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知道,这个罪印是此系血脉堕天的印证,但也不必亮得这么显眼吧!看起来为何这么像类似每次奥特曼打小怪兽时最后关头能量不足时都要闪巴闪巴的那玩意儿!
他抽不出来手捂住那枚坏事的印记,下意识猛一转头,唇角压住了那片光洁的额头。
看上去竟有点儿像在亲吻洛冰河的额头。不过非常时刻就不要在意这种细节了保命要紧!
那只枯瘦伶仃、指甲里塞满污垢、还缠着几缕发丝的手颤颤悠悠探进石棺来,四下摸索着。这棺材内部空间狭窄,可棺肚深长,只要它继续保持这个摸索范围,还是碰不到棺底的两人。
但这只手却分毫不知收敛,沈清秋的心随着它越探越深,逐渐越吊越高,眼看就快碰到洛冰河的背部,他一咬牙,抽出一只快被压麻的右手,在洛冰河背后找了一片还算完好的地方,按了下来。
这么一按,洛冰河的上身和他彻底贴到了一起。原先还有缝隙可寻,现在,两个人几乎嵌成了一团,胸膛贴胸膛,小腹贴小腹。
本来,小腹应该是人体最柔软的部位,沈清秋肚子却被洛冰河的小腹硌得慌,越往下压,越确信他肯定练了八块腹肌,硬得硌死人。
那只手虽然在洛冰河背部上方毫厘之处停住了,却改了方向,另一侧摸去。
眼看着又要摸到洛冰河小腿,沈清秋把心一横,把腿分开,让洛冰河左腿落入他双腿中间。
已经把两人所占空间压缩到最小了,真的不能再小了!
那只盲尸哆哆嗦嗦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摸到,慢吞吞抽了出去。
等到盲尸们咕噜咕噜不满地退出墓室,成群结队游荡得远了,沈清秋才松了口气。
现在这个姿势太不堪入目了。要是有人伸头过来往里一看,保准觉得沈清秋是欲火焚身,牢牢抱着洛冰河不肯撒手,拼了命地在把他往怀里塞。他刚想扶着洛冰河坐起,墓室内忽然突兀地响起一个声音。
“现在就放下心,未免为时过早了。”
这声音苍老,语气嘲讽。沈清秋立即抓起修雅剑,翻了个身,把洛冰河压在下面,自己坐起,横剑在前,全神戒备:“谁!”
盲尸群早已远去,这墓室空荡荡的,只有满屋冷冰冰的石棺。
……别告诉他是哪具棺材里的又诈尸了。他刚才看过了,差不多全是干货啊!
那声音又道:“老夫若不想让你看到,你即便翻过整个圣陵,也别想看到。”
听了两句,沈清秋发觉,这声音很熟悉,他绝对在哪里听过,而且不只一句。灵光一闪,他把剑插回鞘中,道:“既然是梦魔前辈,也不必装神弄鬼了。”
话音刚落,一个老者蓦地出现在墓室中央,衣着华贵,目如鹰隼。他盘坐在一具石棺上,傲然俯视沈清秋:“你倒也还记得老夫。”
沈清秋道:“梦魔前辈既然出现在我面前,那我现在一定是在做梦了。”
梦魔之前一只能以一团黑雾的形象出现在梦境中,现在却可以化出人形了。看来借洛冰河的躯体恢复得很不错。见来者是绝对站在洛冰河一方的随身老爷爷,沈清秋反倒放了心。
梦魔哼道:“可你二人眼下困境,却不是在做梦。”
沈清秋道:“能否请梦魔前辈相助,进入洛冰河梦境中,将他唤醒?”
梦魔道:“唤不醒。”
“啊?”沈清秋有点急了,险些破功:“为什么!”难道洛冰河的脑子已经烧坏了?
梦魔淡淡地道:“进不去。这小子现在元神混沌,一片虚无,迷雾重重,堕梦不醒。老夫以往只在两种人的梦境中遇到过这种情况。其中一种,是重病临危之人。”
看来不是要讲什么好话,但第一种都重病临危了,第二种总不会更差。沈清秋耐心问道:“那另一种?”
