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我说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他过一辈,甚至过很长一段时间。什么时候我遇到更有钱的人,或者说我从他身上得到了我需要的钱,我就会离开他。你应该看过那本《跳来跳去的女人》吧?我就是那种跳来跳去的女人。”苏裙神情自若地说。“人这一生,活一天,就要当做一辈子来活,一辈子,其实也就跟一天一样。时间流逝得如此快,时代变化也如此快,我知道我漂亮,我也知道我的美貌绝不会永久存在,过了这一季,就可能是另外一个样子,或者说,下一季时,它还会具有同样的价值吗?我必须要尽快兑现它。”
青春总有那种伤与痛(十)
陆虎城再次默然。他看起来比她大上好多,经历也应该比她多很多,但他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跟眼前这个女孩相提并论。她的思想超过了她的年龄,也似乎不是她的美丽应该匹配的。
夜班交接的时间到了,上下班的工友从他们的身边走过,有些人招呼他们:“陆助理,苏秘书,谈工作啊。”他们强自保持泰然,对她们回报微笑。
“不要再想我了,好吗?”一段长时间的沉默相对后,苏裙决定结束这次谈话。为了达到目的,她增强了自己的语气,她这句话看起来是疑问句式,其实是祈使句式。
陆虎城抬起眼看苏裙。他似乎应该用歌德那句“我爱你,与你有何相干?”来保持自己的最后尊严,但是,他自己也发现这句话是多么的苍白,多么无力。同时,他明白自己真的不会再爱她了,因为,她已经击碎了他心中最珍贵的东西,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爱情,一个没有爱情的男人,是永远不会再爱任何一个女人的。
他也听懂了她话中的另外一层意思:不要再纠缠我了。
他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转过身,抢先离去。
这是他做为一个男人,最后能够做的。
他的步履沉稳,表情平静,但是这一切都是他努力装出来的,他的心中这时候已经由《与朱元思书》变成了《岳阳楼记》中的“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耀,山岳潜行”了,如果给他足够力量,他一定会做出某种“樯倾楫摧”的毁灭行为,或者抒发“虎啸猿啼”的块磊郁结。
这年夏天,二十八岁的陆虎城经历了一场刻骨铭心的失败恋爱,或者不应该称为恋爱,只是一场单相思而已。对象是即将走出校园的苏裙。这一年,她才刚刚二十岁。
那个夜晚,陆虎城想,可能他这一生也无法忘记这个女孩了,实际上,他和她之间的故事,远远超过了他们现在的任何想象,他和她,还有更加曲折的离合,或者说,他和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他和她,将纠缠一生。
多年以后,陆虎城每次回想起那个夜晚,时间滤去了一切强烈的情绪,只剩下一些轻轻地感叹:年轻多好啊!那个时候,他还是那样的简单和无忧,他的世界才刚刚打开,未来还很漫长,一切都在未知中显出迷人的轮廓,如同永恒的夏夜,曾经认为那样无法接受的打击,也不过如夜空里偶尔划过天际的一颗流星,那么遥远,遥远而又凄美。
PS:真是讨厌的工作。
感情对,一向不是我擅长的写作,但是如果不对年轻人年轻时候的相遇做个交待,就象抽去几节横木的梯子,不足以让读者从容地登上阅读*的巅峰。
幸好终于结束了。
从后面开始,回归官场小说正常的权谋算计,雄性较量。
最后,还是希望敬爱的读者大人您:投票、收藏、拍砖。
那个注定相遇的人(一)
但在当时,这次“失恋”对于年轻的陆虎城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一次沉重的挫折。而且因为这一年在厂里的春风得意,这种羞辱和愤怒被加倍放大。同时,他不能象从前那样默默地躲在工会办公室里疗伤,他还必须天天面对她,还有他,那位肥头大耳,一脸猪象,却给他发薪水,给予他次级权力的承包经营者。
这对陆虎城是一种残酷的折磨,也是一种严峻考验,他每天都必须集中起全部的精神和勇气,才能够象从前一样从事以前的工作,装作泰然,但他做得不错,并且坚持了下来,最后他的伤口愈合结痂,心变得刚硬,年轻人经受住了人生的第一次锻打,象高温的铁,突然遭遇淋漓的冷水,淬出钢质。
深情热烈地爱,也许会让人受伤,但这是使人生完整的唯一方法,陆虎城开始成长,成熟。
