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祥说:“近期你去趟北京,把这层关系维护好。未来把矿山资产注入上市公司,少不了要同评估公司打交道。矿山资产究竟值多少钱,评估公司是可以发挥作用的。”
“好的。”杜庭宇一口答应下来。
看着儿子出门的背影,杜林祥心中涌起一股成就感。如今的年轻人,像儿子这样好学上进、精明干练的真是不多了。就说在河州吧,那些身家远不如儿子的人,整天开跑车、玩女人,分明是个饭来张口的寄生虫,还硬把自己打扮成特立独行的富二代。将来把企业交到杜庭宇手上,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杜林祥又不免挂念起远在香港的谢依萱。如今谢依萱的肚子里,还怀着自己的另一个骨血。他有些自责,那样对待谢依萱,是不是太残酷了?
杜林祥无奈地叹了口气。纬通的未来,注定是杜庭宇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杜庭宇不仅是自己生命的延续,更是自己事业的接班人。他对杜庭宇,除了一份浓浓的亲情,更有殷切的期望。为了这个接班人顺利上位,并带领纬通驶向更光明的未来,他有责任为其扫除所有障碍。这样的障碍,既来自商场的尔虞我诈,也发生在身边。如果不对谢依萱约法三章,断了其为自己或孩子争取更大利益的念头,那就难保杜庭宇在多年之后不会遇到棘手的难题。
学历不高的杜林祥,近些年在读书上还算下了些功夫。无论是让秘书整理总结提纲,还是直接请老师讲课,杜林祥也听来许多典故。不知为什么,他对西方的管理科学老是学不进去,对于中国古代的帝王之术却入门很快,甚至能举一反三。他十分欣赏汉武帝刘彻与明太祖朱元璋。刘彻立幼子为太子,同时为了防止主幼母壮,外戚专权,狠心把幼子的生母钩弋夫人送上断头台。朱元璋立下规矩,除了太子以外,成年的王爷不得留在京城。杜林祥以为,成大事者,就得像刘彻、朱元璋那样,抛弃一切儿女情长。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杜林祥的思绪。大门打开,高明勇快步走了进来。“什么事?”杜林祥问。
高明勇压低声音:“信丰集团那边,我按你以前的吩咐,都已经准备好了。不过现在公司已经下决心收购信丰,我那边布置的人,是不是就撤回来?”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高档的装修更让这里具有超一流的隔音条件,纵然高明勇大声喧哗,也不会有外人听到。但这或许是人们的惯有心态,谈起那些偷偷摸摸的事情,总会有意无意地把音量调低。
高明勇说的事,杜林祥自然明白。当初尚未敲定是否真正收购信丰,又担心断然拒绝会开罪徐万里,所以杜林祥才想出这招——一面答应出面收购信丰,一面鼓动工人闹事。事情一闹,收购的事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搁置。
香港之行,已经敲定收购矿山的事,接下来兼并信丰集团已箭在弦上。原先预留的这一手,怕是用不上。高明勇因此才跑来请示,是否就此打住。
杜林祥又摸出一支烟,然后摇起头:“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一招,恐怕还要用上。”
高明勇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杜林祥却挥了挥手:“按我说的办,以后你就会明白。”
3 河州美女郑佳晴,成为杜林祥的座上宾
华灯初上,愈夜愈美丽。