“痴傻之人。”
“……”
梦魔自顾自道:“也是这小子活该。过往五年,白日耗费精气神招魂,夜里胡乱残杀自己的梦境造物。老夫早就教导过他,这么做无异于自毁元神,他不理会。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近几天为保存你那具肉芝灵身,灵力耗损,那魔剑更伺机作乱。何况他还硬闯圣陵,和本族历代天赋最高的天魔血系传人正面对上。”
沈清秋握着修雅剑的手用力到发疼,回头看了一眼躺在石棺中不省人事的洛冰河,道:“……前辈也没办法唤醒他?”
“束手无策。”
沈清秋冲他一抱拳,默默躺回棺材里。
梦魔竖眉道:“你在干什么?”
沈清秋答:“睡觉。等睡醒。”
梦魔额头青筋暴起:“你敢无视老夫?”
沈清秋闭着眼睛:“既然前辈都说了束手无策,当然只能等我自己醒来护他出去了。”
梦魔哼道:“本族圣陵禁地凶险重重,还有两个麻烦角色在等着,凭你一人,护不住他。”
他这话很对,非常对。
沈清秋睁眼,叹了口气:“可此时此刻,除了我这个师尊,还有谁能护、或者说会护住洛冰河的?”
千头万绪纷至沓来,沈清秋心烦意乱,但有一点很明确:说什么也不能让洛冰河交待在这里。
梦魔冷冷道:“时隔多年,你总算肯再承认这小子是你徒弟、你是他师尊了?”
沈清秋道:“的确是隔了很久。”
他还等着梦魔继续阴阳怪气开嘲讽,那老者却忽然叹了口气。他道:“要是这小子能醒过来,听到你这句话,不知道该有多欢喜。”
老爷爷,您能不能不要每句都这么晦气!
沈清秋满脸黑线。什么叫“要是”“能醒过来”,这种生死难测语气搞得他也越发心里不安了好吗!
梦魔忽然怒气上涌,大声喝道:“明明我才是这小子的师父,教了他多少东西?!啊?!通天彻地之能,操纵人心之术!可他就是不肯叫我一声师父,‘前辈’、‘前辈’的挂在嘴边!你这凡修不过是教了他一些粗浅拳脚毛糙心法,他却追在你后面哭着喊着叫师尊!真是气煞我也!”
他很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眼下看到这两个人躺在同一具棺材里,越发觉得画面刺眼,老眼要瞎,极不痛快,大发牢骚。沈清秋也不痛快,光是他骂苍穹山的剑法为粗浅拳脚他就不服气,刚想掐回去,梦魔却负手在石棺上走来走去,暴躁道:“若是当年在梦境中,神不知鬼不觉将你除去,今日也就不会生出这些事端。这小子本来是个大有前途的可塑之才,可一遇到你就这般窝囊得教人窝火,偏偏还要在你面前装模作样,故作冷酷!照老夫说,要么就把你给杀了,要么就把你给办了,这般折腾闹腾,欲拒还迎欲说还休,让人看了忒也生气!!”
沈清秋真恨不得捂住耳朵,或者缝住他嘴。他瞥了身旁洛冰河安静睡着的脸一眼,脑中闪过一瞬他流泪的模样,立刻撤回目光,忍无可忍道:“这些话前辈在我面前说,不太好吧?您数落完没有?数落完的话,能让我醒了吗?”
梦魔还有怨气:“醒?醒了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打开的入口已经闭合了。”
沈清秋:“未必不能再打开。请前辈告诉我洛冰河用黑月蟒犀破界是在哪个方向。”
他目光落在洛冰河腰间的心魔剑上。刚被打开一次的入口必然尚显薄弱,再用心魔剑使一次劈空斩,说不定能再度开启。梦魔顺着他目光看去,心中了然,却不以为意:“此剑未必肯为你所用。”
这点沈清秋当然也知道。他暗暗咬牙,沉声说:“没别的办法了。总要一试。”
醒来时,他还躺在石棺之中,洛冰河也乖乖压在他身上,被抱得严严实实。
谢天谢地,总算梦魔那磨人的老妖精肯放他出来了。沈清秋正要一骨碌坐起,忽然,右腿似乎蹭到了什么东西,在他大腿根内侧硬乎乎的戳了戳。
沈清秋先以为是剑柄,心不在焉伸手去拨,刚碰到,系统消息陡然炸开:
【YOOOOOOO~~~~爽度+1000┏(┏^q^)┓~~~恭喜取得成就“肉体关系进展”!!!】
一刹那,沈清秋也僵成了一条干货。
“肉体关系进展”?是个毛玩意儿?
