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啊……”白离感到耳边那人轻轻地笑了一声,“烂摊子,商会,小无端好大的心胸,恐怕是不愿意在海宁偏安一隅呢,你记得他和那个姓顾的人说过的话么?还记得他那时的表情么?他可曾与你那样说过话?他可曾那样看过你?你说……若他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你和颜甄那些人是什么关系,还会不会再看你一眼?甚至……他会不会像组织那些人对付阴尸火一样,带着他们对付你?”

白离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坐在那里的施无端,感觉对方脸上那讨人喜欢的笑容好像不见了,就那样冷冷地看着自己,陌生中甚至带了一点敌意,像是多年前苍云谷中的那个山洞,自己被绑在柱子上,那些个狐族看他的眼神。

不——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别人都可以,唯有你不行!

然后他看见施无端慢慢地站了起来,手中竟抽出了一条长长的匕首,刀尖冷冷地指着自己。

那一刻白离感觉心中有一根弦突然崩断了,他不顾一切地像施无端扑过去,一只手狠狠地掐住施无端的脖子。

你是我的——他想,你必须和我在一起,一辈子都别想从我这离开,一辈子也别想与我刀剑相向,你——

施无端原本坐在椅子上好好地与他说话,便见白离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然后以一种他看也看不清楚的速度突然扑过来,施无端猝不及防间竟是避无可避,连椅子一起被他按了下去,竟就这么摔了下去,死死地被白离卡在了地上。

他手肘吃痛,原本藏在袖子里的短剑便掉了出来,白离瞥见,眼中赤红更盛,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炽热的呼吸喷在施无端脸上,往日里轻声细语中带上了几分阴冷的危险。

他轻易地将短剑从施无端手中夺下来,说道:“你拿剑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存稿箱……诸位看见这一章的时候,主人已经坐在了去拉萨的火车上。那个……归期不定。

望天……压力好大TAT

我们一起祈祷在那边主人能找到上网的地方

41、第四十一章 决裂(上) ...

你拿剑干什么?要杀我么?

白离这么想着,嘴角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忽然觉得心里像是破了个洞,下面是无底的深渊,心口那一点热气一股脑地从那漏洞里跑了下去,争先恐后。

我对你那样好,把心肝都掏出来,为什么你便不看我一眼?

“无端……”白离叹息一样地念着他的名字,埋下头去,狠狠地咬住了他的颈子,血很快涌了出来,漫过白离的嘴角,他就像是个茹毛饮血的怪物一样,仍然死死地咬着不松口,简直是要把施无端扒皮抽筋囫囵吃下去似的。

施无端疼得脸色一白,蜷起膝盖狠狠地顶在了白离的肚子上,他心里知道白离只是个半血的魔物,完全没料到阴尸火对白离竟有这么大的影响,情急之下这样一撞丝毫没有留余地,虽说少年时在九鹿山上耽误了,施无端也从来不是什么文弱书生,这一撞便是厚木板门也能撞开,然而磕在白离的血肉之躯上,他却像是毫无知觉似的,嘴里也像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没壳王八一样,竟一点也不肯松口。

“白……离!”他径自被卡住,头被迫扬起,连说话都困难,抬起手中星盘,狠狠地砸向白离的后脑。

这回白离终于有反应了,抬起头,血滴顺着他的嘴角淌下来,眼睛里的却仿佛着着火似的,亮得吓人。

就在这时,一道惊雷自天际打落,电光四溢,竟仿佛是当当正正地批到了院子里一样,震耳欲聋,整个大地都在震颤,闪电光将白离的脸映得发青,那熟悉俊美的五官竟然可怖起来。

施无端呆了片刻,只听白离喉咙中冒出嘶哑的笑声,竟似是一张口便停不了了似的,先是低低的,而后声音越来越高,脸上似哭似笑,简直像是疯魔了。

施无端……施无端……施无端……

此时,青衣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的一个高塔上,他不知怎么的,竟能站在塔尖上,如同踩在平地上一样,稳稳当当,肩头飘着那只会咕噜咕噜叫地布片人,无数道电光在他周围打下来,男人纹丝不动,发髻早被大作的狂风打散,头发在空中仿佛小鞭子一样,狠狠地抽打在他的脸上。

布片人瑟缩在他身边,喉咙中发出近乎呜咽的声音,然而马上又被风卷走。

男人低低地叹了口气,仿佛笑了起来,说道:“魔君果然是雷霆之怒,天地变色,了不起。”

布片人凑近了他一些,“咕嘟”起来没完,男人侧耳听了,脸上的笑容却并未曾改变,说道:“裂痕……其实一直都在,我也不过是稍加推波助澜而已,不敢居功——你说,那位小朋友,最终会站在哪一边呢?是那些个千里迢迢投奔他而来的破落户们,还是这位‘青梅竹马’的魔物呢?”

他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是人,不会明白人心的。那你猜魔君又在想什么呢?他是要翻云覆雨的力量,还是要窝窝囊囊地跟在那人身后一辈子?”

