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秀城(下)

 面对着硕大的蜘蛛,被唤作青玄的男子似乎并不着急,只是微微抬起了自己的右手:“进来时耽误了……老吴,你顺着刚才这妖物爬着的蛛丝走,这些银线都是蛛网;横着的蛛丝都很粘,让人逃脱不得;竖着的蛛丝是它自己用来行走的。莫慌,今天我们要……”

说着,青玄忽然皱了皱眉,然后鼻子耸了耸,继而瞥了一眼洞穴里面倒在地上的吴承恩:“不是吧,你竟然吓得……”

 

蜘蛛并没有放过青玄移开眼神的机会,几支触手同时瞬间发力,蹬在青玄口中竖着的蛛丝上,就势反弹而起,朝着青玄扑去。

青玄并没有躲避,只是抬起右手,拎着念珠做出合十的动作,同时扶着墙壁的左手微微用力——本来的石壁突然如同一块柔软的毛皮,被青玄翻舞起来,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就在蜘蛛啃上来的霎那,青玄松开了自己的左手;刚才还舞动着的石壁,又重新变得坚硬无比,蜘蛛重重地撞了上去,顷刻间几乎整个洞穴都在颤动,发出了巨大的嗡响;不少碎石翻天覆地,而那蜘蛛也翻身倒在地上,几支触手朝着上面乱蹬,并且从它的口器里泻出了“吱-吱吱-吱吱-吱”的惨叫声。

洞穴里面也有不少碎尸开始坠落。吴承恩一个翻身,将村长护在身下。幸运的是,几块碎石连同上面悬挂着的尸块,掉落在了吴承恩身边,并没有砸中他。

 

村长咳嗽了几声,微微睁开了眼,似乎已经忘记了眼前的一切:“这是……”

“老吴你倒是跑啊!”看着地动天摇的洞穴,青玄忍不住朝着依旧躺在地上看戏的吴承恩喊道。

“脚啊!你看不到嘛!”吴承恩无奈地指了指自己双腿上的蛛丝,忍不住喊道:“扯不断啊!而且我得救人啊!我……”

“跑啊!还等什么!”

 

吴承恩的话没说完,身边的村长已经一声大叫,紧接着一跃而起,健步如飞向着青玄奔去;之前缠绕在他腿上的蛛丝已经不见了。吴承恩惊讶地看着这一幕,立刻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呃,估计这老头是饿瘦了,所以缠着的蛛丝松了……这么一想,老人家确实挺机智的。

“人家怎么就能扯断呢!”青玄稍稍退后了一步,想要将已经抖落了身上碎石、重新缓缓爬起的蜘蛛向外多引诱一些,起码让它离开堵着的洞口。否则,要是再撞这么一下,那吴承恩估计会和那个老者一起被活埋在这里。

 

吴承恩来不及解释,蜘蛛果然再一次腾空而起——但是这一次,它没有贸然冲下来,显然刚才青玄移动墙壁的举动让它十分忌惮。只见那硕大的蜘蛛竟然轻巧地攀附在洞穴顶上,几支触手有条不紊地不断交织在一起,似乎在织弄着什么……

“坏了……”青玄抬头望去,低声说道,然后俯身将身边的书箱拎起,朝着吴承恩甩了过去:“自己想办法!我去阻止它织网!”

说罢,青玄拎着念珠腾空而起,朝着上面跃去。

 

吴承恩毫无准备,看着面前飞来的书箱,只能硬着头皮伸手去接。但是各种零碎不断在书箱飞过来的途中四处飘落,等到吴承恩硬生生被书箱砸到后,下面两层里面的东西也叮呤咣啷地掉落得差不多了。

而吴承恩的眼神,注视着地上的一罐胭脂;眼下,只能……

“村长!把那盒胭脂粉递给我!你脚下面的就是!”吴承恩高声喊道。正在洞口徘徊的村长听到了吴承恩的喊叫后,立刻俯身捡起了地上的罐子,疑惑地端详。

“给我!”吴承恩赶紧喊道;他知道自己眼下可不能耽搁时间了。不仅青玄现在身处险境,而且这里面的洞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坍塌。

村长赶紧朝着吴承恩丢出了罐子。吴承恩心疼地从罐子里面摸出了一把胭脂,咬咬牙,涂在了自己双腿的蛛丝上。

 

