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雷峰塔许仙定神柱 夕照山魔兽战武僧
临安的地下水道像巨龙的肠胃般蜿蜒曲折,巨大的穹顶像是巨龙的食道上端,地上沟渠里“哗哗”的流水则像巨龙炽热的胃液奔腾远去。通过水道的风,被这人工绵长建筑物不自然得压缩,发出“呜呜”的凄厉响声,其中又掺杂着毒化人“哞哞”的悲凉吼叫,以及飞船的射石炮弹打到大地上造成的振动,像极了龙的嘶吼。
人类乐于建造这样壮观的建筑,让自己显得渺小,从而衬托整个群体的伟大。许仙身处其中,首先想到的也是“伟大”,他从未想到过,在自己每日忙碌穿行的街道之下,竟然有如此宏伟壮丽的工程。
然而,现在并不是感叹的时候,他们不是来游历,体验在城市之下探险的乐趣,而是要争分夺秒赶到目的地。队伍前面开路的是法海,许仙、王押司,队尾是小青和鲁世开押队,一行人高举火把,许仙手拿地图,指导前进的方向。
啪嗒——啪嗒——
这一小队人走路的声音在空旷的隧洞里造成回音,引得许仙不住担心:“如此大声响,真的不会引来毒化人?”
按照王押司的说法,这条地下水道非常安全,并没有毒化人,至少他没有遇到过。即便如此,法海还是加着小心,每到黑暗的拐角和岔路,都是试探确定没有危险,才会招呼大家前进。谁知道黑暗中哪里便会跳出个“哞哞”叫的毒化人来呢?
好在,这次王押司并没乱说,他们走了很长的路,都没遇到毒化人,看样子毒化人尚未发现这里,又或者他们的注意力都被飞船和武僧们吸引到了天上并没有功夫倾听地下的声响。
又转过四五个拐角,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毒化人的嚎叫和射石炮的爆裂声都渐次远去。就在许仙觉得脚脖子开始酸胀的时候,法海低低地在前面说了句:“快到了,前面水声很急,想必是到出口了。”
许仙赶紧拿火把凑近地图看,果然不远处就是水道的出水口,前方水流从高处流入西湖的“轰轰”声越发清晰,甚至压过了其他声响。
“正是正是,这里肯定是出口。”王押司听到水流声音的改变,显得异常兴奋:“我上次逃生找到的出口,也是这般的水响。这管道比汛期的西湖水面还要高出一段,水流落下声音很大。”
见王押司也证实了出口将至,众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不顾劳累的继续前行。
果然,再向前拐过个弯道,水流声更加震耳欲聋,洞口就在眼前,恍惚间已然能看到洞外的景象。众人都很兴奋,忍不住加快了脚步,连一向谨慎的法海也有了“赶紧出去”的冲动。
突然,法海感到自己光光的头上有些发凉,似乎是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垂下来,在他头上软软的粘了一条。警觉让他拦住后面急切要出洞的人们,将粘在头上的那条东西摘下来,在火把前辨认。
那是条麻绳样的粗线,但却是半透明状,也不似人手编成。手摸上去,湿湿滑滑,还有些粘手的胶感,挂着绿色液体。
“这是什么?”许仙觉得好奇,问法海。
法海没有回答,他拿过许仙手里的火把,朝着洞口穹顶照去。不照不要紧,这一照,将所有人都吓出身鸡皮疙瘩。洞顶布满了用这样的绳索织就的大网,有的已然破损,有的还很完整,一层一层,几乎将洞顶完全覆盖了。所有网上都附着绿色粘液,洞口吹进来的风令这些网带着被粘在网上的附着物,“哗啷哗啷”颤动个不停。许仙在海边见过渔民将全村的渔网挂在海滩上晾晒的景象,洞顶的这些网和那时的景象很是相似,但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蜘蛛网,我知道是谁了。”法海望着洞顶,警惕地用火把朝着角落里照去,说:“不过这人和我当初见到时又大不相同,不光功力大增,还透着股邪气。”
