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所以她不是自己把自己抓成那样的,她在屋里受到了袭击,假如那个人就是孔菁华,”西竹的眉头蹙地紧紧的,“这里的楼层那么高,她为什么不把易如从楼上扔下去,或者就把她扔在屋里关上门呢?”

确实,房门大开这一点很不寻常,把易如扔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口更加有悖常理,任何一个稍微有点常识的“罪犯”都会避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吧。

秦放沉吟:“可能是因为……孔菁华是妖,她根本不忌讳被人发现,也不怕留下痕迹。”

“也不全对,”西竹喃喃,“我觉得,倒是像……”

“像什么?”

“像以前,旧时代的扫出门楣,扫地出门。像是孔菁华已经决定不认她这个女儿了,所以易如回来,被她打了出去,打出了门。”

西竹盯着那道低低的门槛:“现代的人不怎么讲究这个了,以前不是的,你配不配做我家的人,配不配踏进这门槛,可讲究呢。”

似乎不无道理,西竹提起过,孔菁华一直保留着易如的那张照片:如此不堪,说是留下以作纪念未免荒唐,倒像是某种仇恨的训诫,丑事的佐证。

秦放脊背发凉:“我一直劝易如要放下包袱和孔菁华相认,现在看来,不是她想认就能认的,孔菁华根本已经不要她了。”

电光火石间,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白天打听的时候,说是孔菁华失踪了,到处都找不着,其实……”

其实她已经回家了,就像司藤当初可以化身藤条,孔菁华完全可以化归原形。

看来她不是熊猫,毕竟屋子里多一只国宝,是相当引人注目的一件事。

莫非真如西竹所说,是竹……妖?

秦放下意识把西竹拉近:“你家里,养了竹子?”

***

印象中没有,孔菁华并不像是个喜欢养花弄草的人。

那……有没有张贴竹子的画?或者窗帘、床单上,印了竹子的?

搜寻了一圈之后,秦放的目光停在了通往阳台的玻璃门上。

玻璃门上挂了帘子,帘子是白色的,但帘身上,映出无数疏密的影子,修节英挺,茎茎分明。

难道?

西竹看出了他的心思:“不是的,玻璃门上的帘子是双层的,第一层白色,第二层是印了竹子的。”

刷的拉开,果然,只是印了竹子的窗帘布而已,外头就是黑洞洞的放杂物的阳台,仔细看,和普通人家的阳台并无不同,墩布、水桶、扫帚。

秦放苦笑着又把布帘拉上,几乎是拉合的瞬间,他忽然心中一动。

回头看西竹时,她似乎有些紧张,用口型向他说了两个字。

扫帚。

没错,扫帚,专门用来打扫阳台的粗制扫帚,那是把……竹扫帚。

易如的伤,脸上手上细密的血痕,竹扫帚尖细的近乎锋利的扎枝……

西竹近乎蹑手蹑脚地跑过来,秦放把她抱起来,顺手揿灭了就近的灯,然后慢慢退到客厅,逐一灭灯。

屋子里漆黑一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沙沙,沙沙沙。

秦放低声问西竹:“家里有酒吗?”

“酒没有,有油。”

沙沙的声音更近了,秦放打开就近的橱柜,悄声吩咐西竹:“进去。”

黑暗中,西竹手脚并用,尽量往橱柜深处爬,秦放掩上橱柜的门,拎了灶头边的一大桶油,像前一个晚上一样,悄无声息的倒行逆上,后背贴上了厨房的层顶。

沙沙,沙沙沙。

就在这个时候,橱柜的门忽然又推开掌宽,秦放心里一急,正要动怒,忽然发现一个圆不隆冬的物件伸了出来。

秦放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小妖怪,你那照妖镜,能收一收吗?

***

那奇形怪状的影子终于进了厨房,秦放到底也并不关心是不是扫帚形状,觑着黑影就在身子正底下,手上一个用力,那桶油从中一分为二,尽数浇在那黑影身上。

秦放哈哈一笑,借势从顶上翻下,落地时,手中的打火机已经燃起焰头。

借着火焰微光,他看到了对面油渍淋漓的孔菁华,头发被油结成了块,披住了半张脸,秦放笑了笑,说:“我有个朋友,也是妖怪,我和她初次见面,她就告诉我,她很少抽烟,因为不喜欢火。”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把打火机往前举了举,唬地孔菁华连退两步:“我想,你也不喜欢的。”

孔菁华盯着他看:“我认得你。”

“我也认得你,当初,你险些报废了我一只手。”

长久的沉默之后,秦放先开口:“当初,为什么要杀易如?”

***

“易如?”

孔菁华疑惑了片刻,旋即反应过来:“哦,你说的是西西,第二个西西。”

“我是在管教孩子啊。”

平淡的声调听得秦放毛骨悚然:“你砍掉她四肢,你管这叫管教孩子?”

“我们竹子,生了病,都是这样的。如果是笋生了虫,就要把害虫病的笋挖掉;如果是叶害了虫,就要把受害的竹株砍了。如果是得了枯梢病,为了防止传染祸害,有时候要把成片的竹林给烧了。易如败行失德,病害浸身,砍了四肢也未必有用,谁知道,那个时候,你把她救走了,你把她带走,教养她就不是我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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