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狼王进入,老黑想关门,没料到后面还有两个人。他正想表示这不合规矩,冷不防一只手迅速伸向他的脖子,然后将他紧紧地卡住。狼王的左手如钢叉一般,掐住了老黑的脖子,右手张开五指,钳住他的头,用力扭动。

老黑想挣扎,已经挣扎不动,脖子里闷响了几声,人就软如一摊泥巴。

狼王松了手,低声说了句:“兄弟,你别怪老子下毒手,要怪就怪你家掌柜太勾人心了,妈的……”

狼王和两名手下蹑手蹑脚地来到花蝴蝶的闺房前,先贴耳朵在门上听,里面静悄悄的。用手指轻轻一推,发现门并没有拴着。门被推开了一道缝,狼王将自己的脸贴上去,从缝隙中向里面看。花蝴蝶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

狼王千人斩心中大喜:老子的好事搞成了。

狼王推门而入。

花蝴蝶听到响动,还以为是王顺清来了。这种时候,不可能有别人来。尽管她知道王顺清送俘虏去了县城,不太可能回来,心下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太大警惕,头都没抬地问:“来了呀!”

狼王几步跃到花蝴蝶面前,低声回答道:“是老子来了!”

花蝴蝶抬头一看,不是王顺清,而是曾把一大堆金银堆放在茶几上,要和自己鱼水之欢的木材商大老板。后面门边,还站着两个人,似乎是他的兄弟。

显然他不是一个木材商人,那么,他究竟是什么人?

花蝴蝶微微一怔:“掌柜的……”

千人斩不慌不忙地拖了一张椅子,挨着花蝴蝶坐下,道:“花掌柜别来无恙?”

花蝴蝶天天和各式各样的男人打交道,得心应手,游刃有余,虽然知道来者不善,也没有丝毫慌张,嫣然一笑:“我好着呢。掌柜的晚上来辛苦了,我给掌柜的泡杯茶?”

千人斩伸出毛茸茸的大手:“花掌柜,我不是来喝茶的。”

花蝴蝶浅笑盈盈:“是吗?还不曾请教掌柜的尊姓大名?”

千人斩心中奇痒难耐,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野狼帮大当家千人斩就是。”

花蝴蝶心中微微一惊,但脸上神色不变,站了起来,盈盈一拜:“原来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野狼帮大当家,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大当家的见谅!”

狼王千人斩忍不住哈哈一笑。

花蝴蝶继续道:“红粉赠佳人,好酒送英雄,大当家的,万花楼藏有几坛好酒,我让人送一坛上来,与大当家的对饮几杯,如何?”

狼王千人斩摇了摇头:“花掌柜的,酒,迟早可以喝,但不在今天。我今天来,是想请花掌柜的到野狼帮去!”

花蝴蝶早已经明白他的目的,之所以一直没问,是想拖延时间,找个脱身的机会。现在看来,这个机会难找,索性问道:“请我到野狼帮去走一趟?”

狼王千人斩嘿嘿一笑:“野狼帮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可老子缺了个压寨夫人,早已经听到花掌柜的艳名,这次特意混入洪江,为的就是邀请花掌柜,请不要推辞。”

花蝴蝶苦笑了一下:“我能说不去吗?”

狼王千人斩道:“不能。”

花蝴蝶迟疑了一下:“洪江到处都是巡防的壮丁,大当家的如何把我带出城去?不如我留在万花楼,给大当家的辟间雅房,大当家想来就来……”言下之意,是答应了狼王千人斩的要求。不就是和男人睡觉吗?花蝴蝶睡过的男人多了去,和一个土匪大当家的也是睡!