河州希尔顿酒店大门口,一群刚结束饭局的人正在寒暄。纬通集团副总裁林正亮作为这场饭局的埋单者,顾不上酒意微醺,依旧忙着张罗车辆,并与登车之人握手话别。
林正亮身旁,站着一位穿黑色呢子大衣的女性。尽管真实年龄已四十出头,看上去却不过只有三十四五的模样。她高高的个头,雪白的瓜子脸,细长的眉毛下闪动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挺拔的鼻梁与胸脯,让她看上去充满自信。最美丽也最可惜的,是一头乌黑柔软的头发。她如果肯留着长发,一定格外动人。然而身在机关,只好特意剪成了精干的短发。
“郑秘书长,你就坐我的车吧。”林正亮热情地招呼。这位女士,就是河州市政府副秘书长郑佳晴。
林正亮对于郑佳晴如此殷勤,一半是要完成杜林祥交代的任务,一半也是出自男人的本能。哪个男人,在美女面前不想留下好印象?这些年来,林正亮遇到的女人不少,但没有一个能有郑佳晴这般高贵逼人的气质。林正亮曾对杜林祥说,可惜郑佳晴吃了官家饭,整日打扮得中规中矩。她要是再弄点鲜艳的衣服穿上,那才叫一个迷人。杜林祥却不以为然地说,郑佳晴迷人的地方,一半是自身相貌,一半是她的地位,真把她扔去夜总会,也就没那么吃香了。
官居河州市政府副秘书长的郑佳晴,号称河州官场四大美女之首。她本是浙江人,曾以全县文科前三甲的成绩考入浙江大学,后来又在复旦拿到硕士学位。再之后,她东渡扶桑,在日本一所著名大学的研究院里度过了四年时光。
十年前,位于河州的洪西大学,不惜开出优厚待遇,把郑佳晴挖来学校任教。来到洪西大学的郑佳晴,没能如人们预期那样,创造出令人惊奇的科研成果,但仕途的升迁,却为她的人生打开了另一扇窗。
一次偶然机遇,郑佳晴离开大学,到河州市下属的一个区挂职任副区长。之后,她就没再回到校园。六年时间,郑佳晴历任副区长、常务副区长、市政府副秘书长。年仅四十三岁的郑佳晴,已然是副厅级干部。
有人评价过,在河州官场四大美女中,郑佳晴不仅人最漂亮,也是仕途最被看好的。
此时,面对林正亮的热情邀请,郑佳晴却淡淡地说:“不了,我就坐自己的车。”
郑佳晴出席这场饭局,是看在一位政协老领导的面子上。对于埋单的林正亮,她并未瞧上眼。论学历,自己是喝过洋墨水的高材生,林正亮初中都没念完;论职位,自己是市府副秘书长,林正亮只是个商人,就凭手里几个臭钱,还没有显摆的资格。刚才在饭桌上,无论林正亮怎样一杯接一杯地猛干,郑佳晴始终都是轻抿一口。
说话间,郑佳晴的司机已把车开了过来。郑佳晴钻进自己的黑色雅阁,隔着车窗朝林正亮轻轻挥了挥手。这台二十万出头的雅阁车的气场,竟然盖过了林正亮那台上百万的宝马7系。
林正亮并未死心。他敲着郑佳晴的车窗:“要不我坐你的车?有点事要跟领导汇报。”
话说到这个份上,郑佳晴不好再拒绝。坐上车后,郑佳晴问道:“林总,有什么事吗?”她的语气中不带一丝热情,弄得对面的林正亮颇为尴尬。
林正亮硬着头皮,从包里掏出一款巴布瑞的围巾,笑嘻嘻地说:“我们杜总说,平时承蒙你的关照。今天趁着聚会的时机,他让我把这个礼物交给你。”
“这可不行。”郑佳晴断然拒绝,“我自问没帮过杜总什么忙,不敢收他这么重的礼物。再说了,政府为企业服务,原本天经地义。”
任凭林正亮好说歹说,郑佳晴始终坚持,两人就这样僵持在那里。这条围巾,只是林正亮准备的见面礼,目的是让接下来谈话的气氛融洽一点。不想一出手就碰了钉子,反倒使气氛尴尬起来。
连番受辱,让林正亮对郑佳晴的感觉,由仰慕转为厌恶。他心里骂道:“臭娘们拽个屁!有你吃苦头的时候。”
收起围巾,林正亮又说:“郑秘书长,我是个粗人,说话做事不会绕弯子,你可别见怪。真是仰慕你的大名,想和你交个朋友。”
“客气了。”郑佳晴的话语依旧冷冰冰。
“郑秘书长周末有空没有,我们聚一下?”林正亮问道。
