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勇朝窗外抖了抖烟灰:“庄总,跟着你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回见你朝那个方向思考问题。”
庄智奇拍了一下高明勇的肩膀:“整天跟着你,我也得学点东西不是?”
“不敢,不敢。”高明勇止住笑容,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管什么时候,也是我们跟着庄总学习。”
杜林祥这时开口了:“赵筱雨同张贵明好上,我看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她不跟着张贵明,也得跟着王贵明、李贵明。像她这样的女人,身边永远离不开男人。”
高明勇又笑了起来:“还是杜总总结得精辟!”
“你小子可别想歪了!”杜林祥说,“我说赵筱雨离不开男人,不全指满足生理需要那么简单。我跟赵筱雨接触过几次,感觉她老想做出一副精明的样子,但骨子里还是个小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也谈不上有多少心机、魄力。她做不了女强人,也压根不是女强人。前些年做生意赚了钱,完全就是靠着宋红军。”
杜林祥继续说:“不过像她那样的女人,过惯了上流社会的生活,本身的虚荣心又很强,再让她回头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实在太难。自己没这个本事,又想着继续风光,怎么办?当然还得去找个可以依靠的男人。”
杜林祥接着说:“真正事业有成,能够让赵筱雨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子的男人,怎么着也得四五十岁了,家里谁没有个老婆、孩子的?赵筱雨自然明白这些,所以不敢奢望有人明媒正娶,给她个什么名分。能当个幸福快乐的情妇,手里有源源不断的钞票,就很知足了。”
“路是自己选的,谁也怨不着。”高明勇有些感慨,“想着床下上流,就得在床上下流。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嘛!”
奔驰车里又是一片笑声。庄智奇点燃一支烟:“我就说明勇肚子里的东西多,你还谦虚什么?”
得到表扬的高明勇又说:“我还有一点不明白。赵筱雨想找个有钱男人做依靠不奇怪,可张贵明放着天下那么多女人不要,干嘛非挑个赵筱雨?宋红军刚死不久,张贵明也不嫌晦气?”
杜林祥摇着头:“老张的心思,我就猜不透喽。”
庄智奇抽了一口烟,缓缓说道:“宋红军的女人怎么了?我估摸着,赵筱雨要不是宋红军的女人,张贵明还不一定要!”
杜林祥来了兴趣:“智奇,这话怎么说?”
庄智奇说:“我给你们讲两个故事。先说北洋军阀张宗昌,这家伙以爱娶姨太太闻名。据说他看中了哪个窑姐,往往就带出去租间房子安置,还挂个牌子‘张公馆’,再派上个卫兵,就算又娶了房姨太太。时间一长,张宗昌往往把姑娘给忘了,钱米断绝,卫兵开溜,姑娘又开门重操旧业。可是被张宗昌睡过的女人,行情却不同以往。四方的浪子闲汉慕名而来踏破门槛,个个兴奋不已,高吼着‘睡张宗昌的老婆去’。”
庄智奇继续说:“还有在南北朝时,北齐朝廷有位胡太后,她是武成帝高湛的正妻,北齐后主高纬的生母。北齐亡国后,胡太后的年龄不过四十余岁,风韵犹存。她便跟自己的儿媳妇、后主高纬的皇后穆黄花一起,在长安的闹市公开卖淫。两人乐此不疲,高兴得不得了,胡太后还兴奋地对穆黄花说,为后不如为娼。而这婆媳俩的生意,自然十分兴隆。你们想啊,昔日两位皇后成为妓女,谁不想去尝个新鲜?”
庄智奇讲的典故颇为冷僻,不过杜林祥与高明勇却听得津津有味。只听庄智奇接着说道:“让男人们备感刺激的,难道仅仅是女人的美貌?我看恐怕是‘张宗昌老婆’‘皇后’的特殊身份多些。换句话说,那是大人物战斗过的地方。”
“我明白庄总的意思了。”高明勇接过话头,“就像有一次我跟着一帮人去参观某个大官曾经读书的小学,大家都围着大官的课桌转圈,嬉嬉笑笑,挨挨擦擦。忽然有人一屁股坐了下去,还在板凳上用力扭了几下。后来这人发了一通感慨,说什么‘他现在的位子我不敢坐,他小时候的位子我还不敢坐吗?’”
“讲得透彻!”杜林祥不禁拍起手掌,“是不是破鞋,得看什么人穿过。升斗小民穿剩下的,自然是破鞋。大人物穿过的,那就不是破鞋,是文物!”
杜林祥不禁想起今天在办公室见吕有顺时,张贵明那副局促的模样。尽管家财万贯,但当张贵明真正见到大人物时,仍免不了战战兢兢。当年的宋红军,与今日的吕有顺不相上下,不难想见,张贵明与宋红军打交道时,该有何等谨小慎微!现在呢,宋红军捧在手掌心的女人,就被张贵明压在身下,那是一种多么巨大的成功感!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张贵明不仅不会嫌弃赵筱雨,反而会因她的过去而激动万分。张贵明愿意高价消费赵筱雨的附加值,无异于向宋红军战斗过的地方致敬。张贵明的下腹部,除了熊熊欲火,还燃烧着权力这味春药!