照着照着,法海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将手中火把用力朝着洞顶角落抛去。火把高高飞起,瞬间将角落照亮,然后无力地落下、熄灭。只是照亮的这一瞬间,所有人都看清了角落里的东西:六十来岁瘦小干枯的绿色老人面孔,脸后黑乎乎一大团,看不清是什么。
“这是什么?”小青虽然见过很多妖怪的原形,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家伙。
“卖豆腐的张六爷,”法海倒吸口凉气,“交过手,当初他打不过我。可如今,他今非昔比,一切都难说了。”说罢,他掐着口诀念几句咒语,将九环锡杖朝着天上一举,整个洞顶都被照得亮如白昼。这回所有人都看清了,老人面孔后面长着的,是与面孔比例不相称的巨大葫芦形身体,两边还伸出八只粗毛柱粗细的长脚,仿佛是幢移动的帐篷。
“天啊!是被毒化变异的妖怪??”小青吓得后退几步,问法海。
“正是,人被毒化后变成毒化人,妖怪被毒化后变成巨人,”法海感觉到张六爷巨大的力量,自己攥着锡杖的手一直在出着汗:“像他这样的大妖怪被毒化后,变成的就是魔怪了。”
张六爷的脸上保持着怪异的笑容,脸上皱纹堆叠,与其说是张脸,不如说更像是戴着面具。他见法海发现自己,并未慌张,反而笑起来:“嘿嘿嘿嘿嘿……”说是笑,声音更似是从管子里朝外吹气的声音,而且他的嘴型一点张开,还是保持微笑的模样,也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法海,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张六爷的声音不大,从洞顶悠悠地飘下来,在:“你终于来了。”
“他……他怎么会说话!”小青见过很多毒化人和巨人,他们一旦毒化,就失去语言能力,张六爷虽说被毒化,却还能说话,实在令人费解。
“他是不一样的,”法海说:“大妖怪被毒化后,并不会失去思考能力。相反,他们得到了更强大的力量,而本性中善的一面被潜藏在心底的恶完全覆盖,变得面目全非。我上次抓他时,他还只是个卖豆腐的老实妖怪,你看看现在的他……”
“我?我怎么了?”张六爷的屁股后面拉出一根长长的蛛丝,将自己的身体从洞顶慢慢坠下来。这根蛛丝看着没多粗,却十分坚韧,张六爷巨大身躯居然不会将蛛丝拉断。“我现在的模样都是拜你所赐。如果不是你毁了我的修行,我也不会被毒化。可是,你看看我,我现在不但恢复了法力,还获得了更强大的力量!”
“你们都退后,这里交给我。”法海许仙等人说。
“秃驴,别逞英雄,你真的不要帮忙?”小青见法海要和大蜘蛛精单挑,忍不住揶揄起来。
“叫你退后,你就给我退后,哪那么多话!”法海瞪圆眼睛,口气不容置疑。
小青没见过法海那么凶,不再回嘴,拉着许仙退到一边说:“秃驴自己想死,蜘蛛精又是他仇家,我们没来由牵扯进去,闪开闪开。”王押司和鲁世开知道会打得很激烈,赶紧也都跟着退去。
洞外夜幕已然降临,铁灰色的天空皓月当空,月光从洞口照进来,照在洞口一小片空地,正照见从洞顶垂下的巨大蜘蛛精,和手拿九环锡杖与之对峙的法海。锡杖上明亮的白光蜕变成了淡淡的金光,法海身上也笼罩上一层金光。蜘蛛精身上泛起的是冷冷的青光,不远处墙角的许仙、小青、鲁世开和王押司举着火把,保留了一小块橘红色的光团。
这三种颜色的光,在黑暗的洞窟里产生诡异的画面效果,人们屏住呼吸静止不动,仿佛是一副被定格的画面。
一片灰色云彩从月亮前飘过,洞内的光一下子暗了,站得很远的许仙即使借着火把的光也看不清蜘蛛精和法海,只能隐约看到金色光和青色光包裹的模模糊糊的影子。就在光线略微暗淡那一刻,两团光迅速移动起来,淡金色和青白色相互交媾,刹那间分分合合几十次,发出“乒乒乓乓”的兵器快速连续交织碰撞的响声。
两团光从地上到天花板,又在穹顶无视地形的旋转滚动,每次碰撞都溅射出大量火星。小青打开妖眼能看得清清楚楚,许仙等人肉眼凡胎看不到,急得鲁世开不住问小青:“怎么样怎么样,法海赢了还是蜘蛛赢了?快说啊,你别光一个人看好不好?”