“今天刚聚过,周末就不必了吧。”郑佳晴说。
林正亮说:“聚会天天有,主题各不同嘛!周末的聚会,我们杜总说他也要出席。另外,北京一家大医院的苏主任也要来。”
“哪个苏主任?”郑佳晴问。
“就是苏晓云主任。”林正亮说,“苏主任也是河州人,早年还在河州人民医院工作过。这次回河州,就是专程来给省委贺之军书记看病的。”
“哦。”郑佳晴说。
林正亮起初担心郑佳晴不清楚苏晓云的来头,还打算隆重推荐一番。看到郑佳晴这番表情,他知道自己准备的那些话不必说了。毕竟,郑佳晴在河州还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没听说过苏晓云。
苏晓云不仅是河州人,更是省委书记贺之军一家人最信赖的医生。贺之军来洪西之前,就与在北京工作的苏晓云认识。半年前,贺之军八十多岁的老父亲动手术,也是由苏晓云主刀。近来贺之军贵体有恙,除了遍访河州名医,又把苏晓云请了回来。
郑佳晴才貌出众,本身的婚姻却并不幸福。离开大学步入官场以来,自己的专业知识也丢得差不多了。对于一个已入不惑之年的女人来说,仕途的进步几乎是她唯一的追求。能和省委书记信赖的医生搭上线,她自然求之不得。
郑佳晴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让杜总费心邀请我们,太麻烦了吧。”
林正亮心里在笑,你能拒绝巴布瑞围巾,但面对苏晓云,终于拒绝不了了吧。但在嘴上,林正亮依旧无比诚恳:“哪里话!杜总说了,郑秘书长对我们企业多有关照,早就想找机会拜见你。”
“那就替我谢谢杜总了。”郑佳晴说。
周末的聚会,安排在纬通大厦顶楼的包间。能够邀请到贺之军信赖的医生到场,在郑佳晴看来,显然杜林祥、林正亮等人不仅是有几个臭钱而已。她的态度也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酒桌上,她频频举杯,与每人都是一干到底。苏晓云老早就被灌醉,躺在椅子上嘟囔“巾帼不让须眉”。就连林正亮都在心里感叹,第一次聚会时不怎么肯喝的郑佳晴,酒量或许不比自己差。
饭局结束后,杜林祥安排手下把苏晓云送回酒店,郑佳晴却被他留了下来。酒后的郑佳晴,脸颊绯红,眼含秋水,成熟女人的魅力愈发显现出来。杜林祥来不及欣赏这些,只是把郑佳晴请到办公室,并亲手沏好一杯茶敬上。
杜林祥坐回座位,笑呵呵地说:“郑秘书长是联系经济工作的副秘书长,长期以来对我们企业十分关心。”
郑佳晴说:“杜总说笑了。我一个副秘书长,就是跑腿的角色。要说关照,也是大领导们关照。”
“你就不要谦虚了。”杜林祥说,“今天我一来是感谢郑秘书长以往的关照,二来是希望你未来高升后,一如既往地关心我们。”
郑佳晴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什么高升?杜总不要乱说哦。”
“怎么是乱说!”杜林祥一本正经,“我可有准确消息,上个月你写的一篇有关推动河州国企股份制改革的调研文章,发表在省委内参上,有两个省委常委做出批示。尤其咱们河州的徐万里书记,更是对此文赞赏有加。”
郑佳晴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嘴里却说:“我本来就是搞经济研究出身,发表一篇文章很正常。”
“我可是听说了,”杜林祥说,“如今河州市国资委主任一职空缺,郑秘书长就是热门人选。”
“别开玩笑了。”郑佳晴说,“国资委那边有光友同志主持全局,哪里轮得到我?”
杜林祥抿了一口茶:“他真能主持全局,就不会这么长时间还只在那儿守摊子,连个名分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