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了语言的暗示。有一种说法:男人而具女性气质,女人而具男性

气质,是优秀的征兆。我承认这种说法有一定道理,即如果男人

的力有温柔的表达,女人的美有恢弘的气度,便能取得刚柔相济

的效果。但是,倘若一个男人缺乏内在的力,阴柔气质在他身上

就会成为令人恶心的“娘们气”,一个女人缺乏内在的美,阳刚气

质在她身上就会成为令人反感的“爷们气”。总之,重要的是内

在的素质,是灵魂的力度和精致,惟有这才能赋予一个人的性格

以风格,使男人和女人身上的不论男性气质还是女性气质都闪

放出精神的光华。

4在大学里,好像女生更喜欢你的书。一些男生认为,写

人生应该写得更现实、更沧桑些。您同意他们的看法吗?

答:一个作家无法选择自己的读者,他的读者群是自发形成

的。一个读者倒是可以选择自己所喜欢的作家。我知道我的读

者并不限于年轻的女性,而是男女老少都有,从我收到的读者来

信看,男女比例大致相当。确实有许多女孩喜欢我的书,据说是

因为我比较能够体察女性的心理,如果这是事实,则我为此只会

感到欣慰,不会感到惭愧。我肯定不是一个女权主义者,我是作

为一个男人去理解女性的,而我相信两性之间的相互理解比男

权和女权之争更加重要。我当然同意写人生可以写得更现实、

更沧桑些,但是,小伙子们,你们可知道,这并不难,难的是掮着

现实的重负写理想,怀着沧桑的心情谈风月。

531答记者和读者

5您认为自己是一个成功而幸福的男人吗?

答:我觉得这个问题很陌生,我从来不向自己提这样的问

题,因为我认为给自己做这么笼统的鉴定是毫无意义的。我不

认为自己是一个成功而幸福的男人,也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失败

而倒霉的男人。和大多数男人一样,我是一个有过成功也有过

失败、体验过幸福也体验过苦难的男人,如此而已。在我看来,

所谓成功是指把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做好,其前提是首先要有

自己真正的爱好,即自己的真性情,舍此便只是名利场上的生意

经。而幸福则主要是一种内心体验,是心灵对于生命意义的强

烈感受,因而也是以心灵的感受力为前提的。所以,比成功和幸

福都更重要的是,一个人必须有一个真实的自我,一颗饱满的

灵魂,它决定了一个人争取成功和体验幸福的能力。

1996.12

631另一种存在

我的命运之作

———答《新民晚报》记者问

1最近,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你的一本新书,书名是《妞

妞:一个父亲的札记》。这本书很受读者的欢迎,许多书店一上

架就售空,我到处听到人们在谈论这本书。你以前出的书好像

也都比较畅销。那么,你认为自己是一个畅销书作家吗?

答:我觉得这本书不同于我以前出的书,也不同于一般的所

谓畅销书。我以前的书基本上是学术著作或随笔、散文,这是我

第一部以叙事为主的作品。一般的畅销书或者是明星式人物的

私生活揭秘,或者是若干机敏人士炮制某种轰动效应,而我这本

书只是叙述了一个普通人的一段虽然悲苦却也平凡的人生经

历。我所期望它的不是畅销,而是一种人生体悟的传达和共鸣。

2你的这本书的确很感动人,我和许多朋友都是流着泪读

完的。你能向读者介绍一下书的内容吗?

答:书的内容很简单。妞妞是我的女儿,她出生后不久便被

诊断患有绝症,只活到一岁半。我在书中写了她的可爱和可怜,

我们在死亡阴影笼罩下抚育她的爱哀交加的心境,我在摇篮旁

兼墓畔的思考。

3凡是读过这本书的人,对你那刻骨铭心的父爱都留下了

深刻的印象。一个男人能这么爱孩子,是不多见的。有人建议,

应该让天下做父亲的都读一读这本书。

答:据我观察,许多男人爱孩子都不亚于女人。我只是处在

一种比较特殊的境遇中罢了。

4你的写法好像比较特别,书中有叙事,有抒情,有哲学思

考,各自独立成章。你觉得这本书应该怎样归类?

答: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曾经想写成小说,却终于发现做不

到。我努力使自己冷静,但仍然无法与事情拉开一个写小说所

必需的距离,一个虚构和想像的空间。最后我决定仅限于写我

的真实经历、感受和思绪。我对自己说:就让它什么也不像吧,

我生命中的这段历程本来就是不可归类的。

5你是一个研究哲学的学者,却写了这么一本与学术完全

无关的书。这本书在你的全部著述中占据一个怎样的地位?

答:我想我从来不是一个纯粹学者型的作家,人生问题始终

是我关注的中心,我的全部著述都围绕着这个中心,至于表达方

式则既可以是学术,也可以是文学,不必拘于一格。我的第一使

命不是就某一课题写出材料详尽的专著,以填补学术史的空白,

而是写出我的命运之作,以完成我的生命史。因为前者是别的

许多人都能够做的,而后者却只能靠我自己做。《妞妞:一个父

亲的札记》就是这样一本我的命运之作。

1996.12

831另一种存在

表达生命就是我的“正业”

———中央电视台“读书时间”专题节目

1最近,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你的五卷本文集。从内容

看,文学性质的作品,尤其是散文占了一多半。你是从事哲学研

究工作的,为什么写了这么多的散文?

答:这好像是自然形成的,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在许

多人眼里,我会是一个散文作家。分析起来,大约和我既喜欢哲

学,又喜欢文学有关。我读大学时上的是哲学系,那时候就不是

一个用功的哲学学生,主要精力都用来读闲书了,也就是小说、

诗歌之类。不过,我一点也不觉得哲学和文学是冲突的。我从

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歌德、卡夫卡的作品中学到的哲学,

决不比专门的哲学书中少。搞哲学大致有三种方式。一是创建

新的哲学学说、体系、流派,像康德、黑格尔那样,现在也有一些

人试图这样做,我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二是把它当成学问、学

术来搞,研究哲学史上的某个人、某个问题,或哲学中的某个小

领域、某个范畴,我是吃这碗饭的,这方面的工作总是要做一些

的。三是把哲学当做对人生一些根本问题的感悟和思考,并以

合适的方式把这所悟所思表达出来。在这方面,我觉得散文对

于我是一种很好的方式。

2你在书中谈到,《人与永恒》是你自己最偏爱的一部作

品。听说你写它花了十年时间,是这样吗?你为什么偏爱这部

作品?

答:《人与永恒》是我的一个随感集。在时间跨度上,这些随

感的确是在十年里写下的,不过我并没有当做一本书那样专门

去写它,十年里我还做了许多别的事。花十年时间写这么一本

小书,好像也太笨了。另一方面呢,这种书是很难专门写出来

的,反正我没有这么聪明。我写这些随感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

有一天它们会发表,会变成一本书。我甚至没有意识到我这是

在写作,这使我有一种完全自由的心态。现在我无论写什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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