他再低头看看。才发现,这“剑柄”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东西。
天柱啊!!!!!!!!!!!是天柱啊!!!!!!!!!!!!!!!!!!!!
沈清秋杀人然后再自杀的心都有了!
风中缭乱狂舞了半晌,他啪的一掌拍在脸上,心中安慰自己:圣陵里不分日月,可能现在外面正是早晨呢?!正常现象,正常的生理现象!
它会自己消掉的吧?!一般来说都是这样的没错!
但这样放着不管,好像也太可怜了!!!
可怜也没办法,总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帮他撸吧?!?!
假装没看到应该能被原谅的对不对?!?!?!
第60章 幻花宫主
对啊!说到底,做师父根本没有义务帮徒弟消火啊、就算火是他蹭出来的也一样!!!
沈清秋把洛冰河猛地推起来,一掌拍在胸口,送了几波灵力进去。虽然少得寒酸,可现在他也输出不了更多给别人了,能输多少是多少。其余的东西,一概无视!无视!
出了石棺,一路拖拖拉拉,拽着洛冰河往梦魔所指的“正东方尽头”走去。走了一阵,墓道四壁开始变得潮湿,脚底生滑,青苔重重,要站稳越发不易。沈清秋放慢了速度,避免滑倒。
继续走,不止青苔,杂草花丛也冒了出来,墓道逐渐开阔,两侧高矮不一的树木拔地而起,地面不止湿滑,还有老树根盘虬纠结,不时绊一绊腿。飞虫掠过,鸟语声声。蓝黑的天顶陡然拔高,镶嵌其上的晶白石粒闪闪烁烁,乍看好似夜空星幕。
虽然看上去有置身丛林的错觉,可他们并没有走出圣陵,只是来到了圣陵内部一间特殊的墓室。
圣陵中每间墓室,都是历代魔族贵族在生前为自己设计的。千奇百怪,五花八门。就像一座公寓,住户搬入,人手一套毛坯,剩下的当然就是按照自己的喜好装修布置房子。擅长机关的,就会偏重奇门遁甲。熟悉魔兽的,就会豢养守陵怪物。擅长药草的,则会种满毒花异草。
这间墓室的主人,显然就是最后一种。这些树花草木看似平凡无奇,沈清秋却绝对不想沾身。他解下外衣,罩在两人头上,紧了紧搂着洛冰河腰部的手,谨慎地迈出步去。
草叶簌簌而动。
突然,尖锐的破空声挟着一道寒白的冷光射来。
沈清秋左手打个响指,腰间修雅剑应声出鞘,铛的一声与飞袭而来的冷剑交成十字,双方劲力居然都不减。
这厢还没解决,第二道白光旋即而至。这次竟是直接朝洛冰河的喉咙刺来。修雅剑正挡着第一把剑,无法召回,更不能扔开洛冰河,万一碰到那些花草就完蛋了!
情急之下,沈清秋微微错身,一抬手臂,赤手抓住了剑锋。
剑刃深深豁开手掌心,可被他牢牢握住,硬是没再前进半寸。鲜血不是滴落,而是泼落,沈清秋半边衣衫和地上碧草瞬间覆上一层艳红色。
他终于发现,像当初洛冰河那样直接用手去抓白刃,是一件多疼的事了。
血光染红了沈清秋的眼,他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真是万万没想到,天琅君口里的“小杂鱼”,指的居然是这两个人。
虬结粗壮的老树之后,走出两个人来。
准确的说,只走出了一个人,另外一个,被推在一只类似轮椅的小车上。
站着的是个腰肢纤细、凹凸有致的美貌女子。被推着的虽然坐在椅车上,颈部以下都裹在一条粗毡毛毯里,但露出的那颗头沈清秋却不算陌生。
那柄飞剑还在前进,沈清秋不得不抓紧了它,力道之大,剑刃几乎要切下他半个手掌。
他脸上表情一成不变,假笑道:“秋姑娘,老宫主,别来无恙。”
秋海棠目光怨愤。老宫主的头动了动,声音嘶哑:“沈峰主看我这像是无恙么?”
