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胡迁微笑着看着马维仲,心中充满轻蔑。这就是堂堂的云州国土局长?这时候他不过是一位畏缩无助的老人。这样简单一句话就吓得这样。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爬到了这样的权力高位,他一直认为官场是强人横行的江湖,或者,是年龄的吧。又或者,组织纪律和权力等级对于这些官员是永远的命门和杀招,正如警察之于他们这些黑道混混。他等对方的情绪稳定一些,才继续说----他今天不是来恐吓这位国土局长的,相反,是来给他打气:“陆市长对你的成绩总的来说是肯定的,尤其在锦绣园区的工作上,大家合作不错,所以你不用想得太多,只要陆市长在云州一天,你的位置就安若磐石,稳若泰山。”

胡迁心中有些好笑,他这位一位黑道大哥居然跟一位老官僚打这种官腔,幸好接下来,他开始切入主题:“但是你也可能听到风声了,有一个工作组要来云州了,主要就是冲着锦绣园区的拆迁而来,尤其是那个117事件。这是我的事,也是你的事,当然,如果真查出什么来,陆市长也要承担领导责任。现在兴这个领导问责制。我个人认为,现在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出了事,我损失的是钱,你们损失的是党籍,职务甚至自由,这是谁都不愿望看到的,所以,我们只有奋起反抗,战斗,至到胜利。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只要我们牢牢守住自己的嘴巴,只要我们分清轻重,就一定能够轻松地度过这一关。最重要的一点,我认为,只要我们能够在锦绣园区这一点上不拖后腿,不给云州市政府这个重点项目制造麻烦,我们的朋友们一定不会不管我们的。但是如果因为我们个人的原因影响了陆市长全力抓的这个重点工程,那么,那就是自作孽了!”

他毫不客气地开始直白指示和*威胁。

十分钟后,国土局长就范。实际上,一开始他就准备投降,只是因为年龄的原因,显得磨磨蹭蹭,又希望他的行为都能够获得某种回报,所以这浪费了胡迁一些时间和口舌。

这个时候,苏裙开始了今晚的她今晚的第二次战役。这次战役,她早就预见了某种困难性,所以按照先易后难的次序安排在后面。这一次,她计划对付的人,是副市长关小予。

布局(十九)

一般情况下,关小予周未都会回到省城,但是这个周未是特殊情况,工作组随时可能到达,他认为不应该错过第一手情报,必须要坚守在云州。

当他接到苏裙要求见面的电话时,有一刻他以为是陆虎城知晓了他的那些隐秘行为,这种东窗事发的恐惧让他有些发楞,但是他立刻回过神来,陆虎城不是无所不知的神,就算事后他能够猜到一些,但绝对无法这么快这么准,那么,这个女人找他是为什么呢?在电话中他只迟疑了一下,就做出了决定,无论如何,这种时候他都应该表现得坦然,镇定,若无其事。他答应了她。他们见面后,听完苏裙委婉地表达,关小予在心中放松地笑了,但有些疑惑,这种时候,这个女人还在想着刀口舔血,指望凭陆虎城的影响谋取利益,不是她太愚蠢或者太狂妄,就是她根本不知道马上降临的政治风暴,最后,他决定利用一下这个女人,顺水推舟地对她进行某种诱导,无论如何,如果这个女人跌个大跟斗,陆虎城不会不受到影响。

在他带着强烈的轻蔑对苏裙进行判断的同时,苏裙用同样的情绪做着同样的事。

她知道一些这位副市长的来历,出身权力世家,起点高,有背景,仕途不可限量,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包括他自己。他两年前空降云州,毫无疑问他会按照常务副市长,市长这样一步一个台阶地从容攀登,或者象候鸟一样等到春风一来就飞走,因为意识到自己与其他同僚的差别,所以他时时在一些作派上刻意表现出来,故作的儒雅象演戏,过分的矜持变成了傲慢,一切都让她觉得好笑。她见过的人太多了,在她看来,这位没有经历过挫折和磨难的副市长就象只会花拳绣腿的江湖拳师,一旦遭遇真刀真枪的搏杀,肯定会输得一塌糊涂,如果把他和陆虎城做个比较,就象黔驴与猛虎,陆虎城比他强上一百倍,同时,单从女人欣赏男人的角度来说,陆虎城的霸气也比这个人的阴柔可爱一百倍。