庄智奇点头道:“陈圆圆本是崇祯皇帝的女人,接着赏给了吴三桂。再下来,刘宗敏抢了陈圆圆,据说李自成也颇为垂涎。陈圆圆每和一个男人有染,她的身价就不跌反升。睡她的都是当世英雄,这就是一个无比重要的因素。接下来的人会以为,只要睡了陈圆圆,自己就成了大英雄。”
“敢情一般女人就是义乌小商品市场里的日用品,新货最值钱。赵筱雨这样和大人物睡过的女人,就是潘家园的文物,非得三手货、四手货才值钱。”高明勇在一旁兴奋地说。
高明勇的话堪称画龙点睛,就连平素儒雅的庄智奇都笑得前俯后仰。众人正大笑着,杜林祥的手机响了起来。“谁这么晚还打电话?”杜林祥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手机。
“小袁,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一看是袁凯打来的电话,杜林祥问道。
“三哥,”正在河州家中的袁凯语气有些兴奋,“关于矿山的那篇稿件,已经发出来了。”
“消息准确?”杜林祥追问道。
“准确。”袁凯说,“因为要躲在幕后,不能让别人知道是咱们在操纵此事,所以我一直没敢给报社打电话询问,我只是每天留意着这家报纸的新闻。报纸新闻都是前一天晚上编辑,定版后先挂上自家网站。第二天一大早,报纸才正式发行。就在半小时前,我看这家媒体的网站已经挂出了这条新闻。也就是说,明天的报纸上铁定有这篇稿子。”
杜林祥又问:“你看了那稿子,写得怎么样?”
袁凯说:“我还没想到,楚天舒这小姑娘的文笔这么好!稿子写得不错,里面的料很足。我敢肯定,不用咱们请什么水军,明儿这条新闻也会被炒成热点。”
“太好了!”杜林祥一拍大腿,“这个时间发出这篇稿子,正好合适。”
放下手机,杜林祥微笑着把这则消息告诉了身边的部下。庄智奇抬腕看了看手表:“这会儿已经是凌晨。明天晚上吕有顺要宴请张贵明,可矿山出事的新闻,今天却被捅了出来。这顿饭,还吃吗?”
“当然要吃。”杜林祥有些手舞足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事情曝光出来,这顿饭就更有意思了。”
第五章 合纵连横
吕有顺又说:“近几十年来,真正发财的,我看也就两类人。第一类是有背景的,他们凭借自己的后台做得风生水起。第二类嘛,就像林祥你这样。起于草莽,胆量惊人。没读多少书,反倒是无知者无畏。当然了,后一类人中十之八九都会倒下,剩下的那几个,是集个人魄力与运气于一身的幸运儿。”
1 做生意,还得算政治账
楚天舒的稿件,犹如一枚重磅炸弹,狠狠击中了猝不及防的张贵明。
早上九点过,依然沉醉在温柔乡里的张贵明,被下属告急的电话吵醒。紧接着,宁古县的县委书记,老家城市的常务副市长,还有省公安厅的朋友,纷纷打来电话,或是厉声责问,或是通风报信。
局势的发展,不仅出乎张贵明的想象,甚至超出了杜林祥的预料。新闻发布当天,矿山所在省的省委书记、省长都针对矿山械斗案以及瞒报事件做出批示,要求彻查到底。省公安厅的一名副厅长带队,率领调查组赶赴矿山。袁凯还打电话告诉杜林祥,楚天舒的独家报道刊发后,产生了轰动效应。如今各大媒体都在安排记者赶赴现场,准备深挖这条新闻。
综合各方面的情报,杜林祥得出一个清晰的结论——事情搞大了!
下午三点多,杜林祥主动给张贵明打去电话,假惺惺地说:“老张,我刚看到新闻,怎么样,影响不大吧?”
张贵明说:“一点小事情,很快能搞定。”
杜林祥又问:“你还在北京吗?”
张贵明说:“离开北京了,回家里处理点事。”
杜林祥心中暗笑,这个张贵明打肿脸充胖子的本事倒是不错。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都不得已赶回去处理,嘴上却还硬撑着说“一点小事情”。
杜林祥关切地说:“明晚吕有顺的饭局,我是不是帮你推掉?”
张贵明思忖了一会儿说:“不用推。俺把家里的事处理完了,明天下午就赶来北京。”
杜林祥点头道:“好吧,具体情况你来把握,我听你的!”
第二天下午,张贵明如约赶回北京。杜林祥亲自去火车站迎接,之后一行人径直前往吕有顺设宴的酒店。在车上,杜林祥继续做出无比关心的模样,还当着张贵明的面给袁凯打去电话,让袁凯动用所有关系,尽量帮张贵明多搞定几家媒体,以免事态继续升级。
看着张贵明焦头烂额又一脸感激的样子,杜林祥心中倒生出几分歉疚。他默念着:“老张呀,别怪兄弟下手狠。”
吕有顺安排的晚宴,就在他公司附近的一家五星级宾馆里。见着杜林祥、张贵明到来,吕有顺依旧十分有礼貌地起身相迎,握手寒暄。
张贵明扫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立刻察觉出气氛有些异样。那天见面时,吕有顺不是说,今晚设宴既是款待自己,也是为考察矿山的团队送行,可为何偌大的包间里,只有吕有顺及其两个秘书?其他人去哪儿了?
落座后,张贵明立刻殷勤地说:“吕总明天就要陪领导出国访问了,你在俄罗斯大概待几天,要去哪些城市?”
吕有顺说:“在俄罗斯待四天,其中莫斯科三天,最后一天在圣彼得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