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话音未落,一众僧道又包抄上来,四五十柄刀刀剑剑锤锤杖杖砸过来,谢怜为之色变,举手道:“等等,不要啊!!!”

在这一声悲呼中,遭受了无数摧残依然坚|挺了许久的菩荠观,终于真正地、彻底地塌了。

谢怜呆滞了片刻,满心苍凉:“果然,我每一座房子都挺不过半年。这下真的要求修房的捐款了…”

花城道:“哥哥不必难过,房子而已,有的是。”

谢怜勉强振作,却见天眼开捂着额头跌跌撞撞堵过来,指他道:“你这个使小伎俩的小年轻,敢坏我道行!你师父是谁?你入行几年?在哪家观挂名?拜的是哪条道上的神?!”

谢怜猛地回头,眉宇间突然闪过一道凛冽之意,正色道:“你问我是谁?听好了!——我,乃是高贵的太子殿下,你们这群暴|民刁|民,统统都给我跪下!”

这一声如晴空霹雳,当场就有人险些真的给他跪了,被同伴拉了一把才回过神来:“你干什么?真跪啊?”

“奇、奇怪了,不知不觉就…”

谢怜厉声道:

“我,八百多岁了,比你们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大,过的桥比你们走的路还多!

“我,宫观庙宇,遍布各地,信徒香客,四海皆有,不知道我的名字,就是你孤陋寡闻!

“我,不拜神。

“我,就是神!”

众人听了这气势磅礴、厚颜无耻的一大段,全都惊呆了,不知不觉张大了嘴:“…啊???”

谢怜一通鬼扯,等的就是这一刻,手中盘子一飞,几十枚白生生的丸子挟着铁弹钢珠般的破风之响向四面八方散去,准确无误地弹入一排人惊得大张的口中,丢完抹了把汗道:“请大家忘掉我刚才说的话,其实我只是一个收破烂的!”

吃进了丸子的皆脸色大变:“啊!中、中招了!”

有几个身手特别利落的抬剑截住了丸子,把剑举到眼前,那丸子居然还在高速旋转,与剑刃擦出激烈的火花。众人不由悚然:“这…这是什么暗器?!?!坚硬无比,光泽诡异,难道就是传说中的…”

谢怜道:“不错!这就是传说中的玉洁冰清丸,剧毒无比,如不能在一天之内,喝足九九八十一杯清水解毒,腹内爆炸!”

虽然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众人更悚:“喂!是不是真的这么毒啊?”

“总之先喝水!反正解毒只是要喝水而已!快走啦!找水去!!!”

当即疾步如飞走了十几个中招的。而那边,灵文越打越猛,居然双手掐着权一真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虽然稳占上风,灵文的神色却不大好看,低喝道:“白锦!你想杀了他吗?不用打了,赶紧走!!!”

恰好,谢怜还剩一颗丸子,在灵文说到“走”字时,他眼疾手快地把丸子丢进了她的口中。

一霎,灵文一对瞳孔里的光泽都消失了,仿佛被她吞下的那个东西吸走了,身上的黑气也陡然间淡了一层。

她一脸强忍呕吐的神情,望了望谢怜,嘴唇无声翕动片刻,隐忍一阵,把权一真丢到地上,扶额离开。

权一真一跃而起,逐她而去。谢怜原本也想跟上,那群僧僧道道却拦在他面前,喝道:“大家坚持住,马上还有援兵赶来!”

还来?菩荠村是不能留了,先离开再说。权一真追着灵文,一会儿就跑没了影。谢怜一把将花城搂进怀里,道:“抓紧我!”足底一点,越过众人,大步撤离。

花城果然依言,紧紧搂住了他。不知为何,这一幕让谢怜依稀有些熟悉,不过,没空给他依稀往忆,这事得立即通报上去。谢怜不假思索便发了一道通灵:“灵文出事了!我…”

灵文:“…我知道啊。”

谢怜:“…打扰了。”

须臾,灵文那边率先掐断了通灵。

谢怜也是无言以对。以往他什么事都是直接联系灵文,眼下灵文自己出事了,他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居然还是找她通报,也是哭笑不得。谢怜进了通灵阵,一边抱着花城一路狂奔,一边喝道:“诸位!麻烦全庭通报一下,灵文穿着锦衣仙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灵文穿上了战甲!战斗力+1000!暴打小朋友!

