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激斗之中,龙王头顶那个苍老的身影地方,忽然找了个机会突然亮起了一道光芒,瞬间命中了那只怪兽的眼睛要害。

随即,只听怪兽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异常惨烈的惨叫声,踉跄向后退去。

龙王一跃而上,毫不容情地直接咬住这只怪兽的咽喉,巨掌擒身,只听“喀嚓”一声,好像骨头被硬生生折断的声音。

那只怪兽再次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鸣声,然后如同一座小山般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席卷而过的狂风缓缓平静了下来,周围的尘土也慢慢落下,龙王低头看了看自己庞大的身躯,那上面有许多伤口血迹。显然,眼前的这只怪兽实力也是异常强悍,哪怕是它也受了不轻的伤。

在它头顶的老头轻轻拍了拍它的头,好像在安慰着它。

龙王口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声,抬头先是看了一眼旁边的神山,随即转头望向了另一个方向。

虽然他们就站在神山脚下,但如此近的距离,神山那异常恐怖与强烈的奇异力量,却好像并没有对他们两个造成什么伤害和压力。

在龙王头顶的老头也向着远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忽然开口道:“我们差不多已经把神山周围的金血魔兽都杀光了吧,如果这样,那些人还不能把路修到神山这里,那就太没用了。”

龙王低沉地吼叫了一声,然后俯低身子,探爪抓住了那只死去的怪兽的一只腿,随即转过身,就这样拖着这只金血魔兽的尸体,踩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远处走去,没过多久,就消失在神山某个拐角的地方,只留下身后那一片空白之地,还有被金色血液染过的土壤。

太阳光洒落下来,照在这一片土地上,金血一阵光芒闪动,却是慢慢倒映出那一座高大的山峰,以及就在附近的山脚下,竟然有一道仿佛是天然生成的三尺宽的山路,从山脚向上延伸,一路弯弯曲曲蜿蜒而行,静静地通向那座神秘未知而又异常恐怖的神山深处。

第六十四章 所欲(下)

时间在一天天地过去,可是给人的感觉却好像这日子缓慢得像是凝固了一样,每一天都是异乎寻常的相同状态——痛苦、挣扎、干活、死亡与那无所不在的压力。

殷河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不会游泳的孩子,跌入了无尽的汪洋中,然后不停地向着无尽的海底坠落下去。

每一天清晨醒来的时候,殷河都有一种麻木的感觉,他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来到这个地方多久了,他只是看着这许多人不停地像一群蝼蚁般,干着活,修着路,还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般规律的人来人往。

不对,只有从外面进来的人,并没有人从这里离开出去,离开的也许只有死人?

圣城和季候那边,前前后后又送了几批荒人奴隶进来,其中伴随着大祭司的催促命令。

通往神山的道路还在缓缓地向前延伸修建着,越靠近神山,那股可怕的、诡异的力量就越浓烈越强大,死去的人开始越来越多,甚至连人族战士都有些承受不住,不停地发生死亡现象。

相比起来,殷河有的时候甚至觉得奇怪,因为他发现自己到了如此危险的地方后,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什么不妥的危险的情况。

他就像那些荒人奴隶中最强壮最强大的荒人一样,似乎对神山的那种诡异力量有一种天生的抵御能力,在神山的威压面前,往往比大多数人都轻松许多。

只是每一天看着这种残酷惨烈的修路模样,而他还要再催促着,在一开始的时候,让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受不了了。后来,时间久了之后,他的情绪上也开始发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变化,好像对一切都变得麻木了起来,对死亡也不再在意,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有些浑浑噩噩地做着事情,凭借着记忆中的本能继续推动着修路这件事。

偶尔深夜惊醒时,殷河会突然发现自己那可怕的变化,然后毛骨悚然,全身冒冷汗。

但在新的一天开始以后,在他走出那青玉所时,他的心灵好像就会自动封闭起来,让他重新变得冷漠和麻木。

也许若非如此,他就不可能继续在这地狱般的地方活下去。

事实上,类似的变化就像是一种可怕的疾病,传染席卷了这支队伍中的每一个人,不管是荒人奴隶,还是人族战士。

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麻木不仁,变得浑浑噩噩,对死亡和危险这些最大的刺激都无动于衷。每个人似乎都只记得自己最初该干的事,然后麻木地像提线木偶一般去继续干活。

神山,越来越近了……

死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很早以前大祭司所说的话,那“不顾一切哪怕用人命去填也要修建这通天之路”的言语,如今就在这青天白日里,在这远离圣城、远离人族、远离文明的地方,冷漠而悲凉地实现了。