“这可是火蜥蜴磨成的胭脂啊……起码能值三两银子啊,真是下血本了……”吴承恩的手没有停下,说也奇怪,但凡胭脂粉擦过的蛛丝,不消一刻就被红色的胭脂所融化。很快,吴承恩伸了伸腿,重新获得了自由。

“现在怎么办?”村长看着眼前神奇的一幕,终于相信了吴承恩真的不是一般的赶考书生。而洞穴外面,已经传来了厮打声。

“捡啊!”吴承恩指了指满地的零碎,忍不住吼道。

“啊?”村长有点蒙,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你朋友正在……”

“你放心青玄没问题的!哎哟!一共就剩下了四两银子这要是丢了可怎么吃饭啊!真是的每次递东西都这么不小心我真是……”吴承恩已经全然不在理会他人,只是俯身举起地上的火石,顺着微弱的光芒,麻利地一个儿挨一个儿的拾取着地上的零碎。

“老吴!你还没好吗!”外面回荡着青玄的喊声。

“告诉他快了!马上!”吴承恩招呼着村长替自己喊一嗓子。村长心领神会,朝着洞穴外高呼:“他说马上!”

“你让他再坚持一下……”吴承恩说道,同时左顾右盼。

“他说让你再坚持一下!”村长继续朝外面喊着。

“怎么还少了三文……”吴承恩几乎是贴着地面,半跪在地上,懊恼地自言自语。

“他说还少三文钱没找到!”村长又是一嗓子喊了出去。

吴承恩一愣,赶紧说道:“这句你不用跟他说!”

 

“老吴!你真是……”外面,青玄的声音愤怒得无以复加,说是地动山摇也不为过;说不清这愤怒的声音到底是针对妖怪,还是针对吴承恩。

无奈之下,吴承恩背上书箱,一个箭步跃出了洞口。村长似乎没有站稳,等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吴承恩拉出了洞穴。几乎是同一时间,坑洞歪歪扭扭,然后顷刻间坍塌崩溃。

抬头望去,吴承恩似乎又不着急了:无论怎么看,都是青玄站了上风。虽然不晓得为什么那个妖物在洞穴的正顶织出了一张大网,但是,青玄已经踏在了蜘蛛的背上,并且右手合十后缓缓伸出,触碰到了蜘蛛的本体。同时,他手中的念珠也发出了光亮。

蜘蛛的几十只眼球都翻转着,向自己身上的青玄瞪视;但是,这个位置确确实实是蜘蛛攻击的死角。几支触手不断挥舞着,却徒劳无功。

 

“拿下了。”吴承恩仰了一会儿头,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轻松地对老者说道。

但是,青玄却没有了进一步的行动;正相反,处于上风的青玄轻轻“咦”了一声,然后像一根羽毛一般缓缓飘起,落在了蛛网上。

那蜘蛛也停止了挣扎,看着面前的青玄;即便这妖物没有表情,也能感受到它由衷的愤怒。

“怎么了?”村长张大了嘴巴,吃惊地看着这一幕。吴承恩这也才再次抬头,同时也陷入了迷茫。

蜘蛛猛地将身子一沉,压低了整张蛛网,随即腾空一跃撞破了洞穴。几块巨大的碎石跌落而下,同时带给了洞穴一束光明。

青玄并没有追赶的意思,他只是看着蜘蛛逃走的身影,似乎不打算再做纠缠。

 

待到尘埃落定,青玄才从高处飘落而下,落在了吴承恩面前。虽然洞穴里面一片狼藉,但是青玄身上,依旧一尘不染。

“你能不能小心点!差点砸死我们!”吴承恩忍不住责怪道。

“……刚才那三文钱是怎么回事。”青玄看着吴承恩,淡淡说道。

“唔,你怎么这么扫兴呢……”吴承恩愣了一下,立刻开始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同时换了话题:“说起来,你为什么让它跑了?”

“它……”青玄抱歉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村长,叹口气;洞穴里面的尸臭浓浓未曾散去,似乎都在斥责着青玄刚才为何不替这里惨死的百姓们报仇雪恨。

“它有身孕。”青玄低声说道,双手合十,却再也听不到他嘟囔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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