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哦,又是一见钟情。曼德拉喜欢一见钟情。

关于二人的恋爱史,格雷萨·马谢尔是这样说的:“我们的第一次会面是在1990年。我们都非常非常孤独,我们都需要有人可以说说话,有人可以来了解自己。”

曼德拉与格雷萨·马谢尔第一次重要的公开约会,是在萨莫拉·格雷萨的墓地。我想,这一定是有特殊含义的安排。格雷萨·马谢尔要对亡夫有个交代,曼德拉也是光明正大的君子。曼德拉与格雷萨的浪漫史曝光后,南非报章纷纷把“情人”“新欢”“非正式第一夫人”等称谓加在格雷萨的头上。

于是,总统办公室宣布,格雷萨将成为曼德拉的“正式伴侣”。

紧接着,这位正式伴侣陪同南非总统曼德拉进行了为期十天的对菲律宾、马来西亚、新加坡和文莱四国的访问。曼德拉本人要求,格雷萨陪同他出访四国期间,要享受第一夫人的所有礼宾待遇。

曼德拉与格雷萨同居的消息曝光后,曼德拉的好朋友图图大主教曾直截了当地提醒曼德拉:“你这样做会给南非青年树立一个很不好的榜样。你不如干脆结婚,尽快与她结为夫妻。”

或许是因为听取了图图的意见,1998年7月18日下午3时30分至4时,曼德拉的婚礼在他的官邸举行。曼德拉身着他标志性的花衬衫,新娘穿一件镶金边的连衣裙。婚礼按宗教仪式进行,基督教堂主教主持婚礼,曼德拉的知己、大主教图图协助,副总统姆贝基是证婚人。参加婚礼的还有非国大副主席祖马、司法部长奥马尔夫妇、正在南非访问的沙特阿拉伯王子班德尔、新娘格雷萨的三个兄弟、曼德拉的妹妹和女儿们等20多人。图图首先用《圣经·创世记》篇中的“上帝创造夏娃”进行布道。他说,伊甸园是美好的,当夏娃到来后,伊甸园才变得更加美好——曼德拉实现了这一理想。

婚礼中,曼德拉对图图半开玩笑地讲:“以后你再也不会说我为青年人树立了坏榜样。”姆贝基在曼德拉结婚的新闻发布会上宣布,格雷萨·马谢尔婚后不改姓,以利于她在莫桑比克继续从事她的儿童福利和教育事业;他们二人还和以前一样,过着分居生活,格雷萨往返于南非与莫桑比克之间。19日上午,按照传统礼仪,曼德拉与格雷萨夫妻双双回娘家莫桑比克。曼德拉曾这样评价他这最后一位妻子:“在我的余生里,她给我爱和支持,让我像花朵一样绽放。”

于是,南非媒体称赞格雷萨是“真正带给曼德拉快乐的女人”。

2000年初,南非议会在开普敦举行年度例会,新任总统姆贝基在宴会上致辞。致辞结束了之后,曼德拉携新婚夫人步入宴会厅。看他俩一进来,会场沸腾起来。曼德拉在主宾席上向大家招手,然后称赞姆贝基年轻有为。接着,他笑容满面地大声说:“我现在失业了,但拥有了一位新娘。”

格雷萨·马谢尔是仅有的做过两位总统第一夫人的女性。历史上能追溯到的先例——哦,以前的年代还没有总统,只能勉强用王后来比拟了。

那么,只有大约900年前的埃莉诺女士,勉强比肩。

请允许我啰唆一下,说说这位埃莉诺女士。她的父亲是阿基坦公爵威廉十世,1137年7月25日,埃莉诺与当时仍只是王子的路易七世结婚。路易六世于8月1日逝去,路易七世成为法国国王,埃莉诺在同年的圣诞节那天,正式加冕成为法国王后。婚姻末期,埃莉诺因与当时只是诺曼底公爵的亨利二世私通,1152年3月21日,四名大主教得到教皇尤金三世的批准,宣布婚姻无效,埃莉诺返回家乡。这位刚刚离婚的30岁少妇颇有魄力,立马修书一封,派遣使者送递亨利二世,要求19岁的亨利二世立即到普瓦捷迎娶她。1152年5月18日,也就是埃莉诺离婚后差两天才满两个月的时候,埃莉诺再次结婚。又过了两年,亨利二世加冕为英格兰国王,而埃莉诺则成为英格兰王后。

