:“你们这帮饭桶,连一人都盯不住,你们还能干甚么大事!你们晓得吗,要是被他跑掉了,到官府去告了状,我们都得被诛九族!看来唐镇今夜不会太平了!骚牯,你多带些人去挨家挨户的搜,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人给我找出来,我就不相信他长了翅膀,能飞出唐镇!我坐镇皇宫,保护皇上!”

  李骚牯皱了皱眉头,带着人走了。

  李慈林冲着他们的背影,恼怒地骂道:“这些吃屎的狗东西,要是抓不住他,看我不活剥了你们的皮!”

  这的确是个不安稳的夜晚,李骚牯带着兵丁,挨家挨户地搜人,把唐镇弄得鸡飞狗跳。

  唐镇大部分人家都比较配合,开门让他们进去搜查,搜查完后,李骚牯就会对屋主说:“如果你们发现有什么情况,赶紧向我们报告,否则十分危险,这个人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

  听了他的话的人唬得面如土色,大气不敢喘一口。

  那些唐镇的王公大臣也十分配合,让他们搜查,李骚牯在他们面前说得更堂皇了:“我们是为了你们的安全作想,否则在家睡大觉多舒服!”

  李骚牯带着人从朱银山家出来时,朱银山还客气地把他们送到门口。

  李骚牯说:“朱丞相,实在抱歉,打扰你一家休息了!”

  朱银山说:“哪里,哪里,你们是为了我们好,辛苦了,辛苦了!”

  朱银山家的下人把大门关上后,李骚牯觉得有人在自己的耳垂上吹了口冷气:“你不得好死!”

  李骚牯大惊失色,要不是有那么多手下跟着他,给他壮胆,他会没命地跑出青花巷的。

  他们来到了沈猪嫲的家门口。

  听到兵丁的喊叫和敲门声后,沈猪嫲穿着睡衣睡眼惺松地开了门,当她看到李骚牯的时候,浑身颤抖了一下,马上就清醒过来,眼睛放出亮光,可是,她发现来的不是他一人,心里有些失落:“李将军来了,请问有何贵干?”

  李骚牯的目光在她半露的奶子上瞟了一眼,说:“我们唐镇进了个江洋大盗,我们奉皇上之命捉拿,看看有没有潜到你们家里来!”

  沈猪嫲吃惊地说:“江洋大盗呀,吓死人了,吓死人了,你们可一定要捉住他哟!”

  李骚牯挥了挥手,兵丁门就涌了进去。

  他们没有在沈猪嫲家搜到陌生人。

  沈猪嫲偷偷拉了李骚牯的手一下,朝他抛了个媚眼:“李将军好走,有时间来呀!”

  李骚牯挣脱了她的手,二话不说地带人走了。

  沈猪嫲关上门,双手放在胸前,自言自语道:“我的心跳得好厉害哟,该死的李骚牯,你害死我了,看来,这个晚上我又睡不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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