如果是神官炼成的,叫做法宝;如果是凡人道士、和尚炼成的,叫做法器,等到他们飞升了之后才能被称做法宝。

让我们来看一下三种武器的战况:

百年好合羹:花城(胜),戚容(败),风师(败),地师(败)

万紫千红小炒肉:花城(胜),权一真(败)

玉洁冰清丸:花城(胜),权一真(败),灵文(败)

谁是最强,毋庸置疑!

第136章 我菩荠观为之绝倒 2

谁知, 通灵阵里根本没人在听他的话。似乎出了什么大事,众位神官都在吵吵嚷嚷。谢怜听到风信喝道:“殿下?你说了什么吗?这边现在很乱…”

谢怜提高了声音, 道:“风信!我说,灵文就是亲手做出锦衣仙的人, 她穿着锦衣仙跑了, 小心她!”

风信:“什么?!有这种事?!”

谢怜还待细说,耳边嘈杂却忽然戛然而止,什么都听不到了。他愣了愣,道:“诸位?诸位还在吗?”

喊了几声,却是无人应答。花城道:“没用了。上天庭那个通灵阵是灵文建的,方才她肯定把整个阵都打散了,得重建了。”

谢怜带:“这可如何是好?”平素他联系上天庭, 不是通过通灵阵, 就是通过灵文, 其次就是风师。其余神官的口令, 他一概不知。眼下灵文和风师肯定都没指望了,阵也毁了,如何是好?

花城仿佛看出了他的担忧, 道:“不必担心, 哥哥方才不是已经把最关键的事情已经说清楚了吗?上天庭的神官又不全是饭桶,君吾最近也在仙京, 通知到就行了。”

谢怜也是这么想的,点了点头。他一阵狂奔,翻过几个山头, 已经把那群法师远远甩开,但锦衣仙和权一真却是追不上了。花城又道:“若哥哥还想追查锦衣仙之事,眼下就要抓紧追了。”

谢怜却摇了摇头,道:“那是之前,奇英已经去追灵文了,咱们眼下当然有更重要的事情。三郎。”他凝望着怀里的花城,道,“你的样子…好像又变了。”

之前花城扮作郎萤,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谢怜是不好抱的,就算抱起来也不好看。但现在,花城的体型又缩小了一圈,看起来最多十一二岁,谢怜已经可以单手抱起,让他坐在自己手臂上了。但幼小归幼小,花城那副镇定自若的气场却未变,道:“无碍。哥哥不必担心,开山之日将近,变换形态只是权宜之计罢了。过了这阵,原先的我就回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脸上绷带解了下来。雪白的脸上,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睛望向谢怜,眉目间依稀能看出几缕那俊美少年的影子。分明是稚气的面容,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不慌不忙。

谢怜呆呆望着他,没有说话。

花城微微凝眉,道:“殿下,你…”

谢怜突然伸出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脸颊。

猝不及防,花城一边脸被他捏变了形,睁大了眼,道:“…哥哥!”

谢怜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三郎,你实在是太可爱了,我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哈哈…”

“…”

谢怜一边温柔地捏着他,一边温柔地道:“那,三郎,你还会继续变化吗?会不会变成五六岁?甚至变成小婴儿?”

听他仿佛很期待的口气,花城无奈道:“恐怕要叫哥哥失望了。”

谢怜松了手,莞尔道:“不会啊,三郎从来不会让我失望。有机会保护你,我真的很高兴。”

花城却低声道:“我不高兴。”

谢怜道:“为什么?”

花城声音微冷,道:“我…最恨这幅样子!”

谢怜居然真的从他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恨意,不由怔住了。花城垂下了头,道:“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种没用的模样,更不想居然还要你来保护我!”