别嫌我离题太远。人们追究埃莉诺为何这般神通广大?据说她美丽非凡,风情万种。

任何比拟都是蹩脚的,但历史上仅有的两位双料第一夫人这一点,还是让我对格雷萨·马谢尔的容貌产生了兴趣。想想看,两位享有巨大声望的黑人领袖,一定会有无数的拥趸和爱慕者,他们若要寻找美若天仙的年轻佳丽,并非难事。可是为什么都把目光聚焦在格雷萨·马谢尔身上?这个女人何德何能,一举掳获两位勇士的芳心?

人们第一想到的是她有绝世的容貌。虽然她同曼德拉结婚的时候,已经年过五十,再俏丽的容貌也经不住时间的锻打磨洗,但想象中,依然风韵犹存吧?

我没有见过格雷萨·马谢尔本人,便查找了她的相关图片。然而,即使从再宽容的角度来看,格雷萨·马谢尔也算不上绝世美女。她的容貌,在黑人女性中,算是中等偏上吧。(请原谅我对这样一位伟大女性的相貌秉笔直书。)不过她的修养甚好,有法学学位,举止优雅自信,并精通多门语言——英语、葡萄牙语和法语。

可见,这个女子是以容貌以外的强大因素吸引了杰出的男子。

且来看看格雷萨·马谢尔的成长历程。

格雷萨·马谢尔于1945年10月17日出生在莫桑比克沿海的一个农民家庭,那时的莫桑比克还是葡萄牙殖民地。她的父亲是个半文盲,靠着在南非当矿工和种地养家糊口,后来当上了卫理公会教会的牧师。格雷萨·马谢尔的不幸从出生前几周就开始了,他的父亲没有见过这个将来誉满全球的女儿,就去世了。有家族的传言说,父亲临终时,要求即将临盆的妻子一定答应——未出生的孩子要接受适当的学校教育。格雷萨的母亲含泪点头承诺。这位黑人母亲信守自己的诺言,送格雷萨读书,以至于长大成人后的格雷萨曾说:“我们是穷人家,但我得到了最好的教育。”

幼小的格雷萨在乡下读完小学和中学后,得到一份奖学金,前往莫桑比克的首都马普托上高中。她成了全年级唯一的黑人,而且还是女孩,其余的40个学生全都是白人。她心生疑窦,对自己发问:“为什么我在自己的国家里反而感觉是陌生人?他们才是外国人,而我不是。这里出了些问题。”

年轻的格雷萨成为争取非洲自由的斗士,开始致力于对现状提出不留情面的质疑,并以实际行动贯彻自己的纲领。格雷萨加入了“莫桑比克解放阵线”,当了信使。她接受了游击队的训练,成为一名为自由而战的女战士。这种训练的成果之一,就是她至今仍能熟练地拆卸步锋枪。工作中,她遇到了解放阵线的领袖萨莫拉·马谢尔,两人在战火中成为恋人。

现在,允许我再来说说马谢尔。

萨莫拉·莫伊塞斯·马谢尔是莫桑比克开国总统。

他出生于莫桑比克南部的一个穷苦农民家庭,家庭经常陷入饥荒。20世纪50年代,他家的土地被葡萄牙殖民当局没收,亲人们被迫流落南非,以当矿工为生。不久,他的一名兄弟在矿难中身亡,殖民政府却拒绝赔偿。