小青从未见过如此激烈的交手,看得喘不过气,根本没空给鲁世开讲解。
云彩慢慢从月亮前移开,浑圆饱满的月亮泛着白光,再次出现在夜空,洞口的平地再次被照亮。
这回,许仙、王押司和鲁世开能看清了,眼前的情形让他们目瞪口呆。只见法海全身上下的衣服几乎都烂了,袈裟被扯成许多小条,攥着锡杖的手臂上都是血,可知伤得不轻,他半跪在地上,正大口大口喘着气。对面的蜘蛛精也没好哪里去,他的八只脚被砍掉四只,靠着剩下四只勉强支撑着庞大的身躯。身上好几处伤口将坚硬如铁的外壳破坏,深得几乎贯通,向外流着绿色的液体。
法海把气喘匀,拄着锡杖费力地站起来,抓住袈裟的扣撕开扔在一边,又将上身的僧衣也扯掉,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蜘蛛精被斩断前肢伤口里伸出四把闪烁着青白色光辉的枪状尖刺,他的嘴终于张开,喷出一口绿色气体,发出“嗯——”的声音。
法海俯下身体,将锡杖倒扛在背上,没有受伤的左手握紧从左肩伸出的锡杖末端,将全身的金光都运在锡杖上,锡杖的淡金色光芒立即变成耀眼的黄金色光芒。
蜘蛛精弯曲着支撑地面的四条腿,俯下身子几乎贴近地面,四把枪刺一起朝前,对准法海的头部。
双方相距几丈,静止对视,准备给对方最后一击。
水流并未被两人激烈的打斗打断,还在“哗啦哗啦”流个不停。就在观战者几乎被这静止的姿态和水流有规律的响声麻痹时,突然,法海单腿发力,朝着对方猛冲过去,蜘蛛精的四条腿也像弹簧般猛地弹起,朝着法海飞过来。
蜘蛛精的四只长枪朝着法海脸部戳来,法海灵活地将四只长枪全部躲过,扑身靠近蜘蛛精怀里,左手抽出锡杖,使出全身力量横着一抡。金色的锡杖像撕裂布匹那样将蜘蛛精从腰部斩开,巨大的蜘蛛尸体分为两段,落在地上滚了几滚,滚进水中,被湍急的水流冲走了。
那张不会变表情的老人面孔掉在地上,竟然真的只是张张六爷的面具而已。法海走到面具前,双手合十念经为这位曾经额对手超度,如果不是自己,本领高强的张六爷又如何会被变成毒化妖怪?想到这里,法海的内心并无战胜的喜悦,倒是充满悲伤和自责。
夕照山并不很高,但对于刚走了很长一段路,从地下水道里钻出来的人们来讲,爬山依旧是很累人的行程。
许仙拄着当手杖用的粗树枝,停在石条砌成的阶梯上喘气。他仰头看去,只见雷峰塔的巨大黑影还在遥远的山顶上耸立,俯视下方渺小的许仙和奔腾汹涌的钱塘江。旁边的王押司早累得像孙子一样“哎呦哎呦”直喘气,靠着鲁世开搭住肩膀才能接着爬。小青还是在队尾压后,嘴里时不时“秃驴长和尚短”的叫着法海,虽然她嘴里还是没什么好话,现在法海身上的伤口却都是她包扎的。她看法海身上几处大伤流血如注,就从裙子上扯下几条布,悉心的给他包扎上,开始法海还意图躲闪,被小青骂了几句,只好任她包了。
从夕照山望向临安城里,只见一张金色大网覆盖着天空和大地,阿耨多罗罩还在持续发挥着它的作用。远处夜空中迸发着激烈的闪光,并传来爆豆般的“噼啪”声响,夜空的一角被照亮,那是飞船的射石炮还在继续轰击,吸引巨人和毒化人的注意。
许仙知道,他们每多耽误的一点时间,武僧们都在流血,他必须努力继续爬。为此,他拼命鼓励自己,只要多爬一阶台阶,便是离解救娘子近了一步。
靠着这样的自我激励,许仙总算跟着其他人一起爬到了山顶,雷峰塔黑黝黝的身影,正立在他们面前。
“那是什么!”小青尖叫起来。
许仙朝着小青尖叫的方向看去,只见十几个硕大的黑色身影,正从小山的另一边翻过来。
“糟糕了!”法海看清来者,心里“咯噔”跳了一下,说:“张六爷被斩成两半时,嘴里发出了‘咕咕’的声音,我没有在意,现在看起来,只怕是召唤其他毒化大妖怪的信号。”
“其……其他大妖怪?”许仙觉得口中干得冒火,咽了口吐沫润嗓子:“是说,那十几个都是和张六爷一样的大妖怪?”
