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柳成绦的口气,他和五脉之间居然还有什么渊源?
见他走了,柳成绦转脸过来看向我:“汪先生,让你见笑了。这家伙虽然是老板的特使,性格却有点问题。”
我必须得说,我第一次觉得柳成绦说的完全没错。
有了药不然捣乱,柳成绦也不好逼迫我们太甚,烧鸡和西凤酒都留下来了。我把东西拿回去,尹鸿一看有酒,眼神发亮,拿过去给自己倒了一盅,有滋有味地喝起来。我撕开烧鸡,以为里面会有什么字条,结果一无所获——难道那家伙真的只是来送吃的?
我把烧鸡丢给尹鸿,抬头去看架子上的那一排瓷器。
我原来就觉得挺奇怪,整个屋子的装修都很随意,为何要特意搁一排装饰瓷在上头?而且瓷器形制也不统一,有莲瓣碗,有八福盘,也有梅瓶和阔口杯。它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是没有任何纹饰,素白釉面,算是中规中矩的现代仿品。
不知为何,自从我听药不然说这是骨灰瓷后,总觉得它们的光泽折射着几丝妖异,那釉面下涌动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骨灰瓷也叫骨瓷,不是中国原产,而是英国人先发明的。把煅烧后的动物骨灰、瓷土和矿物溶剂混在一起烧制,可以增加瓷器的透光度,而且硬度更高,烧出来的瓷器既薄且透。现在市面上的高档生活用瓷,多是骨瓷。
但也有一种特别的骨瓷,是把人的骨灰烧入瓷中,多半是亲人的,以做纪念。
黄克武为什么在香港突发心脏病?因为他曾经跟梅素兰有一段私情,有个私生子。素姐把儿子骨头烧成骨瓷水盂,当众还给黄克武。他受的刺激太大,结果导致一病不起。
想到这段公案,我再度扫视这些瓷器,心中一惊。难道说,这些骨瓷,竟是来自那些被柳成绦干掉的人?那家伙不光杀了他们,还把他们的骨殖烧成瓷器,堂而皇之地陈列于此。是为了炫耀还是为了警示我们?
看来这每一件瓷器里,都潜藏着一个冤死的魂魄。我们一进屋,就在这些死者的俯视之下。一想到这点,我登时不寒而栗。
柳成绦这个人,可比我想象中要狠毒多了,简直就是个白无常,人死了都不放过。细柳营的人,果然不可小觑。
尹鸿纳闷地看着我忙活,问我怎么了。我把骨瓷的事一说,尹鸿吓得趴在地上开始呕吐,把刚吃下去的烧鸡都吐出来了,脸色惨白。
尹鸿吐完之后,仰起头来紧张地说:“你说的援军,真的可以到吗?”
“三天之内,肯定可以到。”我点点头。
“万一到不了呢?”
“那咱们就全完蛋。”我看着电视柜的柜门,平静地回答。
“哇”的一声,他又开始吐起来了,吐完之后,噼里啪啦的绍兴脏话脱口而出,这是焦躁症又发作了。
我无奈地把酒盅捡起来,给他重新满上,厉声道:“事已至此,没有退路。你若说走了嘴,咱们现在就完蛋。给我喝下去!”尹鸿瞪着眼睛,嘴唇抖了抖,抢过酒盅一饮而尽。我又硬灌了他七八杯,直到他不胜酒力瘫倒在床上,嘴里还兀自嘟囔着我听不懂的方言。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我们除了不能离开三楼,其他待遇都不错。柳成绦怕药不然对我们有影响,餐饮水平有所提高,甚至到了傍晚还允许我们下楼在附近溜达几圈。尹鸿打死也不肯出去,一个人缩在屋里,不是骂人就是发呆,电视必须永远开着。
我则趁这个机会,去外面观察了好几圈,不过龙王永远紧随其后,怕我跑掉。
龙王对我的态度始终如一,咬牙切齿,恨不得一拳砸死我。他腰里别着一把五四手枪,说只要我稍微露出要跑的意思,他就有理由把我当场击毙。偏偏我根本不跑,反而凑过去找他说话,让他难受异常,一对牛眼瞪得血红。
我发现龙王是个单纯的打手,对古董行当完全不熟。我提出去小楼附近的瓷窑看看,龙王大手一拦,坚决不许,但我说去看看小楼附近的房屋,他却不拦着。