狼王果断拒绝:“不行,野狼帮还有几百兄弟,老子不能丢下兄弟们不管,如今,老子也不能丢下花掌柜不管了……”

花蝴蝶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狼王千人斩站了起来:“花掌柜,老子现在只能得罪你了,等上了山,老子给你赔罪!”扯了床单,往花蝴蝶身上一裹。他的两名手下,立即上前,其中一个手里提着条麻袋,将麻袋往花蝴蝶头上一套,另一个用绳子捆扎了麻袋口,顺势往上一提,搁在同伴的肩膀上,迅速出屋。

花蝴蝶在里面叹息了一声:“想不到我花蝴蝶居然被人用条麻袋就抢走了……”心中并不担心性命安危,也就不害怕,一切听天由命。

狼王的手下扛了花蝴蝶,另一名手下跟在左右。狼王拉开三步左右的距离,跟在后面。此时毕竟是午夜,街上难以见到行人,偶尔有壮丁巡城,几个人只要听到脚步声,便躲在一旁,总能避开险境。

洪江虽然称为城,却无城门,而那些守城的壮丁,固定哨卡的,基本在睡觉。巡城队只是在城区内四处走动,并不定点,要想躲过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三个人背着花蝴蝶,轻易就出了城。可是,由洪江返回野狼谷,需要经过巫水官渡。此时是夜间,官渡已经停了,狼王又不能在此等到明天早晨,只好沿着巫水岸边走。走了不远,狼王突然停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件事。他们这次活动,神不知鬼不觉,完全不像是土匪所为。既然他们是土匪,又是野狼帮,明人不做暗事,应该让整个洪江人都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干的。何况,洪江大败飞鹰帮,全城沉浸在兴奋之中,自己得给他们提个醒,别高兴得太早。民团虽然消灭了飞鹰帮,实际上也壮大了野狼帮,要想消灭野狼帮,没那么容易。野狼帮就在这里,有本事,你们来抓。

跑到一片树林,狼王说:“你们等在这里,老子去办点事。”

两名手下不知道狼王要干什么,又不好问,只好停下来。

狼王离开之前,对两名手下说:“把她解开,透透气。别给老子闷逑死了。”

狼王千人斩沿原路返回,进入城内,走了好一段,没有见到人。他只好再次折返,找到一个哨卡,见哨卡里有一个守夜的壮丁,正靠在墙上抽水烟。狼王估摸了一下形势,想在不知不觉中靠过去,根本不可能。他也不隐藏了,站起来向前走。守夜人发现有人过来,立即举起了手中的刀,问道:“哪个?”

“兄弟,是我。”狼王说。

守夜人说:“你是哪个?”

狼王说:“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洪江的守城队还不正规,如若正规部队,一定会设置口令。双方只要一对口令,彼此就清楚了。可刚建立的守城队,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彼此的问话,只是你哪个我哪个。来来往往几句之后,狼王已经到了守夜人面前。

狼王一把抱住守夜人,喝道:“别叫,如果叫,老子杀逑你。”

守夜人不得不向狼王求饶。狼王问:“现在知道老子是谁了?”

守夜人说:“不敢不敢。”

狼王说:“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现在告诉你龟儿子,老子是野狼帮的大当家狼王千人斩。听逑明白没有?”

一听是千人斩,守夜人顿时全身发抖,求饶说:“好汉饶命。”

“废逑话。”狼王说,“老子如果要你的命,你早就没命了。”

听了这话,守夜人心下稍安,道:“千人斩大人,你要什么?小的身上没钱啊。”

狼王说:“老子要你传句话。你就说,万花楼里的事,是老子干的。”

守夜人智商不是太高,一时没有明白过来,问道:“万花楼的事?万花楼的什么事?”

“废逑话,你照老子的话说就是了。”狼王说。

守夜人立即点头:“好好好,我就照大人的话说。”

狼王挥起右手,一掌劈过去,将守夜人打昏,然后沿原路返回,赶到那片树林。两名手下见有人过来,便小声问:“是大当家吗?事情办妥了?”

已经安全出城,狼王再不用担心了,说话也就不小声,他说:“废逑话,老子要办的事,有逑办不成的?她怎么样?”

花蝴蝶知道在劫难逃,说:“大当家的,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狼王千人斩得意地道:“花掌柜别害怕,只要你做老子的压寨夫人,你要天上的月亮,海中龙王的心肝,老子也给你弄逑来。”

花蝴蝶微微叹息一声,说:“既然是要我当压寨夫人,你为什么把我绑着?绑得我手都快断了。”

狼王说:“不绑着你,这黑夜,你跑逑了,老子找谁去?你放心,等到了野狼谷,老子保证不再绑你。”

花蝴蝶说:“狼王大哥,你能不能松了绳子?我保证跟你走。我人都在你这里,我能跑到哪里去?”