别来无恙这个词,通常也就是说说走个过场而已。沈清秋干笑一声。
仔细观察,他发现,“无恙”这个词,用在此时的确是个莫大的讽刺。从前的老宫主是得道仙家一般的人物,无论仙盟大会初见,还是金兰城不欢而散,外表仪态,都是丝毫不坠。可现在的老宫主,从来一丝不苟的雪白胡子变得污垢纠结,面容更是苍老得如同入土走了一遭,皱纹堆积比他身后的老树枯皮还密。
老宫主语音森然:“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变成了这个样子。”
沈清秋心想我能说不奇怪然后你可以放我过去么?口里却道:“在下听闻老宫主归隐云游去了。”
老宫主嘿嘿道:“归隐云游?你真的信?整个幻花宫,整个修真界,又有多少人信?究竟事实如何,这就要问你的好徒弟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看来是找洛冰河算账的。沈清秋不动声色,把洛冰河往身后掖了掖,尽数挡住。
秋海棠恨恨道:“沈九,我早就说过,你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我早就知道花月城你自爆的事肯定有诈,自裁谢罪?呵呵,你怎么会是那种人?在那魔界妖女的地盘我一眼便瞧了出来,你果然没死!”
你认出的只是我的肉体,没有认出我的灵魂,有什么用啊……沈清秋无可奈何。
当日在纱华铃的赤云窟被擒时,沈清秋救各派人士出来,只和她见了短短一面,居然就引起了怀疑,从此留心。恐怕他重回苍穹山派,被洛冰河带走之后,秋海棠也穿越了边境之地,跟着一路来到魔界。洛冰河大量抓捕黑月蟒犀破除圣陵结界,必然焦头烂额,心神紊乱,无暇防备,竟然没注意到有人跟着偷偷混了进来。
总结:女人的仇恨真是不能小觑。只是这两个人的组合,沈清秋还真从没想过,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搭上线的。
想到“什么时候”,沈清秋忽然心中一动:“当初秋姑娘忽然出现在金兰城,这里面也有老宫主的一份功劳吧?”既然竹枝郎已经否认是他所为,那就是别人在推波助澜了。否则凭秋海棠所在的杂门杂派,哪有机会抢到前沿露脸。
老宫主冷冷一笑,不答话,也没否认。
空气中漂浮着蒲公英种子一般细小的白絮,晃晃悠悠,飞过眼前去。沈清秋道:“沈某自问不曾得罪过老宫主……”
老宫主道:“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隐瞒什么。”
他嗓子喑哑,仿佛有一块痰堵在喉咙里:“当初洛冰河入我幻花宫,我悉心栽培,有意扶持,他却执意不肯拜我为师,更不肯娶我女儿,偏偏对你念念不忘。我自然要对沈峰主好好探查一番,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绝世人物。谁知倒让我查出不少陈年旧事。对你的底细,我一清二楚。你师从何人,做过哪些事,究竟如何拜入苍穹山门下,真是精彩得很。即便是没有撒种人这一桩,水牢你也是去定了。谁知另有其变,倒没让我费心。”
这么说,当年幻花宫弟子对他态度奇差,不是洛冰河有意引导,却是老宫主在刻意影响。沈清秋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洛冰河。这孩子若是脑子转一转弯,拜其他人为师,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了。但这份执着和死脑筋,沈清秋却埋怨不起来。
他只好叹气:“小徒承蒙老宫主厚爱。只是宫主刚才那两剑,都摆明冲着他来,未免言行不一。”
老宫主道:“当初是当初,如今却不一样了。沈峰主请让开,你下场如何我不关心,我只要同这小子算清总账。”
沈清秋:“我让开,宫主只杀他,不管我?”