这一片小平地附近的农舍房屋,都是用砖砌成的,而且都是大砖头,透着黑红颜色,上面还有一道道的灰斑。有些砖上,居然还有闪闪发亮的釉色痕迹。到了傍晚,夕阳余光照射过来,农舍会泛起一种奇妙的酡红色,如同燃起熊熊的火焰,与屋子共存。
龙王大概不知道,这些农舍用的砖,都是瓷窑砖。瓷窑温度很高,所用砖头耐热性都特别好。但一个窑持续用上二三十年,砖头会被慢慢烧脆,不堪敷用,要重新铺设。这些废弃砖头,便被附近农民拿去盖了房子,质量再差,也比版筑夯土的强。
通过观察农舍的窑砖,我大致能推断出来这里的瓷窑来历。龙王不懂这些,以为不让我接近瓷窑就成,实在是大错特错。
这村里还夹杂着几个古老瓷窑,早已废弃,龙王对这个并不禁止,任由我看个够。
到了第三天,我们又被请到了一楼的教室。工作台已经准备好了,海底针、乙炔喷灯和若干焗料一应俱全,和之前一模一样。围观的人,还是柳成绦、药不然、龙王那几个。
尹鸿不断瞪我,用眼神问我援军在哪呢。我没法回答,只得用手势让他少安毋躁。柳成绦再三催促,他无可奈何地坐到了工作台前,开始啪叽啪叽按动手柄,给乙炔罐加压。其他人都看向我,等着我把碎瓷片拿出来。
我环顾四周,却不着急掏出来:“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柳成绦不耐烦道:“汪先生,你先把瓷片给尹老师,然后随您说多久都成。”
“我要说的,正是关于这枚瓷片的事。”我慢条斯理地说道,然后视线缓缓扫过众人。
其实我的心里暗暗在着急,援军迟迟未来,之前已拖延了三天,若是再没动静,只怕我的计划就全盘落空了。
“有屁快放!”龙王催促道。
“你们难道不好奇,这‘焚香拜月’罐到底怎么落到我手里的?这来历,可是与瓷中奥秘息息相关。”
我故作高深,柳成绦虽然觉得不对,可一时也想不到回绝的理由。毕竟我被他们“请”过来的原因,除了身怀瓷片,还有我宣称自己知道五罐的秘密为何。药不然打了个圆场:“听听倒也无妨,权当开场,汪先生你说吧。”
这对我来说,可是一个艰难的考验。我必须请各国著名编剧上身,在众目睽睽之下编出一个合情合理让人信服的故事出来。
我没别的办法,只能搜肠刮肚,把我许家先祖的故事改头换面,娓娓道来。我讲了大概有二十分钟,柳成绦实在忍不住,打断我道:“汪先生,您这是在说评书吧,可否直接说重点?”
我说就快到了,拉拉杂杂又讲了五分钟。龙王一拍桌子,怒喝道:“你到底想说啥!赶紧他妈交出瓷片来!”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引擎轰鸣。我们朝窗外看去,看到两辆墨绿色的吉普车大摇大摆开进来,停在小楼前面,从车上下来六七个人。
柳成绦面色一变,正要吩咐龙王去阻拦,可已经来不及了。很快教室大门“咣”地被人推开,那些人粗鲁地闯了进来。为首的一人身材矮小,长长的脸上一片麻皮,嘴里还叼着一根雪茄。他身后几个伙计也是恶形恶色,统一穿着迷彩服。冷不丁一看,还以为是特种部队杀进来了。
龙王反应最快,掏出五四手枪对准他们。那几个伙计也都带着家伙,同时掏出来对准屋内,一时气氛极为紧张。
药不然和柳成绦却没动。前者笑眯眯的似乎啥都没发生,柳成绦一直盯着那个小个子,眼神里有意外,有愤怒,但更多的是战意昂然。就连那惨白的脸色,都染上了一点点振奋的血色。
我看了他们一眼,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总算是赶上了。接下来的事,可就有意思了。
柳成绦淡淡道:“欧阳穆穆,你们鬼谷子不在河南忙活,跑来我细柳营做什么?”那个叫欧阳穆穆的麻脸狞笑一声:“小白白,这事跟你没关系,我是来抓人的,抓了我们就走。”
“别他妈叫我这个!还有,我细柳营里,哪里有你们要的人?”
