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黄坤长叹了一口气,说:“你只是个精明的商人,不懂政治啊。刘文雄这么做,正是他的高明之处。一来,他在所有人面前赚足了口碑,大家都称赞他是忠厚之人。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他明白鱼死网破的道理,给我留条活路,也是保护他。”

“怎么说?”周玉杰问。

黄坤说:“老子真要栽了,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他刘文雄第一个跑不了。就说刚才那些账册,钱是我用的,但他就没责任?起码是丧失原则,没有对一把手进行有效监督。真要深究起来,他还当个屁的董事长。还有,他心里恐怕也没底,自己有哪些丑事捏在我手里,比方潘燕的事,就可以拿来大做文章。然而现在,我只是丢了官,却没有进监狱,他还把我作为老领导供奉着,连专车待遇都不变。如此一来反而令我投鼠忌器。”

“我低估了这条恶狗,活该沦落至此啊!”黄坤长吁短叹道,“刚才他说账册全交给我了,他那里根本没留底。鬼才信!他是在威胁我,真要轻举妄动,谁都没好下场。”

想想半小时前黄坤与刘文雄见面时说的那些话,什么“一双老眼昏花,看走眼了不少人。唯独你,我没有看错”“文雄,你是个有心人啊”,当真是句句都暗含机锋。

周玉杰不禁感慨,为了演戏,刘文雄眼泪都快掉了下来,而黄坤也不遑多让,一副心怀感激的样子。这两人,皆有影帝潜质。

周玉杰说:“刘文雄知道你已经清楚他玩的这套把戏了吗?”

黄坤若有所思地摇摇头。周玉杰又问:“他还不知道?”黄坤再次摇头:“不是他知不知道的问题,而是他清楚与否已经不重要。大家都是聪明人,许多事干嘛非得说破?我如今还指望着刘总给我保留专车待遇,还要给我发退休工资,报医疗费用。而他,也指望我安分守己,别捅出什么娄子。大家心照不宣,岂不更好?撕破脸对谁都没好处!”

从刘文雄接到电话的那一刻起,周玉杰就被欺骗了。直到半小时前,他又被黄坤那千恩万谢的样子欺骗。黄坤与刘文雄,到底是什么材料做成的男人?明明痛恨对方到了极点,甚至不惜祭出下三烂的招数,可彼此还得装出一副惺惺相惜、情深似海的模样。他们究竟在骗别人,还是为了某种目的,连自己也一起骗了?

周玉杰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正在面前上演的,不知是一幕悲剧还是地地道道的丑剧?他更担心自己的生意,按照黄坤的分析,刘文雄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虚伪狡诈。这个刘文雄,绝不是个萧规曹随之人,他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扑向自己。

黄坤的情绪逐渐平复,他指着茶几上的银行卡说:“道理我已经给你讲清楚了,这钱你就自己收回去吧。我实在是无功不受禄。”

周玉杰的手指头不自觉地动了动,但又实在伸不出去。二十万送给黄坤已不会产生任何作用。但这时拿回银行卡,岂不是太小气?我周玉杰如今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商界名人,怎么能干出这等出尔反尔的事?

周玉杰最后狠狠心:“黄总,你这样说就见外了。我还是那句话,咱们是朋友,这些钱就是朋友间的人情往来,跟什么功不功、禄不禄的,没关系。”

黄坤忽然哈哈大笑:“感谢周总的大气。不过我要纠正你,咱们不是朋友。过去不是,现在也不是,将来更不会是。我们的接触都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失去这个基础,再谈什么朋友之道,就有些虚无缥缈了。”

周玉杰表情尴尬地说:“黄总经过这一番人生起伏,说话真是直白。”

黄坤说:“我的确帮不上你了,不过倒是可以给你出个主意。你去找刘文雄推心置腹地谈一次,不要有拘束,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说我是伪君子,刘文雄就是真小人。真小人应该比伪君子更容易对付。无非是钱和女人,只要许以重利,他会动心的。再说了,咱们前期谋划这么久,已经快把这个局做成了,他此时接手,等于捡个落地桃子,何乐而不为?”

周玉杰重重地点了点头,起身告辞。

4 大家都是讲规矩的人,好多事就简单了

在黄坤家里,周玉杰把手机调成了振动。下楼后翻开一看,有一个未接来电与三条短信。其中两条短信都是垃圾广告,剩下的一条短信与未接来电显示的是潘燕的手机号码。潘燕在短信中说:“不是说来美容院照顾姐姐的生意吗,怎么一直没联系,打你电话也不接?”

这个又老又风骚的女人,还惦记着这事。正好,在和刘文雄正面交锋前,先去潘燕那里进行一下火力侦察。他拨回电话,热情地说:“不好意思,潘姐,刚才没听到你电话。这会翻开手机一看,就迫不及待地打给你了。”

潘燕笑着说:“没事。我就是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店里,做做男士美容,我们这儿新引进了一个项目,顾客反响很不错,你可以来试试。”

周玉杰说:“我是一直想来啊,可就是没胆子。”

潘燕好奇地问:“你怕什么?”

周玉杰说:“我怕刘总金屋藏娇,要是贸然侵门踏户,他老大哥会不高兴,那就罪过罪过了。”周玉杰不仅一表人才,更是对付女人的高手。他知道,大多数女人对于粗暴的性骚扰是相当反感甚至愤怒的,但对于男人献上的赞美甚至是适度挑逗,女人们却很受用。

果不其然,潘燕笑呵呵地说:“你这个小弟弟,一天到晚不老实。到姐姐这儿来做正规男士美容,有什么担心的?”

