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下令,终止这次行动?”余海风说。
狼王看了看罗小飞。罗小飞竟然一点都不怕:“是的,是我告诉海风哥的。”
“看来,你是真的想嫁给这小子了。”狼王说,“你问过这小子,他同意娶你吗?”
余海风大吃一惊,这是什么话?他转头看着罗小飞。
罗小飞说:“你不是说,他是我哥吗?”
狼王道:“真是个傻丫头。他是你哥不错,他是老子亲生的,可你是老子养大的,为什么不能做夫妻?”
余海风不想纠缠这件事,他说:“大当家的,你能不能答应我,不做这单买卖?”
狼王千人斩看着余海风:“你求老子?”
余海风说:“你可以这样认为。”
“不错,让儿子求,滋味还蛮享受的。”狼王说,“你答应老子一件事,老子就答应你。”
余海风问:“什么事?”
狼王说:“娶小飞。”
余海风没料到会是这样的交换条件。转而一想,如果救下这趟买卖,余家就可以东山再起,若是失去了这趟买卖,余家很可能从此彻底败下去了。何况,自己并不讨厌罗小飞,甚至还有那么点喜欢。余海风说:“一定要交换?”
狼王说:“你别磨磨蹭蹭了。再磨蹭,就算你答应,我也没法满足你了。”
余海风一惊:“你什么意思?”
狼王说:“什么意思,你还不懂?我的人,三天前就已经走了,你小子还在这里耽误时间。”
余海风明白过来,道:“好,我答应你。”
狼王说:“小子,老子和你做这个交易。现在,老子把这个手令给你。只要你拿了这个手令,就是答应了娶小飞为妻。至于你能不能赶在白狼他们行动前,把手令交到白狼手上,那就看你的本事了。无论你赶不赶得上,都要兑现娶小飞的诺言。”
余海风意识到时间紧迫,也顾不得许多,几步跨过去,接过狼王手中的令牌。
狼王说:“好,是老子的种。”又对其他土匪说,“给少当家准备马和粮食。”
令牌已经到手,现在就反悔婚姻之事,不是汉子的做法。余海风也不想就这样被狼王要挟,他看着狼王,举起手中的令牌,道:“你别想给我耍手段。我告诉你,如果余家的马帮受了损失,我要踏平野狼帮,亲手杀了你。”
说过之后,余海风转身向外走。罗小飞看了一眼狼王,转身追出:“海风哥,我和你一起去。”
※※※※※※※※※
余海风把事情想简单了。
他算过时间,马帮虽然会在这几天进入湖南境内,但不至于这么快就和野狼帮遭遇,他应该还有时间赶上去阻止。退一步说,就算彼此冲突,就算马帮被野狼帮抢劫,他手中有狼王的令牌,他和罗小飞又被野狼帮称为少当家,他们两人,若是硬要留下这批货物,野狼帮大概也拿他们没办法。
可是,他有一点没有想到,那就是狼王老奸巨猾。他要彻底断了余海风的后路,肯定不会给余海风机会。如果余海风不来找他,白狼所带的土匪,会慢吞吞地进入伏击地点。余海风来找他,并且来求他,使得他突然冒出了一个新主意,一面给了余海风令牌,另一面,又用飞鸽传书,命令白狼将伏击地点向前推进一百多里。
新的设伏地点,选在欧家冲河谷。这是一段狭长的河谷,两边是山,中间是一条河,路就是河边裸露出的河床。一旦下暴雨,路就会被暴涨的河水淹没。冬天的时候,河水退去,河床裸露得越多,路就越宽。
白狼刚刚部署好,马帮便进入了河口。白狼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黑纱布,往脸上一蒙:“都给老子戴上。”所有土匪往脸上蒙黑纱布的时候,白狼把付狗子叫到了跟前,对他面授机宜。
马帮缓缓而来,前后有一百多匹马。最前面负责喊镖的是忠义镖局的老镖师陈铁锋,中间负责的是崔立、余海云,最后面压镖的是朱七刀。陈铁锋走镖多年,经验丰富。他很清楚,这段河谷虽然平坦,却不安全。若是一般小股土匪,在这样平坦的河谷打劫,定是灭顶之灾。相反,若是大股土匪,在这里便能展开人海战役,马帮就危险了。好在土匪只想抢货物,不想伤人,尤其不想伤了自己人。所以,遇到有镖局押运的马帮,他们通常是不会抢的。
“合──吾!”陈铁锋一边赶马,喊镖的声音短促起来。后面的镖师都明白陈铁锋的意思,要尽快地通过这条河谷。车队的速度明显快起来,车与车之间的距离更近了,挨在一起。
“合吾!”前面开路的陈铁锋陡然变了声。
崔立低声道:“海云,有情况。”
余海云警惕四望,前面的山坡草丛之中,有几十个人冲了出来,挡住了去路。
镖车队听到陈铁锋的报警声,很快靠在一起,镖师们迅速抽出兵器,站成一排。那些负责赶车的脚夫也有条不紊地拿起防身的武器。这些脚夫个个年轻力壮,没有土匪的时候,他们是脚夫,有土匪的时候,他们就能成为半个镖师。和土匪一个对一个,不见得就落了下风。陈铁锋年龄大,不适宜在最前面,他自然向后退。刘继辉是镖局的负责人,他和朱七刀往前冲。崔立是马帮的负责人,他和余海云,同样冲到了前面。他们的身边,围着六七个镖师。
刘继辉勒住马,双手抱拳行礼:“我们是洪江忠义镖局,在下刘继辉,不敢请教当家的是哪路英雄好汉?”
