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谢怜一看,还真是,石板后面已经没有了,哭笑不得,道:“你怎么这么顽皮?”

三郎吐了一下舌头,两人正笑着,突然,有人惊叫道:“这是什么!!!”

这一叫,在整个岩洞里显得极为尖锐,嗡嗡作响,使人毛骨悚然。谢怜朝尖叫发出的地方望去,道:“怎么了!”

原先在那里坐着的人连滚带爬逃了开来,惊恐万状道:“蛇!”

南风与扶摇调转手臂方向,两道掌心焰远远照亮了那一处的地面。沙土之上,赫然盘着一条色泽艳丽的长蛇!

众人都慌了:“怎么会有蛇?!”

“这…这蛇怎么一点儿声音都不发出来,根本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爬进来一条!”

那蛇被火光一照,蛇身上扬,似乎极为警惕,随时准备暴起攻击。南风正要一道掌心焰劈过去,却见一人慢悠悠走了过去,随手一捉,便把那蛇的七寸捏住了,左手提起来,一边举在眼前观察,一边道:“沙漠里有蛇,岂非是常事?”

这般大胆,肆无忌惮的,自然是三郎了。所谓打蛇打七寸,这蛇若是被捏死了七寸,毒牙再狠,它也厉害不起来。那蛇尾巴在他左手手臂上软绵绵地缠了好几缠,此刻距离近了,谢怜定睛一看,那蛇的蛇皮似乎是半透明的,能看到里面鲜艳的紫红色,紫红色里还掺着丝丝缕缕的黑色,令人联想到内脏的颜色,甚为不舒服,而那蛇尾,居然是肉色的,并且一节一节,看起来仿佛是生了一层一层的硬壳,不像是蛇尾,倒像是一条蝎子的尾巴。

看清了这一节,谢怜神色骤变,道:“当心它的尾巴!”

话音未落,那蛇的纠缠的尾巴忽然之间松开了三郎的手臂,尾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蛇头,往后一弹,猛地一刺!

那尾巴刺势极猛,三郎却是右手倏出,随手一捉,便把那尾巴也轻松捉住了。他将这尾巴捏住,像拿着什么好玩儿的东西,拿给谢怜看,笑道:“这尾巴生得有意思。”

只见这蛇的尾巴尖尖之末,竟是生着一根肉红色的刺。谢怜松了口气,道:“没扎中就好。果然是蝎尾蛇。”

南风与扶摇也过来看那蛇,道:“蝎尾蛇?”

谢怜道:“不错。是半月国一种特有的毒物,数量还算稀少,我从没见到过,但也听说过它。身似蛇,尾似蝎,毒性却比这两者加起来还猛烈,不管是被它的毒牙咬中了,还是被它的毒尾扎中了,都…”

说到这里,他就看见三郎把那蛇盘在手上翻来覆去地折腾,时而拉长,时而压短,时而当成毛巾拧,就差把它打个蝴蝶结了,无言片刻,温声劝道:“三郎,别玩儿它了,很危险的。”

三郎却笑道:“没事。哥哥不用担心。这蝎尾蛇可是半月国师的图腾,机会难得,当然要看个仔细。”

谢怜一怔,道:“半月国师的图腾?”

三郎道:“正是。据说那半月国师,正是因为能操纵这种蝎尾蛇,半月人才认为她法力无边,拜她为国师。”

一听到“操纵”二字,谢怜便觉不妙,心想,这但凡说到“操纵”,那可从来都是一大群一大片的,立即道:“大家现在赶紧先出去,这蝎尾蛇怕是不止一条…”

他一句没说完,就听一声惨叫:“啊!!!”

数人纷纷惊叫道:“蛇!”“好多蛇!”“这里也有!”

黑暗之中,竟是无声无息地爬出了七、八条紫红色的蝎尾蛇。它们来得极为突然,根本不知是从哪个洞里爬出来的,它们也不攻击,就静悄悄地盯着这群人,仿佛在审视这什么。这蛇爬行和攻击都无声无息,连一般毒蛇吐信子时的“嘶嘶”声都没有,实在是危险至极。南风与扶摇两团掌心焰打了过去,一大团烈火在岩洞内爆开,谢怜道:“出去!”

众人哪里还敢在洞里停留,忙不迭逃了出去。好在天色微暮,那道龙卷风早已远去,外面风沙也小了不少。一行人往开阔地带撤去,跑着跑着,谢怜正在想这真是说什来什么,天生扶着的那郑老伯忽然倒下了。谢怜抢上前去,道:“怎么了?”