马谢尔在天主教教会学校接受了六年基础教育,并在夜校获得护理知识,当上了首都医院的护士。但他发觉,自己的工资比那些白人同事低很多。马谢尔组织了几次黑人护士的罢工,以抗议这种歧视。后来他成为一名马克思主义者。1962年,马谢尔在坦桑尼亚加入了“莫桑比克解放阵线”组织。在阿尔及利亚接受了军事训练后,他于1964年9月返回国内,开展游击战反对葡萄牙军队。1970年,马谢尔成为莫桑比克解放阵线主席。1974年,“莫解阵”终于带领莫桑比克人民获得了独立。1975年6月25日,马谢尔当选为莫桑比克总统。

马谢尔执政期间,将原葡萄牙殖民者的财产国有化,并在不发达地区普及基础教育和医疗体系。1986年10月19日晚,他乘坐由苏联飞行员驾驶的飞机返回莫桑比克首都马普托时,因雷雨无法降落,在南非境内200米处坠毁。飞机上共有乘客38人,34人罹难。有人怀疑是南非种族隔离主义者策划了这起空难,但时至今日,仍无定论。

格雷萨·马谢尔虽然贵为开国总统的夫人,但她绝不是依附男人的小女人。她曾对别人大声呵斥:“我不是萨莫拉的妻子,我就是我。”

曼德拉喜欢在公众面前牵着格雷萨的手,还时不时亲亲她的面颊,大秀恩爱。他们有很多共同点——比如都喜欢慢慢地散步,都喜欢一起静静地阅读,乡村生活对他们有一种无法抵抗的吸引力,还有失去了至亲爱人的痛,让他们更加珍惜对方。曼德拉开玩笑说:“从今往后,我生活中最重要的内容有两个,第一个是格雷萨,第二个是到莫桑比克吃大虾。”

嗨,说是两个,其实都是绕着格雷萨·马谢尔转哪!

从此,曼德拉有了四个家。一个在约堡,一个在开普敦,一个在他的老家东开普省,还有一个在莫桑比克。

这个并不算绝世美貌的女子,吸引两位卓越黑人领袖的是其特殊魅力,更重要的是格雷萨·马谢尔为祖国的献身精神和她的坚忍善良。她曾说过,自己的一生中有三个最爱——自己的国家、莫桑比克前总统萨莫拉·马谢尔和曼德拉。

注意啊,即使是在她贵为两国第一夫人之后,她所挚爱的第一位仍然是自己的国家。格雷萨·马谢尔对此也非常明确。她说:政治和爱是纠缠紧密的结,与曼德拉在一起,绝对不能整天谈情说爱,你不能要求他的生命中只有你,你不能要求他放弃工作只面对你一个。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全部,对吧。他是个很棒的人,我觉得自己现在很幸福。

曼德拉与格雷萨结婚后,格雷萨长住莫桑比克首都马普托,而曼德拉住在南非东北部城市约翰内斯堡。好在两个城市坐飞机只需要一个钟头。在分开的日子里,两人每天都会通两次电话。曼德拉挺黏格雷萨的,曾说:“她是老板。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是软弱的。”于是经常软磨硬泡地要求格雷萨到约翰内斯堡定居与他同住。但格雷萨放心不下她的八个孩子(六个是萨莫拉前两次婚姻所生,两个是格雷萨与萨莫拉所生),而且马普托的儿童基金工作也不能缺少她。而且,她反对出于感情对自己的丈夫进行理想化。她说:“人们也许会说我的丈夫是圣人,但对我来说,他只是一个淳朴、友善的普通人。我以前并没有料到马迪巴会进入我的生活,但现在我们确定要共同生活,因为我们曾经十分孤独。人生只有一次。”