不知是不是因为花城年纪变小了,情绪似乎也有了一丝波澜。谢怜心中微动,连忙把他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笑道:“那照你这么说,我好多次一塌糊涂的样子都被你看到了,我是不是不要活啦?而且你现在又不是真的没用,只是暂时保存实力罢了。”

“…”花城把脸埋在他肩上,闷声道,“不一样的。殿下,我一定要是最强的。我要让自己比所有人都强,只有这样,我才能…”

他此刻的声音虽稚嫩,却带着一丝微微的疲倦之意。谢怜道:“你本来就是最强的啊。不过,你不需要时时刻刻都这样的。就当…偶尔给我个面子,让我保护你一次吧?拜托了,好不好?”

良久,花城才从他怀里抬起头,双手放在谢怜肩膀上,望着他,道:“殿下,等我。”

谢怜道:“好,我等你。”

花城认真地保证:“给我一点时间,我马上就会回来的。”

谢怜笑了笑,道:“不要急,慢慢来。”

次日,二人来到一座小镇。

谢怜牵着花城,一大一小在街上慢慢行走,状似随意地交谈。谢怜道:“铜炉山重开,先代鬼王受震动影响,那那位黑水是否也会如此?”

花城一手被他牵着,一手负在背后,道:“会。但我们情况不同,修炼方式也不同,应激的法门也不同。”

谢怜道:“比如?他怎么应激?”

花城道:“可能,冬眠。”

谢怜脑海中忽然浮现八个大字:“饿了就吃,吃了就睡。”

花城道:“黑水为人时,受过牢狱之灾,狱中三天一顿,哪怕给的是泔水也要吃下去,饿坏了胃,时而暴食,时而厌食。”

谢怜若有所思,道:“难怪他吞起东西来那般厉害。”

其实,照贺玄这个情况,可以专注吞噬饿鬼,因为他本身有此属性,饿死鬼应该更对他胃口。但被黑水玄鬼吞掉的五百多只著名鬼怪中,水鬼却占绝大多数,想来是他记得师无渡的脸,为破其水法,有意而为之。而吞得太多,隔一段时间就需要沉眠消化。花城道:“不错。顺便一提,戚容暴食人肉,就是意在模仿他。”

谢怜无言片刻,心道:“吃人和吃鬼,怎么能一样?”想了想,道:“那倒挂尸林,莫非是意在模仿你?”

花城道:“正解。因为他也想要血雨之景,但不知道我怎么做到的,于是,就简单粗暴地在天上挂了一排死人。”

“…”

到今天,谢怜已经完全能理解为什么哪里提起戚容都一言难尽了。形式做足了,品味却依旧低下。他叹了口气,心想:“谷子被戚容带走了,不知会被他吃了还是会被他丢了。风师…不知是不是黑水抓走的。但愿他们都平安无事才好。”又道:“你鬼市那边不要紧吗?会不会有人去找茬捣乱?”

花城道:“离开之前我已封锁鬼市,放出了一些我行踪的假消息,就算有人找茬捣乱,没找到我,也不会太为难它们。但眼下必然有不少眼睛在盯着那里。”

花城不能回鬼市,谢怜也不能带他上天界,万一被神官识破就糟了,所以二人才在人间人海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谢怜微微蹙眉:“你放了假消息,但灵文流出了真消息。我始终想不明白,她为何能识破你扮成了郎萤。”

花城道:“我不明白的是另一件事。”

谢怜道:“什么?”

花城道:“那臭道士‘天眼开’,我戏耍过他几次,还算有几分本事。”

谢怜赞同道:“嗯,的确如此,还是有真才实学的。”

花城道:“嗯,那么,他为什么会说,哥哥你唇上聚有鬼气?”

“…”

谢怜的手一下子收紧了,记起这只手还握着花城,又连忙放松。花城沉声道:“哥哥不要用哄那群傻瓜的话来唬弄我,告诉我那天晚上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

谢怜心道:“大概,不是你对我做了什么,而是,我对你做了什么…”

忽然,他眼睛一亮,道:“等等,三郎,看那边。”

花城道:“哥哥?”

谢怜已经牵着他走进了路边一家甚为豪华阔气的大店。掌柜处的老板打量了一下这一大一小、一道一俗的奇特组合,道:“这位道长是想要点什么?”

谢怜把花城举起来,微笑道:“不是我,是他。”

花城在他手中歪了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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