那郑老伯满脸痛苦之色,颤颤巍巍举起了手。谢怜捉住他手一看,心下一沉,只见他虎口一处呈紫红之色,肿的老高,肿胀处勉强能看见一个极细的小洞,这么小一个伤口,怕是被扎中了一时半会儿也觉察不了,立刻道:“大家快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伤口,万一有赶紧用绳子扎住!”再翻过他手腕一看经脉,有一条肉眼可见的紫红之色正顺着他的经脉往上爬。谢怜心想这蛇毒好生厉害,正要解下若邪,却见阿昭撕下布条往那老人小臂中央一扎,扎得死紧,阻绝了毒血倒流流上心脏。他动作迅速无比,谢怜暗暗一赞,一抬头,不消他多说,南风已取出一只药瓶,倒出一粒药丸,谢怜给那老者服下,天生慌得大叫:“伯伯,你没事吧?!阿昭哥,伯伯不会死吧?!”

阿昭摇了摇头,道:“被蝎尾蛇咬中,两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

天生一怔,道:“那…那怎么办啊?”

郑老伯是商队首领,众商人也急道:“这位小兄弟不是给他吃了药吗?”

南风道:“我给他吃的也不是解药,临时续命的。最多帮他把两个时辰拖延到十二个时辰。”

众商人都是一片忙乱:“只有十二个时辰?”“这么说,岂不是就只能这样等死了?”“这毒没救了吗?”

这时,三郎却慢慢走了上来,道:“有救。”

众人纷纷望向他。天生一喜,转头道:“昭哥,有救你怎么不早说,吓死我了!”

阿昭却是不说话,无声地摇了一下头。三郎道:“他当然不好说。如果中毒的人有救,别的人却可能没救,怎么说?”

谢怜道:“三郎,怎么说?”

三郎道:“哥哥,你可知这蝎尾蛇的来历?”

原来,传说,在数百年前,半月国有一位国主,进深山打猎,无意间抓住了两只毒物所化的妖精,一只毒蛇精和一只蝎子精。

这两只毒物在深山修炼,不问世事,从未害人,但半月国主以它们是毒物、迟早会害人为由,要将他们杀死。两只妖精苦苦哀求国主放它们一条生路,国主却是生性残暴且荒|淫,强迫两只妖精在他和一众大臣面前交|尾,供他们在宴会上饮酒取乐。而宴会结束后,国主还是将两只毒物杀死了。

唯有王后于心不忍,又不敢违逆国主,便摘下了一片香草叶子,抛了过去,盖在两只毒物的尸体身上。

毒蛇与蝎子化为邪物,十分怨恨,诅咒它们交尾后生下的后代将永远留在此地,杀害半月国的人民。因此,蝎尾蛇只在半月国一带出没,而一旦被它们咬中或刺中,毒发迅猛,死状凄惨。然而,因王后那一叶之仁,当日王后用来抛过去遮盖它们的香草叶子是可以解这种毒的。

言罢,三郎道:“那种香草叫做善月草,也只生长在半月国故国境内。”

众商人听说了,纷纷道:“这…这种神话传说,当真能信吗?”

“这位小兄弟,人命关天,你莫要同我们开玩笑呀!”

三郎但笑不语,给谢怜讲完了便不多说了。天生则向那阿昭求证道:“昭哥,这位红衣服的哥哥说的是真的吗?”

沉吟片刻,阿昭道:“神话传说,真假不知。但是,半月国境内,的确生长着善月草。而善月草,的确可以解蝎尾蛇的毒。”

谢怜缓缓地道:“也就是说,被蝎尾蛇咬中的人,只有一线生机。而这一线生机,要到半月国故地里才能获取?”

难怪有许多路过的商队和旅人,明知“每逢过关,失踪过半”,也还会闯入半月国的故地了。

并不是因为他们一心造作非要往死里去,而是因为,他们有不得已要进去的理由。若是这一带有许许多多的蝎尾蛇出没,过路的商队,难免被咬中。而被咬中了之后,就非得去半月国故地去取解药不可了。

蝎尾蛇既是半月妖道的图腾,又可以为她所操纵,那这蝎尾蛇的出现,便绝对不是巧合。光靠他们几个,怕是保护不过来这么多人。也不知会不会出现更多蝎尾蛇,为防止这些人出了什么万一,谢怜并起二指,抵在太阳穴上,运转通灵阵,想看看能不能厚着脸皮再借几个小神官来。谁知,运转不成,杳无音信。

他放下手,感到奇怪,心道:“我法力没这么快用光吧?早上算过,分明还剩下一点儿。”随即转向南风与扶摇:“你们谁试着进一下通灵阵?我这边进去不了。”