周玉杰说:“那好,潘姐发了话,我这就过来。”他发动汽车,朝潘燕的美容店驶去。

驾驶着汽车,周玉杰也在回味潘燕刚才的话:“你这个小弟弟,一天到晚不老实”,这句话怎么越听越不是个味!明明想挑逗别人,反而被别人挑逗了一番。唉,不想连我周玉杰这样的老手,也有吃亏的时候。

很快,周玉杰已经把车开到了美容院门口。潘燕的美容院是加盟一家国内知名美容品牌的,论地段、装潢,在河州皆属一流。潘燕正坐在大堂的沙发上,见周玉杰到来,便热情地起身迎接:“周总可是贵客。你这一来,小店蓬荜生辉。”

周玉杰说:“潘姐,你这可不是小店。河州的美容院可没几家能赶上这水准。”

潘燕笑着说:“周总对河州的美容院很熟悉嘛。你那位小薛姑娘可是不怎么去美容院的呀。看来你这个花花公子,还经常陪别的美女去美容院。”

周玉杰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便转圜道:“我也是个爱美之人,就不能去做做男士美容。”

潘燕说:“吹牛吧!男士美容在河州可没几家,我这算是引进男士美容较早的,也是去年年底才开始做。周总,偌大的河州城,还真没有那么多男士美容店供你去逛。”

周玉杰尴尬地笑了笑,说:“潘姐,你就别一口一个周总,叫得我怪不自在。就像刚才在电话里那样,叫我小弟多亲切。”对付这种熟女,有时也不妨用撒娇来为自己解围。

潘燕开心地说:“好,小弟。今天做个什么项目?我这儿可有好几种套餐。”

周玉杰的心思根本不在美容上面,他说:“听潘姐的安排。”

潘燕说:“以你的身份,怎么也要做个顶级的。做一次一千九百九十九元,用的都是纯进口材料。今天姐姐给你打对折,就收一千元。”

周玉杰爽快地说:“好啊。”

周玉杰换上美容院特制的养生衣,走进装修考究的包间。一位二十多岁的靓丽少女随后走了进来,手上还抱着一大堆美容用品。少女给他先做全身按摩,再用蒸馏水为周玉杰清洗面部,然后将一种黑乎乎的东西涂在周玉杰脸上。

接下来的程序却被周玉杰叫停了,他对少女说:“去把潘姐叫进来,就说我有事找她。”

两分钟后,潘燕走了进来。周玉杰说:“今天来,一方面是做美容,另一方面,也有些事要请教潘姐。”

潘燕说:“什么事?”

周玉杰说:“前几次我和刘总谈收购的事,你也在场,具体的情况都清楚。现在刘总已经扶正当了一把手,拍板权就在他手上捏着。潘姐觉得,接下来的生意,不会有什么障碍吧?”

潘燕微微一笑:“你们男人们的生意,我一个女人家哪里知道?”

周玉杰说:“潘姐可不是普通女人,这次刘总能扶正,可少不了你这个贤内助。”周玉杰的话点到为止,他相信以潘燕的精明,能够品出其中味道。

潘燕说:“小弟你谬赞了。老刘的贤内助可是他夫人,轮不上我。不过依我看,老刘是个讲规矩的人,只要什么事都按规矩办,自然好说。”

“这个当然。”周玉杰说,“不仅对刘总要讲规矩,对潘姐你,我也会讲规矩。”

潘燕用手拍了一下周玉杰涂满黑泥的脸庞:“小弟,懂规矩就没难事。”

在周玉杰看来,潘燕的这个举止颇为轻佻。几次接触下来,周玉杰已经发现,即便作为情妇,潘燕也绝不是一个甘守妇道、从一而终的情妇,怪不得黄坤怒骂她是骚货。对这种高龄荡妇,周玉杰是不感兴趣的,再说,这毕竟是刘文雄碗里的肉,为了做成生意,套套近乎、拉拉关系可以,真走到那一步是决计不行的。

但现在也不能把人家轰出去,周玉杰只好违心地说:“潘姐,你这拍两下,比刚才那个小妹按摩的舒服多了。”

潘燕似乎并不领情:“鬼扯,刚才给你按摩的可是我店里最年轻漂亮的姑娘。哪像我,老气横秋的。”

周玉杰奉承说:“可不能这样说。女人二十岁是桃花,鲜艳但不够味道;三十岁是玫瑰花,妩媚性感;四十岁是牡丹,华贵端庄。潘姐你正是玫瑰与牡丹交相辉映的年华,最有女人味。我们刘总可是好福气啊。”

潘燕今年44岁了,比周玉杰足足大出好几岁。以她这年龄,牡丹都快开谢了,更扯不上什么玫瑰。不过从周玉杰嘴里吐出的话,总能讨女人欢心。潘燕说:“你逗女人还真有一套。那五十岁的女人是什么花?”

“兰花啊,清香淡雅。”周玉杰说。

潘燕接着问:“六十呢?”

周玉杰撇撇嘴:“棉花,令人温暖。”

潘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的名堂真不少。既然这样,你们男人干嘛结婚时都去找桃花,不去找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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