秋海棠冷笑道:“他不管你,我还在这儿呢!”
本来她战斗力太低,可以忽略不计,但眼下这个状况,还真有点麻烦。
老宫主道:“这畜生忘恩负义,把我害到如此地步,我非手刃了他不可。”
沈清秋说:“他要是真忘恩负义,也不会留你女儿和你一条命了。斩草须得除根,这个道理他比你我都明白。”
打死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帮洛冰河说话辩解的一天。闻言,老宫主桀桀怪笑出声。秋海棠猛地掀开盖在他身上的粗毡。沈清秋呼吸滞了几秒。
毛毡之下,只剩一个平整四方的躯体,四肢全都不翼而飞。
老宫主竟然被削成了人棍!一代宗主,就这么人不人、鬼不鬼、脏兮兮地窝在一座小破车上,只剩一颗头能转动。原著沈清秋的下场,居然移花接木到了老宫主身上!
这梁子结大了,绝对不是几句开导灌灌心灵鸡汤叹声我佛慈悲就能解决的问题!
老宫主冷笑道:“你的好徒弟干的好事。看见了没?他倒还不如斩草除根。”
沈清秋严重赞同。为什么不斩草除根!
这两条小杂鱼,一个想杀洛冰河,一个想杀沈清秋。秋海棠修为不济,需要有人帮助;老宫主虽然落魄,却比她强得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曾经是一派之首,四肢齐断行动不便,可灵力不减。正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瞎子背跛子。
沈清秋赤手折断了剑刃,把它抛到一旁草丛中,死死盯着对面虎视眈眈的两人。
其实他可以赌一把。
虽然面对天琅君这个没有原始数据的人物,洛冰河的挂都不管用,可老宫主却是仍在原著范围内的角色,主角金身不破定律面对他时,应该还没失去作用。他可以试着撒手不管,就像当初双湖城副本坑死剥皮魔蝶儿那样,放手让老宫主去砍洛冰河,看看最后到底是谁坑谁。
老宫主缓缓道:“我再问一次,你让不让?”
沈清秋垂下手臂,掌心的血原本稍稍止住了流势,又开始滴滴答答下坠。
他抬了抬头,不冷不热地说:“老宫主都说过,他是我的好徒弟了。你说我让是不让?”
没办法,现在已经和当初那时候不一样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法说服自己,仗着男主金身不破定律,冷眼旁观,放手让别人砍洛冰河,赌到底谁赢谁输。
到了现在,如果他还能心安理得利用洛冰河去犯险,就真成原著那个人渣反派了!
老宫主突然双眼暴起,爆出数声大喝。
他没了四肢,把灵力蕴在喝声里,依此出击。每一声大喝,沈清秋都感觉有一阵强劲的灵流刀削斧砍般铺面袭来,威势不输暴击。草木狂摇,林叶斜飞。沈清秋用尚在流血的右手握住剑鞘挡了几下,震颤之中,掌心伤口传来剧痛,可他不敢换手,不用左手抱住洛冰河他怕会把人摔出去!
即便被削成了人棍,老宫主灵力却分毫不弱。难怪秋海棠要仰仗他。正这么想,老宫主忽然一声长吼,修雅剑剑鞘传来极轻的裂声,终是没挡住。一阵强力袭来,沈清秋向后倾倒。倒地途中他转了个身,以己为肉垫,没让洛冰河摔到地上,又被他沉沉一身压得眼冒金星。
老宫主总算不嚎了,秋海棠推着他慢慢靠近。他平息一阵,俯视搂着洛冰河的沈清秋:“你倒也真是护着他。”
秋海棠咬牙道:“假的。都是假的!他这个人……如今这样,是做给谁看!”
老宫主道:“为何不用灵力还击?”