片刻之后,那两人俱是神色凝重,南风道:“我也进去不了。”

总不可能是因为风沙太大了,所以进不去了。在一些邪气冲天的地方,部分神官的法力会受到影响,暂时被削弱或者阻隔。恐怕现在,他们就是遇到这样的情况了。

谢怜在原地来回踱了一阵,一抬头,道:“可能是因为,这里离半月古国太近了…”正在此时,他眼角忽然瞥见了一抹异常刺眼的红色。

南风与扶摇在这边试着进入通灵阵,别的商人都在忙不迭检查身上可有细小的伤口,只有那少年天生,只顾抱着郑老伯着急,浑然没觉察,有一只紫红色的蝎尾蛇正无声无息地顺着他的脊背爬了上去。

而它盘在天生肩头,獠牙对准的,却不是这少年的脖子,而是漫不经心站在一旁的三郎的手臂。

蛇身后扬,突出!

在那獠牙即将刺中三郎的前一刻,谢怜一手探出,精准无比地掐住了它的七寸。

以他的手劲,这一掐可以原本直接将这蛇的七寸掐爆,炸它个肝脑飞溅,然而他不知这蛇的血肉是否也带毒素,不敢妄动,紧接着便去掐它的蛇尾。谁知,那蛇身滑溜滑溜的极为难捉,谢怜一捏,只觉一条圆圆软软的冰冷东西从指缝间溜走,下一刻,手背便传来一阵针刺般的剧痛。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O(∩_∩)O

这是3合1,今晚没了哈。

但是明天还是照样20:00更新,时间不改哈。

顺便:蛇和蝎子的后代是死后生的!

以及,妖精我们不考虑生殖隔离!这文是高魔?

第22章 缩地千里风沙迷行 3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有同学发现,这一章的开头接不上上一章的结尾,可以往回翻几页,这是因为昨天晚上又在21章后面加了几百字的新剧情,买过的同学不用再买也可以看的。

蝎尾!

然而, 这一蛰之后,谢怜也掐中了它的尾巴, 将这整条蝎尾蛇捉了个准,手上一使力,将它捏得昏死过去。他被蛰中了,神色却是一点未变,只把那昏过去的蛇抛在地上, 道:“大家都留心些, 附近可能还有蛇…”

话音未落,手腕一紧, 他抬头一看, 却是三郎抓住了他。谢怜微微一怔,道:“三郎?”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这少年此时脸上的表情,真是不太对劲,完全不知该如何用言语形容, 几乎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他紧紧盯着谢怜手背上那一个细小的伤口,这伤口原先当真是跟针扎的差不多,然而毒发迅猛,手背立刻就是一片巨大的紫红硬块肿得老高,那一个细小的伤口也被撑得变成了刀口划出来那么大。

三郎沉着面容, 一声不吭,抓过若邪就用它在谢怜手腕上打了个死紧的结,锁住了毒血的倒涌。自两人相识以来, 谢怜还从没看过他这幅表情,正想说话,他又从一名商人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南风见状立刻明白他要做什么,右手托出了一道掌心焰,三郎看也不看他,只将刀尖放在火上燎了燎,烤过了,回过头,用匕首在谢怜手背上的创口处又轻又快地划了一个十字,就要俯下来,谢怜忙道:“不必。蝎尾蛇的毒素厉害,吸了也没用的,你当心自己中毒…”

那少年却是不由分说,抓紧了他的手,将唇覆了上去。不知怎么的,谢怜觉得自己被他捉着的手臂微微发抖。

那边,扶摇道:“你这也能被蛰中,真是有毒了。他根本不一定会被咬中,你去抓什么?简直添乱。”

这倒是实话。事实上,现在谢怜想想三郎给蛇打结那副随心所欲的气势,也觉得他不一定会被咬中,也许他根本就不把这条蝎尾蛇放在心上。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少年当真没注意到那条蛇,被咬了这么一口,岂不是再后悔也没用?

他另一只完好的手摆了摆,道:“反正不痛也死不了,不要在意了。”

扶摇道:“你真的不痛?”

谢怜诚实地道:“真的。已经没有感觉了。”

此话属实。谢怜此人,因为十分背运,他走在深山里,十次里有八次都会踩中毒蛇或者惊醒毒虫什么的,早被各式各样的毒物咬过千百回,但也许是因为做过神官,就是一直非常顽强地不死,最多发发烧,烧个三天三夜,醒来后依旧没事人一样。而且他的痛觉也非常不敏感,任何疼痛都是痛着痛着就习惯了。他说完这一句,三郎终于抬起了头。谢怜手背上的红肿已消,而他唇边一缕血色,目光极冷,视线往旁边一移,移到了地上那条蝎尾蛇身上。只听“砰”的一声凄厉之响,那条紫红色的蛇,生生爆成了紫红色的一滩肉酱。

众人见那蛇居然炸了,均吓了一跳,但都不知道是谁做的,虽然那血浆没溅到自己,但也甚是惶恐。只有天生还记着谢怜也被蛰了,急道:“这位哥哥,你也被蛰中了啊?你怎么办啊?”