土匪簇拥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双眼凶光,腰上插着一把弯刀。他伸出毛茸茸的手,拍了拍胸膛,双眉一扬,喝道:“我们是飞鹰帮的,大爷我姓付。”
上次飞鹰帮被灭,付狗子逃走,刘继辉参加了行动,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遇到。既然是飞鹰帮的漏网之鱼,刘继辉倒也不太放在眼里。“原来是付当家的,久仰!久仰!忠义镖局给各位当家的准备了一点茶水费,请各位当家的笑纳。”
朱七刀走到陈铁锋的马车边,接过陈铁锋从马车里端出的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两锭五十两的大银,向前走去。
付狗子用手一指,厉声喝道:“你别过来了,听好了,我们是土匪,不是乞丐!”
朱七刀果然站住了,不冷不热地道:“付当家的,忠义镖局做的是小本生意,只能拿出这么多。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们总镖头会亲自登门赔礼道歉!今天还请当家的网开一面。”
付狗子哈哈一阵大笑:“少啰唆,飞鹰帮打开窗子说亮话,留下车里的货,人走。否则,一个人也别想走。”
朱七刀不动声色,缓缓地扫了众土匪一眼。这些土匪只有二三十个,其中并不见有特别厉害的角色。这些人究竟是胆大包天呢,还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朱七刀道:“付当家的,难道就没有商量了吗?”
付狗子凶神恶煞一般:“少废话,老子不喜欢讨价还价。”
土匪们一起举着手中的刀棍,乱纷纷地嚷了起来:“当家的,别跟这小子啰唆,乱刀砍了他……”
朱七刀冷冷地道:“阁下请三思而后行,刀枪无眼!”事情到了这个程度,不打不行了。朱七刀不怕打杀,只是心中好奇,这几十个土匪,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崔立、余海云及十几个镖师不约而同地站到了朱七刀的身后,刀枪在手,只等朱七刀一动,他们就冲杀上去。
付狗子不以为然:“老子打杀的人够多了,你吓唬老子吗?”
朱七刀没有出手,忠义镖局的规矩是绝不比别人先动手。他又补充了一句:“付当家的,忠义镖局行走江湖几十年,靠的是江湖兄弟赏个脸。如果谁真要和忠义镖局过不去,忠义镖局也没有怕过任何人!付当家的,给人活路,也就给自己多留了一条活路,何必赶尽杀绝呢!”朱七刀这一辈子,可能都没有一次说过这么多话。
付狗子一声吼:“兄弟们,上。”
也就在那一瞬间,朱七刀托盘之中的两锭银子飞向土匪,砸在两个土匪的脸上。更快的是他的右手袖子之中,一把飞刀飞出,快如闪电,一刀插在付狗子的喉咙上。
朱七刀的袖中藏刀,是很少人知道的秘密。他从不轻易出刀,一出刀绝不落空。朱七刀的格斗经验丰富,既然已经到了非打不可的时候,怎么打又是一门学问。擒贼先擒王,这是朱七刀的方针。
一刀毙命。
正常情况下,贼首被杀,将极大地震慑别的土匪,再砍杀几个,贼众就会四散而逃。朱七刀随即飞身而上,同时拔出了腰上的长刀,长刀闪出一道寒光。
崔立,余海云,另外一个镖师也冲向土匪。
事情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付狗子倒地而亡,丝毫没有影响其他土匪。他们既不向前冲,也没有四散着逃,而是左右闪开,让出一条路来。
土匪的后面,站着两排黑纱蒙面人,他们手中端着洋枪,对着朱七刀等人。
电光石火的那一瞬间,朱七刀明白了:这是一个圈套,前面那些土匪是引诱忠义镖局镖师们聚集在一起,后面这些端洋枪的好将他们一网打尽,如果忠义镖局的人早发现了土匪有洋枪,肯定会闪开,形势就会变得对土匪不利。
朱七刀的人在空中,就看到一杆洋枪对准他,已经扣动了扳机,他手中的长刀脱手飞出。砰!洋枪轰在他的胸膛,他的人跌落在地,而他的长刀也砍在那个打他的土匪脖子上。
这个土匪是野狼帮的花狼。花狼嗷的一声惨叫,人就跪在地上,脖子上鲜血飞溅出来。
崔立也反应过来,大喝一声:“他们有洋枪,快撤!”