还有一点令她感到厌恶的是,这是一个全身上下似乎都被权力熏陶透了的产品,象一台只知道计算得失的电脑,情欲被压抑,在他的人性内存中几乎不占任何空间----他的内存和处理器全部都是围绕着权力两个字运转的,这让她无法象对付何恒一样轻松搞定他。

布局(二十)

但是她必须要与狼共舞,哪怕是虚与委蛇,哪怕是在他这里得不到任何便宜,也要装作讨好他。有些人,做朋友好处不大;可要是成为敌人,那危害就很可怕了。但是她肯定没有知道,他们早就已经算是敌人了----他早已经暗中向陆虎城宣战,同时,也把她划入敌人的行列。

这种一方志在必得,一方有心算无备的谈话,决定了他和她会自然地向着相同的方向前进,无论是特意的讨好和故意的为难,都不能阻挡他和她最后到达某种协议,不到九点,苏裙顺利完成了她今晚的两个重大约会,在得意洋洋回家的路上,她已经开始计划下一步的行动。紧接着,她将约见云州所有的房产公司老总,挟猛虎而令诸侯,狠狠地敲诈这些赚得风生水起的地产商人们。

这个时候,胡迁才开始进行他今晚的第二个活动。在鼓楼宾馆四楼的运亨保龄球馆,他和云州市建委主任李博见了面。

这一两年来,保龄球已经失去了从前的火爆,随着更新更奇的娱乐方式层出不穷,流连于服务场所的人群有了更多的选择,打球的人开始逐渐变少,但是,还是有一些铁杆的爱好者保留下来,比如李博。当他再一次打出全中时,胡迁呵呵笑着称赞:“手气很顺啊。”

他并没有赞他的技术,这样会让年轻人觉得他在讨好他。李博再一次操球在手,上步,击出,哗啦啦,又是全中。

“是这球馆的名字取得好吧。”他脸上露出真实的愉悦,连续五次全中这样的情况,的确不是经常能够遇到的。

“但是一个人的运气不可能总是这样好的,看似平静的水面,往往隐藏着暗礁。”胡迁说。如果说前一句话还是暗示,那么后一句话,几乎就是明显的有所指了。

“看来大家都知道工作组的消息了。不然,老胡也不会拼这把老骨头来挑战俺这强项了吧?”李博嘿嘿一笑,直率地说,但是表情立转肃然:“我没有什么担心的,我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工作,迎接工作组的到来。该扫尾的工作,都基本上做了双重保险,建委这一块,只要我不出事,就翻不了天。”

布局(二十一)

毫无疑问,这个年轻人聪明异常,不仅立刻领悟了胡迁的来意,知趣地向胡迁,或者说是向胡迁背后的市长表达了自己的准备和自信,同时又借机委婉地提出某种要挟,如果某种情况发生后,只要保证他没事,他就不会做出不利于锦绣商业园区和胡陆的招供。

“这样大家就放心了。我希望你老弟的官路亨通,就象这球馆的名字一样,不仅仅是这建委主任,将来你肯定能够成为一市之长,象陆市长一样笑傲西川。”胡迁听懂了建委主任的话,并没有为年轻人的直率和无理生气,他早过了那个年龄,而是用一种真诚地表情说,“同时,我希望你能够对大千房产开发公司一如既往的支持,我还希望你能够跟我的儿子做朋友。”就象当年投资陆虎城一样,他随手又向这位年轻官员祭出自己一惯喜用的招数。

“谢谢。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年轻的建委主任轻松地笑着说了一句俏皮话:“做为政府的职能部门,我们和所有的房产公司,本来就是彼此合作,有共同利益,我们本来就是为你们这些房产公司服务的。”

“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胡迁也笑着胡诌了一句。实际上,“警匪一家”这四个字就在这一刻闪过他的脑中,差点就脱口而出。

接下来,他们进行纯粹的保龄球比赛,胡迁老练的技巧抵挡不住年轻人的锐气和幸运,连败三局后,胡迁不满地嘟哝着告辞,留下建委主任继续与陪打的小妹较量。

这天晚上,还发生一件看起来毫不出奇的小事,云州五中一位叫孟涵的化学教师,她的一位远房表亲突然前来拜访她,请她帮忙办一件小事。这位深居简出,似乎除了教学外不关心任何事情的中年女教师,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被这个世界,被所有的人遗忘了,但是,突然之间,她十多年的宁静被打破了,只是这时,她还没有意识到会发生什么。