法海点点头,说:“你们不要管了,这里交给我,你们快上雷峰塔将血精放进舍利龛是要紧。”
“我和你一起!”小青拔出青色长剑,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法海说,法海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这……”
许仙还在犹豫,鲁世开拉了他一把,说:“贤侄,你在这里能帮得他们什么忙、这里交给他们,我们去做我们能做的事便好。”
不得许仙回答,鲁世开扯着许仙就往塔上跑,王押司见他们先走了,嘴里喊着“也等我一等!”跟着进了塔。
法海从容的紧紧身上包扎伤口的布条,自己也从僧衣上撕下两条布条,将左右手手掌都包上,这才抓紧锡杖,来到雷峰塔门口。小青朝着他笑了下,说:“一个张六爷你就打成那样,这样的来十几个,你怕不怕?”
“有何惧哉?正好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神威如狱。”法海毫无惧色,紧盯着夜幕下正在靠近的这十几个毒化大妖怪。“我们两人就算粉身碎骨,也不可让他们靠近半步。”
“嗯!”小青不再和法海调侃,手握长剑,紧盯着靠近的大妖怪们。
“上!”法海一声断喝,电光火石般冲出去,将首当其冲的一个大妖怪斩成两段,被意外斩杀的大妖怪发出“噫”的惨叫。小青没想到法海如此威猛,热血顶上心头,也挺剑冲了出去。
雷峰塔是砖木结构的宝塔,外形极为修长窈窕,建立之初是为了镇压江潮。宝塔内部楼梯螺旋递进向上,很是陡峭。
许仙扶着楼梯的把手向上攀登,几次脚下打滑,差点摔下去。身后王押司嘴里骂骂咧咧,说:“老是有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们是真不知道七层浮屠塔有多高,爬起来也要累死人的!好不容易逃脱毒化人,这回倒是要爬塔累死了。”
“说说说,闭上你的鸟嘴!嫌爬塔累,我踹你下去陪法海打妖怪!”鲁世开受不了王押司的絮叨,狠狠回了一句,王押司怕这鲁莽汉子真的一脚将他踹下去,只好闭嘴不说。
爬了七层塔,终于到了最上面的房间。只见塔里十几个窗户都透进光来,正照在中间一个石头雕刻的四名力士扛着的莲花座上。莲花座中央有石头佛龛,石头佛龛里又有座金丝楠木和鎏金铜部件榫接的八角凉亭模样的精致小佛龛。小佛龛的八面都有可以打开的小窗,正中间有两扇门,门内描金小须弥座上供养着一颗烁烁放着发丝般毫光的舍利。
许仙见了,连忙整顿衣衫,跪下拜了几拜,心中默念“佛祖恕罪,小生为了救娘子,只好得罪佛祖”。王押司和鲁世开也都跟着跪下,“咚咚咚”不住磕头,王押司嘴里也是念念叨叨,不知在说什么。
默念完后,许仙站起来佛龛前,打开挎着的小布包,从里面取出毛巾包裹的琉璃管,手拿着伸进小佛龛里,将一整管血精的倒在舍利上。古怪的事情发生了,血精倒在舍利上好似水倒进海绵,一滴不剩的都被舍利吸收进去。舍利从原本的白色,变成蓝色,光芒也黯淡下来,接着地下传来“轰轰”的响声,整座雷峰塔都跟着晃动起来。
“哎呀妈呀!”王押司本来都站起来了,吓得又跪到地上,抱着鲁世开的腿说:“怎么塔晃起来了?死了死了,这回是真的死了!”