差不多同时,一阵枪响,冲在最前面的镖师,几乎全部中弹。
排在第二阵的陈铁锋,立即发出了后撤的命令。第二阵营开始迅速后撤,第一阵营那些已经受伤的镖师,掩护他们。
马帮的脚夫,赚的都是辛苦钱,见一排枪响就倒下一片,自然保命要紧。听到后撤的命令,便没命地狂奔。土匪要的是财物,倒也不追赶,只有崔立和余海云,还有十来个受伤的镖师,仍然留在前面。余海云和崔立都受伤了,崔立见状不妙,对余海云说:“海云,我受伤了,走不了,你快逃。只要人逃出去,就没问题。”
余海云自然不肯扔下舅舅自己走,他虽然也已经受伤,不过受伤的是右臂,他过去搀起舅舅,准备一起离开。在他看来,土匪既然要财物,留给他们,人是可以离开的。让他又没料到的是,蒙面土匪竟然围上来,将他们两人团团围住。
崔立行走江湖多年,意识到今天的事非同寻常,自己恐怕是走不了了,便停下来,道:“你们不是飞鹰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马占坡摘下了纱布,露出真容。
余海云大吃一惊:“马占坡?是你?”
雷豹也摘下面罩,道:“崔大侠,别来无恙啊?”
余海云自然反应不过来:“马占坡,上次你们白马镖局遭到野狼帮的抢劫,还是忠义镖局救了你们,没想到你们恩将仇报……”
马占坡说:“你错了。我们马家,从来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余海云问:“我们余家,和你们马家,有什么仇?”
马占坡指着崔立说:“你们余家,和我们马家,是没有仇。可是,崔家,和我们马家,是血海深仇。只可惜,你是崔家的外甥,所以,你今天也必须死。”
崔立也糊涂了,问:“我们崔家,和你们马家,从来没有来往,哪来的仇?”
马占坡说:“那好,我就让你做一个明白鬼吧。四十多年前,有一个人,自称为瞿仁杰,用十二路追魂腿杀了我的父亲。我们用了四十多年时间才查清,那个人就是你的爷爷。虽然当年他隐瞒了自己的姓名,可是,他瞒不了你们家的独传秘技十二路追魂腿。”
崔立说:“我明白了。王子祥出大殡的前一晚,有人偷袭了海云。海云为了保命,使用了十二路追魂腿法。你们就怀疑,四十年前杀你父亲的人是余家人,所以,你们暗中袭击余家人,逼他们使十二路追魂腿法。”
马占坡说:“确实。后来,我们想明白了,那个瞿仁杰根本不姓瞿,而应该姓崔。”
雷豹说:“还记得我那次和你过招吗?那就是试探你,结果你上当了。”
崔立问:“举报我姐夫,却留海风名字的,也是你们马家?”