沈清秋道:“自然是已经油尽灯枯。”
一缕一缕的细小白絮飞过,即将沾上洛冰河苍白的脸颊,沈清秋轻轻一吹,白絮歪歪扭扭斜飞了出去。老宫主以为他这是认命待死的表现,不再理会,目光一转,凝在洛冰河安静睡着的脸上。
他刚才吼叫不止的狂态忽然从脸上被抹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一种痴痴之态。
沈清秋:“……”
这个表情……很不对劲啊。
老宫主痴痴地看了半晌,叹道:“闭着眼睛的时候,是最像的。还有冷着脸的时候。”
他的眼神毛茸茸的,在洛冰河脸庞上下爬动,如果他有手,一定早就摸上去了。沈清秋微觉反胃,不由自主把洛冰河的脑袋抱住,往怀里带了带。
两人现在是洛冰河紧紧依偎在他身上、头也靠在他胸口的姿势。沈清秋沉声道:“你看清楚,这不是苏夕颜。”
这个名字唤醒了老宫主,他恶狠狠地道:“为什么不听我命令?为什么不听话!我对你不好?你不是想要幻花宫、想坐这个位置?我知道你从小就想要!乖乖听我的,我什么不会传给你?偏偏一个两个,都忘恩负义。忘恩负义!”
指天骂地、极尽恶毒之能事地狂咒一通天琅君和沈清秋,一连咆哮了几十次忘恩负义,他忽然又神情一转,柔和起来,慈祥地道:“夕颜……过来……师尊给你个好东西,喝了它……”
老宫主陷入了迷离之中,口水顺着嘴角滑下,秋海棠悄悄后退,面露嫌恶之色。沈清秋心下雪亮,反胃感愈发强烈。
沈清秋一手覆上洛冰河后脑,把他的脸压在自己胸口旁,不让老宫主继续对着他意淫,忍无可忍道:“你够了!”
一看不到那张脸,老宫主面部肌登时下垮,痉挛般抽搐一阵,目光满溢怨恨,猛地张开嘴。
第61章 光棍一更
可他没叫出声音。两颗眼球凸了出来,整个人突然定成一尊石像。
沈清秋屏住呼吸片刻。老宫主喉咙里咕噜咕噜,眼白里,血丝密密爬了上来。
可就是动弹不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来了!
真当他那么傻逼圣父,被打不知道还手吗?!
真当他多拖了个人就弱到不能啪啪扇脸扇回去吗?!
秋海棠惊疑:“你怎么了?”
她似要拔剑,沈清秋道:“秋姑娘,奉劝你一句,不要拔剑,不要妄动灵力,除非你想像他一样。”
秋海棠疑惑地转到老宫主前面,“啊”的尖叫出声。
只见老宫主那张苍老的脸上,密密麻麻的皱纹之间,长满了绿色的肉芽,似乎剧痛难忍,不但不能动弹,连话都说不出来。
秋海棠颤声道:“沈九……你……你干了什么?”
沈清秋道:“我什么都没干。但别忘了,这可是在别人的墓室里。你们以为魔族不会有防护措施?”
空气中漂浮着的、像是吹散的蒲公英般的白絮,其实是一种魔界植物,“情丝”。
这种植物会在活物身上下种,而且尤其容易被发散能量的人吸引。乱动灵气或者魔气,就会把种子们吸到身上。这也是沈清秋刚才尽量坚持肉搏而不动用灵力的原因。
“情丝”入肉,不痛微痒,以血肉为土壤,一旦发芽,破皮而出,每长一寸都是撕肉挖血的疼。而且越动灵力长得越快。若是敢打暴击,疯长一阵,瞬间就能发芽。
老宫主刚才一直用吼声攻击,灵流汇聚在头部和喉咙,现在长满了一脸的肉芽。口腔和喉咙内部也一定塞满了异物。这些肉芽短茎表面带着薄薄的茸毛和血管,根还在皮下往里面长,一直长到跟神经紧密相连。
沈清秋啧啧道:“老宫主千万别再大吼大叫了,不然情丝暴长,长入了脑髓,那可真就无力回天了。”
这景象既恶心又恐怖,秋海棠捂着嘴,抖了一阵,终于忍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个动弹不得,一个没了意识。完胜!