格雷萨为曼德拉的生活注入了新的活力,使他重新感受到拥有一位体贴入微的爱侣是多么快乐。

说完了曼德拉的妻子们,再来说说曼德拉的孩子们吧。

曼德拉共有六个孩子,三个在他生前死亡。

1945年,曼德拉九个月的大女儿因病夭折。1969年,大儿子马迪巴·桑贝基勒遭遇车祸死亡,这些都和他奋不顾身地投入黑人解放运动中有关。痛楚在曼德拉心中剜出了一个深深的洞,曼德拉说,这个洞永远也无法修复。不过这些悲痛加在一起,也比不上2005年1月6日,他召开记者会宣布儿子马克贾托·曼德拉的死讯更为惨痛。儿子当天在约翰内斯堡的一家医院过世,死于艾滋病,终年54岁。

马克贾托病故,医院刚开始并未透露真实死因。几个小时之后,曼德拉召开记者会,说:“我们不能逃避真实。今天把你们召集到此,我要宣布我儿子死于艾滋病。我曾说过,‘让我们公开艾滋病,而不是隐藏它。’唯有这样做,艾滋病才能被当成一种普通疾病。”86岁的曼德拉说着,老泪纵横。

在南非,艾滋病是“超级瘟疫”。政府拒绝宣布因感染HIV病毒而死亡的数字,因为它太巨大了。据联合国艾滋病计划署统计,南非成人中每五个就有一个身患此病,全国目前约有530万名艾滋病病毒感染者或艾滋病患者。许多人都不愿公开谈论这个话题,但惨遭老年丧子之痛的曼德拉挺身而出,亲自向新闻媒体公开儿子的死因,他希望帮助南非这个“艾滋重灾区”正视现实。

曼德拉说,在位于东开普省老家的他的大家庭中,已有三个人被艾滋病夺去了生命。“我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将意识到公开讨论艾滋病问题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这样才能让看似不可战胜的艾滋病恢复其‘只是一种普通疾病’的本来面目。呼吁大家千万不要歧视艾滋病患者,一定要亲近他们,爱他们。”

在曼德拉做出这一举动之后,南非各大报纸、防治艾滋病活动人士以及政党领袖纷纷向曼德拉致敬,赞扬其打破禁忌向公众宣布唯一的儿子因患艾滋病去世。公开家庭悲剧的做法挑战了广泛的禁忌,值得赞赏。在此之前,很少有公众人物愿意公开他们本人或家人感染这种疾病。曼德拉在艾滋病问题上的坦诚极为有胆量,帮助社会向前迈进了一步。

曼德拉曾发起过一个抗击艾滋病的音乐会,世界著名歌星积极响应参加义演,义演的收入将捐献给曼德拉基金会,用于抗击艾滋病蔓延。在音乐会开幕式上,身着一件黑色衬衫、胸前佩戴着“红丝带”、满头银发的曼德拉说:“艾滋病是人类面临的一个巨大威胁,它夺去的生命超过了战争、洪水和饥荒死亡的人数总和。它已不是一个病魔,而是一个人权问题。它影响着所有人的生活,特别是青年人。为了青年,为了未来,我们必须立即行动起来,进行一场抗击艾滋病的运动。”

“被关押在罗本岛监狱的18年中,我整个人被简化为一个号码。今天,数百万艾滋病感染者也是一个数字,他们也是被终身监禁的囚犯。”

他对前来参加演唱的各位歌星表示热烈欢迎和真诚感谢:“今天我非常荣幸地向你们介绍一群特别的盟友,言其‘特别’是因为他们是世界上或南非最具天赋的艺术家,同时因为他们的名气和财富并没有蒙蔽其同情心。”

音乐会的前一日,曼德拉带领众歌星参观了罗本岛博物馆,在当年囚禁他的牢房前,他语重心长地说:“希望大家像当年支持南非战胜种族隔离制度一样,支持抗击今日在全球范围内蔓延的艾滋病。我们有着比打败种族隔离制度更大的决心。”

这个音乐会的名称叫作“46664”。“46664”是曼德拉在罗本岛监狱服刑时的代号。

在儿子的葬礼上,曼德拉致辞,他只说了两句话:“我儿子是一名律师,得到了专业领域的认可,这是他的荣耀。除此之外,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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