鲁世开心里也有些慌,他扶着墙壁,让自己不至于摔倒,小心地从窗户朝着外面看去。只见附近的树木枝叶都纹丝不动,完全不像是地震模样,他自言自语说:“奇了奇了,怎么只有塔在动?”
许仙也后退几步,稳住脚跟,用手去摸包裹在木制八角小佛龛外面的石头佛龛。石头佛龛的震动明显被地面要剧烈很多倍,可知真正晃的是这石头佛龛,而不是塔或者地面。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鲁世开:“鲁提辖,你可记得咱们上塔时,见到每层中间都是根大柱子?”
“你那么说……好像真是。”鲁世开说:“我爬塔时还觉得奇怪,这塔中间有根特别粗的柱子,一直通到上面。”
“果然如此!”许仙恍然大悟,说:“现在看来,这塔中间就是根大石柱,整座雷峰塔是包着石柱建的。这石头佛龛便是在整根石柱的顶端掏洞雕出来的,里面盛放舍利的木制佛龛,是为了镇住石柱。”
晃动中的石头佛龛连带下面的莲花座都开始旋转起来,从慢到快,最后快得像一杆飞快旋转的钻头。木制地板有些经受不住这种旋转加振动的冲击,靠近佛龛的部分木板卷曲上翘,许仙怕被旋转伤到,向后退到墙边。
位于第七层的佛龛果然如许仙猜测的,是一整根石柱的顶端,下面六层的柱子是石柱主体,整根石柱被血精激活,飞快旋转,仿佛是雷峰塔的中轴。旋转中的石柱身上显现出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的梵文金字,金光从每扇塔窗里透出。雷峰塔上上下下拥有上百个窗户,这上百个窗户此时都同时透出金光,黑夜里远远看去,夕照山上似乎立着的是一尊金塔。
石柱旋转着地下钻去,石头佛龛旋转着下降,很快就从第七层消失,一路随着石柱向地下钻进下降。随着石柱下降,塔身摇晃不那么厉害了,许仙和鲁世开、王押司一起拉着手凑过去,从石头佛龛消失后留下的破洞望下去。只见佛龛已然变得很小,一直还在下降,直降到一层,石柱深深插入宝石山的山体中,这才安定下来不再继续下降,旋转速度逐渐减小。
咔嗒——
这一声并不算太大,但很微妙的可以让站在七层的三个人刚好听到,似乎是钥匙插进铜锁里旋动机关锁死的声音。声音响过后,佛龛不再旋转,许仙、鲁世开和王押司面面相觑,同时用袖子展了展头上的汗滴。
“发信号吧,告诉另外两队,我们成功了。”许仙对鲁世开说道。
鲁世开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摸了一会儿,找到临分别时,七杀僧给他的信号烟火筒,他们说好的,成功解决自己的塔后,就要在塔顶释放信号。他掏出火石火镰,对着信号焰火的药捻子“啪啪”敲击几下点着,用火药和纸捻做成的药捻子迅速闪着火星“嘶啦嘶啦”燃烧起来。鲁世开拿着信号焰火,从宝塔窗子里举出去。
噗——啪——
信号焰火从雷峰塔窗子里射出,拖着长长的尾巴,带着“嗖嗖”呼啸声,飞到很高,壮烈地炸成一朵五颜六色的烟花。
雷峰塔一层门外,法海嘴里咬着根树枝,用力将扎在大腿上上的长角拔出来,在带着血的长角拔出瞬间,他眉头紧皱了下,脸上露出少许痛苦表情,却没有出声。“当啷”一声,他将长角扔在一边,仰着头看那朵尚未熄灭的烟花,感觉全身的力量都用尽了,向后一靠,躺在冰冷的石台阶上。他转头看去,只见小青靠在另一边的墙根,正在大口大口喘着气,手软绵绵垂着几乎拿不住剑,她的剑完全被绿色的毒化血包裹起来,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在他们四周,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扇形排列的巨大甲虫、蜻蜓、和蜈蚣之类尸体,每具尸体都残缺不全,看来是经过相当激烈战斗。