沈清秋松了口气,抱着洛冰河艰难地站了起来。老宫主肌肉紧绷,含含糊糊地说:“别高兴得太早,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仅仅是说几个字,他就痛得面孔扭曲,满脸肉芽也跟着齐齐发颤。沈清秋呵了一声回应。
从右臂到肩头,爬上了深入血肉、歇斯底里的疼痛。
刚进来挡住那两把剑时,逼不得已动用过灵力,现在终于跟着发芽了。
不过,还好,总算是……洛冰河平安无事。
见沈清秋半拖半扛着洛冰河就要走,老宫主喉咙里“啊啊”叫出声来,因为急迫,从小车上摔了下去,没有四肢的躯体在地上花草中艰难地扭动,一蹭一蹭朝前爬,看着既可怖又可怜。
老宫主喃喃道:“别走……别走……不要走……”
沈清秋脚底溜得越发快。谁知老宫主突然双目暴睁,喉底发出咆哮。
他居然拼着老命丢了也要攻击!
沈清秋已经搞不清他到底是不想让他们走、还是不想让洛冰河活了。他用已经开裂的剑鞘勉强挡了一次,右手受震,牵动了冒了个头的血芽,痛得撕心裂肺,可居然还没扔开洛冰河。剧痛之下,血气上涌,他猛地望向老宫主,眼里杀气横生。
老宫主刚才吼了一次,又有不少肉芽破皮而出,甚至有的从眼角延伸生长出来。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哈哈狂笑,在地上翻了几滚,像条猪肉一般,滚到秋海棠身边,冲着她耳朵大喊:“你不要是要杀沈清秋吗?他就在你眼前,睡什么?!快起来,杀他!把他们全杀光!”
秋海棠被喊得悠悠醒来,一睁眼就是一张枯橘皮的老脸,上面还生满异物,血洞密集,当场魂飞魄散,歇斯底里尖叫不止,拔剑往空中乱砍。沈清秋怕她乱动灵力,把情丝种子也引到身上,喝道:“冷静!”
老宫主怪叫:“快!快!你不是一直求我帮忙吗?现在他要撑不住了,快动手!”
秋海棠把沈清秋看在眼里,这才像稍稍回了魂,两手发抖,眼睛发直。平心而论,沈清秋对秋海棠没有什么仇恨,说起来她还是原装货的苦主。可她要是非得在这儿挡路,他就不得不出手了。
意料之外的是,秋海棠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不问青红皂白杀上来,而是呆呆瞪着沈清秋,再瞪着他怀里的洛冰河,非但不前进,反而后退了几步。
她嘴唇哆哆嗦嗦:“没可能……没可能……假的!都是假的!不是我哥。我哥没错,不会是大哥!你骗我的!”
怎么回事?
她又哭又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这样。我什么都没做、我凭什么要受这么多年的苦?!”
沈清秋愕然。秋海棠不过是昏迷了短短一瞬,醒来的时候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或说,像是看到什么不能接受的东西,被吓疯了似的。
沈清秋心知有蹊跷,沉声道:“你别乱动。”
老宫主叫道:“你还等什么?!”
秋海棠失去理智,抱着头冲沈清秋尖叫:“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恨我?可怜我?要我在这世上受尽折磨?你为什么不杀我。你为什么不杀我?!”
沈清秋被叫得一头雾水,秋海棠夺路而逃。他在后面喊道:“回来!在圣陵里乱跑,死路一条!”
可人已经跑远了,没那个闲时间来追了。沈清秋怅然若失,不知是什么滋味,心里给她点了个蜡,继续前进。
老宫主见她跑远,沈清秋又迈步走远,最后一丝希望也消散无踪,呆呆趴在地上,突然埋头啃了一口草叶。
他兀自大笑不止,笑着笑着,头上肉芽越长越密、越生越快,瞬息之间包满了他整个脑袋。不久之后,他就笑不出声了。沈清秋似乎还听到了颅骨脑髓被挤压的异响。
老宫主呼呼喘了几口粗气,头重重搁到地上,再也抬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