“我们看看吧。”他说道,“就让我们睁大眼睛,好好瞧一瞧,这把阴尸火烧出了个什么样的瓦罐——”

白离一把扯开施无端的前襟,厚厚的棉布衣服竟如同破布一样,轻易地便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施无端瑟缩了一下,口中急速念起咒文,一团人脑袋那么大的火团从他手中升起,气势汹汹地向白离扑过去,白离却仿佛不怕烧一样,一把将手探入那火团中,焦腐的味道立刻漫了出来,白离自胳膊肘以下的衣服全部被烧去,白皙的手臂立刻被烧焦了。

施无端手腕忽然剧痛,他闷哼一声,额角登时见了冷汗,白离方才那一下竟是用烧焦的胳膊将他的手腕折断了。

白离手指尖冒出漆黑的指甲,它们越长越长,尖端泛起冷冷的寒光,抵在施无端裸/露的胸口上,一触便见了血。

爆裂声四起,两人小范围内竟斗起法来,可施无端总归是血肉之躯,到底会疼,白离却好像断绝了知觉似的,施无端竟有种错觉,仿佛这人哪怕是胸口被穿个大窟窿,也能面不改色地再给他一口。

眨眼功夫,施无端的胸口被白离的指甲划出了一条长长的伤口,深处竟能见骨,血雾喷了出来,溅在白离的头发上,他像个野兽一样抬起自己的手,轻轻地将指尖的血舔去。

施无端模糊了起来,心道:“这小子难道是要把我剖膛破肚,吃个干净?那死得可也太冤了!”

作者有话要说:依然是存稿箱

42、第四十二章 决裂(下) ...

施无端胸口血肉模糊起来,不过片刻,温热的血便漫过了他衣襟里的青硅,它们流入青硅上的每一个刻痕中,这使得那青硅的模样不像是一片人头雕了,它更像是一个小小的法阵,上面刻着细密的血槽,借以吸取某种力量。

就在血流仿佛有生命一样,在青硅上的“血槽”中走了一遭,一道近乎橙色的暖光猛地从施无端胸口升起来,竟仿佛两块磁铁同性相斥一样,生生地将白离从他身上弹了出去。

白离猝不及防,连退了三步,后背狠狠地撞在了墙上,他闷哼一声,眼中的血色似乎褪下去了不少,脸上竟由狠厉变为迷茫,冷冷地看着自己伸长的指甲。

青硅的光芒一散去,已经半是昏迷的施无端便狠狠地撞在了白离眼里,白离猛地瞪大了眼睛,竟情不自禁地先是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又落到自己雪白的袖子上沾染的血迹上,怔了半晌,突然嘶声道:“无端!”

是我么?是我伤了他?我怎会……

他慌忙扑过去,却感觉施无端从颈子到胸口无处不在冒血,浑身上下也不知道漏了多少窟窿,便登时手足无措起来,几次三番地将手从他身下伸过去,想要将他抱起来,然而施无端脖子还在淌血,完全吃不上力,被他一动,仿佛血流得更猛烈了些。

白离半跪在地上,脑子里仿佛比刚刚还要空白,心口连着手脚一起一片冰凉——就像是伤得快死的不是施无端,是他一样。

施无端却还清醒着,却说不出话来,只是用一种冷静得近乎漠然的眼神看着惊恐的白离,原本胸口剧烈的起伏慢慢平息下去,几乎他看不见在喘气一样。

阴尸火的灰烬不会彻底地改变一个人,甚至连让一个人迷失他的本心也做不到,只是让与它同源的人失去一步分自控能力罢了。施无端心里明白——事实上他仿佛很久没有这样明白过,感觉心绪变成了一面镜子,所有美的丑的都呈现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不错,或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阴尸火更能显示出一个人的本心,原来这就是他的本心。

好比狼,哪怕被豢养起来,像狗一样挑起尾巴讨好主人,也改不了它茹毛饮血的本性,只要獠牙还在,总有一天它会对准主人的脖子。好比自己,哪怕被困在九鹿山上,被困在弱势局中,要像个正常人那样推杯换盏,与人把酒言欢,也改不了心里流着冰冷叛逆的血,唯有鲜血和这个旧时代的彻底破碎才能点燃它,总有一天,要么它引起百万烽火,要么将自己也化个干净。

施无端忽然觉得疲惫不堪,动物尚且不用违背自己的本心,吃喝跳叫全凭本能,为什么人要这样苦苦压抑么?这样压抑又能换来什么呢?

他屏住一口气,攒足了力气拍开了白离的手,浸满了血的手指攥得发白,死死地扯住自己的衣襟,将那黏在胸口上的破布扯下来,血滴甩在了白离身上,直把白离吓得魂飞魄散:“别动!你干什么?”

施无端挑起嘴角,看着他冷冷地笑了一下,眼前一黑,险些向前栽下去,他勉力抬起手掌,按住自己脖颈上的伤口,断断续续地念起那年代久远得他几乎记不清楚的咒文,伤口歪七扭八困难地愈合起来,他就像是个蹩脚的裁缝,这边合上了那边又开线。

白离不顾他反抗,小心地将手探入他肋下,施无端一张侧脸面如金纸,额角上的汗往下打湿了睫毛,迫得他微微闭上眼,脸上却依稀带着冷笑,他张了张嘴,白离辨认出了他的口型,施无端是在说:“白离,你很好。”

“我……我并不是有心的。”他低低地辩解道,心里乱成一团,手上却小心地撑着施无端的身体,“我带你出去找……”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施无端的房门从外面被人强行闯入了,为首便是夏端方,身后跟着一群拿着各自法器,如临大敌的修道人,连陆云舟也提着剑过来了。他们是被方才惊雷与这房间中所出异象给引过来的,一见房中情景,登时愣住了,看看施无端又看看白离,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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