狼王说:“别想,老子从不跟人讨价还价。走。”

几个人正要走,花蝴蝶突然大声地喊:“承忠大哥救我!”

此声一出,树林里立即闪出两个黑影。

狼王千人斩叫了一声:“拐逑了,跟来了高手,老子居然没有发现。”口中说话,身子在地上一个翻滚,他想抢到花蝴蝶身边。

棍子闪电一般伸过来,与狼王交战在一起。狼王是进城来偷人的,身上没有带家伙,只能赤手空拳应战。刘承忠手里握着一条棍子,又是一身功夫,自然占了便宜,狼王只得跳跃腾挪,左躲右闪。

狼王的两名手下,处境也好不到哪里。他们虽然是两个对一个,一来手上没有硬家伙,二来,武功确实比对手差得远,完全只有招架之功。

来的人正是忠义镖局总镖头刘承忠和朱七刀。

狼王吃惊不小:这两个人如何来了?看来,自己真是大意了,难道说,小命就要丢在这两个人手上吗?

这事说起来也是无心插柳。洪江的民团,全部归建于汛把总,原来的格局却没有变,仍然是马占山负责守城队,刘承忠负责护城队。这次剿匪行动,古立德亲自确定由白马镖局负责,根本原因在于,白马镖局上次吃了大亏,能给土匪以白马镖局已经不行了的假象。在马占山负责剿匪期间,守城工作,自然就交给了刘承忠。

今天,虽然马占山凯旋了,但刘承忠的守城工作,还没有移交。刘承忠想,既然土匪吃了大亏,搞不好会趁着这个机会前来报复。带兵打仗,越是胜利的时候,越要提高警惕,不能有丝毫松懈。何况,自己明天就要交出守城工作,这最后一晚,无论如何,不能出事。刘承忠把镖师们分了三队,分别在城内各哨卡督查。

狼王控制守夜人的时候,刘承忠和朱七刀正从前面过来。听到说话声,他们只好放慢了脚步。因为离得较远,又不了解狼王是否还带了别人,他们不好现身,只得躲在暗处,小心观察。狼王打昏守夜人后离开,他们于是跟在狼王后面,尾随而来。

两人都是武林高手,又格外小心,一路跟着,狼王竟然没有发现。

狼王没有发现还有一个原因:过分自信。既然已经安全出城,他便不再怕任何人,也就失去了警惕。花蝴蝶之所以能发现刘承忠,说起来,也是一段孽缘使然。

花蝴蝶有一种本事,对气味特别敏感。多年前,她被仇家追杀,命悬一线,被刘承忠救下来。救下时的花蝴蝶,仅仅一息尚存,刘承忠不得不抱着她,骑马奔驰十几里,找到一个熟悉的医生,为她救治。正是那次肢体接触,让她不仅对刘承忠产生了强烈的爱情,而且永远记住了刘承忠的体味。刘承忠在附近出现,恰好又是上风,花蝴蝶因此从空气中闻到了熟悉的体味。第一次,她还不信,以为自己处于绝望之中出现了幻想,第二次又闻到这种体味,她就坚信,刘承忠一定就在附近,她才喊出那句话。

刘承忠原想再看一看,搞清楚除了面前三个人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土匪接应。花蝴蝶一喊,打乱了他的计划,他不得不现身。因为不了解情况,刘承忠和朱七刀也不敢托大,始终保持着警惕,也就留有余地。

狼王意识到,这么打下去,自己和两名手下,很可能葬身于此。他几个翻滚,迅速跳到花蝴蝶身边,站起了身子,举起双手,大声叫道:“等一等,刘总镖头,我有话要说,等说完了再打也不迟。”

他哪里有什么话要说?只不过想喘口气,以便摸清形势,想出应对之策。就像刘承忠担心狼王还有其他伏兵一样,狼王也担心刘承忠身边,不止一个帮手。

刘承忠说:“有什么话,快说。”刘承忠担心,自己这边逼得太急,他会对花蝴蝶不利。

狼王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拖时间,所以说:“刘总镖头果然好身手,令人佩服。不过,刘总镖头,可知我是谁?”