“有,就是他!”欧阳穆穆一指我,“这个姓汪的兔崽子,是我们鬼谷子的仇人,非弄死不可。”
我一下子成了整个教室的焦点。尹鸿坐在工作台前,回头脸色煞白,眼神似乎在问:“这就是你请的援军?”
我微微一笑——这些人,还真是我招来的。
在绍兴那一晚,我给卫辉的康主任打了一个匿名电话,说汪怀虚现在被细柳营掌握,要回老巢去开启五罐,就在这几天。
康主任既然跟老徐勾结那么深,肯定也认识鬼谷子的其他人,会第一时间通知到他们。
无论是“汪怀虚”还是五罐,都是最能挑动鬼谷子神经的事。他们若得知这个消息,一定会心急火燎来细柳营兴师问罪。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不过鬼谷子和细柳营同属老朝奉,他们自然有办法打听出细柳营的藏身之处。
这位欧阳穆穆,想来就是鬼谷子这个山头的老大,他们总算及时赶到了。
药不然看我的眼神,也充满疑惑。我没办法当场跟他解释,我把鬼谷子招来,不是因为活腻了,而是想要驱虎吞狼、死中求活。
老朝奉手下,各个山头彼此不服,互别苗头。我多吸引几股势力来制衡柳成绦,中间才有腾挪的空间,否则一家独大,哪有我活命的机会?
借势不止能借友军的,也能借仇人的。
柳成绦看了一眼我,觉得这事有点蹊跷,沉声问道:“汪先生是我的客人,他和你们结了什么梁子?”
欧阳穆穆大叫道:“卫辉那事你听说了吧?就是这个王八蛋害得我们损失惨重,今天不弄死他,我在道上没法混了。”一听这话,柳成绦冷着脸:“这是我细柳营的地盘,不是你家炕头。你在道儿上混不下去,就跑我这儿撒泼耍赖。难道我是你家长?”
这句小便宜占得巧妙,让柳成绦身后的人都哄笑起来,欧阳穆穆气得鼻头都红了:“你妈的,你个小白脸咋说话呢?”柳成绦道:“好话你听不懂,赖话你又不爱听。赶紧给我滚蛋吧,别耽误办正事。”
一碰上这样的蛮汉,柳成绦也懒得谈吐风雅了。两个人话顶话,眼看就要吵起来。我故意“扑哧”笑出声来,这一下子欧阳穆穆更是勃然大怒,一指我:“兔崽子,你还敢乐?别以为有这个小白脸撑腰,你就能逃过此劫!老徐尸骨未寒,你今天必须得去陪他!”