谢怜紧了紧腕上的绷带,笑道:“好孩子,我没事。还是照旧办,接下来我们要进城去找善月草了。”

一名商人忙道:“你们去?那我们呢?我们是不是也要派个人去?”

谢怜道:“你们就不用了,那半月国故地怕是危险重重,多一个人多一份闪失。我们找到善月草之后,会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带着它出来给你们的。”

几名商人纷纷道:“这…这是真的吗?!那可真是太感激了…”“这怎么好意思…”

然而,谢怜下一句一开口,他们神色就变了。谢怜道:“为了尽快找到半月古国,还想劳烦你们,暂时把这位小兄弟借给我们带个路。”

他要借的,自然是阿昭。如果说方才商人们的脸上是感激和庆幸,现在便大多数是迟疑了。谢怜也清楚,他们必然是担心自己带着指路的人找到善月草就跑了,就算阿昭还有良心不跟他跑,还肯回来,那时间也是大大的耽搁了。但是,他们也确实不想去那“每逢过关,失踪过半”的鬼地方,因此十分纠结。实乃人之常情,完全可以理解,所以,谢怜又紧跟着加了一句:“但是也怕还会有别的东西来袭击你们,所以,扶摇你留在这里照看他们。”

留了一个人在这里,算得上是一个他们一定会回来的保障了。众商人终于都点了头,道:“好吧。只要阿昭肯跟你们走。”

于是,谢怜转向阿昭道:“小兄弟,你愿意帮个忙吗?不愿意也没事。”

阿昭点点头,道:“可以。不过,其实半月古城也好找,顺着这个方向走下去就到了。”

告别众商人后,他走在最前面带路,谢怜,三郎与南风紧跟在后面。走了一阵,谢怜开口问道:“阿昭,这一带常有蝎尾蛇出没吗?”

阿昭道:“蝎尾蛇并不常出没。我这也是头一次见。”

谢怜点了点头,不再发问。事实上,他在半月国附近也住过一段时间,这也是头一次见到蝎尾蛇,因此,这个回答,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南风则觉察了他的用意,低声道:“你是怀疑这个阿昭?”

谢怜也低声道:“反正把他也带出来了,盯着就好了。”

若是在以往,先跟他说话的必然是三郎,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那事,此时,那少年的脸色依旧不太好,一语不发。谢怜也不知怎么回事,没法和他说话,只得走路。

四人在莽莽戈壁中行了小半个时辰,风暴已经远去,没有风沙拦路,脚程很快,渐渐的,路上能看到一些生存得极为艰难的杂草,长在沙与岩石的夹缝中。太阳快下山时,谢怜终于在天边看到了一座古城。

这座古城很难看到,因为它是土黄色的,和茫茫的黄沙融为一体,而城墙坍塌,还有几截埋没在黄沙之中。走到近处,他们才发现这城墙极高,最高处约有十几丈,不难想象昔日那宏伟的模样。

穿过瓮城,四人便正式进入了半月故国的地界。

过了门便是一条大街,依旧是又宽,又空,两侧尽是些断壁残垣,破烂房子、破烂石头、破烂木头。兴许是叮嘱惯了,阿昭道:“诸位都小心,别乱走。”这三人自然是不用他叮嘱这些。大抵是这古城和他心中的半月国相差甚远,南风疑道:“这就是半月国?怎么这么小,比一座城都还不如。”

谢怜道:“沙漠小国,绿洲有多大,国家就有多大。半月国在鼎盛时期也不过一万人左右,真的就只有这么大了。人多的时候,也还算可以了,挺热闹的。”

南风观察一番,道:“打这个国,大概就是几天的事。”

谢怜摇了摇头,道:“真不一定。南风,你不要小瞧了半月人。虽然他们国民只有一万人左右,但是军队却常年保持四千以上。他们男多女少,除去老弱病残,再除去耕作的农人,剩下的男人几乎全都参了军。而且半月士兵简直恨不得个个身高九尺,个性勇猛好斗,拿着狼牙棒,他敢胸膛插着刀往前冲,难打极了。”

阿昭似乎略为意外,看了一眼谢怜,道:“这位公子像是知道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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