花蝴蝶立即说:“承忠大哥,他是野狼帮的大当家,狼王千人斩。”

刘承忠说:“果然是千人斩,这我就奇怪了。深更半夜的,你到洪江城来干什么?你手下其他人呢?”

狼王暗想,套老子的话呢,老子才没那么蠢,他说:“我这次来洪江,是来迎亲的,所以,不需要带太多人。”

“迎亲?迎什么亲?”刘承忠问。刘承忠也在判断,狼王的话语中,若是有惊慌迹象,或者准备逃跑的话,那就表明,在这周围,并没有他的人,那么,自己和朱七刀,对付这三个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问题是,花蝴蝶在狼王的控制范围之内,自己这边只要一动手,他可能在第一时间杀了花蝴蝶。

狼王一指花蝴蝶,道:“她就是老子要娶的新娘。”

花蝴蝶说:“承忠大哥,你别听他的,他是要抢我去当压寨夫人。”

刘承忠脸色铁青:“我听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听说像大当家的这么迎娶新娘的。”

狼王千人斩哼了一声:“你当然不可能听说。你听说的,都是皇帝老儿那一套,那一套害了整个中国,你还不知醒。老子算是醒了,所以,老子当了土匪。土匪有土匪的规矩,土匪最大的规矩,就是拿所有规矩不当规矩。”

刘承忠冷冷地道:“你们土匪是什么规矩,我不管。我只有一句,就算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也要人家愿意。如果花蝴蝶愿意,我一切没话说。她如果不愿意,今天,你就不能带人走。”

狼王说:“如果我一定要带走呢?”

刘承忠道:“那要看我手里的棍子肯不肯。”

朱七刀接着:“跟他废话什么?不如杀了他们,倒简单。”

狼王还真是怕他们动手,一旦动起手来,他怎么办?杀了花蝴蝶?第一,他舍不舍得,是个问题。第二,杀了花蝴蝶,能解决什么事?反倒让对手失去了忌惮。如果不杀花蝴蝶,带着花蝴蝶在身边,却又会碍了自己的手脚。

“你要杀了我,容易。”狼王说,“不过,我野狼帮有七百多兄弟,估计他们会踏平洪江城。”

朱七刀道:“吹牛,你哪来的七百多兄弟?”

狼王说:“前几天,是没有七百多,不过,从昨天起,就有七百多了。你们打败了飞鹰帮,飞鹰帮几个大头领被你们抓了,一百多兄弟没法生存,投靠了老子野狼帮。”

刘承忠暗自一惊,狼王的话虽然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飞鹰帮遭此大劫,为了报仇,投靠势力更大的野狼帮,是完全可能的。若真是不如此,岂不是剿了飞鹰帮,反而帮了野狼帮?心中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刘承忠道:“就算你有七百土匪,能不能攻进洪江城,还是两说。话分两头,一码归一码。眼下,你三个人,我两个人,你认为结果会如何?”

狼王暗惊,看来这日鬼的是一定要和老子过不去?转而一想,他若真是要过不去,干吗不动手?看来,他还是担心什么。“老子听说,你们忠义镖局,仁义为先?”

刘承忠说:“我们当然是仁义为先,如果不讲仁义,你早已经变成鬼了,还能在这里说话?”

狼王拱了拱手,道:“既然刘总镖头讲仁义,那我狼王也不能糟蹋了这仁义二字。我答应刘总镖头,只要今天你讲了仁义,老子的野狼帮,日后绝对不劫忠义镖局。”

刘承忠说:“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狼王问:“什么条件?”

刘承忠一指狼王:“你们三个人,可以走,但是,花掌柜必须留下。”

狼王大叫:“她是我的老婆,你把我的老婆留下,这算什么逑仁义?”

刘承忠说:“我不说第二遍。”

狼王只想脱身,哪里还顾得上花蝴蝶?之所以有此一说,一是出于土匪的无赖,二是狡黠。见刘承忠坚持,他也不敢耽误太长时间,便再次一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刘总镖头,我们后会有期。”

刘承忠说:“不送。”

狼王还是不太甘心,又对花蝴蝶说了一番话,他说:“花掌柜,你是老子认定的老婆,就一定是老子的老婆。今天因为出了意外,下次,老子再来接你。你在家给老子好好等着。”然后对两名手下道:“扯呼。”

三名土匪迅速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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