我继续挑衅道:“你说必须就必须?你是谁啊?”说完往龙王身后缩了缩。这一举动看在欧阳穆穆眼里,俨然是细柳营决定死命保我的信号,眼睛立刻红了。
“姓柳的,你就给我一句明白的,今天这人你交还是不交?”欧阳穆穆喘着粗气。柳成绦抬起下巴,轻蔑道:“这个嘛……看我心情。”
我身怀白口秘密,又在绍兴媒体上露过脸。现在若让欧阳穆穆把我拖出去毙了,这个黑锅就得让柳成绦来背。所以无论柳成绦多厌恶我,这种情况下也得死死保住。
欧阳穆穆听到柳成绦的话,立刻发起飙来,像是一头闯进瓷器铺子的公牛,摇头摆尾不顾一切。他大踏步向前,伸出手去抓我。龙王下意识地拦住,他毫不客气地扇了龙王一耳光,脆响无比。龙王哪受过这委屈,挥拳要打回来,却被欧阳穆穆的手下一个短发青年给架住。
龙王毫不含糊,拔出五四手枪,顶住对方脑门。对面那小青年也够悍勇的,居然也不退,反而把脑门往前顶,把枪口顶了回去,手指头还钩了两下,意思是你有种就开枪。
现场气氛剑拔弩张,紧张至极。这时一个轻松的声音响起:“哎,大家都消消气,消消气,都是老朝奉的部属,干吗搞得跟仇人似的。”
说话的是药不然,他居中说和,左手把龙王的手枪把住,右手推开那个悍勇青年。两人不动,欧阳穆穆和柳成绦同时发出指示,两人这才各自后退了数步,杀意却依然强烈。
欧阳穆穆和柳成绦也知道,真要火拼起来,老朝奉那里肯定怪罪。只是话已经说到这份上,面子过不去。此时药不然出来给铺了一层台阶,自然赶紧下来。
欧阳穆穆斜眼对药不然道:“药老二,我今天卖你一个面子,不动手。但人我必须带走,这个没得商量。”
药不然恨铁不成钢地嘬了嘬牙花子:“哎,哥们儿,太不会聊天了吧?啥事不能谈啊?怎么就没商量了?”
欧阳穆穆冷哼一声,没吭声,继续瞪着我,生怕我借机跑了。药不然趁机继续道:“你换位思考一下,若是小白跑到你的地盘上,舞刀弄枪非要抓一个客人回去,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他敢!”
“啧,你怎么又冒出脾气了!回头老朝奉问起来,你说我该怎么汇报?”
欧阳穆穆知道这个药老二是老朝奉的体己人,也知道细柳营和鬼谷子不能真起冲突。他眼皮一翻:“那你说咋办?”
药不然转过头,对柳成绦笑道:“欧阳老大刀子嘴,豆腐心,也没什么恶意。远道而来,也别太冷落了。”柳成绦淡淡道:“你的人情,你自己去承,别把我扯进来。无礼之客,我们这里恕不接待。”
虽然还是拒绝口气,但比刚才的调门可低多了。
药不然一拍手:“无礼之客不接待,那有礼之客就没问题喽?”他又转向欧阳:“欧阳老大,我保证,小白确实有要事在办。左右就半天时间,你等等不就得了?大局为重哈。”
药不然这几句话,看似公允,其实憋着坏呢。柳成绦听了,心里憋屈;欧阳穆穆听了,觉得是牺牲自己作出重大让步,两个人都觉得是受了大委屈。刚才拱起来的火,只是暂时给压下去了,压根没排解出来。
我看向药不然,他一本正经地左右调停着。我的计划虽然没跟他提过,这小子倒是颇有默契,完全按照我的节奏在使劲。
欧阳穆穆怒气稍微退了点潮,他拖过一把椅子来,大马金刀往那一坐:“大局为重?好,我倒要听听是什么大局,能比我的事还重。”
药不然扯过柳成绦,嘀咕了几句,柳成绦眉头紧蹙,沉思片刻,勉强点头应允。药不然得了许可,指了指我和尹银匠:“欧阳老大,那五件青花人物罐你是知道的,据说里头藏着东西。这两位一个能开,一个能读,小白好不容易请他们二位来,是帮忙开罐的。”
欧阳穆穆摸了摸下巴,一脸不信:“真的假的?”