马占坡说:“现在知道,恐怕已经晚了。”
白狼等人,并没有摘掉面罩。一名土匪赶过来,在白狼身边说了一番话。白狼立即走到马占坡身边,小声地说:“我们的两位少当家马上就要到了,我们不陪你们玩了。”说过之后,一招手,所有土匪,赶着去拉驮马。围在余海云和崔立面前的,只有六个人,全是马家的人。
如果是二对二,马家的任何一个人,均不是崔立或者余海云的对手。可现在,两人都受了伤,崔立的伤在胸部,很重。余海云的伤虽然轻很多,可毕竟流了很多血,已经虚了。对手又是以三攻一。即使如此,余海云也不惧马家的三个晚辈,他们分别是马占山的大儿子马智源,马占林的长子马智熊,马占坡的长子马智澄。然而,崔立身负重伤,又受到马占坡和雷豹的攻击,险象环生。余海云大吃一惊,不得不赶过去救舅舅。余海云完全是为了舅舅而不顾自己,马占坡见状,立即转身阻拦。雷豹手里的刀,已经刺中了崔立的后背。
余海云躲过马占坡的攻击,大叫一声,冲上去。可雷豹轻轻向侧面一让,躲开余海云的攻击,同时,将刺中崔立的刀抽了出来。顿时,有一股鲜血从崔立的背部喷出来。余海云完全没有防备,被喷了一脸。马智能便抓住这个机会,对余海云的背部刺了一刀。
而另一面,雷豹抽出刀后,崔立的身体开始向下倒,雷豹又趁着他还没有完全倒下去之后,一刀扫了过去,这一刀,恰好扫中了崔立的脖子。崔立倒下去之前,脖子红了,却不再有大量的血喷出,只是在地上红了一片。马占坡紧跟马智能之后,刺了余海云第二刀。马家三兄弟,随后赶过来,各刺了余海云一刀。
余海云扑倒在地,想爬起来,显然不行。他知道自己麻烦大了,想逃走,但因为不能起身,只能仰面看着马占坡,拼命向后爬。马占坡赶上去,对着他的颈部,又是一刀。
雷豹过来,拉了马占坡一把:“算了,流了这么多血,肯定活不了。”
马占坡说:“不行,我要亲眼看着他们死去。”
雷豹看了一眼正要离去的马帮,说:“你听到马蹄声没有?他们来了。”
马占坡向后看了一眼,然后说:“走。”
几个人向远处跑开。
余海云躺在那里,已经无法动弹,血还在汩汩地流着,很多,他的血和崔立的血流到了一起,很大一片鲜红。
白狼领着土匪队伍,赶着抢来的马队,走了不过一里多地,迎面有两匹马飞驰而来。白狼他们是土匪,自然没把这两匹马放在眼里,到了跟前,才看清,一前一后奔跑着的两匹马上,坐着的竟然是两位少当家。
白狼老远就对前面的余海风叫道:“少当家,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
余海风见他们赶着如此之多的马,而绝大多数马的背上都驮着货物,立即意识到,他们已经动手,并且抢劫成功了。余海风大吃一惊,叫道:“余家的人和忠义镖局的人呢?”
独眼狼说:“我们喊了一声打,他们就跑逑了。”
黑狼说:“也有几个没跑的,被我们杀逑了。”
余海风一句话没说,拍马向前狂奔。罗小飞也在此时追上来,土匪们纷纷和她打招呼:“少当家的。”罗小飞顾不上这些,说:“黑狼,你带几个人,跟我们过去看看。其他人,都等在这里。我没回来之前,谁都不准离开。”说过,罗小飞拍马追去。
他们没有走多远,看到了前面倒在地上的人。余海风赶过去,从马上向下看,是一大片鲜红的血迹,那血可真是多,整个那一片河谷,全都染红了。余海风一眼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舅舅,他大叫一声,跃下马,奔过去,抱起崔立,发现崔立的体温开始凉了。
“舅舅!舅舅!”余海风哭喊着,再向旁边看,看到了余海云,余海风放下舅舅,奔过去,抱住弟弟,见余海云身上全都是血,双眼大大地睁着。
余海风见罗小飞领着黑狼等土匪过来,肺都气炸了,站起来,大叫:“王八蛋,我要你们偿命。”说着,余海风狂奔而起,向黑狼等扑去。恰在此时,罗小飞叫道:“海风哥,七刀叔叔还活着!”
听了这话,余海风飞快地转身,跑向罗小飞,见罗小飞蹲在朱七刀面前。
朱七刀被洋枪击中腹部,腹部被炸开,血肉模糊,血已经流尽,但他还有一口气。马占坡和雷豹残杀崔立、余海云的时候,他都知道,但他无法动弹。
余海风扑到朱七刀身边,跪下去,双手颤抖着,想去扶朱七刀,但看到他浑身的伤痕,又不敢乱动。
余海风喊了声:“小飞,给我拿药来!”
罗小飞看了一眼黑狼,大喊道:“你们带了金创药没有?快拿来!”
黑狼说:“我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