他开始冷静地回过头去分析自己这场夭折的单相思----他现在已经能够客观地定义自己的感情了,似乎象谭咏麟成名三部曲《雾之恋》《爱的根源》《爱情陷阱》,这三首风格迥异的歌曲被誉为“爱情三部曲”。但是这个爱情陷阱不是别人为他设置的,而是他自己挖掘的。婚姻和爱情都讲究门当户对,陆虎城认识到,美貌和金钱在实质上具有相同的价值,都是人的一种财富,而且,它更一目了然,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苏裙和郭忠福势均力敌,他们才是匹配的。而他,只是一个无法跟他们相提并论的穷光蛋。
或者,他可以认为自己具有某种超越普能人的才能。但是,才能是一种虚拟货币,不象金钱与美貌一样,人人能够看见而且承认,最重要的是,才能必须凭借某个舞台才能够最终体现,使李将军不遇高皇帝,或者如同那一句“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英雄骈死于槽枥之间,埋没于蒿草,而具体到现在,他的伯乐,竟然就是郭忠福。这是令人沮丧的现实。
虽然如此,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
多年以后有一部电影《东邪西毒》,林青霞在里有一句台词:“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问你,你一定要骗我。”可惜他们当时无法看见,而且苏裙太年轻了,她还不善于玩弄一些技巧,不善于管理多个男人,这种本领虽然她以后会非常擅长,但是现在,她处理问题的方式太直接了,太简单,太功利,太急于求成了,她毕竟还年轻,或者,她以为从此以后,她就跟他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她永远也想象不出时间老人的幽默,预料不到以后岁月的沧桑变幻。
那个注定相遇的人(二)
血性浓郁,个性刚硬之人的价值伦理是:可以忍受女人的抛弃和出卖,甚至可以同敌人和好,但绝对不能原谅朋友的背叛。
这一年多来,他一直把郭忠福当做唯一的朋友,他对他忠心耿耿,而现在,这位“朋友”却联合她对他进行了这种羞辱和打击,让他无法接受。他也恨她,但他无法对她进行某种报复,多年以后也是。他把所有的仇恨都理所当然地集中到了郭忠福身上。
很奇怪的,他竟然仇恨那辆沃尔沃轿车。他认为,在这场爱情赛跑中,当他跑得气喘吁吁的时候,这辆车却依靠蒸汽机和汽油,轻松地冲过终点,击败了他,。或者说,他这匹千里马,败给了一台机器怪物,所以他恨它,以及它所代表的金钱,如同印象主义中的符号。
李铁梅有句唱词:仇恨入心要发芽。年轻人性格中的某些硬汉素质开始冒,以一种恶的方式。他考虑对郭忠福进行报复,首先是那辆沃尔沃轿车,然后是这个人和他承包的工厂,不惮某种毁灭性的打击。
出于对法律的敬畏,他还是对于后果有些害怕。做还是不做,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好些天,象哈姆莱特的“to be ro not to be”。
还有一个问题是:如何做。他虽然愤怒,仇恨满膺,但还没有想过要为一个糟老头子陪葬。他理想中的计划是摧毁郭忠福后,自己拍拍手,施施然地继续自己的人生,他还年轻,他的世界还宽广着。
多年以后,他重复了这种未实施的计划,而那一刻的行为,似乎正是从这里种下的因果。
但是他的报复计划还没有成形就宣告流产。破坏它的人是苏裙,这很合理,但是具体实施破坏的,是胡迁。正是因为如此,陆虎城认识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另外一个人。
这天,过了下班时间半个小时,陆虎城离开办公室,走出工厂。这段时间,他基本上都避开了跟别人一起上下班,同时,也拒绝了所有的应酬,象那些受伤后的猛兽,都会找一个无人的地方自己默默地舔好伤口。他刚刚走完工厂门前的大道,转拐,在门卫视线看不到的死角,一声轻轻的刹车声,一辆摩托车突然横拦在他的身前,车上的骑手没有戴头盔,一双冷眼闪着寒光,煞气腾腾地看着他。
这个人就是胡迁。
那个注定相遇的人(三)
这时候的胡迁是一位面目凶恶的中年人,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背心,一身结实的拳状肌肉,他坐在车上,双手带着某种暗示地对搓着,象一只猫打量着老鼠:“陆虎城?”他轻蔑地问。
“什么事?”陆虎城反问。
他没有问这个人是谁,因为他“认识”他。实际上,这个镇和整个纺织厂基本都认识这位大名鼎鼎的黑道凶徒,陆虎城有一瞬间的惊惶,但是立刻镇定下来。
“什么事?”胡迁怪怪地笑了笑。这是一种恐吓技巧,在说正事之前,一些无聊的前奏能够给对方压力,让对方感到某种莫名的恐惧,这跟警察审问嫌疑犯一样,有助于最终目的的实施,他深谙此道。当他觉得停顿的时间足够之后,他才接着说:“苏裙。”
他简单地吐出这两个字。这同样是一种技巧。一旦摊牌的时候,就要尽量简短,直接,尽量给对方震惊,击溃对方的某种防御,但是这一次,他错了。
陆虎城的脸色变了,紧接着,一股神秘的愤怒从他的心底涌上来,他低声怒骂:“关你妈什么事!”