药不然道:“其实细柳营的罐子,三天前就开了。现在要开的,是‘西厢记焚香拜月’罐。”
欧阳穆穆一听,目露精光:“哦?那个也找到啦?”他忽然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白白啊,要不你帮我一忙,我就不追究这个汪怀虚了。”
在场众人除了我之外,都是眉头一耸。这家伙,看似脾气暴躁有勇无谋,原来精明着呢。刚才那一番胡搅蛮缠,不过是刻意表演,把事往绝了做,好攫取更大利益。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你说开窗户,人家未必愿意,你闹着说把屋子给拆了,人家三劝两劝说开个窗户就得了。
我微微一笑,倒腾假古董的人,不会有傻子。想挑动鬼谷子和细柳营互斗,光是一个我分量根本不够,他归根到底,还是冲着五罐来的——别忘了,他手里,可是还有真正的鬼谷子下山罐呢。
这就是为什么我给康主任打的那个电话,除了强调“汪怀虚”之外,还特意加了句和五罐相关。
这年头,利益永远都是最能动人心的。
果然,欧阳穆穆摆足了姿势,开口道:“这罐子咱家也有一个,正巧带在身边,你让我插个队,先请这位尹师傅先把这个给开喽,咋样?”
我看到柳成绦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估计心里已经骂开了。欧阳这个混蛋,青花盖罐那么大,谁会“正巧”带在身边。你明明一开始就存了开罐的心,却装出一副要报仇雪恨的嘴脸。看似勉为其难地作了重大让步,其实全是演技。
柳成绦寻访到尹银匠,本来想占得先机,结果这欧阳穆穆不知从哪里闻到腥味,也跟苍蝇似的飞过来了。
柳成绦道:“开罐并非那么简单,这位尹老师开一次,要休息三日才成。”欧阳穆穆一摆手:“反正你们住这儿,也不急于这一时。我大老远来的,不方便,还不能占个先?”
柳成绦冷笑:“你还真拿自己不当外人。”
欧阳穆穆斜眼道:“那你把这姓汪的交出来,咱们各忙各的去。”
“放屁。”柳成绦难得说了一句脏话。
欧阳穆穆眼珠一转,麻脸上怒意转盛:“你这么处处维护他,难道卫辉的事是你指使他干的?”
这连污蔑都不算,简直是把污水盆往柳成绦脑袋上扣。我见状,赶紧先朗声辩白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卫辉之事,纯是我个人行为,大柳他毫不知情。”
我不“辩白”还好,这么一说,柳成绦发现自己说是也不合适,说不是也不合适,好像我在主动替他背黑锅似的。他对卫辉的事根本一无所知,结果被我这么“撇清”,反而显得居心叵测。
也不知道欧阳穆穆是真的起了疑心,还是借题发挥,总之“嘿嘿”阴笑起来,周围小弟们又开始蠢蠢欲动。
药不然见状不妙,又出来打圆场:“哎哎,大柳,实在不行你就让他先开呗。你反正开过一个了,不差这几天工夫。”柳成绦的脸色特别恼火,明明是自家地盘,却闯进来这么一个厌物。还有那个药不然,面上说得貌似公允,其实却明显偏帮对方。
“罢了,你先开,开完了赶紧给我滚。”柳成绦甩了甩手,又阴沉地补充了一句,“但你的人必须给我出去,只许你一个人在这里看。”欧阳穆穆开口要说什么,柳成绦音量陡然升高:“再啰唆,你一样也别想得着!”
这是最后通牒,欧阳穆穆知道再纠缠下去,这白毛怕是会真翻脸了。他侧过头跟手下小弟耳语几句,小弟们纷纷放下武器出去,过不多时,抬进来另外一个青花罐来。
这青花罐直口短颈,溜肩圆腹,上面画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坐车,造型和我们在卫辉看到的量产赝品并无二致——这便是“鬼谷子下山”的真品盖罐了。真品的气质,果然非比寻常,那温润内敛的光泽,比赝品高到不知哪里去了。
我目前所见的三件罐子,“三顾茅庐”“鬼谷子下山”和“屯兵细柳营”,无一不是精品中的精品,大开门货。青花的魅力在它们身上表露无遗。我忍不住浮想联翩,倘若这五件罐子在博物馆里搁在一起,该是何等壮观的场面。
柳成绦和药不然也目不转睛地看着罐子,他们是行家,知道光是这罐子本身的价值,在市场上就能引起很大轰动。那么这五罐中藏着的秘密,到底该多重要,简直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