当然,这件事同样是胡迁的安排。

在这一天中,陆虎城亲自披挂上阵,同时,他阵营中的胡迁和苏裙也纷纷出击,为迎接工作组的到来做准备。当然,他那些或明或暗的对手们,也绝没有浪费这段时间。叶杨不用说,卢长贵在这一天里,打了几十个电话,跟他认为应该接触的人进行了电话沟通,在隐隐约约的试探中分辨敌我,同时寻找自己行动的方向,而关小予,这次风暴的始作俑者,在跟苏裙分手后,再次进行了深刻的分析和思考,最后,他决定在陆虎城这一座在他看来摇摇欲坠的危城身上,再推上一把。他圈定了两个人:罗四维和胡中正。这看起来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罗四维跟陆虎城的关系经过无数政治风暴的考验,而胡中正是胡迁的亲生儿子,但是,精明的关小予在这段时间的接触里,凭着一种直觉,他认为这两个人并非看起来那样无隙可击,似乎他能够寻找某种破绽。

是啊,他为什么不试一下呢?就算不能成功,至少也要证明它不可能。

请君入瓮(一)

第二天上午,云州市人大主任卢长贵在办公室接到了市中区区长官为民的电话。

这是周六,法定的休息日,除了两会期间,人大的工作基本上已经不需要征用假日,早上九点,卢长贵就到了办公室。他今天上午的日程排得很紧,要分别约见了三位以前有过提拔之恩的部下,这是在昨天的电话中就确定的,这三位部下分别在一些要害部门任职,虽然不是一把手。但是他刚刚跟计划中第一位部下,财政部局一位预算处长还没有谈上几句话,官为民的电话就直接打到了他的坐机上。

官为民一开口就是亲热的几个老领导,浆糊似地从电话里喷射而来,卢长贵虽然不会吃他这一套,但这定下了整个通话的基调。礼貌周到地问候完卢长贵后,这位市中区区长邀请他出席锦绣商业园区正式启动一周年庆典并担任主持人。“怎么说,锦绣园区也是您老领导的孩子。这个庆典,您是最有资格来主持和享受这份荣誉的。”

当卢长贵问到蔡松坡和陆虎城时,官为民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回了过来:“蔡书记躺在病床上,最近还在动一次手术;陆市长吗,呵呵,在您老领导面前,我也不敢藏着掖着,就实话实说吧,这两天都在传,老陆怕是有点麻烦。我征求过他的意见,他只说列席。不知道他是为了避嫌还是什么的。所以,只好麻烦老领导您出来镇镇堂子。如果这个庆典,连您都不承这个头,别人还以为云州的头面人物全军覆没,或者认为佻老领导在这个项目上也有什么说不清的,心中有鬼。”

这番话有捧有挤,连枪夹棒,卢长贵一时间有些发怔,似乎是听着舒服,又似乎挖着坑让他往下跳,他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

首先,这位一口一个老领导的市中区区长,并非象听起来那样对他尊敬和忠诚----否则昨天他就会把他列入通话的名单子,实际上,他们这一两年来很少来往,官为民是在他当市委书记的任期内被提拔为副区长的,但是陆虎城给他更多,一位副职,有时连古时候所谓的“如夫人”“同进士”都不能相比,从副职到正职,是质的飞跃,那才算真正的提拔。所以,官为民肯定不会把他当成一尊菩萨来敬奉,更不会对他感恩戴德,尤其是他已经算是离开云州的权力核心,除非这个人爱心泛滥得不可救药。当然,他们这个圈子中有人会使一些奇招,比如烧冷灶之类,但是象他这样年龄的官员,连灶架都散了,只剩下一团燃尽的灰烬,还有点余热而已。那么,这位大权在握,心气高傲的区长突然找上门来,而且曲尽奉迎,只有一种解释,现在需要他,或者说是想利用他。

请君入瓮(二)