人们变得越来越沉默,大多数的人都已经不再说话,有时候甚至一整天白天在外头干活的人,无论是荒人奴隶还是人族的战士,都不会开口说上一句话。

哪怕遇到某个意外,突然有一个同伴在身边倒下并死去时,那个人往往也只是木然冷漠地看上一眼,然后继续干活,或是面无表情地走过。

殷河已经想不起来如此恐怖和可怕的情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也许最初的时候并不明显,也许是慢慢才变成这样,但是那种绝望的感觉此刻是如此的明显,日日夜夜都萦绕在他的心头,似乎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他,也无时无刻在提醒他,生命毫无意义,死亡才是归宿。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在那青玉所中忽然惊醒时,他环顾四周,那些黑暗中的身影和勉强能看见的一些尽是麻木冷漠的脸,殷河突然有一种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是这里唯一还残留着几分清醒意志的人了。

这突如其来的清醒是如此的可怕,让他差点发疯。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下意识地想要放弃这种清醒,想要让自己沉沦下去,就此麻木不再醒来,用这样来逃避恐惧。

但最后,他终于还是强忍了下来,控制住了自己。那一晚他始终不敢再合眼,坐在那青玉所中直到天明。

第二天清晨时分,他打开了青玉所的大门,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脑海中突然掠过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这是第几个青玉所了?

修了那么久的路,盖了多少座青玉所,眼下这个是三十?三十五?第四十座?

还是第五十座?

又或者,仅仅只是第二十座?

进来这片土地,究竟又过去了多少时间……

他茫然走了出去,在他身后还有更多的人跟了出来,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半点声音,一切都在寂静无声中,安静得可怕!

天亮了,一缕阳光洒落下来,照在殷河的脸上。

殷河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觉到胸膛里缓慢的跳动,那是生命的顽强的活力吧。

他忽然发现,这一天自己居然并没有再度陷入那种恐怖的麻木情绪中,只是大脑似乎仍然有些不太清醒。明明周围的世界都十分清晰,但是在他看去,一切又似乎模糊朦胧。

他有些困难地转过身子,向着道路的最强方走去,在他身后,大群的人们像往日一样,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来到了属于他们的位置,开始做事干活。

殷河慢慢地走着,走着,他的手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的胸膛,他要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他忽然有一种感觉,也许某个时候,他会再也感觉不到这种心跳了。

他走到了道路的尽头,一片阴影如山,当头照下。他有些艰难地抬起头,向前方望去,然后看着,看着,看着……

忽然间,他有些黯淡的眼睛瞳孔里,忽然有一抹光亮了起来。

他看到了那座近在咫尺的高大雄伟的山峰,还有前方那条安静的从山脚向上的山路,蜿蜒往前,直到神山深处。

第六十五章 路成(上)

这条通天之路,终于是修到了神山脚下。

殷河怔怔地看着神山,看着那条似乎平凡无奇的山路,只觉得自己全身好像在不停地颤抖,然而实际上,他的身躯僵硬得就像是一块石头,一直僵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胸口还残留着几分温暖,他的心跳声还在缓缓传来,一股温暖从他捂在胸膛上的右手掌里传来,悄然护卫着心脏,也保存着一点最后的神志。

殷河慢慢地、异常艰难地转过身,想要大声呼喊,想要告诉所有人,这条路终于修好了!

距离神山只是咫尺之遥,剩下的一点距离走过去就好了,不用再修了,可以了!

然而,他只是张了张嘴,却没有半点声音从口中传出来,就好像他突然哑了一样。

而在他的周围,同样的没有任何声音,尽管在他的视线里,还有为数众多的人——荒人奴隶,人族士兵,他们都在走动着,但是其他所有的人,几乎全部都是一个样子。

他们目光呆滞,两眼无神,行动异常缓慢,每一个人都在各行其是,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呼喊,没有丝毫的生气,一切就那样诡异地在安静中发生着,让人头皮发麻心底发凉。

放眼看去,殷河突然有一种自己正置身于无数尸体中的幻觉。

那些人明明还活着,明明还在走动,还在干活,可是殷河却总觉得,他们好像已经死了。

是神山那诡异而强大的力量,在不知不觉中毁掉了所有人吗?