噗——啪——
宝石山保俶塔方向也腾起一朵彩色信号烟花,和宝石山雷峰塔上腾起的这朵遥相呼应,看来七杀僧队那边也成功激活了神柱。
“成功了?”许仙心中一喜,没想到居然那么顺利。但是,很快他又紧张起来,月轮山上的雷峰塔迟迟没有出现彩色烟花信号。按照约定,三个方位应该可以差不多同时完成神柱激活,一起发动彩色信号烟花,如果遇到麻烦,则释放白色烟花。现在,两边都发出了信号,唯有雷峰塔方向丝毫没有反应。
“莫非,雷峰塔真的遇到麻烦了?”许仙心里紧张起来。
噗——啪——
雷峰塔方向,腾起一朵白色烟花。
塔上的许仙、鲁世开和王押司,塔下的法海和小青,所有人的心都随着白色烟花的腾起紧绷起来。
“糟了!”所有人的心头都闪过这两个字。
“天府星变得黯淡了。”许仙喃喃自语地说道。
武僧团的六个人命格与南斗六星相对,于是在夜空中找到南斗六星的位置,只见原本闪耀的六个亮星,其中天梁僧对应的天梁星,光芒居然渐渐黯淡。
“果不出所料,雷峰塔那边出现强敌。”法海想到天梁僧将一柄黑色长枪耍得如花似锦,轻松杀伤毒化人和巨人的样子,无论如何难以想象,会杀死他的敌人会何等强大。
时间按照它自己的规律在流逝,丝毫不会为人们的意志与心情所影响而稍作停留,距离“大日如来”发动已经不到三个时辰。
许仙等人大部分时间都被用在赶路上,他们在下水道朝着六合塔方向奔走,尽管几个人脚力不一,但大家都知道时间耽搁不起,就连王押司也玩命奔跑,不敢抱怨。
在跑到距离六合塔不远的岔路,他们遇到了从保俶塔跑来的七杀僧等人。大家来不及相互打招呼,便合兵一处继续跑。又跑不多远,洞口遥遥在望,星光灿烂的夜空出现在眼前。
充满压迫性的黑影,出现在洞口外,它背对月光,右手抓着天梁僧的脖子,将他高高举起,天梁僧的黑色长枪枪头插在一边,枪杆被折成两断。伤痕累累的天相和天同僧,拄着降魔杵,半跪在地上毫无办法,他们几乎失去战斗力,只正看着那魔怪慢慢折磨自己的同伴。六合塔近在咫尺,就在对面的山峰上,但他们被对方绝对的力量阻挡在此,寸步难行。
“这是什么……”七杀僧惊愕地说出所有人的疑问。
赶到的人们早就在战斗中失去火把,他们只能在黑暗的水道奔跑,靠着声音辨别同伴的位置。从洞口出来后,他们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外面微弱光线,看清敌人的面貌。
许仙见过毒化人,见过巨人,见过毒化的大妖怪,却从未见过相貌如此奇特的魔怪。它长着长长的嘴,锥子般的尖牙,长手短腿、胸肌宽阔,貌似猿猴且浑身长满黑毛。它血红的双眼像两个小圆核桃,透出冰冷的光,一双长耳长在头顶左右转动。
它的身材和巨人相比要小很多,只不过比普通人略高出半截。可是,它所散发的气息,即使比张六爷那样的大妖怪也不知强烈多少倍。
夜风吹拂着西湖岸边的柳树枝条,也将魔怪身上黑乎乎的长毛吹得蓬起,只有一双红眼在瑟瑟放光,景象异常恐怖。
“这魔怪和我讨伐过的任何魔怪大不相同,我能在他身上感受到许多的气息,不止一股。大家莫要轻动,你们救不了他。”法海拦住正要冲上去解救天梁僧的七杀僧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