然后,锦绣商业园区是陆虎城一手抓的项目,也是市里的重点工程,什么时候轮到市中区来抢功劳了?没有陆虎城的指使,官为民敢自作主张跳到前台来搞什么庆典?那么,陆虎城让官为民出面来请他,又是什么意思呢?因为工作组即将到来而向他讨好,希望到达某种政治目的?这是肯定的,但是陆虎城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呢?他只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工作组是冲着锦绣园区而来,这时候陆虎城搞这个庆典,毫无疑问是对工作组的一个下马威,如果自己出面,就是被陆虎城当枪使,利用来对工作组形成强大的压力。

那么,他该傲慢而得意地拒绝,趁机发泄一下自己的怨气?只用了一秒钟,卢长贵就否定了这个看似理所当然的想法。对于政治人物来说,任何事对他们来说,如何发生,如何发展,最后会怎么样,有何影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为我所用,自己能够从这件事中得到什么。就如日本人以为偷袭珍珠港是一种胜利,而罗斯福总统却认为是一个召唤民众,激发他们斗志的重要契机。是的,现在是陆虎城遭遇的危局,他完全可以漠然视之,惬意地坐在一旁观斗,但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除非他认为自己的政治生命已经完全结束,剩下的日子只消悠闲养老,那样的话,他还不如直接一退到底,还操这人大主任什么心!所以,他绝对不能置身事外,他必须要抓住这一次机会。

同时,他也有他的为难之处。象一个过气的明星,他已经很久没有登台表演了,在陆虎城的强力打压下,连在云州电视台露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对于一位曾经的Nom:1来说,这真是令人伤感,或者旁观者还没有太注意到,或者就算注意到了也无动于衷,但是对于当事者本身来说,这种被抛弃感受是深刻的。还有他的儿子卢忠,自从他到了人大后就很少回家,回家时也总是板着脸,似乎他欠他很多似的,种种因素加起来,他决定屈就,他不能象一线红星那样耍大牌,要求过分,或者说,他基本上没有拒绝的可能。陆虎城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明知道他看得出他的用心,也肆无忌惮地使用这种招数,而官为民也同样肆无忌惮地遵令而为,那些故作的卑谦和阿谀,多少有些象是一种讥诮,猛虎到底是猛虎,就算在示弱,就算有求于人,也让人如刺在鲠,想到这一点,这让人大主任充满深深的仇恨。

他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数十年的宦海历练,他已经能够克制自己,心平气和地换个角度来想,这个舞台不管是谁搭的,想用来做什么,他只清楚自己能够在上面表达自己的政治意图就行了。虽然他被人利用了,但是同时,他也在利用对方,利用这个舞台。这世上一直就是这样,你在桥上看风景,

虽然,还有一个问题。他这时候出场,似乎有些过早,或者应该等叶杨和陆虎城首先表演一下再说,如果能够斗得两败俱伤那固然最好,但是,那时候未必还有这样的舞台,而自己抢先登场也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够形成一种势,能够先声夺人,在某些时候,能够影响很大一批观望的人,有助于自己力量的抢先凝聚,对于一位已经差不多失去了基本战斗队伍组成的领导者来说,这一点尤其重要。

在经过了认真的考虑和分析后,人大主任接受了市中区区长的恳请。

舞台(一)

胡迁接到官为民的反馈电话后,并没有多少得意。

一切都似乎必然的结果,任何事情只要经过他和陆虎城的周密计划,很少偏离他们设计的轨道,卢长贵乖乖就范应该是早就注定,他们总是这样谋定而动,一击而中。

他客气地表示了感谢,然后挂了电话。他们之间用不着多说,不仅是因为锦绣商业园区中有这位区长的政治利益和经济利益,最重要的是,只要陆虎城还是云州市长,在跟这些官员的力量对比中,他就拥有绝对优势。

他放下电话,立刻把这件事抛开,现在,他必须要首先解决另一件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具有无法比拟的重要性,这就是他儿子刚刚给他打了电话,在确定他在家后,他说他要回来跟他共进午餐。