殷河觉得自己也快要发疯了,他捂紧了胸口,右手掌和手臂里,隐隐再度传出了一股温和的力量,护住了他的心脉,让他的感觉稍好一些,没有那么的冷。

他迈开脚步,却发现自己的速度也慢得可怜,不过他还是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走在这一大群沉寂无声的可怕人群中,开始远离神山。

在他背后,吹起了风,是从神山上吹下来的,拂动他的衣襟发梢,有些微凉,就好像有一只冰凉的手在轻轻抚摸他的脖子。

殷河没有回头看,一直吃力而缓慢地向前走着,在他身边不停地有其他人走过,但是所有的人似乎都对殷河视若无睹,他们的目光僵直而木然,空空洞洞,好像没有剩下任何还属于人性中的东西。

渐渐的,风好像小了、停了,那种冰凉的感觉离开了身子,而与此同时,殷河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臂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苏醒了过来一样,在缓缓搏动着。

他有些吃力地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右手不知何时开始正在变粗变大,并生出皮毛肌肉虬结,变成如同一只魔兽般的手臂。

也正是这诡异的变化所产生的力量,在不停地帮助他维持着最后一点生机和清醒,支撑着他慢慢向前走去。

脚下的路,是他亲自带人修的,但此刻看起来却好像无止境一般的遥远,殷河走啊走啊走啊,一直走着。

在他的眼前,似乎一切又重新模糊起来,天黑了,天又亮了,日月轮转,日升月落,就这样一直走着,走着……

那些失去了生气的可怕的人群,不知何时已经被他甩在了身后,不知去向,他顺着这条路一直走着,记忆中走过了一座座青玉所,中间走过了那个巨兽埋骨的巨大沙坑,走过了更远的路,好像还走过了一座黑暗的森林。

一路之上,他从未进入青玉所休息,白天黑夜,他都始终这般艰难而吃力地走着,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那里,离开那座神山。

天与地始终静默无言,人世间仿佛只剩他一个人,在广袤的大地上孤独行走,一直走着……

直到某一天,他突然又看到了人!

也看到了这条道路的尽头。

有一小群人站在道路的尽头,似乎无奈又焦急,他们窃窃私语,他们来回踱步,好像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突然间,所有人都僵住了,他们看到了一个人影从内环之地的风沙中走了出来。

孤独、沉默而吃力地,缓慢地走着。

瞬间,人群大哗,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激动之色,有数人冲了过来,一把扶住了虚弱无比却又一脸茫然的殷河。

还有人在旁边大声吼叫,那声音听起来似乎也变得格外遥远,隐隐约约地回荡着:“快!快,快去禀告大祭司和季长老……”

殷河只觉得自己疲倦欲死,好像随时随地都会晕死过去,只是在这个时候,不知为何,他被人七手八脚地抱到什么地方躺下。有人给他擦脸,有人给他疗伤,有人给他服药,他都完全没有反应,但偏偏脑海中还是清醒着,就好像在一片黑暗中,吃力地维持着一点点仅有的光明。

那股一直缠绕不休的诡异气息,这时已经如潮水般退走了,他终于离开了内环之地的土地,在他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中,隐约还记得在快要走出内环之地前,因为那股可怕力量的衰弱,他兽化的右手终于也缓缓恢复了正常。

此刻,在周围的一片混乱中,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外头好像有一阵喧哗声,然后有人大声呵斥,有人大步走了过来,声势如雷,一把推开拦在殷河床前的人,抢到了他的面前。

那好像是一张熟悉的脸啊,好像是季候季长老的脸。

“殷河!殷河!”

一迭声激动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双肩臂膀被季候紧紧抓住的殷河,吃力地转过头来,木然看着他。

不知怎么,被他那灰暗的眼神看了之后,季候的心里没来由地凉了一下,但他随即便清醒过来,大声对殷河道:“殷河,内环里面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已经有整整一个月时间,你都没联系我们了!路修得如何了,你们是遇到什么……”

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面上的焦急之色兀自没有褪去,却又多了一抹不可思议的惊愕之色。他看着殷河的身子,目光落在殷河突然伸出的右手上。

那只手苍白而虚弱,他一把握住了这只手,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殷河盯着他的眼睛,只觉得一股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即将把自己完全淹没。

在那最后仅有的清醒时候,他紧紧地抓着季候的手,然后低声地、吃力地,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说出了几个字:“路修好了……”

话音未落,他的头向旁边一摆,已然昏死过去,彻底失去了所有意识,也陷入了深邃无边的黑暗之中。

第六十六章 路成(下)

巍峨的大金字塔上,神庙大殿中,大祭司端坐在地上,神色平静,只是看他的脸色似乎皱纹多了不少,像是在这段时间里老了很多。

季红莲坐在大祭司的身边,而在下方则是另外坐着一人,正是季候。

过了一会后,大祭司叹了口气,开口道:“殷河他现在何处?”

上一章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