他稍低了头,全身绷紧,狠狠地盯着这位黑道凶徒,象一只好斗的猛犬,准备扑起噬人。
胡迁感到惊奇,这是他最没有意想到的一种反应。他看着年轻人,这是一种他熟悉的目光和表情,只在在那些豁出一切,准备拼命的黑道混混身上才能够常常看见,他立刻明白这个年轻人绝不会忍受他的欺负,他肯定会反抗,甚至会跟他对打。他没有被他的名声吓住。
这是非常罕见的情况,这些年来,在这个镇所辖的几个乡,他树立了绝对的权威,只要不是死人的事,基本上他只要出面说一句话,就能解决,甚至他手的兄弟,也能够横行这一带,所以他来之前并没有过多考虑,也没有带人。
当然,他并不担心制服不了他。年轻人看起来身体也很结实,但打架并非看实力,更在乎谁更狠毒,更下得了手,他有信心在一分钟之内彻底放倒他,但是肯定会弄脏他的裤子和头发,甚至摩托车也会被拉倒摔坏,然而,这些都不是他没有立刻动手的原因,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特别的东西,他的眼睛里除了无所畏惧之外,还有一种深邃的东西,这吸引了他。
那个注定相遇的人(四)
突然之间,他有些明白苏裙为什么抛弃他之后,还是让他来“安抚”他,谁摊上这样的年轻人,心中都会有所不安的,所以苏裙希望能够善后。胡迁考虑了一下,说:
“年轻人,我原谅你。但是下次千万不要在我面前再说脏话。”他脸上挂着阴森的冷笑,语气从容而坚定,显示这并非是恐吓而只是在述说一个事实。他手指着他的脸:“回到主题,她希望你彻底忘记这件事,不要让别人知道,并且不要有什么其他想法,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吗?”
“我如果不呢?”陆虎城冷冷地反问。
胡迁笑了。这个年轻人竟然敢主动挑衅,真是有趣。这些年他已经很少看见能够这样跟他冷静对峙的年轻人了,他突然忘记了他的任务,开始认真打量陆虎城,然后开始思考另外一种可能。最后,他笑了,是温和地笑,语气也放松下来,他放弃了对他的继续威胁----对一个无所畏惧的人使用威胁正如对瞎子使用强光弹。“你不要想着做什么蠢事,她不值得你这样做。”
这句话似乎完全换了一个立场。
陆虎城咬着牙,沉默着,也在思索。胡迁发动了摩托车,准备离去。他认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如果他不准备揍这个怪异的年轻人一顿,他就没有必要继续跟他纠缠。
“她跟你也上床了?”陆虎城突兀地问。
胡迁再次笑了,他摇摇头,耐心地说:“我是老式的黑道混混,我不喜欢女人,女人会让一个男人变得软弱,会坏男人的大事。”
这不仅是解释,也是一种劝告。
胡迁轰大油门,咆哮着扬尘而去。
陆虎城这才发觉自己浑身沾乎乎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身汗,他并非不怕这位黑道凶徒,但是当时,有一种另外的勇气支撑着他,他并不担心跟他好好打上一架,虽然肯定会因此吃些苦头,但他觉得那样可能反而会好受些,似乎更能够对得起他夭折的爱情。
胡迁的出现,阻止了他的犯罪计划,无论是胡迁的劝说产生了作用,还是因为被窥伺到了内心的隐秘而不得不放弃,陆虎城只得放弃,把仇恨暂时深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