他吩咐张姐去准备儿子喜欢吃的过江鱼,这是一种在江城非常流行的做法,最初是江边的渔夫人家,后来流传开来,成为江城闻名西川的一道特色菜。张姐是一位朴素,干净的中年妇女,她是公司一位兄弟的寡母,这位兄弟因“公”残废,又背了十多年的徒刑,胡迁答应过这位兄弟照顾他的家人,正好请她做自己的家庭保姆。在很多人眼中,他们两位孤男寡女,完全可以发展为某种更亲密的关系,但是胡迁在这一点上有异于常人的怪癖,自从他的妻子十多年前病死后,这位黑道大哥一直过着一种不近人情的禁欲生活,陆虎城到云州后,他跟着战略转移,这几年在云州租了一套公寓,把张姐也接了过来,他在云州的时候,除了必要的应酬,他更喜欢窝在家中品尝家乡口味的饭菜,他的儿子同样也是这样。

将近十二点的时候,胡中正进了门。

“不陪鲜鲜?”胡迁笑着看着挺拔的儿子。儿子吸收了他和他妻子的所有优点,同时,一直按照他的某种希望健康成长,没有沾染任何一丝他身上那种江湖气,自信,儒雅同时英气勃勃,完完全全是一副标准模样的白领,一位浑身洋溢着进取和斗志的年轻企业家。

一丝厌恶之色掠过年轻人的脸上----这句话显示了胡迁对于整个开发公司的掌控程度,但是他很快克制自己的情绪,他不能为一些小事跟他父亲计较,他今天要跟他谈大事。

“我说工地上事多,让老吴她回学校了。”胡中正淡淡地说。

父亲的眼中闪过欣赏之色。鲜鲜是他儿子女友的名字,女孩子来自北方某个遥远大城市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祖上似乎具有某种高贵的血统,他早已对她做过调查,认同儿子的选择,这时候,更加欣赏他儿子的表现。他猜到他儿子想跟他谈什么,能够在做正事之前,安排好自己的其他杂务,心无旁鹜,能够不被女色左右,完全符合他对男人的定义。这也可能是他唯一对陆虎城不太欣赏的地方。

“你有什么事想对我说吗?”胡迁问。他们父子间基本没有什么事能够互相隐瞒,胡中正也没有想过在他父亲面前隐瞒他的某种强烈情绪。他点点头。

“好吧,我也正有事要跟你说。咱们一边吃一边说。先说你的事吧。”他示意胡中正到餐桌坐下,父子二人小心地拔开佐料,开始对鲜嫩的鱼肉动筷。

“说说公司的事吧。”他们对过江鱼的进攻告一段落后,胡中正说。他在这段时间里再次考虑了措辞,决定进行某种迂回。这次他要说服的是他父亲,不是公司的员工,他应该委婉一些。

舞台(二)

“应该的。你到公司也有一段时间了,肯定也有一些感受和想法,说来听听。你现在虽然挂的是一个副总裁,但是我们都知道,你是股东,将来很可能是董事长。”胡迁也放下筷,取了一张纸巾擦擦嘴。

“有一段时间,中国的企业,追求的,是‘做大’,挤入世界五百强几乎成了所有企业梦寐以求的终极目标,很多企业因此走上了多元化的快速膨胀之路。”胡中正沉思着缓缓开口。“后来,有些企业在这个过程中跌了跤,吃了大亏,甚至破产,于是整体观念开始转变,大不一定强,‘做强’才是最重要的,大而全不如强而精,狐狸多才多艺未必强过刺猬只会一门本领。一招鲜,也能够吃遍天,这样很多企业又走上了行业内收购,包括跨国收购的整合之路。但是,近年来,商业领袖讲得最多的则是‘做久’,每个人都把‘百年老店’的口号挂在嘴上。这些转变,都并非盲目,而是有一定的道理,是一个不断上升的认识过程。在经历了做大做强的大喜大悲之后,一个简单的‘活下去’的要求,应该是最纯粹,最不容质疑的基础,或者说,也是企业最根本的要求。”

“很有道理。但也未必就一定是真理,也未必就是唯一的。”胡迁笑着看着儿子,温和地说:“如果仅仅是为了活下去,那么一个企业也很容易失去动力和活力,失去激情和创新,变得循规蹈矩,不思进取,就好像一个整天想着要长寿的人,处处小心谨慎,反而可能活得不健康,不快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思想,会开始在企业内蔓延,按部就班的做法,会开始在公司各个层面流行,无论是ERP,还是六西格玛,都达不到管理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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